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钱家族》
楔子
漆黑一片中，炙白的灯光从正中霎时亮起，将房间一分为二，灯光的背后，依然是浓重的黑暗，而照射的方向，雪白耀眼，晃的人不能视物。
忍不住闭眼的同时，不由自主的用手抵挡。
“姓名！”
“……我叫…成龙……”
“噗……你怎么不叫陈真？！”
“……好吧，那我叫陈真。”
（啪！书案像是被某种厚重的书籍拍响的沉闷声，如同惊雷般炸起。）
“严肃点儿！你当这是你家？郝允我告诉你！你所做的事情太过严重，你自己交代和我们查证清楚完全是两种概念！”
（低声轻笑）
“开场白总是那么无聊，一直姓名姓名的很无聊啊，不过……你还有点意思……很严重么？那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枪毙能改成无罪释放么？既然你们自认为有证据，那就直接宣判好了。”
“你……！”
（房间里一片沉默）
“师兄……算我求你，给自己一条活路好么？你说出来吧，求求你说出来吧，我保证！我们一定会！也一定能向法官求情的！求求你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妈妈和你女朋友，给我们一个向法官求情的机会！”
“……警官，我承认你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迷人，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现在审讯的待遇是不是提高了？可以用‘美人计’？其实我个人认为这样挺好，我也挺喜欢的，不过我想……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认错人了？！本人无帮无派，更没师傅山门，就是小市民一个，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师兄！我只是个被你们在一片一心破案，为国为民的好心作用下，却被误抓进来的良好市民，不过我不怪你们，因为我从小就相信，我们的人民警察是英明神武的，冤假错案是从来不会在这个国度发生的，我们的口号不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么？所以……你们一定会放我出去的！”
“你……郝允，你混蛋！我告诉你！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别以为学市井那些个经常出入警局的无赖们的做派就能蒙混过关！
你‘良好市民’？!你良好市民你现在怎么坐在这里？！你良好市民你怎么跟三次银行械劫案都有关系？！你良好市民你怎么会在人质都被放出来的情况下被劫匪用枪指着脑袋？！
你不要执迷不悟好么！你父亲就是因为……”
“别提我爸！”
（一声惊雷，炽眼的灯光中顿时一片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在压抑的气氛中回荡。）
“三次劫案都跟我有关系？证据呢？有证据干嘛还来问我？被抢匪用枪指着脑袋就也是劫匪么？你们得出了什么结论？分赃不均么？我怎么知道他们干嘛放了其他人，单单拿枪指着我的脑袋？！或许看我不顺眼吧，你们警察不也看我不顺眼嘛。
还有，你说的无赖！经常出入警局的就真的是无赖么？你们警察就经常出入警局，那你们岂不都是无赖？！三儿曾经似乎也经常进出警局，他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无赖吧？可惜他已经被你们当街打死，没有一丝反抗的打死，哦，不不不，是就地正法！或是认罪伏诛？！
他似乎真的是爱来这里做客，他也可能真的很无赖，而我…这可是第一次。警官，我警告你呦，可别乱说话，小心我告你诽谤哦，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肆意的狂笑在不断回荡，啪！某种厚重的书籍之类的物体再次在书案上炸响。）
“闭嘴！我告诉你，‘赖三儿’姚强死有余辜！而你……若是真的无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警官，你没听清楚么？还需要我再说一次么？好吧……我之所以在这里，那还要问你们警察，谁叫你们看我不顺眼？！这理由不成立么？那好，我们再找个理由！
