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诡谲难辨:“你便是闹得个鸡飞狗跳又如何?别忘了,府中内事本就由你所管,堡主夫人。”
最后四个字,念得极轻,似有似无的暧昧语气。
故意一叹:“得,甩脱了三哥的追兵,我却又进了狼窝。”
他笑意犹在,“那就有劳夫人好好料理这狼窝,顺带照顾照顾狼窝里的狼崽子了。”
这话意由不对,我恍然转过弯来才猛地知道被耍了一记,我瞪他一眼,脱口骂道:“狡诈。”
他嘴角笑意更甚。138百~万\小!说网 wen2 。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下重手
大族深院里,从来都是日复一日每人每天做着重复的事。(138百~万\小!说网 wen2 )而总得有什么东西来打破这番无聊,如此,八卦便必是不可少的。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上官堡这样的大林子,从来都不缺鸟儿。
自然,也从来不缺八卦。
当然,新鲜的八卦却是每个人都好奇关注的。
不过一日,整个府里都传遍了我回来的事。整个东苑好生热闹,时不时的便有不同面貌的下人借着由头来我这“打扫”。
不过两个时辰,东苑前庭的大枫树底下的空地就被人扫了七八次。
各种目光瞟来瞟去,各种闲言窃窃私语。
无非就是将我与西苑那位各种比较;无非就是疑惑不解讽刺我这样心肠歹毒、妒忌成性,抛夫弃子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堂而皇之的回来;无非就是堡主与这女人处得不错;无非就是好奇好奇再好奇。
每每如此,我一笑置之,随意由着他们。倒是苡翠显得很火大,见我没有动作,便将事情怪在上官若风身上,在我耳边嚼舌根:“堡主也真是,这么些人来来去去闲言碎语也不管管。”
“都是图个新鲜好奇罢了,若立刻管了,难保底下这些人不会更好奇更多嘴。”
她这才把牢马蚤咽了回去。
知道我回来,我的儿子上官清自然是极欢喜的,除了他爹给他定的功课时间外,一得空便往我房里来,来了以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小脸红得厉害。
啧啧,可爱极了。
西苑那位自然知道不讨我喜,也算有点自知之明,小心避着不在我面前露面。我也还不到闲得无聊摆着正室的位去找她麻烦的地步。
于是乎,两人相安无事。
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倒是上官若风最先头疼起来。
“桌角的花瓶一个时辰之内擦了四次,你也由着这些人来去碍眼?”
“难得你府中下人勤勉肯干,你这做主人的怎么还嫌麻烦?”
于是,第二天,所有“替班打扫”的人崽没有在我的东苑露过面。
上官清难得话多,借着各种由头在我的房里同我说话,先是在我面前演过一套拳法,又将白日功课在我这里背了一遍,再问问我身体安泰否,顺便同我讨论几篇草药药性,然后话题又从天气引申到茶道再讨论到乐理……
刚一开始,上官若风见着儿子兴趣广泛,也乐意参与讨论。
然,时至深夜,这厮再也没了耐性,五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终于沉着脸开了口,“你有完没完!”
上官清一脸莫名。然后继续兴致演讲,最终,被他父亲提着衣领拽了出去。
上官若风回到我房内,关门锁门一气呵成,连着面上也轻松不少。
我手撑着下巴,侧目看他,“看你这架势是要给我暖床?”
