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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30部分阅读

头,一切以保身为主。一年来他不但对天子无所规谏,反而一味谄媚逢迎,甚至与当红太监梁芳有所勾结。

    虽然稳住了内阁位置,没有像兵部尚书项忠、左都御史李宾那样遭到大清洗,但在士林中风评也急转直下。

    方应物说的不错,现如今就算他想出面卖直搏一个清名。也没人会真正相信他,估计都要冷眼旁观只当演戏看。

    这对一个位极人臣将来要在史书上留名的读书人而言,是何等的悲哀。其实很多读书人都有一颗君子的心,只不过进入名利场后。有的人被现实掰弯了,有的人被现实折断了。

    此子确实很机敏,刘吉心里暗赞道。但刘棉花毕竟是刘棉花,立即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掩盖了短暂的失神。“话说到这里,你我真不必遮遮掩掩说话了。你以为然否?”

    这是考验完毕,终于要步入正题了么?方应物连忙答道:“老大人所言极是。”

    不知怎的,方应物这时候也感到很轻松,与刘棉花几个回合下来,老底都被他老人家看光了,因而现在没必要再套上任何累赘的伪装。

    可以轻装上阵,这种感觉确实不错,与商相公和王恕打交道时,从未感到过这种轻松感。

    刘大学士承诺道:“关于令尊的事情,老夫打算伸出援手,替令尊向天子说情。”

    “谢过老大人!”方应物喜出望外,但又担忧的说:“替家父这种诤臣说话,难道老大人不怕让天子不高兴么?按照惯例,老大人不该有这种举动。”

    刘吉毫不在意道:“老夫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

    刘大学士本不想将具体情况全盘托出,但见方应物一脸求知表情,便晓得今天如果不说就不能取得方应物的信任。

    他只好简略的说了几句:“如今令尊的奏疏还在天子那里留中不,我只须对天子说,方清之这是为了拿陛下博取声望,陛下千万不可上当。

    况且如今中外瞩目,如果明奏疏处置方清之,只会扰乱人心,陛下也将为奏疏中内容大失颜面,反而让别人对方清之的奏疏信以为真。

    所以还是将方清之交给老夫,暗中悄悄处置了比较好,对外不便声张,等待事情自动消弭。”

    方应物又一次叹服,这位刘大学士做官和稀泥的本事果然非凡,就那几句话,处处打着为天子脸面着想的旗号,说动宅男性格的成化天子并不难。

    方应物便问道:“再次代替家父谢过,那不知老大人所图是什么?”

    刘吉笑道:“不难,你只需要在事后,公开对老夫感恩戴德致谢即可。还有,你作诗水平不错,到时候赠老夫几诗词,譬如周公恐惧流言日这样的。”

    方应物恍然大悟,刘大学士的目的原来在这里。

    也正如自己所说的,他想卖直求清名是不可能了,不会有人相信。但他可以从另一种角度弥补形象。

    比如时局艰难时忍辱负重、含羞蒙垢,一边承受中伤,一边默默救助忠良。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

    若要达到这个目的,一头热显然是没用的,需要获救的当事人主动去唱赞歌,还要唱出水平来,稍差些都是无效的。父亲显然不是这块料,但自己却是可以。

    刘吉坦然说:“明人不说暗话,老夫看得出来,你是个真正聪明但又不迂腐的人,听说了你的事迹后。老夫便觉得事情还有可为,因而才会召你前来。”

    方应物敢肯定,刘大学士应该是真的没有帮助父亲的打算。冒着让天子不高兴的风险,救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最后什么好处也没有,而且还有可能被获救者大骂一顿,这种事情刘棉花当然不会干。

    而现在,有了他方应物这个经过考察确认的“聪明人”,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人能做搭档。上演一场双赢的对手戏,刘大学士的积极性自然就高涨了。

    简单地说,就是方应物营造的父忠子孝名声很成功,刘大学士对此上了心,要取巧的搭顺风车。

    那么让不让刘大学士搭车?方应物只想了几个瞬间。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只能同意。

    刘棉花这样的人,想得出种种说辞,哄着天子把处置权下移到他手里,然后趁机捞人。换成正人君子们,能做得到么?

    虽然刘大学士名声不正,但为了救出父亲,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和刘大学士打交道更不算什么,不至于被否定的,这年头舆论还不至于这么极端。

    更何况,自从商相公致仕。当今朝堂中比刘棉花地位更高的正人君子已经没有了,也不会有比刘棉花更有力的援助者和合作者了。总不能让自己去巴结阉宦和那些受宠的僧道方士罢。

    谈定了事情,刘吉忽然话起家常,问道:“方小哥儿你哪年生人?可曾读书?是否婚配?”

