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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江山第86部分阅读

    少者岂敢不从,我也画押作证就是了。”

    道长说:“这就说得清楚了……”

    这正是:仙家妙算不寻常,震离兑坎尽机关!

    正文 【322】 华山棋局(二)

    可是,拿什么写呢?两位公子正要发话,道长说:“两位不必去找纸……”手指前面说:“山边路旁,那块大石最好。两位带有利剑,写划上去,万古不灭……”

    两位公子听了,禁不住仰天大笑:“好一个万古不灭……”

    于是,四人一齐来到石旁,果然是好一面青石板,平滑如镜,就像是打磨过了似的。赵公子提剑刻划,书写了一行,回过头来问:“请问道长贵姓仙号?”

    道长说:“好说,好说。贫道俗家姓陈,道号希夷。”

    不一会,赵公子刻划完了。道长向柴荣说:“你这位贵人答应了作证,那也是少不得的。”

    柴荣笑道:“这个自然是少不得的。”说完,也拔剑向前,在赵烁的名字下面划上自己的名字。道长走上前去,只见青石板上划着:

    赵烁,东京人也。今日与柴荣大哥路过华山,与华山陈姓道长对弈,在先已言明以华山为赌注。现今赵烁告负,愿把华山永远划归希夷陈道长所有。此后赵家子孙后代,千秋万世,不得反悔。恐口说无凭,以剑锋划石上立字为据。

    道长看罢,连说:“写得好清楚,写得好清楚。”

    柴荣笑道:“好叫道长得知,这剑锋所画,不够深刻,只恐三年两载之后,也就再看不清了,再过几年,影迹全无,今天岂不是白写?”

    道长说:“公子说得有理。不过这倒是好办的。”说罢,含了一口茶,往石板上一喷,用手往石上一抹,口中念念有词,喝了一声“疾”!忽地只见石板上电光闪烁,噼啪连声,石粉纷飞,那剑锋所划的字,尽都入石三分,成了石工雕凿,勒碑刻铭一般。

    原来赵公子和道长赌棋之初,就惊动了西岳的山神土地,天上的过往神祗,都关注着这位真命天子这盘棋的胜负如何?今后这华山的归属是谁?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赵公子赢了,这华山自然还是皇家土地,是没有变动的。倘是赵公子输了,这华山就归老道所有,变为他的私有地产了,因而都围了在周边观看着……如今见赵公子输了棋局,又已经写下文书,他年的后备干部周世宗柴荣又画了押,这石板就是圣旨了。所以华山道长一道敕令,谁敢不依?当道长一声疾喝,这六丁六甲,力士神将便立施法力,刻就碑文了。

    两位公子见,各各吃惊,始知道长是个有道的高士。那柴荣便问道:“道长有超凡法力,定然能知人生祸福休咎。咱兄弟俩此次西行,未知前途吉凶,还请道长指点。”

    道长笑道:“西!西!西!莫迟疑。双龙聚首,福与天齐。”说罢,便不再言语了。

    柴公子一时也不知他说的话里究竟含些什么玄机。赵公子本也有话想要咨询,但见他醉态可掬,打量着这老人也是喝醉了的,再问也说不出什么清醒话来的了。又想着自己也该赶路了,不便多留,于是便向老道拱手作别,告辞而去。一路之上,还谈论着这位老道士喝醉了酒,拿自己的华山和别人作赌注的笑话儿。

    其实他们两位公子不知,华山道长并没有醉,他清醒得很:这几十年来四海动荡,兵荒马乱。苛捐杂税,横征暴敛,换一代王朝乱一回,换一个皇帝苦一回。如今眼看天下快要太平了,这真命天子在山前经过,他就摆了个茶摊,请他俩喝茶。设了个棋局,把华山赢了下来,替日后徒子徒孙省下一笔开销呢。

    至于他说偈语里的“双龙聚首,”不但两位公子不知,天下人不知,就是写书的秦淮先生此时也不知。直写到十年之后,才领悟到偈语的真谛。

    且说七年之后,已经又换了一代皇朝,是为后周。后周皇帝郭威坐朝三年,便又驾崩,柴荣继承帝位,当了皇帝,由于频年征讨,鞍马劳累,登极之后,更是日理万机,自觉体力难胜。猛然忆起当年未济之时,路过华山,曾喝过华山仙涧青茶,觉得确有祛病健体功效,如今自己已是九五之尊,何不命那道士把茶贡来?于是,命侍臣前往华山,传旨召征道长入朝见驾。

