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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场第19部分阅读

    人家的一点儿意思。”我解释说,

    “不,不要。”她固执地坚持着,“嗯,你家老母亲去世,我都没随上礼呢!”

    她这样一捣腾旧帐,我也不好说啥了。

    “丧事料理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做什么吗?”作为兄长和领导的我,关切地问了一句。

    “不用麻烦你了。”姑娘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社区有丧事服务中心,他们从人死到尸体火化一条龙服务。我叔叔借了200无钱,一切都给他们办理了。”

    “你叔叔?”

    “是啊。爸爸去世后,奶奶就住在叔叔家里了。”

    “你叔叔家住哪儿?

    “卧地沟!”

    “卧地沟?……”听到这个地名,我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卧地沟是煤矿工人住宅区,是著名的贫民窟。你想想,老人家87岁大丧,200元钱的丧费还要去借。他们那儿生活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这一天时间,我都沉浸在这件丧事的悲痛里。不知是因为同情老人家一生命运的悲苦,还是叹息家住卧地沟季家经济的穷困。当市长时,我知道那儿是全市最穷的地方。我曾经去访贫问苦;甚至做出一个规划,要把那儿一片一片的小棚户房推倒,盖成楼房让老百姓住进去。孔骥说,这么大的事情,得请示省政府才行。我卸职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吕强一天到晚想的是创造政绩,干一些锦上添花的面子工程;棚户区改造的事儿,恐怕早就忘到爪哇国里去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凄惨,第二天,当我们再看见季小霞,她脸上竟出现了令人不解的喜色。奇怪的是,缠在她胳膊上的黑纱,不见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奶奶又活过来了。”她欢快地向我们报着这个奇异的喜讯。

    那神态,绝对没有撒谎的意思。况且,她没有必要向我们撒这种谎呀!

    “活过来了?这……”我第一个摇起了头,眼睛向她送去了一连串的问号。

    “庾总,你不相信是吧?”她眼睛瞪着我,“如果你怀疑我的话,可以到我家去看看呀!你们……敢去吗?”

    也许是怕沾染丧气,也许是有什么讲究,几个同事在姑娘质问下,一个个都像是瘪了的茄子,拨?鼓似地摇起了脑袋瓜子。

    倒是我,此时却产生了一股要去的冲动。我想看看这位老人家有何等洪福,竟闯过了鬼门关,躲避了阎王老爷的追索?另外,卧地沟现在怎么样?群众生活还那么困难吗?这一桩一桩的心事和牵挂,都动员我前去走一趟。

    “我去。”

    我的话一出口,同事们不由地吃了一惊。

    卧地沟的名字,听上去很偏僻,很乡下。但是它离市中心并不远。从南站乘公交车坐上十分钟的工夫,到新屯公园下车。翻过公园的山,就可以看到卧地沟的尊容了。

    站在远处看卧地沟的房子,一趟趟青砖瓦舍的,还算有点儿模样。可是,走到近处细心一瞧,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一座座低矮的平房,破烂不堪。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

    很多墙壁倾斜了,用木头顶着。破旧的门窗歪扭了,用板条钉着。裂了缝的墙面上,有的抹了麻麻裂裂的沙浆,有的露出了粉裂的碎砖。陈旧的屋顶上,有铺了油毡纸的,有盖了石棉瓦的,有压了铁皮的,有苫了稻草的……这儿哪像是人住的房子,倒像是难民营里临时栖身的避难所。

    再瞅瞅脚下,已经破损的道路泥泞不堪,垃圾扔得遍地皆是。

    路边,是一条排放污水的明沟,此时,它恣意地流淌着黑色的污水,向世人展示着这儿的脏乱和丑陋。

    站立在路边的人们,一个个衣衫破烂,神情萎琐。看到我这个衣服光鲜的过客,他们的眼里便放射出一副令人可怜的、呆滞的目光……

    临街的一条小胡同口,竖了一堆十分乍眼的用白纸扎成的花骨朵,这是发丧的标志。不用说,小霞的叔叔家就在这儿。

    “从这儿往里走。”季小霞说着,带我进入了小胡同。说是胡同,就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子。巷子宽度估计不足半米,一个人往前走,将就着还能通过,若是对面来了人,就得侧身让路了。多亏我的身体没有发福,如果政府部门那些个脑满肠肥的啤酒肚大胖子来了,恐怕连胡同口也进不来。