他眸里光芒甚亮。
平平静静闲闲淡淡,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但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怎么样都挡不过的。
我的三哥,在我来上官堡的第三天,亲自来了上官堡。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棋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腿有些麻、膝盖有些僵、整个身子都不自在的很。
此刻的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右腿在后,双腿屈膝,低头垂目。一个简单的行礼姿势,生生维持了一个时辰之久。
棋盘一侧,男子眉如墨画,目若朗星,身着淡紫底暗银祥云纹锦袍,闲闲落子。他的对侧,白衣男子,手执黑子,面上闲淡,目中神思游移转瞬即逝。
白子再落,“子綦,断不可如此分神的。”
我适时的身子僵得晃了晃,眉头紧蹙着摆出一脸委屈觑看过去。
目光相撞,南宫洺雪拿起桌边一盏茶,轻抿一口,直接无视。
上官若风皱了皱眉,商量似的朝对方开了口,“时间够久了,不如……”
“再过一阵,梅花差不多就要开了,月儿素喜红梅冷艳,而我却喜欢白梅清丽,不知子綦喜欢哪种?”男子眸底清煦无比,嘴角一抹淡淡的笑。
我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费力稳了稳愈渐不稳的身形,欲哭无泪。
上官若风无奈看我一眼,继续对话,“我非喜梅之人,梅凌寒而放,纵有坚韧气质,但仍是会败、会落。用风霜雪雨换来一时的灿烂,最终得到的却不过零落成泥罢了。倒不如寻常花朵,虽然同样花开花败,经历的过程却要舒服许多。”
南宫洺雪笑笑,目光有意无意在我身上一瞥过去,“子綦可是心软了?”
上官若风沉了沉目,嘴角弧着,继续落子,“心软倒谈不上,只是看着怪不忍心的。”
“那不还是心软。”他笑着随手搁下最后一子,“这臭棋,你是故意的呢还是真分神了?”
上官若风莞尔,眸光微亮:“洺雪自然心里明白。”
在我看来,这两个男人,对答从容,谈笑若春风,眼神乱飞,神情十分诡秘。
果然,南宫洺雪会心一笑,“那么,便有劳子綦移步,让我们兄妹单独谈谈。”
我浑身凛然一震。
上官若风竟也直接从椅上起身,看也不看我,施施然然出了门,顺带“好心”地把门关上。
终于只有我们两人,房里安安静静的,南宫洺雪也不先开口说话,我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弹,只是此时身子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下。
直到感觉面前阴影一重,眼里看到身前多了一片紫。
“抬起头来。”声音清冷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我苦涩着脸抬起头去,“三哥……”
对上的是一双寒凉的眸,他自上而下看我,眼睛眯了眯,“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学会了逃?”
我抿了抿唇:“那事不是我做的。”
“即便不是,你就没有责任了?李代桃僵的戏码都整了出来,什么时候窝囊到了这种程度!”话里明显带着愠色。
我双肩颤颤,“那是二哥他——”
“他怂恿你逃你就逃了?你就这出息?”
“三哥……”
他瞥我一眼,面上冷淡,“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内若不能把颖寒之死给我个明白交待,我定下重手。”
我神思一凛,觉着这话意思不对,凝眸看他:“……什么意思?”
他眸底明澈,“杀人偿命,我自是舍不得你死,也不愿动你,但想要替你受责的总是有那么些个不要命的。”
脑海快速闪过一个人名,心底猛然一惊。138百~万\小!说网 wen2 。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那你拿我当什么
距离人死已有四日,这间房却仍有一房的血腥味,挥之不散,驱之不开。(138百~万\小!说网 wen2 )
我怏怏坐在椅上,看了站在窗旁的上官若风一眼,“我的麻烦事,你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睨我一眼,“事发当日,你就不觉得蹊跷?”
蹊跷?何止是蹊跷。
记得那日,颖寒身边的侍婢一口咬定我与颖寒发生口角争斗,再然后,便是在房内见到颖寒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身后,回过头时除了一面镜子,什么也没有,再然后,便是银簪插在脖颈上,床后一抹素色衣角,床后是窗,窗外什么人影也看不到。
我138百~万\小!说网了,他垂眸瞧着我,房内光线并不明亮,些许昏暗映入他的眸底,无端端添上几抹让人难看分清的阴影。
他开口:“你回头的时候并没有在镜子里看到那人的身影面貌,那便说明杀人不过转身一瞬,而以长簪刺入,快准狠及力度少一分都不行。你看到那人衣角,再到窗外也没发现人影。而窗外开阔明朗,只有依稀几棵树,人若真的从窗外逃出,还让人无法发现,还说明一点可能,这人,轻功不错。”
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又如何?那人能随意在我面前取人性命却不被察觉,定是武艺在我之上。而殇清宫武艺在我之上的人,屈指可数,他们也断不可能造出这种事端来。”
“你就没得罪过什么人?”
