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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48部分阅读

    处置。殿下身体虚弱,不能打扰。那个却只缠夹不清,李队正早就派人去寻方参军,却是寻不着,也正在生气。”

    张守仁心中纳闷,什么样的军情竟使得一个小小的参军从事甘冒吵醒惹怒自己的危险跑来禀报。想到可能是北方有什么紧急军情,便令道:“快些传进来。”

    众亲兵虽然不满,却也只得遵令,放那参军从事进来。

    “臣……”

    “不必多礼,快些说。”

    自从张守仁要建极称帝以来,发现身边近臣对他的礼节也越来越讲究,越来越郑重其事,平素里殿下臣下的说个不休,他心中很不耐烦,却也知道此事难免。只是此时军情紧张,这人适才在外面吵闹,此时却又要行礼如仪,却实在叫他耐不得。

    那人也是急的很了,豆大的汗珠自额头腮下不住滴下。听得张守仁发急,便也忙道:“大帅,军情紧急。几位参军都依着殿下王令办事,寻不到人,只得来回禀殿下。”

    张守仁厉声道:“快讲,不要噜苏!”

    “是,殿下。适才有郑州来使,求见殿下,说是郑州已经被围近一个月,近十万蒙汉联军沿江而下,登至城下,日夜攻打不停!”

    “啊?”

    “是的,殿下。此事千真万确。这人确实是来自第一军,适才臣下已经命人确认,此人是第一军驻郑州防御使王坚的参军,姓王名元吉,印信书信全对,书子上的笔迹也确实是王坚将军的。”

    “立传此人!快!”

    张守仁心急如焚,郑州是开封西面门户,也是唐邓洛颖的北方重镇,若是郑州一失,敌人又知道中原腹地空虚,必定会长驱直入,到时候,经营多年的河南诸州失陷,很多营造院和文书机密,再有军人家属都陷落敌手,就是得了江南四川这么多的土地人口,也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

    好在那参军从事知道自己一旦禀报之后,张守仁一定会立刻传见王元吉,因此把他就带在身边。张守仁一说传见,便立刻将他带了进来。

    那王元吉进房之后,却是不管张守仁连声催促喝问,只顾着恭谨行礼,叩拜如仪,山呼千岁。待张守仁气的脸色发青,差点下令把他拖出去打顿军棍时,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殿下,郑州绝对可以守住。”

    张守仁哭笑不得,向他喝道:“你知道什么,你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那王坚说的?”

    “话是臣下的话,不过意思也是王将军的意思。”

    “此话怎讲?”

    “王将军自到任,奉命防御郑州后,知道这里是兵家必争的要地。因而不惜民力,几年来将城池修的坚固严实。城内又多藏滚石檑木,城头多设投石机与床弩,城内粮食,随时都储藏着足够全城军民吃上半年以上。这样一来,就算是敌人拼死攻打,要打破郑州,却也是非常之难。”

    他摇头晃脑的总结道:“是故,虽然蛮兵几近十万,郑州却安然无事,稳若泰山。”

    张守仁看他的模样,差点儿想唾他一脸。也不知道王坚自何处寻来这个活宝,根本不懂军事,却也能赞画军事。

    郑州虽然城高墙厚,防御的器械很是齐全,可是城小门少,守兵也不过万余,敌人近十万人,不分城门的昼夜攻打,王坚就是神仙,也未必能撑到现在。

    因问道:“你从郑州过来,用了多久时间?”

    “敌军六月初五犯境,臣奉命潜逃往江南寻殿下报信。王将军吩咐,信使不能有什么闪失,天气闷热,最好是白天睡觉,下晚时趁着凉赶路。因为这样,路上消消停停的走了一个月多几天,这才在建康寻得了殿下行踪。”

    他说到这里,不禁又道:“臣在乡时,也曾学得望气观云,此番南来,离建康城尚十余里路,就觉得城池上空青白之气相加,待入城后,看到不少父老在殿下府外上表劝进,这才知道原来是皇气盖顶!”

    张守仁气的脸都青了,抖着手扶床半坐,突然想起一事,向王吉元问道:“你做王坚的参军,有多久了?”

