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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9部分阅读

着前面入进了县学内部。

    这几个杂役大概是提前得过打点的,没有对方应物表现出丝毫讶异,就好像方应物本来就是他们当中一员似的。

    如此这般,方应物混进了已经被用作考场的县学。在县学内部,都是许入不许出的杂役和文吏,相对就松散的多了。

    任由方应物转来转去,没入盘问检查。一刻钟后,他找到了位于后堂的提学官临时公房。

    守在房门外的,是提学官长随,上次也随着李提学去过上花溪村。他见到方应物突然出现在面前,吓了一大跳。

    方应物唯恐节外生枝,抢先低声道:“去禀报,在下为商相公的事情前来拜见大宗师,误了事惟你是问!”

    那长随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公房禀报。

    第六十七章 名利双收

    目送这长随进了屋,方应物颇有感慨。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却不料这长随如此痛快便去通报。

    天下人里,门子、长随这种人可恶归可恶,吃拿卡要的事情不会少做,但同时也绝对是最有眼力的人群了。这种职业若是没有眼力,那是做不长久的,主人家也不会让你做长久的。

    不多时,长随出来对方应物道:“老爷有请。”

    方应物便进了房间。屋子是外面书房、里间卧室的格局,提学官李士实坐在书案后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身短打扮的方应物进来。

    在别人的主场,当然不可能随便摆山人高士的谱,这太招人烦。于是方应物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上前见礼道:“淳安童生方应物,见过大宗师!”

    李提学微微颌,冷淡的问道:“你费尽心思潜入县学来见本官,想说什么?”

    方应物解释道:“商相公托付在下,与大宗师说几句话,怎奈大宗师已入试院,故而不得不冒险犯禁,还望大宗师海涵。若大宗师降罪,此事责任全在小子一人身上,不必牵连他人。”

    “罪责先不谈,商相公有何话要说?”听到“商相公”几个字,李提学虽然仍不动声色,但却悄悄把耳朵提了起来细听。

    他不去府城,却定要按临淳安县,督学考试是本业,窥探商阁老动静才是主业。

    当然商阁老有没有心思起复,有没有就此而搞活动,实际上和他一文钱关系也没有。辅变动影响不到他这个层面。那是辅万阁老该操心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为了当浙江提学官,表过忠心要替万辅充当耳目。打探消息而已。但就是打探商相公的消息,也要靠谱才行。不好胡乱捏造,否则若导致万辅误判情况,必然要迁怒于他。

    这就是他真正犯愁的地方了。商相公深居简出,除了回乡时候,与外界公开交往很少,而且又拒不见他,导致简直完全摸不清状况,更没法上报消息。

    这位大宗师说到底才三十二三岁,远远称不上老j巨猾。面对这种未知状况,很有点不安。

    如果有方应物这种类似于商相公关门弟子角色的人前来谈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悟过道的方应物胸有成竹,对大宗师略显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不急不忙道:“商相公曾经在私底下称赞道,大宗师纲纪严明,督学有方,涤净风气,立身持正。堪为天下学官表率!”

    李提学那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颤动了一下,下意识出口反问道:“商相公当真如此说?”

    他在淳安治学,也知道自己触犯了乡绅大户的利益。压力不是没有。如果名望卓著的本地老大人物商相公能站出来为自己鼓吹几句,当然他就变得轻松许多。

    不过李提学大概也觉得自己激动失态了,有点自降形象。便又咳嗽一声,恢复了无动于衷。

    冷静下来后。李提学便想道,方应物说这些话是商相公私下之言。那有何用?若是商相公公开赞扬,传的人人都知道,这才值得自己激动一番。

    方应物答道:“说是说过的,不过不为人知而已,在下也以为,大宗师当得起这句话。”

    刚才说话之间,方应物暗中观察,再结合自己先前的分析,现这提学官果然是心思很多、瞻前顾后的。从他身上,能看出两种矛盾交织。

    第一是,这位大宗师只有三甲末尾功名,原本是不可能坐到浙江提学官位置,但靠着辅万安强力支持却坐上了。

    为了服众,也为了预防性保护自己,所以行事比一般提学官更容易走极端,就怕别人说他不行,从他在淳安的严厉手段可见一斑,一口气黜落十几个秀才的举动可不多见。

    李大宗师几十年后,政治斗争失败致仕回家还不肯老实,非要帮着宁王造反,大概也是这种执拗性子的一种反应罢。

    第二是,此人内心还存有几分羞耻感。万辅是靠着拍万贵妃马屁起家的,行事一味谄媚逢迎天子,所以在士林里的口碑不怎么样,和商相公这种德高望重的士林领袖比起来差的太远。

    李提学虽然是靠着万辅提拔才有今天,但并不表示他就不渴望别人认可。至少刚才提到商相公赞扬过他,他的脸色很是变了变

    就目前李提学的实际状况而言,跟随万辅得利,善待商相公得名,所以他才很矛盾。

    想至此,方应物又试探性的问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大宗师是万辅的门生?在万辅这儿恩遇非常?”

    李提学顿了顿,才简单地说:“万阁老对本官有知遇之恩,这是不消说的。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意?想攀交情就免了!”

