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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43部分阅读

    开,弃了仁心仁术,便弃了贻误成就霸业的优柔寡断,只有让自己变得残酷,方能建立君王的辉煌。

    刘备觉得自己真的不在乎了,他用力捏住手掌,仿佛握住一个冷酷的信念,他发誓要将益州握在掌心,真正实现隆中对的美丽远景。

    隆中对,你又离我近了一步。

    ※※※

    刘封用力一掷,手中的青竹简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裂开了一条豁然的缝,像合不拢的嘴,装腔作势地吐露着心事。

    门外的仆从听见屋里摔东西,也不敢进来瞧个究竟,知道公子脾气暴戾,他发火时,最好躲远点,以免惹祸上身。

    刘封望着屋里的家什,竟恨不得统统砸个稀烂,若是此刻面前站个人,他也想一刀劈开那人的脑袋。

    他刚从江陵回来,和孟达见了面,孟达大约没想到自己呈给诸葛亮的上情文书会被刘封知道,尴尬得几乎想避而不见。两人各怀鬼胎,彼此话不投机,虚伪地撑开两张僵硬的笑脸,说了三句话便各自告别。

    刘封觉得自己很冤枉,所谓侵占民田,说到底是被孟达坑了。

    孟达被刘备遣去镇守江陵,为了在新君面前获得更牢固的地位,不免要讨好新君的儿子。他那日说荆州拓荒,江陵有一百亩荒地无人认耕,问刘封要不要,刘封想也不想地接受下来。没想到那里原来是江陵大户的祖陵,因多年迁移远去,渐渐竟遗弃了。后来收到消息,被占了土地的大户哪里肯依,一纸讼书告去江陵公门,孟达本来想悄悄压下去,但大户非比寻常百姓,不肯罢休,说是公门若是不理讼状,他们便上荆州牧府评理。为了洗刷清白,孟达只好向诸葛亮求告,也不说实情,吞吞吐吐地露了一半。本以为擅长燮理争持的诸葛亮会将这件事弭平,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关羽,活生生搅浑了这一池水,逼得刘封颜面扫尽,也使得孟达大为尴尬,本来是私下里交通谄好的阴事儿,被阳光一曝晒,倒让两人生了嫌隙。

    刘封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凌辱,他恨孟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卖了他还充好人,更恨关羽多管闲事,挫伤他的自尊。堂堂荆州牧公子被荆州牧手下将官屡次欺辱,他虽名分尊贵,竟比不过一个微末的刀笔吏。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发着毒誓,可总有一天会怎样呢,他不知道。关羽的势力如日中天,没有人能撼动他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刘备对这两个结拜弟弟的恩情超过了儿子,每每提及便唏嘘叹息,称没有关张便没有刘玄德,更何况他刘封还是义子。

    刘封沮丧地捶了一下膝盖,他像砍倒的木桩般倒下去,一缕飞尘恰好落在他脸上,他吹了一口气,飞尘飘了出去,在黑暗的角落里划出一丝刻毒的笑。

    第四章 涉险孤身说主母,追回刘氏血脉

    雪化了,冰澌融泄,沉寂了一冬的世界开始复苏,黯淡的天空逐次放射出和煦的阳光,驱赶着冻得硬邦邦的空气。

    带了暖意的风钻了出来,飒飒地绕着房梁游动,天气果是要见好了。诸葛亮抬头望着不刺目的阳光,心底生出了无限的感叹。

    他顺着漫长的游廊快步走去,融化的雪水积在地上,镜子般映出他白衣羽扇的身影。

    长廊的尽头蜿蜒出一条宽只能行两人的石子路,他轻踩了上去,被雪水润泽的石子踏着有些滑脚,走起来须蹑足轻行。这条路还未走完,已听见路的尽头处传来格外响亮的吆喝,把残剩的寒冷都荡涤干净了。

    “你小子又耍赖!”

    “小气,让一次嘛!”

    诸葛亮循声一望,看见关羽和张飞坐在一座亭里,因天还未曾完全去寒,足边还烤着红彤彤的炭火,两个对面而坐,正在下棋。

    关羽狠瞪着张飞:“数数看,一局棋,我起首便让了你六子,你又频频悔子,我让了无数回,你还要让,这棋没法下了!”

