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他们的未来。
待他终于捉摸到一些头绪,从浴室走出来,却发现她保持着蜷成一团的姿势,沉沉的睡去了——唤都唤不醒。
据说采用婴儿睡姿的人缺乏安全感。想到这份不安也是他加于她身上的,迹部便生出一些超越过歉疚的情绪,或许,应该叫做怜爱。他专注地注视着她的侧脸,将她的头小心的移到自己的胳膊上,不知不觉犯了困,就躺在她身边睡了下去。
他本以为还有机会,过了一个晚上,他们可以再好好谈一谈,厘清目前不明不白的混沌状况,却没料到,再度醒来,她已经消失了踪影。他早该料到,她不明不白的消失掉,又不明不白的突然出现,自然会再度不明不白的消失。
迹部跳下床,□持续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不知道男性的第一次也会这么痛——最近大概不能骑摩托了。迹部有些犯愁自己近期出行方式,必须预约出租车公司了。
他环视着依旧充满暧昧气息的房间,除了枕上细长的亚麻色发丝,他找不到一丝三好鹤见曾在此出现过的痕迹。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他伸手去拉浴室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刚打开半扇,横空飞来的物体粹不及防地正中他脸心。不等他回过神来,伴随着尖锐的叫声,磨砂玻璃门在他面前重重的关闭。
迹部低下头,确认刚刚打在他脸上的那个物体的真实身份,一只白色的,旅馆赠送的一次性拖鞋。
被她用鞋甩,这都是第几次了?真是个暴力的女人!
站在玻璃门前,迹部摸了摸残存着痛感的脸,微微惊异于被人用拖鞋打脸也丝毫不生气的自己。
他其实有点高兴。三好鹤见没走,这不是在梦里。
马桶的冲水声响起,玻璃门再度打开,光着一只脚的三好鹤见面色阴沉的走出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拖鞋,套在脚上,踢踢踏踏地走到床前,弯腰,从床下摸出她的平底鞋,换上。
迹部注意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走路方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明天去庆应。”想了半天,他也只有勇气用一切发生之前的话题做开端天下无职全文阅读。
“哦,那很好呀。”三好鹤见摸出手机看了看,“现在还来得及,我看你今天就去挺好的。”她口气淡淡的,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迹部清楚三好鹤见其人在某些地方意外的固执,何况他刚惊扰过对方如厕,实在罪大恶极,便打算主动示个弱以缓解气氛,“一起吃个早饭。我下午再过去。”
“哦。”三好鹤见点点头,“那就吃个早午饭,不过这里大概没有客房服务,要劳动您尊驾……”
“空野的涩谷店,离这里不算太远。日料做得不错。”怀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心情,迹部几乎是纡尊降贵地接过了鹤见“赐下”的话题。三好鹤见却绝不让他好过似的,施施然说道,“哦,我现在比较想吃意大利菜。”
“意大利餐厅利尼-多拉利亚口味不错。”迹部没有被难倒,从容应对。鹤见毫不掩饰内心遗憾地吞了口唾沫,“就那家吧。”
走出love hotel的那一刻,迹部本想去牵她的手,鹤见却不堪阳光刺眼,伸手捂住额头,令他扑了个空。后来,一心盘算着如何打开话题的他,便忘记了再去牵起。
如果那时牵到了她的手,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同呢?未来的很多时候,迹部在心里重新排演那天的每一个细节,总会在这里捶胸顿足。
而人生是不会重来的。那天,他们在不早不晚的十点半,平淡无奇地吃了一顿早午饭。意大利菜究竟是什么味道,食不知味的两个人仿佛都没有去品味。迹部只记得,他说起秘境车站探险时,一直兴趣乏乏的鹤见终于笑了。如释重负的他本想乘胜追击,说些爱染的近况引起她兴趣,鹤见却又蔫了下去。“这道菜太难吃了,迹部,这肯定是你点的!”她有气无力的翻着白眼。
那不是你看着菜单强烈要求的吗?天赋绝佳的迹部景吾记得清清楚楚,然而聪明如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说出口的。
“啊恩,本大爷就是如此没有味觉。”他充满“迹部风”的回答道。
三好鹤见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叹息,“你真是变得有品多了,迹部大爷。真想知道到底是……”她突然住了嘴,恶狠狠地朝那道酿花枝插了一刀,仿佛盘里面躺着的,是天底下最可恨的仇人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迹部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最能提升人类幸福感的餐后甜点也没能拯救三好鹤见持续低落的情绪,直到迹部说起下午去庆应上课的事情,她才再度兴奋起来,以一种不虚此行的高兴劲,鼓励迹部坚持读书,读好书,为建设迹部财团,进军更广阔天地而不懈奋斗。
