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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24部分阅读

深了些「中护军是来找下官搭伙了?」

    「正是来寻虞里行演一出参军戏了!」刘珍量大笑说,他探身向虞璇玑,郑重地说「神策军是在下惯使的,禁军也不全数上战场,监军并不困难,在下也有自信,神策军军纪严明上下一心,绝无贪赃枉法之事,虞里行只管在军中监察,也是代在下治军了。」

    虞璇玑还没遇过胆敢在御史台前自称不怕监察的人,刘珍量眸中也无矫饰,也许是真的……虞璇玑知道,御史监军虽是惯例,此番行监军之权也应该是她无疑。不过她虽生在藩镇,却从未站在监军的职分上看军队,从前凤翔幕府也有中官监军,只是那时的监军一团和气,见谁都是笑咪咪的,她若去了军前,要怎么监军呢?

    「中护军是窦中尉义子,深受陛下倚赖,本也不需监军,是中护军向陛下请求由御史监军以示禁军发兵讨逆正大光明,虞里行且宽心,不需犹豫。」李元直淡淡地说,虞璇玑这才正眼看他,他左手持着瓷碟,右手将茶碗放在掌心,不在意地转动着,像在欣赏瓷器上的刻纹,虞璇玑眼睫一瞬,他在传递一些讯息……

    「此事……」虞璇玑正想说些什么,看到李元直的神情,猛地想起李千里来,连忙问「此事,中书相公知否?」

    刘珍量又是大笑,带着一丝挑衅似地反问虞璇玑「去或不去,要问过尊师吗?」

    监察御史只要人在外面,要干甚么都可以,监军、巡按、查案、纠举、旌奖、治水、造桥都可算在职权范围,因此州郡官见了十道监察总是恭敬异常,若是监察要做什么,也只需跟台主中丞报备一声,若是长官没有正当理由强行拦阻,监察直接一个弹状砸过去,把长官拉下马也不是没有成功过。李元直停下了转动茶碗的手,看向虞璇玑,见她摊了摊手「那是自然,下官初入宦海,全仰赖师尊玉带才不致灭顶,怎敢不听师尊之命?再说,师尊武艺高强,要是拂了他意,一拳揍扁逆徒也不是不可能啊!为身家性命着想,怎敢不问过他老人家?」

    刘珍量没有说话,却看了李元直一眼,李元直也正视着他,刘珍量一抬下巴,微笑起来「是吗既如此,就待令师他『老人家』决断吧。」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似笑似谑、 胡说八道但是凑起来似乎还颇有道理的感叹「台主年富力强就被称作老人家,可叹他还想着传宗接代含饴弄孙呢……正所谓红颜未老英雄先衰,可叹哪可叹……」

    「乌台阿家翁来了。」李元直与刘珍量又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向来人一躬「阿兄。」

    阿家翁者,寻常解为当家主事者也。话说当年平荦山乱后,两代前的先君将公主许配给大将之子,公主骄纵、驸马气盛,小夫妻打打闹闹,一日驸马气愤地打了公主一巴掌说「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公主气得回宫哭诉,先君却说「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这头皇帝温言宽慰,那头大将却把儿子关了起来入宫请罪,先君笑说「鄙谚有之:『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便将此事圆了过去。此事传出后,圆滑处世、善于断事的人也称作阿家翁,御史台官多耿介冷峭,搭上一个四处寻事的台主,若没有个阿家翁,还真不知怎么处,而那位至关重要的阿家翁,自是韦中丞无疑。

    果然是韦中丞来了,虞璇玑松了口气,知道必是韦家人奔到皇城禀过,中丞与李千里搭档多年,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李千里也信任韦中丞,遇人奏事常问「中丞知否?」,若是中丞知道了又让人奏上来就是中丞处置不了的,若是中丞还不知道,就让人先去中丞那里再说,否则御史台务繁重,李千里就是三头六臂也处置不了这么多的琐事。

