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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遮,陌上霜第8部分阅读

    知道那个夜晚的人是谁吧?”她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有些东西忽之欲出!但她却有种想逃的冲动。她摇着头!不,不会是那样的-----就算他将她一辈子禁足在殿里,她也心甘如饴。这样的话,过往的一切,他对她,至少还是有几分是真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不贞而已!

    那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是看着饥饿中的猎物:“我今天就告诉你吧,当年太掖湖边留霞楼里的人便是当今的皇上,你的夫君。”明明已经猜到了,可真真切切的从他的口中证实了,她只觉得从里到外浑身的冷,从里到外浑身的疼,几乎站不住脚了。她曾经一直以为的东西,原来都是空的,都是假的,一直都是。

    那人却笑了。她只见他嘴巴上扬着,很是兴奋,脸上的肉不停的颤动。他的笑声应该很大吧,可她为什么什么也听不见呢?死命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可竟然没有什么知觉,原来痛到了极致竟然会没有感觉,只是麻木而已。她慢慢,慢慢地退着,一直退到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背,无法再退为止。

    她什么也无法做,只是摇着头,大口的吸着气。仿佛不这样的话,她就要无法呼吸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是我?”那声音飘渺而陌生,怎么会是她的呢?

    那人走了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是你?当然是你,只能是你!因为你是阮家的女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她想看他,但眼神却飘忽着,一点也瞧不清。

    他放开了她,转过头看着牡丹花格的窗子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血淋淋的故事。皓哲的母亲叫怜英,生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里。可有一年大旱,颗粒不收。村里的人就出来逃荒了,我跟她是一起出来的。到了京城,她先找到了活干,竟然幸运的进入了当时的太子府邸做婢女。她很是开心,太子府邸的工钱很高,她可以寄回去接济家里人。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竟然看中了她,把她带到了身边。她更是开心,跟我说她竟然会有幸伺候日后的皇后娘娘,真是天大的福气。可是--------可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转头,恶狠狠的道:“是你姑姑阮玉瑾设计的。因为怜英长得很像先帝的死去的宠妾。如果她一直做最下等的婢女的话,先帝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可她被阮玉瑾收到了身边,太子看到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了。怜英没有法子,只好做了先帝的妾室。可阮玉瑾见她在先帝那里很是得宠,又产下了儿子,怕日后盖过她。所以不肯放过她,在她产下皓哲几天后,就让木清在她的汤药里下了毒,活活的将她给毒死了-------”

    她靠在了那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带着这么多的恨,要的不只是江山,还要他们阮家人的命。所以是她,所以只能是她!

    真相是如此的伤人!她宁愿不知。可她今天知道了,应该是到了他想了断的时候了。

    那人笑着看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痛苦:“阮无双,被人利用很痛苦吧。从一开始,皓哲就设计好的。他不先夺了你的身子,你如何能答应这们婚事。可令我奇怪的是,皓哲还没有表明是他夺了你的身子,你怎么就已经答应了呢?不过,这并不防碍我们的计划。娶到了你,就等于得到了阮玉瑾的帮助。虽然我恨她入骨,但没有办法,那个时候不得不借助她的势力。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在阮玉瑾的帮助下,皓哲很快得到他所想要的了。那么接下来,阮玉瑾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猛得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痛楚:“姑姑-----姑姑也是他杀的!”其实阮玉瑾是自己不想活了,并非皓哲所杀。可他没有否认,能让她更痛苦的事情,也就让他更愉悦。

    他笑了出来,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现在,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好象没有什么吃惊,只静静的看着他。她脸上没有半丝的害怕,有的只是死寂般的平静。

    他有几分失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在她眼前晃动:“这是皓哲命我给你送过来的。你放心,无色无味,只要一口,你就可以永远摆脱了。”扯过了她的手,放到了她手里。

    “你放过无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木清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后面。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大笑了出来:“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你也不用急,你最多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阮无双闭上了眼睛,原来他对木姑姑也下了毒。

    木清“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当年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亲手灌给她吃的。”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死,你以为这么容易。我就是要让你们阮家永远的消失。让你看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着阮无双手里的瓷瓶,嘴角冷笑着:“在这个宫里,皇上想让某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的。”他转身离去,哀莫过与心死,她知道了真相,已经对她和皓哲之间画上了结束的句号。两人再无任何的可能了。

    御花园内夜风如号,他看着不远处的紫一阁,默默地道:“皓哲,这都是你逼沈叔的。”若不是皓哲如此的在意她,他不会对阮无双动手的。皓哲连别人动她一下也不舍得,他怎么还能狠的下心,动她的家族呢!

