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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世界第24部分阅读

    丹格尔先生……”

    许久,苏菲听到自己莫名干涩的声音,“欢迎……回来。”

    “艾德加·汉夫施丹格尔。”

    路德维希放下手中把玩的鎏金镜片,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你也是个摄影师?”

    “是的,陛下。”

    “很好。”他微一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手套,“订婚照片,由你来拍。”

    艾德加的反应不似往常那样敏捷。

    “……是,陛下。”

    他垂下眼睫,用力扯了扯唇角——然而他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么苦涩和僵硬。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和绝望撕扯着,如同惊涛骇浪中漂泊的小舟,下一刻便会四分五裂。

    然而国王的要求是不可拒绝的。

    即便可以,他也不想拒绝。他自私地希望照片里呈现的是她最完美的模样,更加自私地,希望参与和记录她人生中所有的重要时光。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从他替她拍下第一张照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天真稚气,几乎对任何事都感到好奇的小姑娘;而他在千万人中,却只记住了她的如花笑颜。

    “为这样一个美丽的新娘拍照……是我的荣幸。”

    艾德加缓缓地说。

    “赞美的话语足够了。”

    路德维希将黑色的羊皮手套递给站在一旁的洛伦茨,转身,“现在,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我们坐在哪里?”

    女仆走上前,小心地用梳子为苏菲整理耳边的碎发。路德维希站在她身旁,举起右臂,她顺从地搭上左手,挽住他的胳膊。简直像是完美的一对——苏菲自嘲地想,就连彼此都心不在焉的情况下,都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艾德加旋下镜头盖。

    取景窗里苏菲的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她微微弯了眼眸,带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和期待,安静地凝视前方的镜头,如同凝视他们所有快乐悲伤的过往。

    焦距缓缓拉近。

    他透过镜头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静止了一段微小的时光——从快门开启,直到再次关闭。

    “完成了。”

    “那么我要走了。”路德维希说完,敷衍地吻了吻苏菲的手背便匆匆迈开步子,对艾德加点了点头,“我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路德维希!”

    “我亲爱的新娘。”路德维希不得不侧过身体,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很抱歉,但是王宫里还有急迫的事务等着处理。再见。”他转向公爵夫人卢多维卡,这一次的吻手礼更加敷衍。

    “路德维希!”未婚妻的呼喊依旧没能留住国王的脚步。

    苏菲蹙着眉转过身,却不期然间对上艾德加的眼眸。

    他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温和清淡的模样一如往昔。苏菲看到他蓝色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温柔而伤痛。

    “苏菲!”

    “我就来,妈妈。”她提着厚重的裙摆匆匆离开,连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来得及弯起嘴角。

    巴伐利亚王室的订婚舞会在同一天晚上举行。

    早在路德维希求婚的那天请柬就已经发出,两个母亲包办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丝毫没有苏菲置喙的余地。

    水晶灯里燃着的烛火将整个宴会厅照耀得金碧辉煌。

    “亲爱的,你今天美极了,就连天上的星星也被你的眼睛映衬得黯淡无光。”

    说话的姑娘穿了一件鹅黄的裙子,鲜亮的颜色显得她十分娇俏。

    “事实上,今晚是阴天。”言下之意也就是看不到星星,苏菲摇着手中的羽毛扇,无辜地说,“你不能因为我来的时候恰好坐了敞篷马车而责备我。”

    幸好马蒂尔德并没有计较她的失礼。作为相识十几年的朋友,她已经习惯把苏菲时不时的煞风景看做亲昵的表现,毕竟,她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毫无顾忌。

    “嘿,说真的,我之前一直好奇,你究竟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你看到了。”

    “可你一点也不兴奋。”

    闻言,苏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有这么明显吗?”

    “对我来说,是的。”马蒂尔德侧过身体,盯住苏菲的眼睛,“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你永远可以信任我。”

    “……他回来了。”

    “谁?”马蒂尔德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突然吸了口气,幸好她还记得用扇子掩住嘴唇,“那个摄影师的儿子?!”

    “他有名字。以及,他现在是个摄影师了。”

    “什么时候——”

    “今天。”苏菲抿了抿唇,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我曾经想,其实嫁给谁都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明白,我错了。他就是所有的分别。现在重新遇见他……这是上帝的意思。”

    “你疯了!”马蒂尔德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自己的震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是个平民!而你将会是国王的新娘!即便你没有订婚,你也是个公主!苏菲——”

    “嘘。”

    苏菲用手肘碰了碰马蒂尔德的胳膊,“我母亲过来了。”

    “苏菲!”

