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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新月如钩第15部分阅读

什么能够难倒他,他更是不曾将任何困难放在眼中,在他眼中,似乎世上无难。自他接管清尊楼以来,手段狠辣雷厉风行,决不拘泥于江湖正道的条规拘束,使清尊楼在原有的地位上迅速壮大,如今在隐约中俨然成为江湖统领。

    ——丝丝从周少那里扣来了关于君御清详细的资料,周家什么生意都作,自然也兼做[白晓生],偶尔卖卖消息。她用那一身衣服买了周少三个月的消息提供,如果不是周少坚持不正当的生意不做,违背道德的生意不做,丝丝估计自己能够扣出来更多,怕是连君御清一天出恭几次一个月跟老婆同房几次大小老婆如何分配都给他摸得清清楚楚留做把柄。

    她有种蛮奇怪的感觉,这君御清的成长,几乎就是笑无情的正道版,两个人的成长经历如此相似,难怪当了对头,一样的恶劣。

    而最后,她想弄清楚的,自然是风无忌为什么会在清尊楼。

    “丝弦你也认识冷老弟?”

    ……老弟?

    “算认识吧,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说!”

    “噢……他是我好友的师兄,我们也算熟识。正巧君楼主有心拉拢他,一直想将勾心爪列入清尊武器榜,想要趁这个机会让风老弟转入正道,就由我将他引荐来了。”

    “是么……”这样也好吧,入了正道,他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敌人了,毕竟那些伪善者都是在面上下了功夫的,不会明目张胆的为难他,比半黑不白处处留敌好多了……也算,有个归属吧。只是那勾心爪为何物?她怎么没听过……

    “不过,风老弟还没有答应就是了,应该还在考虑中,赶明儿我也去劝劝他……”周少补充一句,丝丝狠狠瞪了他一眼,说话大喘气啊!

    周少并不晓得丝丝为什么瞪他,闭上嘴巴穿衣服。

    丝丝支着下巴看小帅穿衣,琢磨着怎么这人的容貌就跟脑袋不成正比呢?看着这智商明明不低,难道脑浆都用在算计生意上了?

    看周少穿好了衣服,价值一百二十两的衣服将他整个人衬得神采奕奕贵气逼人,果然是人要衣装,丝丝不得不对周少那套“衣容论”刮目相看。果然这人再不值钱也没关系,衣服值钱就成。

    “呐,衣服已经穿好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嗄?可是我脸上的淤青还未完全……”

    丝丝不等他说完,起身到梳妆柜上拿了一盒水粉塞进他手里,“出血大奉送,谢谢光临下次别来!有需要我会去找你。”说着将人推出门去,关门!

    周少看看手里的水粉,隔着门问道:“能不能顺便给盒胭脂?”

    门开了一条缝丢出一盒胭脂来,重又关闭。

    周少的出现终于给清尊楼的冰冷沉重带进了一丝新空气,丝丝每一次远远看到君御清身边那个风华人正茂,青春正‘年少’的贵公子就不禁嗤之以鼻。标价五十两的人也敢这么摆谱,这年头真是猪都想上天。

    君御清为周少接风,庆贺平安归来,在上清苑摆了宴席。丝丝被抓去凑人手端菜倒酒,与宴人数之多倒是让她有些意外,明明清尊楼平日里都还算安静,凭空就冒出这许多人,一个个看起来非富即贵,言语之间尽是套周少的近乎,拍君御清的马屁。丝丝不屑理会,一眼望见位于周少左手下座的风无忌。

    那个位子本也是贵客,只是他静静坐在那里独自饮酒毫不参与这些人的谈话,好似人在心不在,整个人隐去了一般。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从丝丝知道他在清尊楼,就知道他们迟早还要见面,无可避免。

    只是这个白痴怎么可以这样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好似喝水一般?他过去一直是懂得自律的,因为体内的虫脉……他如何不知酒精会刺激虫脉的活动?