谁叫案发那天我像傻子一般的恰好在银行，我要是在家睡觉，一准儿没事！谁叫没有一个牛逼的老爸，而且死的早，若我是富二代，你以为你们能留的住我？我早t被我爸用钱砸出去了，而且你们还得点头哈腰的向我的律师陪着不是，风风光光的把我送出去！”
“放肆！你当这是哪里？！这里是国家公信机关！你最好给我收起你的谬论，不然我可以再给你加上一条罪名，那就是诽谤国家公务人员！你以为金钱可以打动一切么？至少它不能左右法律…至少它不能买通这里的每一个人……至少它不能买通我……”
“说啊，怎么说不下去了？对自己的话也没信心了么？小姐……这是社会，收起你的那份天真吧。”
“闭嘴！你说的那些都是假设……！”
（在无所谓的轻笑中，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
“至少……你现在在我们手中，而且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411正丰银行抢劫案’、‘429惠发银行械劫案’、‘517广厦银行械劫案’都与你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已经情至义尽，你若还是不知悔改，你就等着人民的审判吧！”
“审判是么？！”
（桌椅和地面突然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刮噪声）
“来啊，来抓我啊！审判我啊！来枪毙我啊！我就是抢银行了！来啊，来枪毙我啊！代表人民？！你们代表的起么！”
“你……你终于承认了！”
（霎时的安静，剧烈的喘息中，男人壮硕的身躯在椅子上颓然落座的声音响起。）
“呵呵呵呵……我还是超人呢……”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很无聊是吧？你很难相信我是超人吧？你也认为我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吧？既然我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像超人一样一个人单枪匹马连续抢了三家银行呢？！换个人吧警官，你很无聊的。”
“你…你耍我！”
“警官…小姐！我累了，晚上还要上节目呢，想知道真相么？记得准时看电视吧。”
“你……！”
（炽眼的灯光刹那间熄灭，开门的声音吱吱轻响，无尽的黑暗中镣铐的铁链拖动在地板上的刺耳刮擦声渐渐远去。）
第一章 序章&183;尾声：一半的结局
被清空的街道上，将周围建筑不断涂上红蓝色彩的警灯在不住闪烁，数十辆警车挤成一个半弧，如同狰狞怪兽般的车头，死死盯着银行大门。
车后，一个个紧张、兴奋并带着一丝丝恐惧的警员缩在车后，举着小巧的‘六四’式，直钩钩的盯着银行大门；黑色的特警分布上下四周，长短枪械在他们手中和他们冰冷的瞳仁一起散发出死亡的寒光。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从车后伸出的扩音器，将警察局长威严的声音没有一丝损耗的传进被瑟瑟发抖的人质将宽大玻璃窗遮挡严实的银行中。
砰！
一声枪响突兀响起，车后警察无不下意识蹲下身子……
“谁！谁开的枪？谁t开的枪？！”局长四顾怒吼，却只看到一双双迷茫的眼睛。
与此同时，银行中两名男子在对峙。
满面扑灰，穿着一身毫不起眼水电工制服，年轻一点的男子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痛苦抽搐，却死死咬紧牙关，就算泪水糊满脸，任身下鲜血肆意流淌也不敢发一声的大堂经理，顿时眼睛变的猩红。
只见他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伸手揪住面前穿着和外面特警差不多的黑色战斗服，手中硕大的黑色手枪微微冒着青烟，满脸冰冷如霜，目光中没有一丝松动的壮硕男子。
“不是说好不杀人么？！”
一阵枪栓拉动的声音，银行大厅中同样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三名男子在不同位置冲年轻男子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引得周围人质一片神经质的尖叫。