    韦中丞风风火火地进来,先与刘珍量寒暄了一阵,又向虞璇玑点了个头,这才笑着握住李元直手臂「四郎,你是稀客啊!我那身娇体贵的好妹妹跟你来吗?」

    「她在西京陪公主,就我一人。」李元直微笑着说,虞璇玑见他二人相处,心中一跳,猛地想起他妻子的来历……

    「幸亏她没来,否则又要闹个鸡犬不宁了。」韦中丞坏心地说,李元直苦笑一声,韦中丞是庶出,他妻子则是嫡出,两人只差半岁,向来不对盘。不过……他刻意不看虞璇玑,真正会让妻子大发雷霆的却不是庶出兄长,而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虞璇玑按住心口,很讶异没有闪过从前听他谈起他妻子时的刺痛,只是有些恍然大悟似的,她与李元直的妻子没什么来往,家族中见了面也只称四嫂、弟妹而已,也只记得这位四嫂姓韦、是公主之女、父亲是个四品以上的大官……

    原来李元直是太老师的嫡女婿!

    果然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可以串起一个梁国……她皱皱鼻子,毫不在意地想着,管你李元直是谁的亲戚谁的朋友,都不过是个混帐负心人而已!

    对着李元直身上的皮袍的花纹,虞璇玑轻蔑地哼了一声「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来没放弃写一个帅气公公的伟大梦想~~(远目)

    按剑怒

    就在韦中丞回去探一探水温的同时,李千里在洛阳中书令厅中,其实也收到了从西京兵部发来的通知。他当然知道刘珍量是什么等级的角色,只是李光炎病倒一事,让他觉得很怀疑,到底这位老将是真病?还是受了谁的指示临阵抽腿?他援笔疾书,下台内文书给留守西京的知杂侍御史,命知杂侍御史派人去摸一摸李光炎的底。

    写完文书、收入封筒、加印、摆到急件区,办公时间从不停手的李千里突然住了手,一瞬间,他竟不知道下一个要做什么,心中一凛,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脊扫过全身。他抬头环视四周,洛阳中书令厅比西京更豪华,处处金碧辉煌,跟西京御史大夫厅满室文卷书架、毫无装饰的寒素模样相去甚远,看一眼前方的茶盏,是琥珀色的琉璃茶盏、茶托,屋旁一组金光灿然的茶具,茶碾子、茶罗子、茶笼子、盐台、长则……等等,一应俱全,显然都是宫中物,这些东西,也只有放在中书令厅才不显突兀,因为厅内的摆设没有一处不豪奢,相形之下,那组茶具还算朴素了。

    「混帐……」李千里又吼出他那一百零一句骂人的开头,指节不耐烦地叩着身前那张紫檀镶金凤首、云纹兽足、贴五方狮子献太平螺钿、不断头团寿饰边的大案「用这么多不必要的混帐物事,到底这个中书令厅是谁布置的!我要弹劾他!」

    就算黑心御史大夫嘴上威胁,但是他也知道这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肯定是历代中书令低劣(李千里角度)的品味所致,要弹劾,难道遣咒禁师把历代中书令都从阴间调回来审讯不成?想也知道是说说而已。明明就是隆冬,但是李千里心头像有一泡牛眼火徐徐烧着,他拾起前方一迭写着公文数目、来历的生纸,沉默地翻看。

    「如堕五里雾中……」李千里低低地说。结果,此行只有与虞璇玑的事有进展,河北的事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总觉得这缠缠绕绕的事,都指向女皇。

    他紧皱着眉头,到底女皇想干什么?她向来是这种绕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怎么回事的风格,这回却似乎有点失控,往昔到了这种时候,女皇就会频频关切御史台与内侍省,但是御史台至今没有收到女皇进一步的指示,内侍省除了刘珍量外,也没有派中官出来河北,既然左膀右臂都没动,难道真想靠着这十五万乌鳖杂鱼一战定天下吗?

    而且,河北出事后不到一个月,成德就跟卢龙合起来闹事,羽林军密赴河北千里奔袭,本就是要杀个出其不意,却没想到反被歼灭,难道成德卢龙二镇早有准备?难道田太尉的死不是哗变,而是一场预谋吗?