“等到迹部财团正式打入国际金融界,千万要记得给我四大投行的推荐啊!我个人比较看好高盛!我是学数学的,进投行很对口的。”她兴奋的畅想着未来,双眼中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迹部有些想笑,也即是此时,他真的萌生了站到华尔街顶端给她看一看的念头。
鹤见还在那里高兴的罗嗦着数学建模,收入,金融衍生工具,收入,无论说什么,总要归结到投行的高收入上。那无限神往的模样市侩的无比可爱,迹部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鹤见僵了一瞬,眯起眼睛笑起来。
快到十二点,她催着他去庆应。要去办妥残余的手续,向老师道歉,还要厚着脸皮走进课堂里,接受陌生的同学们好奇的审视。所有这些麻烦的事情,迹部必须一一应对,的确越早办结越好。临走前,鹤见还笑眯眯的说会去庆应看他,“缺了这么久的课,你一定是全班最丢脸的人!”她幸灾乐祸的坏笑,“如此胜景怎能错过!我猜你会被嘲笑很久的,迹部君,我一定会去看的!”
那你就来吧。
乘上出租车离开的时候,迹部还不曾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我姓弗格森最新章节。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三好鹤见。他拉下面子去三好学那里打听消息,得到的却是鹤见当晚便飞回留学国度的消息。从此,再无音讯。
捧着大束玫瑰的女孩跑近他身边,“迹部君,你定的花。”
皮肤泛着健康黑色的少女将一大束玫瑰递到他面前,秀气而陌生的小脸露了出来。
迹部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付钱,接过花束,他随意地丢进后车厢里。瘦高的花店女孩已经转身折返回去,临近圣诞,订花的人特别多,她还有好些花要送出去。迹部远远地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她摇曳在耳边的中分短发,她长长的小腿下那双方便走路的平跟鞋,终于摇了摇头,钻进车里命令司机开车离开。
他不是没去找过她。
从剧场出来的路上,三好鹤见曾缩手缩脚的抱怨天气冷,迹部嘲笑竟有人觉得东京的春天冷,她便振振有词的辩解自己在长夏无冬的国家呆了太久不适应春天。
全世界有八十多个热带国家,说英语的也不在少数,迹部却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笃定了,三好鹤见在新加坡。
若问原因,大约是直觉,若说理由,倒不是没有,以三好鹤见缩手缩脚的个性,选择周围尽然是亚洲人面孔的新加坡,更易融入一些。
迹部轻易地在新加坡那两所著名大学的网站新闻上,找到了国际学生三好鹤见的身影,很快的,他已站在了三好鹤见就读的学校大门外。
那天,迹部在新加坡国立的大门外等了两个小时。低纬度的新加坡太阳很灼人,炙烤得发烫得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那里,漫长而有耐心的等着。
然后,他转身离开。
突然地觉得这样得自己很奇怪,突然地决定放弃等待她的出现。迹部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坐上飞机,飞回了东京。
他还是不明白,对于三好鹤见,他究竟算什么。那天下午,他第一次去庆应上课时,收到了花店送来的一支玫瑰,凛冽的灰紫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送花的姑娘瘦瘦高高,和鹤见的身材相仿,她说这是加百利大天使,河本公司的作品。
附言的卡片上是三好鹤见歪歪扭扭的字,“美花赠美人,恭喜复学”。
他本以为这是她的恶作剧,直到发现她当晚已提包走人,他才品味到一丝不对劲。那天的剧是她请他看的,那家love hotel不能刷卡,是她抢先付了现金,如今她送他一支玫瑰赠别。
蓦地,迹部生出一种被人当作牛郎使用的屈辱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他无法站到三好鹤见面前,他不能去问她的想法究竟是怎样,她用那支玫瑰给了他难堪,划出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断了他曾经设想过的未来。
她不要,他难道得塞到她手里恳求她收下?迹部景吾终究是迹部景吾,他高不可及的自尊心无法弹性到可以降那么低。
可是现在,他却在刷着face,不算光明正大的窥视着她的个人页面。
她的最新更新正显示——“和老公一起去马来吃肉骨茶,口味真的好奇怪吖!o(▽)o”
作者有话要说:专注报社二十年。
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吧!一想到你们现在好像被雷劈到一样的表情,我就畅快的无以复加吖,哈哈哈!