被揪住衣领的壮硕汉子随意的揉了把脸，忽然曲臂下压年轻男子的肘弯。
年轻男子只觉直伸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弯曲，身子跟着巨力再也保持不住站立，只能随着筋骨的收缩单膝跪在了地上。
壮硕的男子原地轻松腾空转身，在衣领上那只手不由自主松开的同时，鞭腿直抽跪倒在地的年轻男子的脑袋之上。
一声闷哼，年轻男子如炮弹般被甩飞，在光洁的地板上滑出好远，好远。
只见他的脸颊红肿，嘴角一片殷红，血珠不断流出，摔碎在地板上，绚丽如梅花。
军靴在明亮的地板上踏出沉稳的步调，壮硕的身影在年轻男子身边蹲下，硕大乌黑的手枪一下下拍打着小腿，奏出一曲说不清道不明的死亡韵律。
“从你走上这条路开始，你就应该明白，你的结局只能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壮硕男子猛然揪起他的衣领，竟将不算瘦弱的年轻男子轻松的拉离了地面，“你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与整个世界作对，怎么现在怕了？他们的生死跟你有关系么？！比的上自己活下去么？”
说着壮硕男子举手一划，黑洞洞的枪口从每一个惊恐的人质脸前飘过，带起一片恐惧的惊呼。
壮硕男子松开手，年轻男子摔在地上，撞击带来的疼痛并没有让他从呆滞迷茫中醒来。
壮硕男子如修罗般站起，枪口下垂，指在年轻男子的眉心，“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可是到了最后，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你那一份儿，我会帮你转交给医院，你安心上路吧……”
砰！巨大的枪声猛然在这一刻响起……
一个月前。
郝允攥着化验单在人来人往却始终让人感觉冰冷的医院大厅中哭的很伤心，哭的很畅快，哭的很认真，仿佛像是想把积压了二十六年的泪水一次哭个干净。
嘹亮悲伤的嚎哭引得无数人侧目，引出了众人的烦躁，也引来了医院的保全。
怒目而视的保全刚要上前阻止，却被经过的小护士拉住了胳膊。
当诧异的保全顺着小护士抬起的手指看去，发现被郝允紧攥着的化验单露出的一角，上面清晰的打印着‘肝癌，晚期’时，也只得一声叹息远远走开。
………
穿过昏暗而又拥挤的楼道，如同行尸走肉般与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小时的玩伴、现在的哥们儿擦肩而过，仓皇的低下红肿的眼睛，努力的冲他们挤出一丝微笑，一一打过招呼，郝允终于来到四楼的家门口。
深呼吸，努力将酸痛压在心中最深处的角落，郝允使劲的憋着眼泪推开了生满铁锈的防盗门。
“叔，你吃呗，我手里已经有一块儿了。”
“你吃，你吃，我最不爱吃西瓜，太甜……中午想吃啥，我给你做，你说这小允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那么大老远的还让你自己跑来，也不知道去接接你。”
郝国良麻溜的将茶几上，微微泛着粉红的西瓜切成一块块，一边一脸溺爱的还往沙发上手中已经抱着一块西瓜啃着，瘦瘦的却很是清秀的女孩儿手中塞。
不爱吃西瓜？那要分季节，现在天气只是刚刚有些暖，被催熟的西瓜都能卖到十多块一斤，郝国良可舍不得吃这中看不中吃的‘新鲜玩意’。
但是年轻人都爱图个新鲜，比如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啃着粉嫩瓜瓤，也不知道吃没吃出甜味儿的郝允女朋友，林小莫。
“老爸，你就不能说我点好啊……”郝允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生硬。
“回来了？呵呵，那个…你们聊，我去做饭，小莫不是爱吃我做的糖醋鱼吗？我这就去做，咱赶紧吃，一会好早点儿去医院给你妈送点儿……”
郝国良立马从老旧的茶几旁站起身，沾满西瓜汁的带茧老手随意在身侧抹了抹，似乎是有些躲闪的钻进了窄小的厨房。
“怎么样？”林小莫偷看一眼厨房门口，从沙发上猛然跳起，冲到郝允身边轻声问道。
郝允顿时眼睛再一次变得通红，林小莫赶忙点起脚尖双手搂着郝允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瘦瘦的胸膛上，“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好一会，林小莫才红着眼睛将郝允的眼泪用自己那瘦弱却倔强又坚强的胸膛压了回去。