    她虽做了[忘情]来压制虫脉,却不曾亲眼见过药效,如今看来,应是有效的了。

    她端了酒走近,低头走到风无忌跟前慢慢的添了,他只是看了一眼眼神便又飘开,丝丝也只一径低着头宛若不识。添过酒便在风无忌身后站定,他默默拿起酒杯,一口仰尽,似乎略觉有异,放下酒杯时手微微顿了顿,依旧只当若无其事。

    那壶酒,比先前淡上许多。这无声的提点她不知他是否明白,但他之后确是放下了酒杯,喝的少了很多。他默默地接受了这小小的关心,丝丝略感欣慰,她不知若是他明白拒绝,她又该如何面对。

    席间周少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过去也帮他添酒,丝丝只当看不见。周少身边自有专门伺候他的丫头,犯不着她去显这个眼。

    君御清身边的丫头走过来,轻轻附在丝丝耳边,道楼主吩咐她们二人交换。

    默……看来她倒真是越来越让君御清注意了,这样好,看来用不着三个月她就能功成身退。丝丝向风无忌看了一眼,他显然也听到那丫头的话,眼中情绪莫辨。他自然也知道丝丝出现在这里必然又是有目的而来,他默不作声不拆穿她并装作不识,丝丝已经很感激。

    她离开风无忌身边,走到君御清身后。那厮看也不看她,丝丝便拼命添酒,哪怕略抿一口也要满满的添上,几乎每次都要溢满出来,亏得君御清不愧练武之人内力深厚手上平稳,竟然滴酒不洒。他们两人便这般一次次挑战极限,终于引得君御清侧目看了她一眼,丝丝佯装无辜,本分工作。

    突然宴席上的一段对话中出现风无忌的名字,引得丝丝一个分神,手中添酒溢出数滴,洒在君御清手上。一惊,赶忙帮他擦了擦,也没注意用什么擦的。待注意到君御清流云绣纹的衣袖上那一团酒渍,才发觉随手便扯了他的衣袖来……

    君御清面露不悦想要发作,丝丝却重被那对话吸引了注意力,对他敷衍的笑笑,随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专心去听。

    君御清看她一眼,才注意到宴上有江湖上有名的双雄,此刻竟然对风无忌与他们同席颇为不满和不解,隐约间有了挑衅的意味。心中的不悦被冲散了些——倒是个长眼色的丫头。

    第十回

    “君楼主,这宴上在座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堪与邪道同坐!在下听闻君楼主有心将风无忌列入榜上,可有此事?”

    君御清微微眯了眼睛,丝丝只能看到他玉雕般的侧脸,依稀能见眼中闪过一道暗光。“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一阵细微马蚤动,有人蓦地站起,朗声道:“清樽榜为江湖第一榜,一向为正道各派推崇,如今若是让一个邪道上榜,在座如何能服!?”响应声响起一片,君御清毫不上心,待那些人窃窃够了,才缓缓道:“风公子虽不曾自诩正道中人,却也不曾入过魔道,放下屠刀还能立地成佛,我清尊楼有心收下此人,从此他便是我清尊楼之人,如何不能算正道?”

    一阵哗然声起,丝丝也略略惊讶,看向风无忌。只见他不置可否,顾自冷冷一笑,似乎并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却也不赞同君御清。独身事外,神色游离。

    丝丝隐隐便明白这只是君御清的主意,周少说过他打算拉拢风无忌,他本就欲收揽人才,而风无忌与沧冥水榭的对决既是一个好借口,又合了他的心意。他的确很会挑时候,在风无忌独挑沧冥却重创归来,心灰意冷的时候的确是拉拢人心的好时机,只可惜,他不曾知道[风丝弦]和[忘情]。

    君御清眼中寒光已现,微微冷笑,对宴上众人道:“不管结果如何,如今风公子也是我的座上客,与各位并无不同,各位就不怕冲撞了我的客人?倘若有哪一位不服,便按清尊楼的规矩,拿手中之剑来说话,谁能赢过风公子,彼此恩怨君某自不干涉!”

    此话一出挑起事端的双雄之一立刻站出来,他自持在江湖小有名气,不曾将风无忌一个纤弱后辈放在眼里。君御清稍稍示意,便有下人给风无忌送了一柄剑去,风无忌神色淡淡,抬眼缓缓看了挑战之人一眼,便起身,接了剑过来。

    丝丝虽然见过风无忌的武功,大约也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但是他如今这淡薄的身子不能不让她担心,她不知道他如今内力恢复了多少,身子有没有养好……

    在她担心的时候风无忌已经走了出去,双方都对对方毫无好感不曾放在眼中,自然也省了礼数,那双雄之一大喝一声便持剑袭来——两人交手数招,招招均有雷鸣电闪之势,风无忌却如一根银针穿梭其间,让那雷鸣之势无处着力。