不和我讨论讨论,切磋切磋吗?嘻嘻嘻
第一卷 76他们的混战
章七十五
face是迹部大一这年兴起的社交网站,尽管并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到这种分享照片的网站上,他还是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个网站的可能用途。
通过三好学的好友链接,确认三好鹤见的帐号异常容易,对着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头像足足盯了五分钟,迹部终于还是没有在申请好友的键上按下。最终,他注册了另一个帐号,顶着国中时期一个与三好鹤见交往不多的男生的名字,申请了她的好友。
三好鹤见鲜少在相册中po自己的照片,迹部所能看到的,无非是些吃的喝的,或者风景照片,即时如此,他还是时时登陆那个只有一个好友的帐号,默默的看着那些陌生的风景,在字里行间阅读她的生活雌蜂帝国最新章节。
然后关掉页面,继续自己的生活。
名门庆应,优秀人才如过江之鲫。即使如此,迹部景吾也是众多繁星中异常亮眼的那颗。姗姗来迟的他一入学便受到各方瞩目,再随意地施展一下他最擅长的魅力攻势。虽称不上称王称帝,集家世,美貌与才华于一体的迹部也算得上庆应一霸。
有了新的朋友,更广阔的交际圈,也开始按步就班的为将来接手家族企业培植自己的关系网,穿梭在各类聚会之间,与不同衣衫举杯轻碰,对着各种面孔喜笑怒骂。迹部景吾依旧是那个立于顶端之上,眯起眼睛俾倪天下的少年。
“啊,每次见面都觉得小景变了。”
中学时代的朋友时不时会聚在一起。
进入医科大的忍足还是象以前那样爱调笑。看似玩世不恭的他早已有了一个固定女友,听说是年长他许多的御姐。忍足说是在迹部的生日会上遇到的,大约是什么关联企业的工作人员吧,迹部不大有兴趣听他人的甜蜜爱情故事,便从不追问。
这两年,忍足象是终于想通了什么,再不会戏谑地提起“三好鹤见”这个名字。宍户亮自始自终都觉得他和她的交往是一场闹剧,忍足不提,他更是将自家青梅竹马曾是迹部女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连和他们在一起的时空里,三好鹤见的存在都被抹杀的一干二净。向后仰躺在会所宽敞的鞣皮沙发里,心下有一阵空虚的风刮过。迹部闭上了双眼。
“都过了这么久,你也该给爱染一个交代了吧。”忍足不经意地敲打着他。迹部猛然睁开双眼,交代?