    木清扶着跌坐在地的阮无双:“无双-----是我害了你。”阮无双摇着头,低低地道:“一切都是命。”后宫从来都是如此,怨不得木清,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奉了姑姑的命令而已。想必他的母亲不是第一人,而在这宫里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摇晃着站起来,一步又一步的回到了内寝。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全身无一丝力气,连想动动手指,仿佛也是力不从心的。只能坐着,呆呆的坐着。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户透了进来,明净而凄美,只是不适合她。

    听说人生如戏,若有午夜梦回,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出戏,只是她的一个噩梦罢了。可笑的是,戏有开头,有□、有结尾,有起承转合,有跌宕起伏,人生也有初露锋芒,有如日中天,有暮色晚秋,有旦夕祸福,有绝处逢生。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曾经她以为她拥有很多,但却不知道那才真的是他的一出戏罢了。

    戏是假的,恩爱夫妻不同床、同胞兄弟不一娘,日行千里不出房,今天是农夫舍人,落泊书生,明天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可是发生在她身上却是真的。过往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戏,仅仅是他一出戏而已。原来曾经所有的缱绻温柔,恩爱缠绵都是戏!只是她不知,还一味地沉迷-----

    他是如此的恨她,恨她们家族,从两人相遇之初开始,就已经算计,就开始布局。如此一步一步,处心机虑,等的无非就是要将她们除去。

    卷缩在角落里,好冷,那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心底,仿佛是从骨骼里渗透出来的,连每条经络里都侵满了冰冷的寒意。她以为她会哭,可是她竟然没有,连一滴泪也没有落下。只是觉得冷,好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需要一个死,才能嗄然而止。此生此世再不复见!

    第23章

    石全一刚服侍皇帝睡下,正准备退下。只听得门口有人脚步急促的禀报:“皇上,昭阳殿走水---”

    只见床上的帘子“唰”的一声已经被皇帝扯开。百里皓哲心里头说不出的慌乱,顾不得穿鞋,下地径直窗口大步跨去。“砰”的一声推开西窗,一阵狂风吹来,只见不远处的昭阳殿处,火势猛烈,伴着风势,火光一下子映红了整片天。

    不。他转身拎起一个内侍的衣领,盯着他,眼神却慌乱不已:“皇后呢?皇后娘娘呢?”那内侍从未皇帝如此样子,吓得几乎要晕厥了:“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百里皓哲缓缓地放开了他,朝四下里跪着的一群侍从冷冷地道:“给我传令下去,如果不能救出皇后,都给我陪葬。”地上冰凉的寒意一点点的从足下渗入,他只觉得心慌,仿佛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猛得大步朝外走去,石全一在后面追着道:“皇上,皇上,鞋子—鞋子-----”阁楼里守着的侍卫和侍从只见皇帝穿了件贴身内衣,赤着足踏在石砖上狂奔。

    皇帝僵站着,听着一群无用的人伏地禀报:“皇上,这火从昭阳殿后殿引起,再加上秋末时节,气候干燥,今晚风势又猛---------奴才等人罪该万死-------”皇帝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问道:“昭阳殿的守卫呢?”声音从骨子里透着冷。

    石全一忙命人将今晚当值的几名侍卫带了过来,只见几人伏地跪倒,磕头如捣蒜道:“皇上饶命。奴才等人也是奉了皇上你的命令才-----”百里皓哲眼露凶光:“奉了朕的命令----”那几人回道:“亥时有位公公奉了皇上您的口谕过来,说让小的们退下休息。”那几人描述了大致的相貌。

    门“咣”一声被人用脚踹开了,两扇门“乓”的两声撞到了墙上,力道之重,让人能马上感受到踢的人的怒气。

    沈诺畴却一点也不惊讶,不急不徐的为倒了两杯茶水:“哲儿,难得这么晚还想着沈叔,特地过来看我。”百里皓哲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是你,你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诺畴毫不畏惧的盯着他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告诉她,太子是您的亲骨肉。”百里皓哲闻言,双目如同喷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诺畴忽而笑了出来:“怜英,你的哲儿长大了。”对着百里皓哲道:“你杀了我吧,如果你能将我杀了,我反而觉得高兴。因为你能对我动手,必然能把阮家剩余的人除去。那我大仇已报,身无可恋了。”

    百里皓哲拎着他的胸口,摇晃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她。我说过不准你碰她分毫的” 沈诺畴盯着他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除掉她?你问问你自己!她不过被尹水雅的婢女打了一巴掌,你就受不了了,这么急急把尹水雅贬到上水宫。人家是不晓得她身份才动的的手,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打了那一巴掌,你是不是觉得将她五马分尸了还不解气!哲儿,我太了解你了,你中了她的蛊惑了-----你爱上她了。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丝毫的伤害。可你忘记了吗?是他们家害死了你母亲。”

    百里皓哲着放开了他,缓缓得道:“我就是一直记着母亲,所以才一直忍着,忍着将她禁足在昭阳殿里,忍着不去疼爱她,忍着让自己去恨她们-----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母亲能重新活过来吗?可我还是一直忍着,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我不能去爱她,不能去宠她-------”可她离去了,从此离去了,永远得在他生命里消失了。他的心就像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很深的洞,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疼痛,仿佛明白的知道,从此以后生命里最温暖最明媚的色彩也随着她离去了。

    他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泪从眼眶中缓缓的流了出来。沈诺畴心里不知为何也痛了起来:“哲儿,你是皇帝,天下最大的皇帝。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哭什么?“哲儿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孩子,那么的渴望着被爱。

