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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24部分阅读

出去,粪壤亦贴着耀眼的金身,以此来求仕,这诸葛亮大约也是沽名干禄之流。

    对诸葛亮的猜测不仅在新野小民间流动,也在刘备的僚属之间暗暗蔓延,这些人都是跟随刘备东征西战的老部下,谁没有过和刘备经历过艰难苦事,谁身上没有几道某次险恶战斗留下的伤疤呢?说起历历往事,别说是他们,刘备也会唏嘘叹息。可区区一个诸葛亮竟把数十年的生死交情衬托得黯然无光,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自从被刘备请来新野,虽然因资历浅显,尚只暂居客卿之位,可便是瞎子也看得出刘备对他的特殊倚重,每次一见到诸葛亮,脸上都放着光,像有一轮太阳从眼角嘴角升起来。每有大事小事必要咨诹,往往言听计从,僚属们不免生出几分说不出口的忌妒。

    这种忌妒最明显的是关羽和张飞。他们和刘备一起从隆中请出诸葛亮,可他们并不清楚诸葛亮到底凭什么本事说动了刘备,还道是刘备中了蛊惑,诸葛亮至多是效苏张诡辩,乃颠覆折冲的倾危之士。

    “大哥昨日又和那条龙出去了,晚上才回来,也不知去哪里游荡!”张飞口里含酸地说,他牵着马,从新野城的集市缓缓经过,热辣辣的阳光是刚出鞘的刀,用力掷下来,虽行在阴影里,也是满头汗。

    “是,还问我去不去,我说腰疼。”关羽面色沉沉地说,一手扯着马缰,一手当真去捶腰。

    张飞哈哈一声笑:“也问我了,我说腿酸!”

    两人俱是大笑,张飞用力吐了一口唾沫:“我说那龙是草包,除了领着大哥去游山玩水,败坏心智,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关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可大哥偏偏信他,我每每进言,他还说我们没气量,容不得有才之士。”

    张飞哼声道:“他有才?何止我们不服,僚属们也都在底下议论,说大哥请来一个花架子,大哥真是老了不成,昏聩不明好歹!”

    “三弟,”关羽怀疑地说,“你说这条龙莫不是真有本事,若说是大哥受蛊惑,那元直呢?元直肝胆侠义,他和诸葛亮是挚友,当日是他向大哥举荐诸葛亮,我总以为事有蹊跷。”

    张飞毫不犹豫地说:“元直看走眼了,这条龙就是个只会说空话的废物,哄得大哥忘乎所以,自以为得了天下大才,殊不知入了人家精心挖的陷阱里!”

    他扬起了拳头,用力劈开飞下凡尘的阳光:“改日我非得揍这条龙一顿,让他知道俺的厉害,趁早滚回隆中!”

    他最后一句吼得极大声,声音是压过山峦的巨轮,惊得满街的人面面相觑,还道是半路上跳出打劫的强盗。

    可便是这一声吼,却让关张二人自己变了脸色。

    明亮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得一街金子般的璀璨,在他们对面,刘备抱着手臂,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他的旁边是诸葛亮,白衣羽扇,晕在一片金光里,仿佛是镶了金箔的玉雕。

    “大哥……”两人心虚地喊道。

    刘备挑着嘴角笑:“哟,这不是关张二位贤弟么,怎么,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尚有闲情逛集市,这是要去哪里?”

    这不阴不阳的话让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关羽讪讪地挤出一丝笑:“大哥,我们随便走走,走走。”

    张飞为了掩饰尴尬,冲口道:“出去打猎……”他才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吞了后半截。

    刘备冷笑起来:“可不得了,我都请不动的两尊神,外边的野犬野豕竟勾着二位勇将。二位雄风威猛,胳膊腰腹想来已无大恙,倒累得哥哥我担心。”

    这讽刺让关张无地自容,恨不能钻入土里,埋上他亿万年不见天日。

    “相烦二位将军,”刘备一板一眼地说,“随我回府一趟。”

    “去、去做什么?”张飞结巴着问。

    刘备简练地说:“公事!”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怎么,二位将军又腿酸腰疼么?”他也不和他们多说,自和诸葛亮扬长而去。