    丝丝明白他必然内力未足,不能正面迎击,忽闻一声脆响,风无忌手中的剑竟被断了两段,虎口微麻不禁微微退了一步。

    那人一声大笑,道:“无忌公子也不过如此!”剑锋一转再次袭来——

    丝丝心中一急,风无忌手中已无剑他竟然还要相逼,这就算td正道中人!?眼见那剑将至风无忌吼间,他竟不躲不闪,丝丝暗中手掌一番不管不顾就要出手,突见风无忌身影一低,瞬间已擦剑而过进至那人身前,手上寒光一闪不知指间何物直没入胸膛之中——那一瞬间丝丝看到他眼中久违的犀利如电光一闪,再看去他已收回手,手上半尺长的勾爪套于指上,寒光凛凛锋利无比,竟生生撕开那人胸膛,将一颗淋漓心脏撕扯而出——

    丝丝呆住,一旁周少已经捂住双眼。

    满座皆惊,只听君御清冷笑一声,“无忌公子自来不是靠剑法见长,君某看中的便是他赖以得名的勾心爪,怎么连这个也大意了么?”言语间竟没有丝毫对死者的怜悯。

    风无忌丢开手中淋淋心脏,似对污秽之物厌恶一般,立刻有下人递了绢帕过去,他接过,擦拭溅于脸上的血迹。

    无忌公子,勾心爪。

    丝丝这是第一次将风无忌和江湖传言中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她所见到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据说出手狠辣防不胜防的无忌公子,她认识的风无忌一直都是那个会对她浅浅的笑,眼神温和却有着寂寞的男子……

    双雄中另一个人回过神来正要上前报仇,君御清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大侠莫不是要坏我清尊楼的规矩?”那人竟被他眼神所摄,清尊楼的规矩天下皆知,既然此人上前挑战,生死自理。只得恨恨去替兄弟收尸,愤恨目光射向风无忌。

    风无忌浑然不觉,座上却起了议论之声,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如何入得正道?风无忌听了,淡淡笑一下,抬头对君御清道:“君楼主,你已然看到,风某就是这般一个人,恐怕改不了,不适合作什么正道君子。楼主的好意,风某只有辜负。”

    谁知君御清竟然一笑,“风公子何出此言?君某倒很欣赏风公子雷厉的作风,今日宴上所发生之事完全是意外,比武中有所死伤也是难免。只要在座没有人说出去……江湖上自然不会有微言,风公子不必有所顾忌,诸位说……是吧?”

    丝丝突然一阵发冷,那座上重人竟然都被君御清气势所压,都含含糊糊的应了,而周少闷头吃喝装没看到没听到。

    风无忌显然并未打算接受君御清的提议,不过因为他一直坚持,才答应考虑。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可以借机推托,哪知君御清竟然毫不在意,隐约也感到些许无奈。只借口一身血迹甚是不雅,回房去换衣服,先行离席。

    君御清侧头吩咐丝丝跟上去看看,丝丝知他定也看出方才剑断时风无忌恐怕被对方内力震到,不知有无受伤,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君御清只是因为她刚好在身边,看她机灵便让她前去,倒不知她几时这么听话倒似比他还急。

    “风无忌!”

    丝丝追上去叫住他,风无忌停下来,回头的时候丝丝刚好看到他用袖子擦去嘴边一丝血迹。丝丝也不多问,走过去拿起他的手便探了一下脉,略感惊奇,却不由放下心来。

    虫脉似乎在他体内有成长的趋势,活动却被稳定下来。成长的虫脉似乎护住了心脉,虽有些许震伤却无大碍。她送了一口气,抬头却发现风无忌一直静静看着她,淡淡问道:“你为何还要关心我?”

    丝丝心中一颤,他是否有些误解……那一日,她伤了他么?是她没有跟他说情其中利害,然而那时的情势,不那般决断,如何能够保他的安全?丝丝缓缓放开他的手,她或许应该跟他说明,他也许懂,也许不懂,也许懂了却依然不能原谅。但是说了,有什么用?她终究不能给他什么,彼此之间既然注定无望,何必给人希望,再伤他一次。

    “好歹相识一场,不想看着你受伤罢了。”丝丝后退两步,抬头看他,“你自己保重。”方要离去,身后却传来周少的声音,那家伙竟然也跟了进来,唤道:“冷老弟!丝弦!”