    谁想和万安这十来年后必然倒台的阁老攀交情?方应物心里腹诽几句,然后道:“朝中大人物之间的事情,绝非吾辈可以揣度。

    而商相公是很善解人意的宽厚长者,他不肯见大宗师,也没有当众赞扬大宗师,正是为了避免出现什么为难事情。”

    李提学下意识的点点头,这话不错。大佬暗战,他们这些马前卒是应该小心为是。如果商辂说自己的好话,传到了万辅耳朵里,谁知道会怎么想?

    方应物话头一转,“其实在下不这么看,也一直劝商相公道,这些顾忌是没必要的。既然大宗师正直有力,就该赞扬,难不成因为门户之见,这世道就当不得好官么?”

    方应物三言两语,说的李提学越纠结,名利之间确实难以抉择!

    忽然听到方应物话头一转,语气肯定的说:“至于些许顾虑,是没必要的,大宗师自己向万辅说明了就是!”

    李士实下意识问道:“如何说明?”

    这句问话,有点暴露心思的意思,就差明说“我也很想找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应物笑了笑,“这就是商相公委托在下和大宗师谈谈的原因了,在下觉得,不能让大宗师为难。”

    李提学很想请教,但抹不下面子说向方应物请教,考虑半晌才开口道:“不知商相公何以教我?”

    方应物没在意提学官拿商相公当门面,这不重要。言道:“同一件事情,事实如何也许不重要,如何解读才是最关键的,便如经书必看朱子注释一般。

    大宗师在淳安从严治学,很是有些地方父老不满,若商相公却出言支持并加以赞赏,大宗师可以就此写信给万辅加以注释,自然能打消万辅的疑虑。”

    经过方应物拿名利诱惑,两人交谈一步一步到了这个深度,李提学也放下了架子,不再把方应物当小小童生看待,直接问道:“究竟如何解释?”

    方应物侃侃而谈道:“大宗师可以告诉万辅,你是故意通过此事测试商相公反应,现在得到了结果,便来上报

    商相公能赞扬大宗师,说明了以下几点:其一,商相公心态上还将自己当成宰相,否则应该尽量避免对政务多加议论褒贬,这才是致仕宰相的心态。

    其二,商相公还很在意自己的官声,否则从地方士绅私利角度出,应当反对大宗师这些影响到士绅利益的举动。

    可商相公仍然一力支持大宗师,这说明商相公仍然将自己当做讲究大义的官员看待。没有抱着交好家乡士绅,一味维护本地利益的心态。

    总而言之,大宗师可以向万辅表示:经你探查,商相公仍然存有起复之心!”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提学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悟到了许多。自己做了十来年官,没想到却被一个小童生点拨了。

    万辅最关心的就是商相公到底什么心思,只要自己声称打探了出来,并给以貌似合理的解释,万辅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猜疑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相反还会更看重自己!

    只要能把万辅那边糊弄过去,一切就好说!

    而且还可以养“寇”自重,只要上报商相公这边有起复的可能性,万辅就会更加倚重自己来打探第一手消息。自己便可以趁机增加在辅心目中的分量,为更上一层楼做准备。

    大不了过一两年,再上报一次“商相公虽然有起复心思,但在辅老大人严防死守之下,已经死心了”,那样最后皆大欢喜。

    这就是名利双收!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商相公会公开称赞自己,创造出让自己闪转腾挪的机会么?虽然李大宗师扪心自问,觉得自己确实做得还不错。

    方应物再次强调道:“在下是受商相公委托而来!”

    李提学闻言也下了决心,拍案道:“本官在此任三年,绝不负商相公所望!”

    三年还包括以后的乡试么?方应物行礼道:“在下为自己也谢过大宗师!”

    达成一致意见,方应物没有久留,又悄悄的从县学角门溜了出去,回到家中专心准备起两日后的道试。

    同时给商相公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如何做“官场题目”的经过都说的明明白白。商相公回信没有点评,只写了一行字:“道试之后,往倦居书院一行”。(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道试上的惊喜

    转眼之间,二月底的道试日期到了。按照惯例方应物提前一天去了县城,住进项成贤宅中。从这点看,大宗师按临淳安,当地童生还是沾了光的,不用奔波府城参考了。

    面对小三关中的最后一关,也是彻底从二等公民兑变为一等公民的一关,方童生还是比较气定神闲的。该做的都做了,目前只有等着结果罢。

    次日凌晨,方应物便提着考篮,到了县学大门外等候点名。道试检查比县试、府试都要严格的多,从某种意义上,道试才是科举之路的正式开端,县试府试都只能算资格预考而已。

    脱鞋子、拆髻等检查手段也在道试隆重登场了,摧残着即将跨入士子阶层的考生的情绪。

    随着人流,方应物过了门口,慢慢进入考场。去年县试也是在这里考的,这次布局和县试差不太多,桌案整整齐齐的露天排列在甬道两侧。

    方应物按照领取的试卷考号,找到了座位,便开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几通鼓响,成化十四年淳安、遂安两县集中道试开始了。