    “放心,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即便再冲动,我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场合大声嚷嚷不要嫁给路德维希。”她对女伴眨了眨眼睛,“回头见。”

    公爵夫人卢多维卡微笑着挽起苏菲的手臂。

    “哦,苏菲,我可真高兴,我最亲爱的小姑娘就要订婚了。这是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不过我知道,你结婚的那天一定会比这更好的。”她说着,拍了拍女儿的手,“来吧,玛丽在那边等我们呢。”

    “我以为她今天不会来的。”苏菲说。卢多维卡口中的“玛丽”指的自然不是她的女儿——毕竟三天时间,从罗马赶到慕尼黑太过仓促。不过那不勒斯王后还是发电报祝贺了自己的小妹妹,并且保证等到她举行婚礼的时候,一定不会缺席。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玛丽”,是路德维希的母亲,巴伐利亚前任王后。

    “瞧你说的,苏菲。她只是不能参加教堂婚礼而已。”这位王后出身于霍恩索伦家族,信仰的自然是新教。事实上,当年她与巴伐利亚王储马克西米利安的结合十分出人意料。“不过,她正在考虑皈依罗马天主教。”公爵夫人补充道。

    “祝贺你,我亲爱的孩子。”

    玛丽王后——现在是王太后了——扶起苏菲,吻了吻她的前额。“路德维希有些内向,他所承受的责任和压力也十分沉重……我想,你一定会理解他,安慰他。”

    苏菲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低下头——这会被人看作是恰到好处的羞涩。

    “祝贺你,苏菲。”

    她看着站在面前穿着深蓝色军装的青年,忽然有点恍惚。

    他是……奥托。

    苏菲几乎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从很多年前在宁芬堡宫不明不白摔下楼梯的那一次之后,她便牢牢记住马佩尔的话,尽一切可能远离奥托。

    即便路德维希坚持那只是意外,她也依然疏远了这个据说曾经“很亲密的朋友”。

    如果马佩尔的话是真的,如果苏菲小公主六岁那年的落水不是意外……她从来不敢仔细去想。

    奥托笑得那么开心,目光澄澈得一眼就能够望到底,那里面只有单纯的喜悦,和丝毫不含杂质的真诚。

    她再一次感到迷惑。

    “你一定会幸福的,苏菲。”奥托说完,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面颊。

    苏菲蓦然间想起在宁芬堡宫第一次见到奥托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现在的奥托,穿着华丽的军装身姿挺拔,同样的漂亮精致,同样的温和安静,只是那种苍白忧郁的气质,更加明显。

    路德维希说,从普奥战争前线归来的奥托失眠了很久,甚至变得畏光——他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喃喃低语医院里的恶臭,没有麻醉的手术,掩盖在尘土中的尸体……甚至连他喜欢的特蕾莎公主来访时也拒绝见面。

    “他还只是个孩子……”路德维希曾经痛苦地揉着太阳|岤,“如果不是我拒绝参与,奥托也不必替我出征……”

    当小王子离开城堡以后,童话注定要结束。

    “……谢谢你,奥托。”

    苏菲轻轻地拥抱了他。

    从翩翩起舞的人群中悄然退出,苏菲独自走到北边的花园里。与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热闹相比,夜晚慕尼黑王宫的花园宁静而祥和。这里最早的宫殿始建于1385年,整个建筑群的风格从文艺复兴,到巴洛克,洛可可,再到最近的新古典主义,俨然是一部凝固的历史。

    说起来,这座宴会厅还是冯·克伦策教授设计的呢——不但是外观,包括地板、墙壁的装饰和家具的选择,都被打上了鲜明的新古典主义烙印。

    还有南面仿照佛罗伦萨彼提宫建造的国王殿,东面拜占庭式的圣徒宫廷教堂,以及花园里的拱廊……想到那个亦师亦友的老人,苏菲的心情控制不住地更加低落。如果他还活着,看到自己在他设计的宴会厅里举行订婚舞会,一定很高兴吧?或许她还可以自豪地指着宴会厅,说教授先生您看,那上面正在修建的冬季花园,是我画的设计稿呢!

    “你准备跳下去吗?”

    冷不防响起的声音让苏菲吓了一跳,尖叫差一点便要溢出喉咙。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对着花园里的喷水池发了太久的呆。

    心跳依然比往常快了不止一拍,她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这样旁边的人便无法察觉她的狼狈。

    “这不是罗马的许愿池,即使你盯着它整整一个晚上,也不会有丝毫作用。”

    苏菲的心情愈发糟糕,于是决定抛弃淑女形象——即使在费迪南眼里,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东西,带着怒意刻薄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受到邀请的客人里面,并没有您的名字。”

    费迪南沉默了一瞬。

    或许是这样的夜色太过迷蒙,又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公爵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带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菲……你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感谢“佳洁士盐白牙膏”姑娘的地雷!姑娘啊,我一刷牙就忍不住想起你怎么办= = 努力看看今天能不能双更。不过以我蜗牛爬的码字速度……真的不敢保证。

    2012的最后一天去市中心看演唱会和烟花,明明不冷的,结果在外面蹦跶了四个小时回家就冻病了……咳,迟到的更新,迟到的新年快乐。

    订婚后的第三天在照相馆里相遇,他们深爱着彼此,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是王后,他只能忍着心痛为她拍下订婚的照片……这种又虐又文艺的剧情水才想不出来,都是phie自己的描述啊。

    官方订婚照:

    奥托虽然很早就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征兆,但是如果不参战的话,也不会那么早出问题。普奥战争的时候他就受到了刺激,可普法战争dwig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还是拒绝参战,于是奥托又一次代替他出征,结果回来不久就彻底疯狂了。其实他正常的时候,是个温文有礼的好少年啊。

    文中提到的宴会厅(festsaalbau),国王殿(k&246;nigsbau),圣徒宫廷教堂(allerheilin-hofkirche)确实都是冯·克伦策教授的作品。不贴图了,感兴趣的姑娘可以自行搜索之。

    第一卷  56希望与抗争

    “没有!”