    李千里咬着牙,表情显得有些狰狞,突然叹了口气,如果不能掌控河北,至少朝廷要抓紧,拉过一张平滑鲜亮的熟纸,轻咬着舌头,援笔用工整的楷书写信回京,向师尊探问女皇的动向。虽然很不甘愿,但是他知道韦尚书既然敢让他独闯关东,又把虞璇玑送来,可能已经知道了女皇的计画,只待他相问。

    写完信,将信卷成筒状放入私用的信封中,一样用漆封了,叫入自家的庶仆命他安排送信事宜,务必在三日内送抵京师。安排了此事,李千里起身兑些热水,走到茶吊子边取水,左臂感觉到炭盆传来的热气,春天受的刀伤本有点痛,让炭气一烘就好些了,他猛地想起那时的刺客来……

    「是哪只鸟派你来的?」

    「横竖是要杀你这狗官!」

    「让我猜猜,淮西吴大帅吧?」……

    淮西吴少阳病重的事已经传了一年了,淮南道刘梦得这次回去亲自确认过,说吴少阳躺在榻上痴呆不能辨人,据说已一年多了。显然刺杀他的事来自淮西,那时只透过关内道监察确认刺客来自淮西,而且应是淮西军将,他就没再深究下去,因为淮西想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本以为不过就是吴少阳又找到一个强者送来给他练剑而已,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寻常。

    李千里缓缓坐下,望着炭盆中烧得正红的炭出神,淮南道两天前送到东都来的事略显示,淮西目前一切安好,吴元济一样在淮西当他的二世祖,每日声色犬马。但是淮西的作息如往常一般,似乎对河南道那边的马蚤动不感兴趣,也对成德卢龙兴致缺缺,这倒是跟吴少阳、吴元济父子二人往常的作风不太一样,这对父子哪里有事就往哪里打,朝廷强就跟着朝廷『平叛』、朝廷弱就『声援』藩镇,多少捞点好处,此时这般乖巧倒奇怪了。

    「狗不吃屎改吃素,倒奇了,趁乱装乖卖巧,必有阴谋……」李千里心想,他盘膝坐在炭盆边,左手在盆边张着烤火。心中掐算时间,淮西刺他是在春天,然后就是朝廷商议成德节帅的事,他当时评估局势后补了临门一脚让田鸿政去成德,接着是成德要钱,户部出身的几个财政官员勒啃着不给,于是成德哗变、田鸿政身亡,前中书令随即明着以河东裴节帅为招抚、暗地派出羽林军,结果羽林军全军覆灭,这个烂摊子就到了他身上……

    这么一推扳,似有一点针尖大的光在迷雾中戳了一点,大雾瞬间散去。李千里放下茶盏,起身往东都留台去,又对中书省的留直书令史说「去!把三省六部的留直官都叫到御史台集合,我有话说。」

    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等李千里回到中书令厅的时候,已经入夜。中书令厅内堆满了刚才他在御史台内调出的卷宗、还有他命人从其他官署中找的文书。他的庶仆抢进来帮他点上烛火,李千里脸色铁青,脚步却有些虚浮,庶仆问「郎君,燕执事已为郎君备好晚膳送来,是不是现在就送来?」

    李千里皱着眉,果断地一摆手,庶仆便知道他要一个人静一静,连忙退了出去。李千里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两个时辰前放下的琉璃茶盏,出门前烧得正旺的炭火已经熄了,只有些余温,他蹲下身从炭盆边放的水壶里斟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下,却岔了气,猛咳起来……他左手握拳恨恨地往地板一捶,下巴微抬,鼻翼轻轻地一抽,眸中杀气腾腾,右手一使力,发出极轻的声响,莲瓣造型的茶盏上,硬生生给他捏出了几条裂纹。

    「混帐!」李千里愤然起身,伴随着琉璃落地清脆的破碎声,他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手紧握着拳头,还是气得发抖,他只觉得血液直冲脑门,脸胀得通红。

    庶仆没有走远,一听到茶盏碎裂就赶忙贴在门上看台主怎么了,本想问一声是不是要收拾,却听得里面李千里的声音如豹低吼一般「温杞、好个温杞……我猜得你早晚是个祸害,当年杀不了你,今时御史台主岂能容你活过明年!」