“若说得罪,那便只有那苏琦馨和我有些纠缠。”谈及苏琦馨,他的脸色适时的变了变,我瞪他一眼,话里带着几分故意,“可惜了,你那琦馨妹妹没那个本事能在我面前杀了人还轻松逃走。”
他看我的眸色深深,却隐带了几分烦厌,索性不同我在苏琦馨这个地方多费口舌,直接绕过此处,“你功夫虽算不上极好,却也不差,你有没有想过,能在你面前杀人还不被完全察觉,除了武艺在你之上,便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那人对你极其熟悉。”他淡淡说着,“你也曾说你在看到颖寒被杀大的同时见到了床后的一抹衣角。若是换做旁人,早就直接冲过去拿人,而你,却是见到事发突然中间停顿了片刻。那人熟悉你的反应,给自己提供了逃离的最好机会。”
“熟悉我的人?”
“据我所知,你的那位随月从小伴你长大,武艺不但在你之上且熟悉你各种习惯,并精通易容之术,能将你的脾气、声音、语调、动作、习惯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闻言眸色一冷,直接从椅上站起,一掌重重击在桌面上,陡然的怒意:“你凭什么怀疑她!”
见我态度如此,上官若风眉间微蹙,“我不过就事论事。”
“所有人都知,随月在六年前早已身死。”我声音冷冷。
他嘴角一勾,“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你出门一趟带回来的新认的妹妹汐华就是随月。”
“不会是她!”
“人心悱恻。”
我上前几步近,盯着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害我,唯独她不会;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背叛我,唯独她不会;这世上所有人我都会怀疑,但唯独她我会一直信任。”
他目里光亮一闪,寒芒乍现:“你说,所有人,唯独她?”
我闻言一悸,知道他此刻想到什么。所有人,唯独她,那么所有人里便包含了他。我倘然看他,“是。”
他冷冷一笑,挑起我的下巴,“那你拿我当什么。”
心底一沉,此情此景,突然觉得这番状况太过讽刺。
我挥手挡掉他的手,侧过身子远他一步,正色看他,“上官堡主就难道从未对我动过别的心思算计?就从未对我做过什么让我不快的事?堡主尚且不完全信任我,又如何要求我对你一直信任从不怀疑?”顿了顿,“我们如何会在一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些话,若直接说明了,谁也不好过。”
他眸里颜色幽然暗了下去,锋芒浅露,“所以?”
“所以,堡主只是汐月的丈夫,仅此而已。”
他只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们只是夫妻,没有信任,相互算计,各取所需的夫妻。仅此而已。
他目光微寒,我本以为他会大发脾气,结果却是清浅一笑,“如此,倒是我多事了。”
“嗯?”
他极其自在随意的揽过我的肩膀,带着我往房外走,“既然你认为不是汐华那就不是,七天时间今天不过才第一天,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来想那人是谁。”
我被他突然好转的态度弄得有些懵。
“你……没事?”莫不是被我的话给刺激着了?
他瞥我一眼,目光冷绽,“你希望我能有什么事?”
……
好,果然正常。
月明星稀。
这种幽深夜夜明月时,总是情人们暗曲往来最佳时刻。有情有景有暧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亦如此时的景况。
从颖寒出事的房里出来,好巧不巧的见着苏琦馨带着一脸细致的妆容说是“偶遇”迎面过来。
“天气愈发冷了,子綦哥哥可要记得多添衣服。”声音温婉,动听,婉转起伏的音调恰当好处。
手还搂着我的肩,面上却带着笑看着她人,“多谢琦馨关心了。”
由是在我三哥的地盘上,苏琦馨到底是我三哥的人,亦不便同上官若风多说,客套话不过一两句,便告辞走了。
苏琦馨今日穿着的仍是与我一件紫灰曳地长裙款式一致的那件。
月光打下,美人背影清晰美妙。
我冷冷看着上官若风凝着那个背影微微出神,心下一恼,脱开他的手便往前走。
他面色一沉,上前两步拽住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拽着我的手不放开。
我下意识的挣脱,却无奈他抓得极紧。
我抬头看他,他投向我的目光晦暗深。
对峙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先开了口,“我不再理会她便是。”
声音温温醇醇飘进耳里,有些痒。
我撅了撅嘴,也便由着他牵着我的手一路回去。
进了门,走过庭院,庭院空空无一人,我“咦?”了声。
“怎么?”