    关张又尴尬又恼恨又后悔,不得已远远地跟在刘备身后,拖着腿行到新野公门,才发觉僚属们竟都到齐了,一拨拨人涌入议事厅,有的寻席位,有的找友人。

    那一边,一群人围着简雍闲扯,也不知简雍又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荤段子,惹得一伙人哄堂大笑。这一边,几个武将正在争吵当年在徐州,砍向曹操的第一刀是谁,乃至争得面红耳赤。

    刘备驭下一向宽待,他又没架子,往往下己以待人。僚属们在他面前极随意,每有公事集结,也不见肃然恭谨,乱哄哄吵嚷嚷仿佛卖白菜的集市,周围一派毫无章法的讨价还价。甚或有部下说至慷慨激昂处,唾沫星子喷在刘备脸上,刘备也不责怪,至多一笑置之。

    “主公到!”门口铃下高声道,僚属们像没听见,说荤段子的笑得顿足捶胸,争军功的正捋起袖子数伤疤。

    便在这一派混乱中,关张迅速闪了进来,寻了个角落把自己藏住,却还是忍不住和旁边的熟人闲话。

    刘备在门口站住了,瞧得里边乱成一锅粥的嘈杂,竟突突地生出一股子腻烦,若是从前,他会置若罔闻,甚至会加入他们的热闹里,一面搜荤段子逗乐,一面爆粗口骂娘。可今天,有些心情已在悄悄改变,他不再是过去因潦倒而过度随意的失败者,他需要一个全新的改变,这个改变必须从现在开始,他向铃下示意了一眼。

    铃下挺起胸脯,气运丹田,霎时便是一声雷鸣般的高亢鸣喝:“主公到!”

    里边闹得热火朝天的僚属们被这一声震住了,乱纷纷的喧嚣像被一只大口袋猛然收走,便在这片刻的安静中,刘备抬起一只手,轻轻挽住诸葛亮的手,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僚属们纷纷参礼,眼神却扑闪着,心里也揣测着,刘备竟然和诸葛亮携手同入,这会是一个什么预兆呢?

    刘备在主席上落了坐,诸葛亮退后两步,深深一揖,便在次席就座。

    “诸君,”刘备目光沉凝地望向僚属们,“今日公会,只为一事。”

    他轻轻点了点头,侍从躬身送来一把令剑,他紧紧一握,倏尔站了起来,铿然道:“我欲擢升诸葛亮为军师,自此,新野一概文政武政,皆由诸葛亮持掌,诸君皆得听总于军师,敢有违令者,斩!”

    寂静,是被大网锁住的寂静,而马蚤动正在网下暗暗生长。

    僚属们都蒙了,他们以为刘备说的是胡话,或者他们自己在做梦,刘备怎么能擢升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持掌军政,这一定是疯了!

    刘备容不得他们有没有异议,也不会和谁再行商榷,他高举令剑,稳稳地交于诸葛亮手中。

    “谨遵主公教令!”首先赞和的是徐庶。

    “谨遵主公教令!”赵云也唱声回应。

    其他人还是一片压着马蚤动的沉默,谁也不愿意开口,悄悄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在彼此的眼神里捕捉对方的心思,是服从,还是提出异议。

    他们对诸葛亮太不服气,隆中一耕夫,襄阳一书生,刚来新野几天,便攫住了刘备的心,竟让他持阿衡之任,让这帮老部下听命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在座的诸人除了诸葛亮的挚友徐庶,还有一个事事都不拂逆的赵云,谁都不肯心甘情愿地服膺。

    “大哥,”张飞憋不下这口气,急不可耐的话从腔子里跳出来,“此事干系重大,你为何事先不与属吏商量,让吾等措手不及!”

    刘备冷冷扫了他一眼:“此事为我深思多日,心中早有决断,无须商量。”

    “可擢升一无名之士,不与属吏商量,到底说不过去。”张飞像被蜘蛛网套住的蚊蚋,用力地挣扎着。

    “高祖于众中拔韩信为将,和谁商量了?”刘备反问道。

    张飞哑巴了,他怏怏地退了下去,气是没消,却无法宣泄。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气,还有谁想讨个商量,尽管说出来!”刘备索性撕开了。

    众人见连主公的义弟张飞也被当众驳回,哪儿还敢非议,心里的不服只能深深地埋下,却不合在此公然宣告。

    刘备亢声道:“教令已颁,若无异议,当共遵从!”