    那王元吉面露羞色,吭哧半响后,方道:“臣原是王将军的本家,早就投靠于他。他却只说臣不懂军事,不能跟他办事。偏偏蛮军攻来的时候,临危授命,说臣最靠的住,命臣前来报信。”

    张守仁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活宝参军,却是王坚故意派来。他心中略一思索,已然明白。郑州军情虽然紧急,王坚却自信能够坚守一段时间,是以用托词骗这活宝参军慢行,待寻得自己时,南方战局已定,郑州的情形方不致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他心中一阵感动,口中却骂道:“王坚你这个匹夫,郑州若是失守,我一定把你九族都扔进黄河。”

    那看王元吉吓的发呆,他却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向他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却听那王元吉嘟囔道:“臣虽然是和王坚是同宗,却并非同族,尚乞殿下明鉴……”

    张守仁也不去理他,只是勉强支撑起身体,下地踱了几圈,觉得自己可以行走,便命道:“来人,备马,立刻回河南!”

    他身边的亲兵吓的呆了,并无人敢回答他的命令。张守仁将眼一瞪,喝道:“我的话没有人听了么?”

    他的亲兵队长上前劝道:“殿下,大帅,你的身体太虚,好不容易才好了起来,若是路上受累受凉,再有个闪失,却是如何得了?”

    张守仁怒道:“我再有闪失也死不了,立刻备马,随我到码头过江!”

    他积威已久,虽然从不动用刑罚,却是没有人违背他的命令。各人见他坚决要走,便立刻到马厩牵马,也有几个人分头去寻张仲举和胡烈等人,让他们前来相劝。

    这一处房舍,却是原本建康管制的府邸。张守仁站在房檐石阶上,一阵穿堂风掠过,便觉得浑身发寒。命人拿来夹袍穿上,方才觉得好了许多。

    他只觉得一阵阵头晕,却勉强支持,不肯再随意倒下。一边自己怒道:“老子千军万马中杀入杀出,这点小病都受不住么?”

    一边孤疑道:“王坚这混帐,如此行事,他把握当真这么大?其实敌人若是稍稍聪明一些,可以围而不攻,继续东去,打开封,或南下,打孟州,滑州、宋州、商州,甚至一路攻到颖州。我的腹地太过空虚,他们不知道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拾阶而下,见到自己心爱的战马被牵到身前,便往马脖子上轻轻一拍,说道:“你今天可不要由着性子跑,我可承受不住。”

    说罢,一边翻身上马,一边令道:“令诸参军极速赶来,令韩逸乔领第五军急速赶来,令李勇留一万人守平江,余部毕过江,传令给吴猛,急速过江。辎重粮草不必携带,到了河南什么都有。”

    他飞快传令,见到几个留守的参军从事飞速记下,心中微觉放心,纵马奔驰,只觉得胸前郁闷,颠簸之际,差点儿呕吐出来。

    勉强以极大的毅力忍住,在城中打马疾奔。他自入建康后,曾经有令,军民人等,不得在城中驰马扰民。此时自己打马狂奔,早有巡街的士兵看到,待上前阻拦时,却发现是魏王大帅自己在打马狂奔。各兵惊疑之下,却是并不犹豫,一边欢呼大叫,一边紧随其后,拼命追随。

    待张守仁奔行到江边码头时,身后除了过百亲兵外,其余的节度中军和第五军的士兵,已经有过万人相随其后,到得江边。

    张守仁经过这一阵狂奔,待到江边,眼看着熟悉的大江横亘于前,波光粼粼,碧波荡漾,一阵阵清爽的江风吹袭过来,心胸为之大畅,原本虚弱的身体,竟也好似强健起来。

    他看着身边相随而来的士卒,心中一阵激动。这些军人,看到是他在打马奔行,便不管不顾,相随而来。有不少人显然是在梦中,也这么衣衫不整的跟随而至。

    “诸位儿郎,中原传来急报,郑州被蒙兀鞑子围了,正在昼夜不停的攻打。我先过江,你们现下衣甲兵器整齐的,一会也征船过江,衣衫不整手中空空的,回营去集结,随着长官前来渡江。”

    他顿上一顿,原本要说几句激励鼓舞的话,看着那些士兵沉默而充满信任的脸庞,竟觉难以出口。

    “殿下,船来了。”