    那华山道长一见使臣,便知来意。便带了一袋茶叶前去朝觐。柴荣喝过香茶果然便觉神清气爽,又见道长红颜鹤发,风采依旧,心中大喜,当即请道长留在朝中辅政,就封左拾遗之职。道长奏道:“臣乃山野鄙人,不谙政事。”一再婉拒。柴荣无法,只好许于还山。那道长出得朝堂,在汴京街上一路念道:“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阁?嵘怎及睡,朱门富贵不如贫。愁闻剑戟扶危主,怕听笙歌扰醉人。白云松下华山隐,兰涧清风万载春。”一路念着,迳自飘然而去。

    又再说到十二年后,赵烁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当上了皇帝,立了大宋王朝。他成了大宋朝开国的太祖皇帝。这一日临朝,庭臣来报,有华山使者送来贡品,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袋茶叶。太祖皇帝想起了当年旧事,不胜感慨,随即派遣钦差前往华山,宣召老道进宫,要封他个国师之位。谁知当使臣抵达华山之时,老道已出外云游去了。可见这些有道真仙,是绝不贪图这人间富贵的。

    荏苒时光,又再过了四十年,那是大宋真宗咸平年间,辽国屡屡兴兵犯境,国家连年征战不息,军费繁浩,国库空虚。真宗皇帝下令各地方官员增加赋税,扩展税源,惟独那华阴县太爷就是收不到华山的赋税,华山道士说:这华山是当年太祖皇帝下棋输了给他们的,所以不交赋税。事情闹上了朝廷。真宗皇帝龙颜大怒:岂有此理,太祖皇帝怎么会把华山输了给你们道士?马上派了钦差前去调查。钦差去到华山一看,果然属实,不但华山上的道俗人等众口一词证明确有此事,就连这华阴县的百姓黎庶,莫不异口同声认证,还有几位老者在当时听得华山老祖赢了华山,立了碑碣,就亲身跑来看过了的。后来太祖皇帝立国之后,华阴县的官员每年吉诞,也都得前来亲临拜祭太祖爷爷哪块御书碑碣。这可是勒碑刻铭,并无半点虚妄的。钦差只得把那碑文也临摹了回来上呈御览。真宗皇帝一看,不但是太祖皇帝的御讳,连太祖皇帝的拜把兄弟,后周柴世宗作为证人也写上了御讳作保。大大剌剌两个皇帝的名字都刻在那上面,这可是假不来,赖不得的。自此,终北宋一百余年,华山都不用交纳钱粮赋税。这正是华山老道的妙算,预卜未来的巧处。

    柴荣赵烁兄弟二人辞别华山老祖,绕过华山,一路上大路不走走小路,来到风陵渡口,柴荣就要与赵烁告别,说:“过了黄河,就是刘王的地面。贤弟不辞艰辛,相送到此,愚兄感激不尽。千里送君,终须一别,何况贤弟尚要前往关中寻访母舅,不如就此分手……”

    赵烁道:“既然已到河边,又何必差了这一程,小弟还是把大哥安全送进了山西境内,也就更放心了。”

    柴荣听了,不好推辞,便道:“只是有劳贤弟跋山涉水……”

    赵烁说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跋涉不跋涉的。但得大哥一路平安,小弟也就放心了。”

    二人说着,来到渡口。雇了两艘羊皮筏把人马都渡了过去。迤逦行了一程,已是山西蒲州境内。这时日近黄昏,来到韩阳集,只见熙熙攘攘,还颇有点太平盛世的景象。便找了一家店家住了下来,吃过晚膳,到外面走走,只见对门外一座庙宇,庙宇东西两侧各有一座戏台,都是锣鼓喧天,灯火辉煌,看来正要演戏呢。

    兄弟二人看了好生奇怪。一河之隔,南面正乱得人心惶惶呢,这边却娱乐?平?找了个老者打听,那老者说:“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这是关老爷神诞,诞前七日,诞后七日都要做场演戏,不管天下乱也好不乱也好,都是少不得的,就算打仗打到这里,看见是关王诞迎神,也都停下来不敢打了……”