    “谨遵主公教令……”应和声参差不齐,高低落差间仿佛草堆里的虫豸,跳一跳,落一落。

    刘备看住诸葛亮:“请军师宣第一道教令!”

    诸葛亮握着剑缓缓站起,他在无数怀疑和愤恼的目光中坦然若素,声音沉稳地说:“即日,公门议事,当端严整肃,明主臣之分,正公私之界,不得于众中喧哗,不得于座中调笑,倘有违令之事,辄行笞罚。”

    这就是诸葛亮的第一道教令?众人愕然,谁也想不到新上任的诸葛亮颁布的第一道教令,竟然是严肃与会风纪,诸葛亮连举会之时说荤段子也管,这也管得太宽了。

    “诸君尚有异议否?”刘备的问话透着股拒绝的味道。

    “谨遵教令!”众人又高低错落地回应着,悄悄看一眼诸葛亮手中的令剑,隐隐感到从前嬉笑怒骂的好日子到头了,刘备请来了一个铁面法官,第一手便是斩断昔日那主臣不分的任意妄为。

    ※※※

    火热的太阳高高地升在湛蓝无尘的天空,一团团云不断地变幻模样,仿佛是天女在织机上不停手地织衣,经纬纵横间,飞出无数件样式不一的锦缎衣衫。

    听着满耳不绝的蝉鸣声,刘备背着手沿着墙根缓缓而走,拐了两个月洞门,便看见一个小院落,一入院门,一簇簇粉红蔷薇遍地开放,绚烂如一面滚动的织锦。花丛中夹着一条石子路,风把花叶吹落在路中央,不留意踩上去,印在石缝里,竟成了别致的装饰。

    门没有关,风贴着门吹进房,在一摞摞的竹简上翻涌。诸葛亮和徐庶一左一右倚在案后,指着铺开的几卷竹简,小声地议论着。有时徐庶还捉起一支笔,在简上轻轻划过。

    因太专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更不知是谁跨步入门,只是恍惚地感觉眼里的光线弱了,还道是天上浮云遮了太阳,垂下一地阴影。

    诸葛亮的目光从竹简上慢慢抬起,若有所思地挪到远方,却看见门边立着刘备。

    “主公!”他拉了一把徐庶,两人慌忙从案后站起。

    刘备跨了进来,笑吟吟地说:“夏日炎炎,众人皆在消暑,你二位却案牍劳形,当真让人感慨!”他望着案上铺平的竹简,每一片简上皆落着干净整齐的字,行间微有涂抹,似是修改,“这是什么?”

    诸葛亮道:“新拟定的十二教令,亮与元直正在斟酌更正。”他从案头拿起一卷竹简,“此为总目,请主公观览。”

    刘备展开了卷册,其上正是诸葛亮新拟定的十二教令目录和总纲,分文政和武功两大类,文政有《官令》《法令》《察令》《爵令》《农令》《田令》,武功有《军令》《战令》《兵令》《将令》《攻令》《守令》。看毕十二教令总目已是大为振奋,又看见总纲之论上写有“任事以功,措事以刑,教事以法,一事以令”,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好!”

    他把教令总目轻轻卷起来,小心地放了回去,由衷地说:“自有孔明,方知教令之用,昔日竟如活在浑噩梦中。”他兴奋地笑起来,“待你们更定教令,即日宣布实行。”

    “只怕底下非议多。”徐庶说了一句诚实话。

    刘备一摆手:“不用管他们的非议。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徐庶当即便笑了:“主公也成了法家门下高足,孔明功不可没。”

    刘备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了一句《商君书》里的名言,他不禁哑然失笑:“孔明借我《商君书》,确是好书,可我琐事太多,至今尚未读完,惭愧。”

    “无妨,亮不催着主公还。”诸葛亮半认真半玩笑道。

    一席话说得众人皆笑,诸葛亮因问道:“不知主公读到哪一章了?”

    刘备想了想:“《赏刑》。”

    诸葛亮点点头:“主公尚记得《徕民》一章乎?”