郝允拉开林小莫环抱他的胳膊，缓缓抬起头，眼睛依然微红。
与此同时，而那厨房中，传出的菜刀切菜声也不像往常那样有力。
林小莫忽然眼珠一转，转手狠狠的拧了下郝允的胳膊。
“哎呦，你掐我干嘛？”郝允抱着胳膊，忍着酸疼，眼睛变得更加通红，隐隐让林小莫有些害怕。
“谁让你先掐我的？”林小莫撅起嘴巴，倔强的一边故意大喊，一边指指他两人的眼睛，又冲厨房大叫，“叔，小允欺负我，都把我掐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郝国良拎着菜刀就从厨房跑了出来，眼睛竟也是红红的，“那个…刚才切辣椒，没想到这辣椒还挺辣的…你说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会儿，小莫这么好个姑娘，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儿？成天欺负她，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郝国良猛然意识到不对，赶忙尴尬的将菜刀藏在身后，努力调笑着。
“叔，没事，我俩闹着玩的，对了叔，别做饭了，咱出去吃吧，今天小允发工资了，阿姨不是喜欢吃楼下陈叔家的糖醋排骨么？自己家做饭太慢，下馆子快，也好让阿姨赶紧吃上饭。”
林小莫揉揉红红的眼睛，推了郝允一把。
“啊…是啊爸，我发工资了，咱出去吃吧。”
郝允赶忙慌乱的点头。
儿子毕业两年，学了个什么‘犯罪潜型学’的牛逼冷门专业，若是有个牛逼老爹的话应该能进侦缉这类事业单位混个铁饭碗，老爹若是不牛逼，社会上又没有对口单位接收，就只能在家混吃等死。
郝国良很明白自己就属于那个不牛逼的，所以儿子上没上班，郝国良这个当爹的比谁都清楚，只是这林小莫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酸。
“也好，你阿姨吵吵了几天，老嚷着想吃排骨，走！咱出去吃！”
……………
第二章 祸不单行
楼下饭馆，这才刚到饭点儿，不大不小的饭馆已经快要坐满，郝国良带着郝允和林小莫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尽量躲着那些饭点儿上来餐馆就餐的老街坊，看着忙碌的伙计来回穿梭，郝国良想叫，却又犹豫不决。
站在柜台后，点完上桌客人递来的饭钱，心满意足的塞进腰包里，抹了把大脸上的油腻，老板陈友国恰好抬头看到已经落座的是郝国良三人，再看看脚下不停的伙计们顿时有些恼意。
陈友国想凑过去，却又停下脚步，干脆在柜台后就开了嗓子，“你们这帮小兔崽了瞎了眼啊？没看9号桌有客人啊？！算了，后厨！9号桌，糖醋排骨，浇汁鲈鱼，地三鲜，再烩俩青菜，三碗米饭，糖醋排骨和鲈鱼另做一份，打包！”
“哎哎哎…老陈，老陈！别弄那么多，吃不完！”
郝国良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对陈友国焦急摆手。
“谁？！谁说的？吃不完打包不会带走？！家里又不是没有冰箱！没冰箱就放大衣柜里！”
陈友国从柜台中转了出来，站在饭桌的过道当中，眼神似乎不聚焦，转了半天身楞是不往9号桌看，“后厨，干啥呢？把其他桌的菜都停喽，先紧着9号桌做！”
小店本来生意就火爆，其他桌先来的客人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就在他们一听老板如此吩咐后厨，一帮子原本早已不耐的客人们，顿时再没不满之意，而是喝酒饮茶聊起天来，就好像他们原本就是来这里喝茶闲聊一般。
郝国良冲临近的几张桌子抱歉而又尴尬的笑了笑，举手打过招呼赔了不是之后，最终无奈落座，与郝允和林小莫红着眼睛垂头盯着饭桌，默默无语。
不一会，饭菜悉数上桌，一向不喝酒的郝国良竟然破天荒的点了两瓶啤酒。
一顿饭菜，在郝国良仨人死命的逼着自己下，食不知味的飞快而又机械的塞进嘴里，直到再也吃不下。
陈友国招来俩伙计，将晕晕乎乎的郝国良架出门外，转身又递给郝允几个热腾腾的饭盒，“赶紧给你妈送去，你爹你就甭管了，剩菜我叫伙计打包给你们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