    柴荣听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这蒲州是关老爷的老家,谁也不敢招惹,难怪就他这里特别热闹。”

    赵烁道:“咱们也正好凑上了,路上辛苦了那么些日子,今儿个也乐它一乐”

    两人走到东边这戏台前,只见横幅上写着:“关老爷宝诞张都儿在此做场”。戏台两边竖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六七步五湖四海”,下联是:“人万马千军”。戏台前面一片空地,疏疏落落的男女老少,也有席地而坐的,也有自己端了椅子来的,在等着开场看戏,颇为热闹。

    赵烁笑道:“这对子写的也轻巧,咱们从汴京到这儿,让他们走,三四步也就走到了。”

    柴荣说:“人们还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还不是说得轻巧?一个人劳碌奔波一辈子,演戏的一天两天就演完了……”

    这正是:仙人指路车马炮,赢来一座峻华山!

    正文 【323】 世外高人

    兄弟俩正议论着,那老者却插话说:“哪倒不是的,就说这关老爷的戏,就要半个月才能演完。”

    赵烁见那老者还没离开,便问道:“哪……就如今天晚上,要演到啥时分散戏?”

    那老者说:“久着呢,要到卯时过后,天亮才散。”

    柴荣叹道:“晚晚演到天亮,关老爷这戏也蛮长的。”

    老者说:“那倒不是的。每夜第一本演的是关老爷的,后面演的就不是了。”说着,指着前面戏台说:“那台前的牌子写了,今天晚上第一场演的是水淹七军。”又指着那边戏台说:“西边那台演单刀会。”

    赵烁问道:“这儿演完水淹七军,后面演什么?”

    那老者答道:“这可不知道。不过演到一半,他们会把戏牌子树出来的……两位客官在这儿看的话,可坐到前面去。那里有桌椅板凳,花上点银子,还供你茶水,?子零食的,挺舒适的。老汉俺往西边看一看再回来。”说完,竟自往西边戏台去了。

    两人按那老者说的,来到戏台前边,果然有一排的几张桌椅板凳摆在那里,找了个中间的位儿,坐了下来。接着,旁边的零食摊上就有人端上了茶水来。柴荣见了,从怀里掏出两锞碎银,放置桌上,那人忙不迭把银子收了。回身又接着端来梨,枣,果子,饼食一大堆,把桌子都挤满了。

    不一会,戏台上的锣声鼓声,一阵紧似一阵,人们都知道快开场了,纷纷围拢过来,地上坐的站的,密密麻麻的,都挤满了。戏台上也开始演出了。

    水淹七军可是热闹戏,开场不过一阵子就打起来了。一个花脸连腮胡的庞德和一个红脸绿袍,五绺长须的关公,说不上几句,一言不合,就干起来了。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这时,那老者也徜了过来戏台前边。两位公子见了,忙打了个手势,邀他过来。那老者谦让了几句,也就来到桌旁坐了,陪着吃点心,喝茶,说话儿。

    赵烁向柴荣说;“冀豫两地我也走过不少地面,也见过一些市镇偶或有戏台子,不比此地一个小小的市集,竟有两个戏台。”

    那老者听了,忙插话说:“不止两个呢。”举手往东一指,说:“那边老君庙前有三座,”又往西一指,说:“那边灵官庙也有……总共算起来,不下七八座。”

    柴荣听了,大为诧异,叹道:“曾听人说天下戏台在山西。今日听长者一说,果然不假。”

    老者说:“这里才说不上多。前些时中元节女娲娘娘诞,洪洞县一百多台戏联台演了七天,那才说得上多呢。”

    两位公子听了,同声称奇。柴荣说:“物多则滥,歌舞戏曲以娱民,过多则有误农耕蚕桑矣。”

    赵烁笑道:“何止误农耕蚕桑?还亡国亡家呢。你看那李存勖,起自晋阳,沉迷戏曲,还给那些伶人加官晋爵,干预朝政,结果弄到家破人亡,国无宁日……”

    柴荣点头叹道:“贤弟说的极是,古人云:玩物丧志,大则亡国,小则亡身。足为千秋之戒……”

    两位公子正说着话儿,只见戏台前面又树出了一块戏牌,看时,只见上面写着:“赵大郎泥马闹汴梁。”