    ——丝弦!

    风无忌的瞳孔骤然间微微收缩,视线再次移向丝丝。

    第十一回

    ——丝弦!

    风无忌的瞳孔骤然间微微收缩,视线再次移向丝丝,转眼,却又坠入沉沉暮霭……

    他不语,丝丝却懂,他的目光无声在问:为何要用这个名字?

    为何?哪里有什么为何?为什么又是为何?

    她不过是需要个化名,随手抓来的罢了。倘若能早知道他在这里,才不会用这个名字!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她又不是未卜先知,若有这个能耐,她一开始在冷家庄……不,早五年前在黑目山她就不会去招惹他!

    丝丝抓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瞪了周少一眼——没事儿净添乱!

    周少哪里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异常,被丝丝一瞪,怏怏的闭嘴站在一边儿,只有一双眼睛轱辘轱辘地转。

    风无忌却是不再追问,丝丝未答,他便也无所谓了答案,转身离去。

    周少一步步蹭过来,小小声问道:“你们……吵架啊?”看来丝弦和风无忌还挺熟——不熟能吵架么?见丝丝不答,以为她在难过,自顾的安慰起来,“你别放心上,吵架也是好事,有得吵,才有得和嘛。这也是增进感情,互相了解的一种方式……”

    丝丝翻了翻白眼儿,哼哼唧唧的干笑几声,走人。

    今日这一番喧闹让她明白,风无忌并未完全放弃报仇。他虽然没有答应君御清的邀请,却也没有拒绝。恐怕他也在犹豫,对于这些所谓正道中人的厌恶,将寄人篱下的不自由,与他的仇恨之间反复衡量。毕竟若能够得到清尊楼的力量,要杀笑无情将不再难如登天。

    她心里也很矛盾,一面希望他不要再背着亦正亦邪名声孑然一身,能够找一个落脚之处,一面又不想他继续与笑无情为敌。果然是关心则乱,她卓丝丝几时这么婆婆妈妈过?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君御清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也拿定了主意。

    她向君御清回报了风无忌的情况,出于私心,稍稍的提点了补养的几味药膳。君御清看了看她,“你懂得调养?”

    “知道一点。”

    君御清思索着点点头,“你暂时不必来书房,风公子的饮食暂时交给你,半个月之内将他的身体养好。需要什么就跟管事说,这里也有大夫,没事去多学学。”

    丝丝的眉毛抽了抽,半个月?养猪都还要‘四月肥’呢,风无忌的内伤是没什么问题,养个几天就好,可是调理身体哪有那么快?刚想要开口,瞥见君御清那不允许反驳的神情,便应了声“是。”

    药膳,食补固然是慢,药补就快得多。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只要离开了这里,再找法子好好教育他如何照顾自己好了。

    虽然丝丝自认用毒用药都未必不如这里的大夫,但还是去装模作样讨教了一番。随后找了管事,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一堆名贵药材,看来君御清的确是很下本钱的去拉拢风无忌,虽然大多都是用来掩人耳目,他对药食毫不吝啬。

    丝丝只挑了其中几种并上自己偷偷带进来的药,浓浓的煎了一碗。她被特许出入上澜院,还未走进风无忌的房间便听到琴声,指法娴熟琴音空洞,似乎只是用来打发时间。门未关,丝丝敲了门走进去,将碗放在他旁边,便貌似恭敬的站在一边当丫头。

    他淡淡看了一眼,丝丝说道:“补血补气,没放什么怪东西。”

    他却不碰,顾自的弹着琴,丝丝站在一边也不恼,闲闲道:“别让我费多余的力气,这药凉了我便再去热,凉一回我热一回,你几时喝了几时算完。你知道我干得出来,不如大家都省点力气。”

    琴声一停,风无忌抬起头看着丝丝,眼中无波无澜看得丝丝透心的凉,但终于伸手去端了药碗,缓缓喝尽。

    那碗药,很苦。

    丝丝所煎的药他喝过无数碗,却从没有一碗这么苦。他喝的很慢,每一口,都难以下咽。或许,苦的不是药,而是心。即使再慢,他依然没有停顿,一碗喝尽。

    丝丝仿佛是懂的,沉默低头不去看他,只在收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