    方应物睁开眼睛,看到有两个小吏举着考题牌子,一边高喊题目一边在甬道上来回走动。

    道试和县试、府试同样是两道题,但有所不同,一道是四书题,另一道却是五经题,不像县试府试都是两道四书题。

    耳朵不好的可以看牌子,眼神不好的可以听叫喊。方应物距离甬道比较近,足以看得清牌子上的题目。先看见了四书题,分明是《色难有事》。

    这个题目。叫方应物心情很是波动了一下。前几天他刚从倦居书院出来回到家中,正处于疯疯癫癫状态(兰姐儿语)。曾经写过一篇《色难有事》。

    今天遇到了熟悉题目,当然是好事情,仿佛有一种押题押中的快感,这可是好运气好兆头!只要将前天那篇原文抄上即可,而且搞文章的都知道,疯疯癫癫状态下写出的东西往往是水准最高的。

    但方应物随即就高兴不起来了,反而有点痛心疾,这种类似于押题押中的绝好运气,还不如出现在今后的乡试以上大考试中!在这种已经打通关节的道试里碰到熟题。简直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唏嘘感叹完毕后,方应物又去看五经题,随即现五经题只有两道。

    第一道是《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一章》,出自于《春秋》;第二道是《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出自于《礼记》。

    忽然整个考场哗然,因为这五经题很不正常!前文介绍过,四书是士子必修课。五经是选修课,五经之中只要选一经专攻即可,比如方应物就是治《春秋》。

    当然,《春秋》和《礼记》是最难的两经。如今很少有人选择这两经攻读。

    而到了考五经的考试中,必须每一经都要出题,也就是说道试必须要出五道题。而考生只需选择自己本经的题目作答即可。

    但现在这次道试,五经题只出了春秋题和礼记题两道!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三经的题目,怎能不让考生哗然!大部分人都不治《春秋》和《礼记》。怎么答题?

    随即很快又有小吏举着牌子,牌子上提学官告示给出了解释

    “近年士气浮躁,贪图简便者甚众,士子多不习《春秋》、《礼记》,长此以往,唯恐经业失传矣!

    故责令诸生习《春秋》、《礼记》,今次考试,以四书题取士,以五经题定等次。

    能默写《春秋》、《礼节》题目所在章节并行文者,即准补禀膳生员;能行文者,准与补增广生员;能写策论者,准与补附学生员。”

    看到这次以四书题取士,而五经题只是定等次的参考,众考生才渐渐平息下来,没有生大闹考场的祸事。

    乡试以下考试的随意性很大,几乎就看主考官个人兴趣和意愿,由此可见一般。

    李士实大宗师这次就是不走寻常路,用避免经义失传为借口,以《春秋》、《礼记》定等次,能同时默写章节和编出八股文的当禀膳生员,能编出八股文的当增广生员,能写策论的当附学生员。

    这对于方应物而言是天大好事他恰恰是治《春秋》的!

    穿越之前那个方应物前身,别的不行,死记硬背功夫好还可以,一本《春秋》硬是让他背下了,所以现如今方应物默写《春秋》是没问题的。只要再编一篇八股文,那么进入县学后直接可以充当禀膳生员了!

    却说县学生员分三等,第一等级是禀膳生员,领取国家禀粮;第二等级是增广生员,地位低一点;第三等级是附学生员,地位更低。

    刚考中秀才进学的,只能充当附学生员,然后在岁考等考试中成绩出色,才有可能升为禀膳或者增广生员。

    现在大宗师别出心裁搞了这么一出,方应物倒是非常意外和惊喜,心里爽的像六月天吃了冰镇西瓜。

    中秀才不算惊喜,他已经有足够心理准备了,但是中了秀才不用苦熬升级,直接变成每月领取国家补助六斗粮的一等禀膳生员,那绝对是大惊喜。

    而且禀膳生员很容易取得乡试资格的,不像大多数增广生和附学生那般充满不确定性。

    要知道,乡试资格也是限定名额的,并非中了秀才就万事大吉。淳安县底蕴深厚可能有一百多秀才,但能参加乡试的不过四十个。

    方应物有点不能相信,这难道是大宗师主动投桃报李么?前天偷偷见面时,倒也简单聊了几句学业。

    若确实是大宗师故意为之,那他真是个在小地方很精细、很有创意的人,这种时机都能凭空制造出来,不愧是几十年后创意大到了敢跟着宁王造反的人。

    胡思乱想了片刻,方应物按下心思,开始提笔答卷。这个过程很顺利,四书题有腹稿,很快写完;但春秋题倒是废了一番功夫,默写完题目所在章节后,又费了两个时辰,才凑出一篇八股文。

    誊抄完毕后,方应物起身交了卷子,自有小吏收卷糊名。主考官李大宗师又将方应物留下,问了几句话,算作面试。

    李大宗师问:“论语中子曰二字最多,以此为题,汝可试着破之。”

    这是对八股文技术的小考验,方应物通篇大文章水平一般,但对开头几句的小技巧还是有点心得,当即模仿八股文破题格式答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李大宗师又刁难道:“以你名字方应物为题,如何破之?”

    方应物想了想,答道:“姓方为做人之本,名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