    百里皓哲摇着头:“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她----”自她出现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温暖。刚成亲的时候,他也不甚在意的。可慢慢的,她就在了他心里---只要他回到府邸,就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的存在---她会为他披衣,为他守夜,为他担心---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家,偌大的府邸再也不是多少间的屋子了。

    可这一切永远的失去了。

    百里皓哲失魂落魄得退出了房间,吩咐道:“来人,将他绑起来,送往青州。”沈叔自小就如同他半个父亲,他不能杀他。可他也不能放过他。将终身他幽禁在青州----他的故乡。

    而他自己呢?也将永远囚禁在这个众人仰慕的牢笼里。再也无法出来了。生命无法填补的空洞,有时候只是一错手而已!

    锦云遮,陌上霜二

    第1章

    秋风阵阵,带着微凉的气息。依稀还有淡淡的花香随之而至,纠缠与鼻尖,轻轻绽放迷人的味道。

    琉璃推门而进,只见内房的帘子依旧低垂,显然小姐还未起身。轻手轻脚的将梳洗之物放在了外间的桌上,这才移步掀帘。一抬头,只见小姐早已经起来了,支着手,靠在窗沿上,随意的披散着如云如雾的长发,见她进来,转头而笑,眼波里流转着浅媚娇慵。

    琉璃忙拿起一件外褂给她披上,讨饶道:“我的好小姐啊,求求你好好照顾自己吧。若你不小心有个头疼发热的,老爷夫人不得把我的皮给剥了啊。”自三年前皇后娘娘也就是阮无双小姐去后,阮宰相就辞官退隐了,而夫人更是因思女心切,病倒了一年多。若不是大少爷将小姐从信州接来,相似的容颜一度让夫人以为是无双小姐复活,也才让她的病情日渐好转。

    穆凝烟哑然而笑道:“姨夫姨母哪有这么凶啊?”琉璃没好气的道:“若是你病了,他们就有这么凶了。且你身体一向虚弱------” 穆凝烟忙求饶着笑道:“好了,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唠唠叨叨,以后看谁受得你。”琉璃也是为了她好,一路的从信州陪着她来到了京城,千里迢迢,只为了能好好服侍她。

    琉璃闻言,脸已经躁红了起来:“我看啊,小姐还是早些应允了孟公子的提亲,这样的话,也不用着看着我心烦了。”

    孟冷谦,是户部尚书之子,前年又高中状元,是京城多少名门闺秀心中的最佳夫婿。自一年前,在府邸见过小姐后,三天两头就往府邸来拜访,老爷夫人对他印象也极佳。这一年多来,他已经数次提亲了,小姐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点头,但老爷夫人却似乎已有默许之意。所以府邸的下人,见孟公子来时,招呼的也越发勤快周到了起来。

    穆凝烟脸也微微红了起来,与她打趣道:“就这么等不及的让我嫁出去,你好回信州跟你的虎哥成亲啊。”孟大哥对她是很好,可她好象没有像琉璃那般对她的虎哥日思夜想的。琉璃的脸越发红了,如石榴红的颜色,娇艳欲滴,不依地跺着脚道:“小姐------”

    穆凝烟笑着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不再与她贫嘴了。镜子里的女子眉目如画,明眸皓齿间擒着淡淡的浅笑。琉璃侍侯她梳头,道:“夫人身边的金枝姐姐一早来找过我,说今天府邸有贵客到,请小姐不要随意到前头走动。”

    穆凝烟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她很少到前面的厅堂走动,一是她素来喜欢清幽,二是由于她与已故皇后娘娘太过于相象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曾经一位姨夫的同僚在花园里看到她,吓了一大跳,竟然朝她下跪。若不是后来姨夫出来解围,她都不晓得如何向那位大人解释清楚。

    她望着镜子的容颜,旁人都说她像极了表姐,可这位母仪天下的表姐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两家相隔的太远了,自母亲远嫁信州后,每年只与姨母尺素往来。

    三年前由于父母双亡,姨母怜其无人照顾,本想派人将她接了过来。结果还未起程,就得到了表姐离去的消息。后来因姨母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就耽搁了一年多。来到这里后,姨母将她照顾的极周到,用琉璃的话来说,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溶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姨母是将她当成了故去的表姐。姨母这么大年纪了,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苦楚自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她唯一能为姨母做的也就这点,每天陪在她旁边。所以孟大哥三番四次探她的口风,她都回绝了。她并非一点也不喜欢孟大哥,只是想留在姨母身边多陪陪她而已。

    宰相府邸的前头一个个却是如临大敌,昨日宫内就传来了口谕,说是皇帝今天要来到府中。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每半年皇帝就会来住一两天。每次来了必定是要住到无双小姐原来的闺房,凭吊思念。虽然皇后故去这么久了,但皇帝对阮家却依旧盛宠不衰,甚至比皇后在的时候还要照顾。世人皆称皇帝是个念旧之人,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