    张飞愁苦着脸:“记得可真清楚,就是个小气性子!”他正嘀咕着,没提防关羽扬手将他掌中的棋子夺过,“啪”地定在棋盘上。

    “哈哈,落子无悔!”关羽拍手大笑。

    张飞哼哼嚷着,忽地双手一抹棋盘,将那枰上的棋子混了个乱七八糟,黑白子混淆一处,叮叮当当还掉了一地。

    他放声大笑:“哈哈,关老二,我看你怎么赢!”

    关羽青了脸,抓起一把棋子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张飞哪里肯妥协,立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抓住棋子投掷。霎时,亭中棋子飞舞,犹如满天星雨,里中夹着两个粗莽男人的吼叫声,亮晶晶的黑白子飞出了亭子,还滚在诸葛亮的脚边。

    诸葛亮站在亭下,瞧着这两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武神竟像个孩子似的打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不由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听见咳嗽声,握着棋子扭过头去,正瞧见亭外遒劲老梅后的一袭白衣,红的梅花和白的衣襟互相映衬,煞是好看。

    “啊,军师!”张飞将棋子往枰上一丢,脸上立时现出了欢欣的笑容。

    诸葛亮抬步上了亭台,笑道:“二位将军好雅兴!”

    关羽搡了张飞一把:“别提了,跟这小子下棋,有什么雅兴,还是改天与军师对弈吧!”

    诸葛亮点头一笑:“云长棋艺精湛,亮甚为佩服,改日定要讨教一番!”他拂开石墩上的棋子,稳稳地坐了下来。

    关羽仄身从背后的一面小案上拿起一只信袋:“这是半个时辰前刚到的益州急件,军师过目!”

    诸葛亮掏出信袋里的一片竹简,信并不长,须臾便即看完,他捏着信沉吟,眉头却锁紧了。

    关羽说:“大哥还困在雒城,两百多日了,竟就是攻不下来,上月来信说是雒城难攻,今仍围之,今日的信还是这么说,似乎这信就没改过!”

    “什么鬼城,半年多也攻不下来,有天王老子在守?”张飞粗声粗气地说。

    诸葛亮微一叹:“主公孤军深入,辎重不济,军粮皆靠仓廪野谷,时间拖得越长,刘璋准备越充分,对我方越不利。久围雒城不下,对方后援一旦奔袭,或者坚壁清野,驱民四避,主公恐怕很难撑持下去了。”

    诸葛亮又看了一遍信:“霍峻独守葭萌关……算算看,自主公离开葭萌关攻克涪县,霍峻便屯守后方关隘,竟一年有余了。”

    张飞由衷地赞道:“霍仲邈好不英威,大哥率主力南下,他独自守关待命,兵力微薄,而乃不辱军命,我好生佩服!”

    诸葛亮皱眉道:“主公说张鲁遣将南下经略益州,霍峻告急求援,奈何主公分身乏术,不能回师驰援,战局越发混沌了。”

    张飞嗤之以鼻:“张鲁这个混账,他这是趁着我们和益州交锋,想趁乱分一杯羹!”

    诸葛亮担忧地叹息:“而今前有雒城之阻,后有葭萌之危,主公进退维谷,再拖宕下去,只怕会生出难以预料的变故。”

    关羽忧心忡忡地说:“军师,你看我们要不要增援益州,为大哥解围!”

    诸葛亮默然思量片刻,轻轻摇头:“暂时不用,主公信里并无增兵之意,想是尚未到万难之境。不过,且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他看住关张,正容道,“云长,翼德,烦你们翌日校点精兵,做好随时入蜀的准备!”

    “是!”两人都合手一拱。

    诸葛亮把信轻轻地放下,慢慢地把目光移开了,枝丫参差交错的梅树掩映着石子长路。那路上急急忙忙跑来一人,路太湿滑,他跑得又急,一步一蹀躞,两步一踉跄,满身都溅起一溜溜的雪水。

    “先、先生!”修远喘着气冲到亭边,扶着柱子大声咳嗽。

    “出了什么事,急成这样?”诸葛亮站了起来。

    “了不得了,我刚才本在屋里……夫人,夫人赶来……她说主母执意回江东,还把公子也带、带走了!”

    诸葛亮大惊失色,关张也是震惊,张飞跳着脚地奔向修远:“你说什么,她把阿斗带去江东?”

    “是……”修远捶着胸口,“她说要回江东,再不回来了……”

    张飞瞪眼咆哮:“好个无情无义的娘们儿,走就走,还把我侄儿也带走!”