    赵公子看了,觉得奇怪:这又算是什么戏?怎么又有个赵大郎……又是什么泥马闹汴梁……不禁心下纳闷。

    柴公子看了,十分诧异:……心想:这赵大郎,莫不就是我这拜把兄弟?这泥马闹汴梁,不就是他所说的三年前元宵在汴京闹的事吗……

    那老者见二位客人沉吟不语,打谅他们不懂戏文。便说:“二位客官看来没看过这出戏,这出戏倒是新编的时文。说的不是三皇五帝,汉武唐宗,而是现今的故事……”

    柴荣听得是现今的时文,忙问:“这赵大郎是何方人氏?他干嘛拿了个泥马去闹汴京?我倒没听过这段戏文。”

    老者笑道:“说来这位赵大郎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原是大晋朝岳州团练使赵弘殷赵老爷家的大公子。这故事也不远,就是三年前元宵那日……”

    老者说入这题目,果然是说到赵烁头上来了,两位公子心里好笑,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地全神贯注地听着。忽然右边人声吵闹,引起一阵噪乱,一些人奔走闪让,弄得桌翻凳倒,哄堂大乱。三人起立看时,只见一个黑大汉,背着两个油篓子,手持扁担,与十来个汉子对峙着。那群人人多势众,说他欠债就得还钱,不然就得压下油篓。

    那黑汉说:赌债赌还,谁敢夺油篓子就跟谁拼了。

    不过,黑汉子终究人孤势弱兼且理亏,吵吵嚷嚷的,只是一步步的往这边闪……

    柴荣便悄声向老者问究竟。老者说:……这黑汉名叫韩通,外号铁扁担黑无常。家住潞州马家村,祖父当年是黄巢手下一个伙头军,长安兵败时退下来散了伙,逃回家来,留下了这根铁扁担,这韩通就是他的孙子,又犟又凶,浑身蛮力,拿了这根铁扁担挑一担油篓以贩油为生。好的是赌博耍钱。赌品又不好,输了就赖账。打架闹事。往日多到陕州那边做买卖,上月又因输钱赖账,打伤了十来个兵汉,怕人家寻仇,不敢过河去了,就在这一带做生意……而如今和他吵闹的这帮,又都是流氓兵痞,不顾生死的亡命之徒……别看他们现在打打杀杀的,一但有了钱又称兄道弟,赌到一处去了的……。

    正说着,眼看他们越闹越凶了,黑汉放下油篓,横持扁担。那一群汉子抄起木凳?什,就要动起手来。

    两位公子刚才听老者说到,这出戏演的是“岳州团练使赵老爷家大公子”的故事,正急着的要看个究竟,倘若他们这里一打一闹,这戏也就看不成了。别人倒不打紧,可就吊了两位公子的胃口。

    赵公子心想:为了要看戏,这不当管的事,也只得管一管了。于是,排开众人,走了前去,问那群汉子说:“他该你们多少钱,值得闹到别人看不成戏吗?”

    那群汉子见站出一位锦衣佩剑,雄纠纠,气??的红面汉,也不知他是何等身分,不好鲁莽。便说:“这家伙输了三百八十大钱,赖着不还……”

    赵公子说:“不到四百钱的事罢了,就要弄到大家看不成戏吗?”说着,从腰包掏出几颗碎银搁到桌上,说:“这儿也尽够四百钱了。不看俺的面,不看钱的面,只看在关老爷的面上,你们也该散了罢?”

    那群汉子见这红面汉子掏腰包替韩通还了,说的话又落地有声的。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银子,也就散了。那黑汉犹自骂骂咧咧的。

    老者实在看不下去,说:“你这姓韩的也真不是个东西,这位客人替你还了赌债,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坐下看戏,别碍着别人,你还在这儿嚷个甚?”

    不料那韩通又嚷了起来:“说书老头,你知到个屁。这班兔崽子连老子二?银子的老本都掏光了,叫老子回去拿什么本钱做买卖?”

    老者说:“这叫愿赌服输。鬼叫你跟他们去赌么……”

    韩通还要争吵,那柴公子却听不耐烦了,敲着桌子说:“姓韩的,你就别嚷嚷了。静下来让咱兄弟看戏好不好?”

    韩通本想争辩,一来看在红面汉子替他还了赌债。二来不知这个白脸汉子是那红脸汉子的什么人。三来一时也想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