    “这么窄的路,失了火消防车都进不来呀!”我一边走,一边拍着两旁低矮的屋墙,叹息着。

    “其实,这儿原来的胡同都挺宽的。都是这些棚厦子,占了道。”季小霞解释说。

    我们正说着话,前面突然传出了嗡嗡营营的人声。

    “到了。”她提醒我,用手往前指了指。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用木棍架设的小院门。进了院子,左面右边堆满了旧报纸、旧纸箱,破瓶子,废塑料袋子。一条拥挤的小空地上,摆满了纸扎的花圈。此时,一个剃了光头的小伙子正挥起铁锹,朝这些花圈奋力地砸下去。刚才还支支楞楞、五颜六色的花圈架,几下子就被拍得稀巴烂,成了一堆垃圾。

    是的,人已经死而复生,这些祭奠的纸品就失去了意义,又不能像真正出丧那样搬到火葬场去烧,只好这样处理了。

    “大亮,这是庾总裁。”季小霞喊住了小伙子,介绍着我。随后又低声告诉我:“我的男朋友,林大亮。”

    “林大亮?”我定睛一看小伙子,浓眉大眼,直率中透出一股英气。

    “季小霞,你不是说,大亮在外面给人跑长途运输吗?”我转身问。

    “修车,歇几天。”季小霞小声告诉我。

    “庾总裁,你好。”小伙子弯腰向鞠了个躬,接着便朝屋里大喊:“阿姨,庾总裁来了!”

    “庾市长,你好你好!”没听见阿姨的应答声,倒是有一位中年妇女热情地打着招呼迎出门来。 我一看,原来是这儿的社区书记白雪。过去,我在政府当市长,这儿的再就业工作总是完不成任务,我没少批评她。现在一想,这也怪不得她。矿山封闭之后,几万名下岗工人无业可就。这里的环境差,投资商都不来办厂,他们哪儿来的就业机会?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看见这位书记,不由地觉出了几分尴尬。

    “周大娘是我的小学老师。她现在有病,我来看看……”到底是社区领导,脑袋瓜儿转得飞快。话也说得恰当。一次死亡炸尸事件,让她轻松地改说成有病了。

    “那……你是来?”她眼睛盯着我,露出了一点怀疑。

    “我是季小霞的同事,听说老人家有病,来看看……”我支吾着。

    “白阿姨,庾总裁是来听我奶奶事情的。”季小霞看到白雪眼里的神色,连忙解释。

    “你专门来听老人家的事情?”白雪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是的。”我强调了一句,又告诉了她我的新工作岗位,“现在,我不是市长了。我到重化公司了。”

    “重化?”白雪再次显露了自己的机警,“你成了大老板了,今天,你来得正好。人,都在这儿哪!”

    第九十六章  炸尸之?(2) [本章字数:5950 最新更新时间:2009-08-25 09:36:530]

    第九十六章  炸尸之?(2)

    她把我领进屋子。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死而复生的老太太。87岁的高龄,形色难免犹如枯槁。然而,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倒是分外的明亮。她一把抓了我的手,颤颤薇薇地说:“庾总裁,你是小霞的恩人呀!那个吕强辞退她。是你给她找了这份工作,我们还没感谢你呢!喂,季工啊,快去小饭店安排饭,招待贵客呀!”

    季工是她的儿子,季小霞叔叔。虽然下了岗,天天靠拣破烂养活一家老小,人却是很有骨气。他从不伸手要求政府救济,也不去参加上访闹事。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和老母亲、嫂嫂一起,拉扯着小侄女儿生活,日子虽然艰难,却任劳任怨,模范地尽着叔叔和儿子的职责。提到他,卧地沟人没有不称赞的。

    季工听了母亲的话,就要往外走,这时,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喊着走进了院子:“喂,老季嫂,我和医院说好了。他们的救护车下午就过来。”

    “是他林叔呀! 我没有事儿了。还叫救护车干什么?”老太太听到老头儿的声音,连忙溜下了小炕。

    “就算是没事儿,检查一下身体也不吃亏。再说,到医院仔细瞧一瞧,孩子们心里也踏实呀!”说完,他看了季小霞的妈妈一眼,问道,“你说是不是?侄媳妇儿?”