    诸葛亮急声道:“二位将军,速去阻拦,无论主母肯不肯留下,也定要把公子抢过来!”

    一向稳重的诸葛亮说出的话也决断不留情,关张二人知道事态严重,飞身跳下亭台,狂风般冲出去,张飞还一路狂呼:“来啊,备马,所有亲卫一起出动,随我去救公子!”

    诸葛亮也等不及了,一把捏紧羽扇,跟着关张飞跑而去。他步子迈得很大,心中又焦急万分,湿漉漉的路绊得脚步不稳,几次险些一跤摔倒,却是全然不顾,只顾闷头奔跑,撞得迎面过来的仆役闪避不及,这不顾一切的狂奔与他素日的持重冷静竟截然不同。

    到了门首早有快马准备,关张两骑已率了一队亲卫奔得远了,他也不知劳累,竟如武将般一跃跳上马背,狠狠一抽马尾,随着关张的蹄尘紧紧尾随。

    转过一条街,便到了刘备府,却打听得孙夫人原来已去了江边,众人都急得满头汗。关羽吩咐水军立刻备船,倒转马头,与张飞以及亲卫侍从迅速驰到江边。

    狂风骤雨般疾驰到了江岸,却见一艘大船刚刚起锚,船帆高张,顺着风势推涌波涛,离那岸边越来越远。

    “嫂嫂!”关羽在岸边高声呼喊,可任凭他叫破喉咙,船上却没有一声回应。

    张飞气得在马上猛甩马鞭:“臭娘们儿,无情无义,把我侄儿还回来!”

    关羽着急得一个劲地骂水军校尉,好不容易才见荆州水军行船来岸。一行人跳下马,疯一般地跳上船,关羽和张飞竟然亲自起碇,恨不得下了水去推船。

    “你们看!”诸葛亮忽然叫道。

    众人惊异,顺着诸葛亮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大船的一侧竟漂着一艘小舟。舟上一人银盔银枪,手中长枪一撑舟板,借力反弹,飞身跃上大船甲板。

    “是子龙!”张飞跳起身欢呼。

    船上霎时一派喧哗,赵云持枪左右穿插,与那船上侍卫打了起来,不过数招,便打得满船侍卫跌足倒地,竟无人能阻他锋芒。忽有一个女人钻出了船舱,怀里搂着一个小孩,指着赵云谩骂,似乎是孙夫人在训话。赵云却不卑不亢,始终不曾屈服于孙夫人的威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孙夫人抽出长剑,竟要与赵云对决。

    “划快点!”张飞在甲板上暴跳,一会儿冲去把住舵,一会儿拔出剑在空中抽锸,一会儿满口飞着脏字眼儿。

    两船越来越近,十来艘荆州水军艨艟战舰开出水寨,渐渐对那大船形成了合围之势。当此之时,江风寒烈,铅云低垂,风帆鼓鼓振荡,竟大有两军激战的紧张气氛。

    “嫂嫂,将侄儿还回来!”关羽扬声高呼,两船稍稍合并,船身轻碰,冲力撞得两船轻轻摇晃。

    孙夫人紧紧护住阿斗,环顾周遭,荆州水师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艨艟战舰上的水兵手持铁索利器,大有飞索上船之意。

    “你们想杀了我吗?”她怒目圆瞪,纵在险境,仍是傲气十足。

    诸葛亮在船头深深一拜:“我等闻知主母返回江东,特来给主母送行。另外公子不宜随主母而行,望主母暂留公子!”

    “送行?”孙夫人仰头大笑,“好不虚伪的说辞,明明是来逼我,却装了个欺诈的脸孔,真是恶心得紧!”她凛然怒道,“我告诉你们,江东我回定了,阿斗我也要带走!”

    诸葛亮很冷静:“那么请问主母,欲带公子走是为何,主母又为何忽然想回返江东?”

    孙夫人冷冷道:“江东是我家,我想回就回,需要军师大人许可么?至于阿斗,他是我子,做娘的带儿子回家,犯了哪条王法?”

    诸葛亮的语气很温和:“主母差矣,诸葛亮何敢阻挠主母归家,主母心系故园,欲探访桑梓是人之常情,然则,主母断不可带了公子走。公子乃主公骨血,一身干系重大,当年当阳之难,赵将军身负公子,从万军中杀出重围,才保有了主公这唯一的血脉。后来甘夫人临终殷殷,将公子托付于我等,叮嘱我等必要上心佑护,不可须臾懈怠。可怜公子前遭兵祸,后遇母亡,孰人不怀怜惜之情,孰人不生慈哺之心,望主母体恤主公血脉得之不易,看在夫妻情分上,留下公子。我等当深感夫人厚恩!”