    一艘官船自不远处的堤边摇摇摆摆而来,画舫似的船身,透过光线,可以隐隐看到窗舱内精致的摆设布局。

    “做那个什么鸟船。我是当兵出身的粗人,享受不来。”

    寻船的亲兵还想说话,却被张守仁的眼神瞪了回去,再也不敢出声。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正夏时节,天气酷热难当。张守仁奔行一路,被江风一吹,加上心情振奋,竟是再也不觉身子难受。

    眼见一艘可容十余人的小船划将过来,他便只带着两个亲兵牵马上船,向着岸边的过万军士微笑致意。

    第一卷 十一卷 天下一统(1)

    各军原本都极是担忧他的身体,此时见他痊愈如初,只身匹马过江,与一个寻常军官并无两样,岸边的军人均觉振奋,心中欢喜之极,忍不住欢呼大叫,齐呼万岁。

    张守仁自这一日匹马过江,到得扬州后,终因大病初愈,精神振奋之下,身体无事,一旦停歇,却又觉得很难支持。他休息了两天,却仍是骑马疾行,勉强赶上了正往济南而去的李天翔。当下将他带在身边,会同赶来的韩逸乔、胡烈、方子谦等人,往着河南境内而去。

    此后大军知道消息,除了重伤士兵不能随行外,其余士卒虽然疲惫,甚或是身上有伤,却也是紧随其后,一路随行,待张守仁赶到颖州时,身后已经聚集起十万大军。

    吴猛的骑兵自击败吕奂的襄城驻军后,便一直驻扎在城内,镇抚湖北一路,他所部均是骑兵,前次伏击吕奂时,原本是以唐伟的第二军为先,硬撼襄城军后,方由骑兵风卷残云般的进击。由此而言,他可以说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自己的麾下将士实力基本未损,便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在襄城并没有休整多少时间,张守仁的命令接二连三的赶到,命他即刻回颖州,防备着敌人的进攻。吴猛生性粗豪,并不耐烦死守城池,在回到颖州,以节度副使的关防紧急召集各住后备军数万人前来颖州守城后,又急派使者,赴归德、唐、邓、洛、商、孟、许、陈、滑各州传令,命各州刺史召集平时为农,闲时训练,战时为民的府兵员,每次多则三万,少则数千,一律进城守备。城内严加盘查外来人员,防备细作间谍。

    这几年来,飞龙军仗打的不少,特别在得了山东,取得大量易开矿的铁石矿后,铁器制品不再受矿产匮乏的陷制,而熟手工匠这些年来也越来越多,大量的精良兵器都归于正规军队使用,而淘汰下来的残缺破坏的兵器,再有历年征战俘获兵器,都下发给府兵操练使用。

    中国历史上,元朝之前,人民均可以携带武器。唐时,对普通百姓携带任何武器都无限制。至宋,因五代武人为乱,国家以文治国,曾经有过禁止人民携兵的打算,却也在一场大讨论后,取消原议。只是不准百姓携带军队的制式弩弓罢了。宋朝陕西备边,以普通百姓为弓手,常常聚集数十万人。在对西夏的战争中,这些当地携带武器,知道基本战斗技巧的百姓,成为阻止西夏人进一步入侵的基石。

    至元朝时,蒙人以异族入主中华,视汉人南人为三四等的猪狗,进行残酷的高压统治。他们则高高在上,以奴役汉族为奢华生活的基础。因为此故,蒙古人下令收缴所有的民间武器,禁止南人携带任何形式武器。这种规定,在其严格执行的时候,甚至普通百姓要三家才能拥有一把菜刀。

    宋亡时,中华民族高贵的人文传承已被打断,破坏贻尽。而尽人民携带兵器,练习武艺,又使得汉族不要说保有尚武之风,就是连最基本的自卫能力也没有了。

    这种混帐规定,却也被以后的明清两朝继承,中国百姓的懦弱与谨慎无能,亦越发严重。

    仗剑长安,意气豪饮,游侠人间,不过是诗人诗中美丽的传说罢了。

    张守仁知悉后事,心中每常郁郁。待自己稍有条件后,便仿当年唐朝府兵制度,在给境内百姓授田后,除了服劳役外,也挑选十八至四十的勇敢健二的男性,充为府兵。

    这一次飞龙军敢以大半军力远征江南,也是因为留在中原和山东境内,有着经过一年训练,随时可以担付保卫家乡任务的府兵队伍。

    待张守仁回到颖州后,河南境内十余州县,却已经集结起了三十余万人的府兵队伍。他们也是衣甲整齐,训练有素,只是在兵器和勇气,还有做战技巧上,远远不及正规的飞龙军战士罢了。