    季小霞母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又拿了一个塑料凳放在老人面前。

    “啊,有客人?”白胡子老人看见我,礼貌地冲我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

    “林爷爷,他就是庾总裁。”季小霞告诉他。

    “庾市长,你好啊!你为老百姓办事,是个好官呀!”老头儿冲我竖了竖大拇指。

    “老人家,别这么说,季小霞的工作是她凭自己的条件被公司录用的。我不过是提供个意见。这,全靠家里教育得好哇!”

    “呵呵,我不是说小霞这件事,你当市长时,听说几次跑到省里要钱,要改造咱这卧地沟棚户区。你心里想着咱们百姓啊。嗯,今天,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饭吧,如果不嫌弃,老朽我陪你喝两盅。”

    “谢谢,”我朝老人家拱拱手,“嗯,听说你是卧地沟的‘老革命’。我一直想请你老人家吃饭呢!”

    “林爷爷,庾总裁想来听听奶奶的事情。”季小霞见我着急,赶紧切入正题。

    “呵呵,其实,这老太太复生,是因为她积了大德,老天爷不忍心让她早走哇。”老人家叹息了一声,往对面墙上指了指,“看见了吗?墙上挂的那根棍子?”

    我抬头一瞅,果然有一根旋得光滑的柞木棍子挂在墙上,棍子的握把上,缠了一根鲜艳的红布条。

    “你别小看这根棍子。”老人家告诉我,“那叫震尸棒。”

    “震尸棒?”我觉得好奇怪。

    “是啊,我们这矿区啊,旧社会屈死的冤鬼太多了。动不动就出现炸尸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盼逝去的亲人死而复生,可是,这种事总是惊吓子孙,让他们心不安呀!后来,远方的一位老道士路过咱这儿,他看了看山后的风水,砍了一棵小柞木树做了这个棒子,又拴了红布条,嗯,打那以后,谁家再出现这事儿,只拿棒子轻轻一举,尸体就平静了。

    “是吗?”

    “是啊。”老人家先是不可置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来了个转折,“可是……这棒子,用到季老太太身上,就不灵验了。”

    “怎么不灵验了?”

    “呵,这事儿说来挺怪啊!”老太太听到这儿,接着老头儿的话诉说起来,“当时,我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觉,就听见轰隆一声响,一个拴了红绳的棍子朝我砸过来,我就吓得大声喊:‘别打呀,我没有死。’我这话一说完,儿媳妇就扶我坐起来了。”

    “奶奶,你躺在这灵床上,看见什么了吗?”季小霞忍不住好奇,第一个发问了。

    “这事儿说出来啊,你们谁也不能信。”周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回忆起来“我呀,像是睡着觉了。忽然,有两个穿黑衣的差人从后门进来,说是带我去天堂。我就迷迷糊糊跟他们走出了后门,对了,当时,小霞你在自己的小屋里百~万\小!说,临走我还看你一眼呢!”

    “是啊,昨晚,我正看《鬼吹灯》呢!”季小霞证实着。

    “什么鬼啊神的?小孩子别瞎说。”此时的季家人,最忌讳别人说鬼啊神的话,季小霞母亲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地制止了。

    “真的……”季小霞分辨说,“看完,我还做了恶梦呢!”

    “那……以后呢?”白雪听到这儿,倒是着急了

    “以后……我跟两个差人像是到了一个阎王殿前,呵,那地方,人可够多的。嗯,还排着队呢!殿门口那儿摆了一口大大的泔水缸,里面臭哄哄的,几年没刷了吧。排队的人到了缸前,都要喝几口脏水,喝了这水,才可以走过小桥那边去。”

    “那小桥,是奈何桥吧?”白雪到底读了几年书,学问多着呢!