    一席话说得很平静,没有一丁点的激烈情绪,而话中却套着话,孙夫人怎能听不出来。诸葛亮是说自己不是阿斗的亲母,甘夫人当年临终托孤,也不是托给自己,自己没有权力养阿斗。若一意孤行带了阿斗走,竟像是要绝了刘家的后胤。

    她听得心寒,深觉得自己被诸葛亮看低了人格,脸色刷地变白:“诸葛亮,明说了吧,你想怎样?”

    “请主母留下公子!”诸葛亮字字如金音。

    孙夫人死死地盯住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江上的雾气随风摇荡,诸葛亮沉静的脸浸在蒙蒙的雾里,仿佛绰约的月光。都说诸葛亮是美男子,为什么自己越看越觉得可恨呢,她挑起眼睛说:“我若是不答应呢?”

    诸葛亮轻轻叹息:“孙刘两家联盟交好,何必兵戎相见!”

    诸葛亮并没有正面回答孙夫人的问题,可这两句话却彻底道出了结局,孙夫人霎时觉得心中无限悲凉。她想着自己远嫁荆州,几年过往,既锁不住丈夫渐行渐远的心,又不能得到这些僚属的真心尊敬,到头来,心灰意冷想要归家,还被人逼得无路可退。

    她望着诸葛亮,咽下一口悲酸的气,昂起脸说:“好,我可以留下阿斗,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主母请讲!”

    孙夫人一字一顿地说:“你亲自上船来接阿斗,我还有些话要吩咐你!”

    刹那寂静,唯听见江风飒飒连绵,高耸入云的桅杆不住地摇晃,发出嘎拉嘎拉的颤抖声。

    “军师,不可去!”关羽悄悄扯了扯诸葛亮的衣服。

    诸葛亮深沉了一口气,他向前迈去一步,声音清朗而干脆:“好!”

    “军师!”关张二人同时急呼。

    诸葛亮对他们宽慰地一笑,羽扇紧一握,大步走向船边,对面船上将一块很宽的舢板搭过来,他一步踏上去,对面的水手一拉他的手腕,脚步颠颠一跑,便跳上了甲板。

    “军师,你……”赵云见诸葛亮不顾危险亲自上船,又急又忧。

    诸葛亮轻抚他的肩,向他笑着摇摇头,转身对孙夫人一拜:“主母!”

    孙夫人怀里的阿斗本来心里正在害怕,乍见诸葛亮来了,瘪了嘴巴哭道:“先、先生……”

    诸葛亮对他柔声道:“公子不哭,先生带你回家!”

    孙夫人道:“你跟我来!”她牵住阿斗,反身进了船舱,诸葛亮并不犹疑,跟着她迈了进去。

    船舱不高,舱顶仿佛一个倒扣的锅,压得光线弱了下去,孙夫人倚着舷窗而站,手还紧紧拉着阿斗,就像是在抓住某种流沙般不能握实的东西。

    诸葛亮在她身后站住,却隔了一段距离,舱里没有人,猎猎江风击打在舱外,仿佛要将这船掀翻了。他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沉入了深不可知的江底,漫涨的水遏住了彼此呼喊的声音。

    很慢地,孙夫人转过了身:“你果然有胆气,竟敢只身上船,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她持剑的手向上轻举,一抹寒冷的剑光映在诸葛亮清峻的脸上。

    诸葛亮毫无惧色,淡然一笑:“主母不会!”

    剑在空中发出寒光,孙夫人扬起了冰冷的笑:“你这么笃定?”

    “亮相信主母!”诸葛亮很平静。

    孙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剑却慢慢放下:“你既有胆量孤身上船,我便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和刘玄德有两年之约。当日他入蜀前,我曾与他约好,若两年之内,他还不来接我,我便会离开他!”

    这是诸葛亮根本想不到的,他刹那间讶然,饶是他睿智明断,也无法应对这个古怪的夫妻约定。

    孙夫人酸楚地笑了一声:“如今两年之约已到,可他仍然音信全无,我便知道,他早已把我忘了。他既绝情至此,我又何必强留,成他厌弃的累赘呢?故而我才去信江东,请我兄长遣船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