    用以征战则有不足,用来守城,却也足抵一时之需了。

    而吴猛本人,则率领本部骑兵,前往郑州援助守军。因围城的敌军过多,还有一万多蒙兀骑兵,几次交战过后,虽然在与蒙兀骑兵的冲斗中并没有落于下风,飞龙突骑的损伤却也不轻。

    张守仁得知消息后,心中甚是心疼。当即下令,命吴猛领兵回撤,不得再与敌人硬撼。

    因骑兵机动性极强,在知道张守仁已经回到颖州之后,吴猛心知河南大局无碍,便引兵缓缓后退,自郑州往南,州县密布,在一知道蒙人来攻后,王坚便以郑州防御和第一军兵马副使的名义,征调府兵守城,各州县设有县尉,也是守土有职,日夜登城戒备,是以敌人急切间攻不下郑州,却也并不能掩兵四进,攻州占府。吴猛倚城而退,那蒙兀骑兵在宗王巴春的率领下追击,却在孟州城下吃了吴猛反突,而突骑兵在城头箭雨的掩护下,也不再畏惧敌人轻骑兵的回射,越战越猛,若不是巴春见机的妙,断然后撤逃走,只怕要吃了他的大亏。

    待回到颖州后,吴猛不敢停歇,命令突骑宿于城外,自己只带了几个亲兵,孤身入城,至魏王府中,求见张守仁。

    他在厢房内足足等候了小半个时辰,方见张守仁行色匆匆,自内宅赶来。

    吴猛一见他入房,也不打话,急忙跪倒在地,向张守仁诺诺道:“罪将吴猛,叩见魏王殿下。”

    张守仁吃了一惊,急忙将他扶起,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猛浑身血污,却是孟州之战时染上,此时却也顾不得更换,张守仁看他如此,心中感动,忍不住叹道:“你可真是太过辛苦。”

    又笑道:“你是打仗打的糊涂了么?杀的跟个血葫芦似的,见面就向我叩头,得了失心疯么?”

    吴猛被他扶起,因他神色中并没有着恼的模样,仔细看去,竟似满面春风。他原本就该放心,却只是觉得眼前这人与当年在大楚京师中绝然不同,不可以表面来度之。

    因讷讷道:“末将有罪。没有请示殿下,便领兵往击郑州敌兵。激战十余次,一万多突骑死伤近半,虽然杀伤敌人亦有万余,却大多是关陕的汉人军队,算不得数。论起杀蒙兀鞑子,只有两千人不到。”

    张守仁也是心疼,脸上喜色消去,沉默半响后,方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王坚守了很久,郑州城虽然表面上安然无事,却也是很吃紧了。如果不是你冒死带兵冲上几冲,几次搅乱了敌人的阵脚,使得他们不能攻城,王坚未必能守到今天。”

    这话却当真是情理之中,吴猛请罪,却也并非此事。因先释然,又道:“末将未得殿下之命,私自以节度副使名义,命各州县齐集府兵,此末将二罪也。”

    张守仁缓缓坐下,目视吴猛,苦笑道:“你一直口称殿下,又一直末将罪臣的。吴兄,咱们多年交情,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

    吴猛低头道:“末将绝不敢当。殿下吊民伐罪,得大楚半壁,加之河南,山东,论起疆土、甲兵、声望,均当即正帝位,建国称号。日后,殿下就是陛下,是君父,末将是臣下,怎么敢当殿下这一声吴兄?这可万万是使不得了。”

    张守仁心中恍然,那一股在建康时常有的孤独和寂寞感,油然而生。他是魏王大帅时,属下的文臣虽然也自称臣下,末将,或称他为魏王,或是大帅。神情举止却是自然的很,也透着亲热。而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称帝在即,神情举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