    “是呀,桥的形状就像公园养鱼池边的小砖桥。”老太太想了想,“当时,差人催我快喝水,我一看,水太脏,说什么也不喝。尽管他们催我,我站在那儿,咬紧牙关,就是不喝。”

    “不喝,行吗?”老头儿好奇,也发问了。

    “那么脏的水,谁喝得下呀!嗯,不少人身边牵了纸糊的牛,想让纸牛替自己喝。可是差人不让。说‘那是纸牛,没心没肺,喝了也无效。’结果,就逼着这些人把头伸进缸里,咕嘟咕嘟……哎呀,临上路的人了,还被灌了一肚子脏水!”

    “看来,糊纸牛,扎纸马,还有扎冰箱、彩电,都是迷信。不起作用啊!”白雪感慨地说。

    “是啊,人要是有钱,就趁活着时吃点儿穿点儿,等闭上眼睛,扎什么也没有用了。”老太太深有体会地道出了一句心里话。

    “老季嫂,你看见阎王老爷了吗?”身经百战的林大爷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革命,他毫不忌讳那个死字,总喜欢结合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谈论生生死死的事情,“我可是见了他几回面的人。可是,我每次去报道。他总是不收留我呀!”

    “哈……”老太太听了林大爷的话,爽朗地笑开了,“那说明你命不该绝。”

    “奶奶,阎王爷长什么样?吓人吗?”季小霞又问了。

    “唉,那人长得……就像电视剧里的阎王爷一个样。不过,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挺和蔼的,一点儿也不吓唬人。”

    “阎王跟你说什么了?”我也禁不住问了一句。

    “呵呵,差人一带我进门,那阎王就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错了错了,带错人了!’差人打开薄子说,‘北辽卧地沟人,87岁老太,没有错呀!’阎王爷走下来,指着差人手里的薄子纠正说,‘是北辽人不假。可是,我要你们带的人是男的。他姓吕!”

    “姓吕?!”听到这个吕字,我和白雪顿时吓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又迅速相互递了个眼色。

    这一个“吕”字,立刻让我们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现任市长吕强。此人现在位极权重,官运正盛,如果有什么罪孽,在官场臭一臭也就罢了,怎么弄得让阎王老子也惦记上了呢?幸亏林大爷和季家人不熟悉他。如果这事儿嚷开了去,官场可就炸出新闻来了。

    莫不是他还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将导致自己面临天妄之灾?

    人的定数,真是说不清楚啊!

    “季大娘,你既然去了阎王殿,怎么又被放了回来?阎王给你说什么了?”白雪觉得这场谈话该结束了,马上张罗收场了。

    “唉唉!阎王说,‘既然带错了,就应该放回去。这老周太太啊,年轻时救过两条人命,命里有福,还没来得及享受。快快回去,享几年清福吧!”

    “奶奶,阎王这么说,你没有谢谢人家?”季小霞提醒老人家。

    “哎呀,谢什么呀?”老人家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我对阎王说,‘别让我回去,人间的罪我遭够了。你就留下我,让我快点儿死了算了。’”

    “那……他怎么说的?”

    “可是,人家不听我的话,他说:‘人的阳寿和福分,都是命中注定的。谁也贪不了谁的。’我跟他说:‘我在卧地沟住了一辈子小破房,挨冻受累,我的福分在哪里呀?’他说:‘今年春天,等到艳阳高照时,卧地沟的贵人就临门了。你回了家,就等着住高楼,过好日子吧!’这不,我就回来了。”

    “唉唉,老季嫂,是不是看你穷得可怜,人家不收你呀?”林大爷开了个玩笑。

    “才不是呢。”老太太立刻反驳他,“俗话说,‘阎王不嫌鬼瘦’。也许,我的好日子真的没来到呢!”

    谈话结束了。人们站起来,纷纷告别。我站立起来,忽然觉得就这么走出去不大礼貌。

    按照北辽的习惯,领导干部到了穷人家总得表示点儿心意。何况老太太遭了这场变故。于是,我的手往衣袋里掏了掏,还好,掏了半天,总算触到了两张硬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