    苏菲不假思索地大声反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擦面颊。只是转瞬间她便后悔了——她的动作无异于承认了费迪南刚刚的话,而在今天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倘若她一口咬定不曾哭过,他必定不会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于是她愈发懊恼。

    想了想,苏菲索性作出一副刁蛮的模样,偏过头,换上往常面对他时挑衅的语气:“关您什么事!”

    费迪南叹了口气。

    在他面前,她永远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还未说话便亮出爪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他是好意。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无论什么时候,苏菲……你知道,我总是在的。”

    苏菲并没有转过头——即使她回头,黑暗中,也不会看到费迪南眼底复杂的神色。微凉的夜风中,男人低沉的语调依然某种带着不真实的温柔,温柔中又透出几分无奈,仿佛是在安抚闹脾气的小孩子。

    苏菲咬住嘴唇,沉默。

    这样一个夜晚,宴会厅中的喧闹和她此刻的寂寥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和事,控制不住地在眼前一一浮现。

    比如奥托站在八岁的哥哥身旁说“苏菲,欢迎你”时的模样。

    比如宁芬堡宫初见时冯·克伦策教授在阳光下和蔼爽朗的笑容。

    比如……那个站在冯·克伦策教授身旁的少年,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眼睛。

    我想取消这个婚约,你能帮我么?

    苏菲自嘲地摇了摇头。

    “谢谢,不必。”她说完,提起裙子转身。

    “做国王未婚妻的感觉如何?”

    费迪南盯着泉池里细小的水花,突然开口。水面上倒映出模糊不清的深色阴影——他看向影子的主人,苏菲穿了一件粉白色的欧根纱长裙,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很难描述。我想,我还需要时间来沉淀这种感觉。唯一确定的是,比做公爵的未婚妻要好。”

    似乎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无论交谈以何种方式开始,永远会是针锋相对地结束。

    “希望当你知道国王的行踪时,还可以回答得这样肯定。”

    他笃定的语气让苏菲有些恼火。

    “您刚才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那么现在,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挂在颈间的珍珠项链闪着柔和的光泽,反射进她的眼睛里,光芒却像是一下被放大了好几倍。苏菲扬起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请求您,离我远一点。”

    事实上,谈话中的另一个主角只在舞会中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他甚至等不及一一接见前来道贺的族人便独自骑马离开前往宫廷剧院,在那里,还赶上了观看弗里德里希·席勒的戏剧《玛丽·斯图亚特》的最后一幕。

    而此时此刻,国王已经回到了贝尔格城堡。

    路德维希躺在长椅子上,宫廷秘书官洛伦茨坐在他的对面。房间里一支蜡烛也没有点,玻璃窗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黑暗中,年轻的国王闭上眼睛,低低地开口。

    “……我宁愿去跳阿尔普湖。”

    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向这位年长的秘书官寻求安慰。路德维希以一种绝望而冷漠的语调,缓缓重复着刚刚的话。

    “我宁愿……去跳湖。”

    当苏菲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欢声笑语依旧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着钢琴和小提琴悠扬的旋律。

    “多么讽刺……舞会的主角不知所踪,一群不相干的人反而在这里大肆庆祝。”

    “苏菲,这也是你的订婚舞会。”

    马蒂尔德看着身旁的密友,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苏菲格外尖锐,她忍不住担心。

    “啊哈,你不说的话,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嘿,小姑娘,别这样看着我。”

    “哪样?”

    “现在你看我的样子。”苏菲伸出手,抚上马蒂尔德的眉心,“说点令人高兴的话题吧。你的路易吉怎么样了?”

    “……他很好。”

    提到这个相识于少年时代的哈布斯堡远房表亲,马蒂尔德脸上总会泛起红晕,也就忽略了苏菲话中的揶揄。

    “他正在写一本关于昆虫的书。虽然那里面的大多数内容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知识,不过,真的十分有趣。我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整本书了——苏菲!”看到好友脸上的笑,马蒂尔德生出几分羞赧,“我保证,你看了他的稿子也会赞叹的!”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那一定会成为比肩《昆虫记》的著作。”

    “昆虫记?”

    “uvenirs entoologies”苏菲换成了法语,“似乎是这个名字?一个叫让-亨利·法布尔的人写的。”

    “这个人我倒是听路易吉提起过。路易吉说,他的论文很让人受启发呢。他还打算今年夏天去马略卡岛考察——”

    苏菲促狭地打断了好友的话。

    “那他有没有提起过,打算什么时候向你求婚?”

    马蒂尔德低下头,害羞的姑娘因为唇角温柔的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