    庶仆从没听过台主这样说话,要命来着,这是个人说的话吗?是地府的夺命符吧?庶仆掩耳就想往外跑,却听得门咿呀一声开了,李千里臂上搭着斗篷,脸色比死了爹娘更难看一百万倍地走出来「走!回韦宅!」

    ※※※

    李千里回韦宅的时候,李元直与刘珍量早已离去,原来他们不耐久候,只说明日再到中书省去见他,便走了。韦中丞仍在堂中等候,而虞璇玑则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虞璇玑靠着凭几,箕坐在案边,脚底下放一根木棍前后滚着,望着房中一包包从东都留台调出来的档案与抄件,心中实在有些仿徨。身为河北代监察,这时候不应该在东都,尤其像她这样龟在座师羽翼下,虽然同僚跟中丞都很体谅她是新手上路,但是一直这样巴着李千里,别说同僚或别的官署看不下去,就她自己想着也窝囊。

    一想到下午刘珍量那句「去或不去,要问过尊师吗?」,与她自己下意识地反应竟是当然要问师尊,再想到刘珍量与李元直脸上闪过的微笑,虽然看得出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官场老鸟们的反应,菜鸟总是特别敏感些。虞璇玑已经觉得自己算是学习时很没自尊意识的人,但是今天下午的那场会面,赶绝不是被轻视的愤怒,而是自己实在无能为力的不甘愿。

    「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虞璇玑拿起脚底心的木棍,啪啪啪地狠狠敲着掌心,然后将木棍握在掌中。曾经以为,出了南陵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曾经以为,当了官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到了此时,横在眼前的不只是她虞璇玑一人的命运,还有国家与百姓,一想到这里,虞璇玑打了个冷颤「要死了要死了,我没打算这么早就担忧国家社稷的啊!」

    她从来不是那种把国家天下视为己任的人,事实上,就算是女进士中,也没有几人是担心国家担心许多年的。除了女皇外,女人在梁国本不是政治的中心,偶然能参与政治的女人,像皇室中人、宫女命妇等,也没有一人有能力绘出治国的蓝图、或者说没有人有那样的远见能看见梁国的未来。虞璇玑常常在想这一点,从前想不明白,总觉得不过是臭男人能在官场、女人不能而已,但是等自己也跳进官场,才发现原来这不是性别的问题,而是经验跟人数的问题。

    若说官场是宦海,谁都知道波澜万丈,女人一向只能站在岸边,指指点点说这个浪头大、那处漩涡深,就是偶有几人上过船,也不是亲自持桨把舵。等到自己真的扬帆入海,这才发现,原来知道海深波险全是因为走得够远、走得够久,见过哪艘船翻了、看过何处有礁石,问过、学过、走过、失败过,才知道原来海是这个样子。而眼下,虞璇玑只觉得自己还没开出港就遇上暴风雨,根本看不清宦海是个什么样,更别说去画一张海应该有的样子。

    抱膝坐着,虞璇玑将下颚磕在膝盖上,很希望李千里能够把未来该怎么做都告诉她,但是又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无力与依赖,明明是三十岁的女人,在官场上却只能是个无法自立的小孩,像是把一个三十岁的灵魂塞在孩子身躯里,又无力又憋气又难受。

    去监军吗?真的能够胜任监管三镇的责任吗?虞璇玑重重呼出一口气,垮下肩,如果再过个几年也许她敢去,但是眼下毫无自信。

    去河北吗?真的能够像其他监察那样巧妙地打探出消息来吗?虞璇玑呜了一声,倒在一旁的座垫上,恨不得一头闷死算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探、该探什么,到现在,她才刚学会调档案,还不如让果儿当这个代监察,至少果儿比她更清楚监察该做什么。

    留在李千里身边吗?真的要这样没出息地龟缩在老师身边,靠着师生名分跟最近开始萌芽的情愫让老师做挡箭牌吗?虞璇玑看着滚落的木棍,认真考虑一棍打昏自己算了。李千里现在除了是座师也勉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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