“无名向来勤奋努力,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在院里练武才是。”
上官若风睨了我一眼,“夜来天寒,你让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坚持?”
我狐疑,“是么?”138百~万\小!说网 wen2 。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晴天霹雳
再次见到无名丫头,是两天后的中午,她怏着脸色拿着食盒和药材从我身边走过,神思恍惚。(138百~万\小!说网 wen2 )
“她娘病了?”我看着那小小身影一点点的走过庭院、正门。
“兴许是,连着几天在库房抓了好几回药。”汐华在我身侧坐着,从婢女手中给我递来一杯刚刚沏好的茶。
揭开茶盖,芳香四溢。
“连着好几天了?”我皱眉,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放下茶杯,我有意观看汐华的神色,“无名这孩子,我看着挺苦的。没有父亲,母亲却还得靠她来养。”
她眸里波澜不惊,拿起面前的茶,轻抿一口,“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叹了口气,“同你说话挺没意思的,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甚至比我还清楚。”
她侧目看我,等着我的下文。
“二哥风流,府中姬妾众多,我到现在都没认全过。按理,他应该是我们兄妹四人中最先有子嗣的一个,怎么直到如今,除了……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我淡淡看她。
她清浅一笑,“二宫主的私事,汐华又怎会知晓。”
“我同你直说,也希望你不要同我拐弯抹角说话。”我看她一眼,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事,你知道缘由。我二哥之所以现在没有孩子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要,只是不想要除你之外别人的孩子!”
她垂垂眼眸,神色黯下,“这事,汐华也没有办法。”
“我不需要你如何怎样,只是汐华,我不想见到我南宫氏的孩子一直流落、受人欺凌,更不愿意见到她连个该有的名分也没有!”
“姐姐此话何意?”她淡淡抬眸,声音不愠不火。
“你有事瞒着我。”
澄澈的眸子光芒微闪,一瞬即过。没有辩解没有疑惑,淡淡一句:“姐姐想听什么?”
“从颖寒事端到如今,你从未主动同我说过你的想法。我自认论心思细腻俱不如你,但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三哥给我七天时间解决此事,我若给不出个交待,要想抵住宫里悠悠之口,必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罪责。三哥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替我受罚顶罪的却是你。”
她静静听着,神色不变。
“此事关乎你我,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半点动作。我只能想,你早知道这是是谁干的,却不知为什么,宁可送掉自己性命也要帮那人瞒着!”
我看到她握着杯子嫩白修长的手指骨节紧了紧,露出发白的模样。
“你既然不主动说,我便只有主动问了。”我抬眼看她,一字一句,“从来你都不会骗我,如今,也不会。”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一杯茶捧在手里渐渐没了温度。
良久良久,她叹了口气,“无名这几日从库房拿的药都是治疗内伤的。”
晴天霹雳重重砸下,恍然间,我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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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无名到身边之前便同她约定过,为她母女提供衣食药材,不去主动过问查探她母亲是谁。
无名的身份一目了然,我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对于她的母亲,也从未好奇过。而如今,汐华的举动倒让我不得不对那个人重视起来。
受了内伤么?又是这几日受的伤,恰巧不巧汐华愿意护着她。
她不愿同我多说,我也不再强迫。
既然牵扯到无名,我便不好再拿这事同二哥或者三哥讨论,汐华那自是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到了晚上,我只得同上官若风说。
“治疗内伤的药?”上官若风脱了外衣,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嘴边泛着冷笑,“你这一大家子还真不容易。”
我面上僵了僵,却没话反驳。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受内伤,我虽然不知道无名的母亲是谁,但从往常无名身上也看得出来,若不是我的接济,她们母女三餐不继生活连最底层的下人都不如。连日常生活都得靠女儿才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