“爱染的事业也稳定了,就算不公开,对我们这些朋友还是承认她身份吧。你这样暧昧不清,太委屈她了。”
迹部大为震惊,偏偏宍户,长太郎这些人还一副忍足说得对的模样频频点头。他在他们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不是没有人疑问。
作为财团继承人,他不免要与那些子弟们混于一处。也有些爱游嬉的对华丽不羁的他身边始终空缺无人感到异样,嬉笑着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妞。
不等他回答,便有多事的人替他回应,“人家迹部可是早就预定了当红女星,看得上你介绍得那些嘛。”
玩些真心话游戏之际,不免要被问及是不是处男,他终于得了点勇气,理直气壮的作出否定的回答。从此便时常被些不怀好意的好事者问些同当红女星交往感觉如何。
心虚的他从不开口解释,作讳莫如深状,任由他人误解。
他原以为中学时代的朋友总是懂自己的,却没想到,连他们都这么看他。
或许,他人眼中的他才是他真正展现给世人的模样吧。迹部有些受挫的抚着泪痣,继续用沉默带过。
“哦,好漂亮的颜色!”放工回到家的爱染凑近客厅桌上那一大捧玫瑰,“这个,我看看,哦,叫加百列大天使是吧。很衬你嘛迹部。”
迹部懒散地抬了抬眼皮,敷衍地“嗯”了一声。将掌中手机的浏览器迅速最小化,“本大爷准备用它装饰餐厅。”
“快到圣诞节了,用这么冷清的颜色不好吧。”爱染脱下大衣,挂到角落的衣架上。
“本大爷高兴。”
爱染看看他阴沉的脸色,无辜地耸了耸肩。
迹部依旧陷在沙发里,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手机屏幕奥术神座。那个单词刺痛了他的眼睛,搅乱了他的大脑。他需要安静,无限的,接近真空的宁静。
偏偏有不懂读空气的爱染高高兴兴地打开了投影屏幕,调到正在上演的搞笑剧,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迹部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脑中有一根纤弱的线瞬间崩断。
“诶?”正看着女主整蛊男主的情节发笑的爱染止住笑声,疑惑地抬起眼睛,看向挡住她视线的这个男人。
迹部眉头深锁,愤怒地瞪视着她。大脑却一片空白,既没有下一步动作的计划,也没有可供出口的宣泄。
他在愤怒些什么呢?对三好鹤见的生活,他有什么置喙的权力吗?
可笑自虚空袭来,迹部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便没有生气的立场。沮丧之外,他更多感到的竟是豁然开朗。
他定神凝视,爱染正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不过是个女人,她和她,她和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又有任何不同吗?忽然嗤笑出声,迹部几乎想要仰起脖颈放声大笑。
“又发疯。”爱染翻着白眼小声嘟囔,“不要挡我看电视。”她偏过身子,避开眼前的障碍物,继续关注电视里的后续情节。
迹部却不给她逃掉的机会,展开双臂如大鸟般笼罩下来,在爱染反应过来之前,迹部的脸已无限贴近她的脸。
下一秒钟,迹部重重地飞了出去。
“早就说了,不要挡我看电视!”爱染愤然地收回脚,盯着面前大大的屏幕,拿起摇控器狠狠地按了几下音量键。
狼狈地躺在地上,迹部足足回味了十分钟,才在搞笑剧女主人公幸灾乐祸的朗声大笑中回过神来。拒绝了一脸担忧的管家伸来的手,他扶着地板勉强站起来,顺手揩掉鼻下那一抹残血。
方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想要吻下去的。不就是个女人吗,是谁又有什么不同。爱染不是也可以吗?被出离愤怒支配了的他,几乎要作出不理智的行为。
此刻,他捂着被踹到三魂升天的腹部,兀自愤愤然,太暴力了!居然用脚踹他!三好鹤见绝对不会这么对他!鹤见顶多扇他一巴掌。
愤然离去的迹部忘记了一件事情,他的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够华丽?
仰面躺在自己那张kgsize大床上,腹部的隐痛让他没有时间陷入空茫的自弃状态。老公,不是“darlg”,不是“阿纳答”,不是“主人”,在那条状态里,三好鹤见用的词是“旦那”。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迹部一骨碌坐起来,打开手机。
也许,这个旦那就仅仅是老板的意思?或许是她打工地方老板的员工福利?
细细在face页面上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