    刘备绞尽脑汁回想了半晌,只从那记忆深井里捞上来半桶水:“惭愧,唯有一二模糊印象,不甚清爽。”

    “无妨,亮背给主公听。”诸葛亮富有意味地一笑,他轻轻念道:“今王发明惠,诸侯之士来归义者,今使复之三世,无知军事;秦四竟之内,陵阪丘隰,不起十年征。者于律也,足以造作夫百万……”

    刘备有些生疑了,诸葛亮百事皆有准绳,不会平白无故地背书,他也不急着探问缘故,就书论书道:“商君书奥壸,孔明可否开释一二?”

    诸葛亮静静笑道:“这说的是商鞅谏议秦孝公广拓土地,以徕三晋之民,务为农耕,蠲免赋税,则不夺一地而三晋之民可尽!”

    刘备恍然:“原来是这么个说法,这一手还真是绝,不夺地而尽得其民。若果然奏效,三晋之民皆跑去秦国耕地,三晋民力凋敝,哪里用辛苦征伐,三晋已空耗国力,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诸葛亮欣然赞道:“主公明鉴!”他莞尔一笑,“自古民心为贵,民在天下在,民去天下亡。诸侯皆穷争土地,却不知天下根本在民,无民力支撑,纵然囊括九州四海,仍旧守不住江山!”

    徐庶插话道:“秦有地而得三晋之民,倘若无地如何争民?”

    诸葛亮轻举三根指头:“一布信,二重赏,三申礼。民趋利而往,无利而去,若行此三者,纵然如今地方偏小,但有民力倚靠,根本撑持,自可倚根本而拓土地,”他缓缓地停了,之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可以效法。”

    “效法?”刘备终于能肯定了,诸葛亮阐述经典果然暗藏玄机。

    诸葛亮点头:“对,如今我们虽寄寓荆州,偶得新野容身之所,然毕竟为他人地盘,兵力财力薄弱,若要募兵以备北方还得经过荆州牧许可,百事难以施展,因之,亮窃以为可以徕民之术为募兵之策!”

    刘备渐渐提了精神,他认真地看着诸葛亮,每个字都打入心里最契合的地方。

    “募兵有两难:一、我们不可在荆州本地编户中招募,人民户簿皆在荆州属吏手中,我们无权持握;二、贸然扩充兵力会引起襄阳猜忌,稍一不慎,很可能祸及自身!”诸葛亮缓缓道。

    “然则,万事无绝死,总可以找到空隙。荆州为南北要冲,数年未逢硝烟,北方人民驱家奔赴以避战火,荆州八郡百姓有十之一二为不著户籍的流民。这些流民不归荆州司衙管束,无籍无编,却又耗费荆州财力养护,很让荆州官属伤脑筋,流民伤损荆州,而我们正可借流民之力。”

    刘备有些懂了,但他还想不到具体处事的细节,于是恭敬请教:“怎讲?”

    诸葛亮道:“主公可上告荆州牧,称主公愿招募流民耕地,一为安定流民,自耕自养,少耗荆州财力;二以耕养战,万一北方曹操南下,流民也能自保,不致滋生内乱,荆州兵力也可少分力来佑护流民。”

    刘备明白了,诸葛亮这是打着安抚流民的幌子践行募兵之实,他犹犹豫豫地说:“这……是欺瞒景升兄么?”

    未等诸葛亮说话,徐庶先自抚掌道:“好谋略,能得良策当择而行之,何必苛求琐碎道义?但有大义不灭,大节不改,所谓大行不顾细谨,主公毋要摧折良谋而生犹豫之心。”

    刘备低头思想好一会儿,轻叹道:“罢了,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既要摆出农耕抚民之貌,又要暗行募兵之实,该如何均衡二者?”

    诸葛亮和缓地说:“农耕并非只是貌,可求取荆州荒地招募愿耕地的流民,流民无有生计,只能以贱业为生,如今能得田土养家,必定会欣然前来。俟后,可将这一部分流民归在我们麾下,半日耕半日战,一年农事结束既能充实军粮,还能训练出一支军队,那时襄阳方面若再有质疑,也莫可若何!”

    刘备沉吟:“办法倒是好,只是募兵之后,军资则相应增多,去哪里找偌大的财力养兵?”

    “借!”诸葛亮轻捷地迸出一个字。

    “借?”刘备愕然,“向谁借?”

    诸葛亮肯定地点头:“可向荆州豪门借!”

    刘备一笑:“他们怎肯借钱给我,这些豪门世家,哪一个不会精打细算,攒下的家产分文不能赊出?他们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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