    方应物不明所以。难道这老大人才第一次见面,就想做媒拉线么?“晚生出生于天顺六年。未曾婚配,目前乃县学廪生。”

    刘吉点头道:“虚岁十七周岁十六么,考中县学廪生也是很不错了。不过我朝有一些少年高中的英才,如李东阳、杨廷和,都是年不及弱冠便荣登进士第,满朝公认很有前途。

    令尊今科高中二甲第四,想必你身上也有令尊的天资传承,若肯努力,两年后中乡试、三年后中会试,那时也不过十九岁。足以与李杨齐名,前途就一片大好了。”

    “多谢老大人勉励,也多谢老大人吉言,”方应物很套路化的答道,如果真能那样,做梦也会笑醒。

    刘吉微微一笑,又很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不过听老夫一声劝,前途无量之人不必早早成亲,平白限死了自己。

    两三年后看看考试结果,那时再考虑亲事也不迟,说不定考试出彩了,还能攀上高门作为助力。”

    他这想法真够功利的,方应物对此很无语。而且还感到今天刘老大人有些交浅言深了,他刚才那些话十足十的像是亲近长辈,但自己和他有那么熟么?

    这应该是拉拢人的手段罢,口头几句勉励费不了什么事,何乐不为?史书上也提到过,刘棉花善于攀附交结人情,这也是他屹立不倒的因素之一。

    看看天色不早,方应物想起晚上还有一场与锦衣卫万指挥的会面,便起身要告辞。

    以刘吉的大学士身份,当然不会送客,方应物也很礼貌的主动退出去。

    当他退到门口时,忽然听见一句脆生生的喊叫:“爹爹!你说要下棋,为何半日也不来!等得我好生心急。”

    叫声来自于书房另一侧的后门方向,方应物下意识望了几眼,随即从那里闪进来一个半大少女,扯着刘大学士撒娇不放。

    却见得她十二三岁年纪,上面贴身小比甲,露出粉红盘领袄子,下面金线百褶裙。迈步之间裙褶晃动,如同波光粼粼的流水般炫目。

    再看相貌,一张白净尖尖的脸庞,细长眉毛搭配着妩媚的丹凤眼,十足十的小美人,虽未长成,但也隐隐显露出几分颠倒众生的妖娆魅力。

    方应物再想细看时,步子已经退出了房间,刘家又没有挽留他说话,他便只好转身离开了。

    这时回想起刘棉花那些话,方应物隐隐约约品出了几分意思。但他没敢继续多想,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当前主要任务是救爹,其他暂不考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漩涡

    从刘吉大学士宅邸出来,方应物心生万般感慨。他今天这是又见到了另一种类型的高官,而且是与商辂、王恕不同类型的高官。

    之所以感慨,是因为刘棉花这样的人,在当前这世道似乎比愤而致仕的商相公、被压制敌地方二十年的王恕更自在。能稳稳当当连续做十八年大学士,最后还得到善终,整个明朝又能找出几个?

    方应物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魔鬼的诱惑,如果自己能放下身段,不要脸皮,再加上先知金手指,肯定会过的舒舒服服。就是改朝换代,也不会让自己被颠覆,刘棉花能做到的,他一样也能做到。

    但他很快就将这种念头掐掉了,做人总要有底线啊。节操这种东西,失去容易得到难,等节操掉了一地时,那就再也捡不起来了。

    譬如刘吉,据史书记载有段时间他也曾摇身一变,处处表现的敢言直谏,与从前截然不同。但却没人相信他了,最后在史书上评价很差。

    方应物自忖脸皮厚度,还是做不到承受千夫所指,却能浑然不在意的地步,这方面功力与刘棉花差的太远。

    放下节操问题,方应物又生了另一种感慨。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水太浑了,连刘棉花这等高手都要满地打滚才能安稳保身,汪芷汪厂督这等嚣张人物也要出京去避避风头,他们父子更要当心。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就凭父亲这性格,好像还是远离京城比较好,不过这是以后需要仔细考虑的了。

    傍晚时分从西城回到了东城,再想起与万指挥见面的事情,方应物忽然觉得这次见面意义不大了。

    本来广撒网就是为了救出父亲,可今天进展出于预料的顺利。刘棉花虽然人品颇遭非议,但也不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人,他若能帮忙摆平事情,那还有必要去见万指挥么?

    刘棉花说到底还是文人士林这个圈子的,万指挥则根本就是另一种人了。如果沾惹上了,就怕今后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可是已经答应了邀请,今晚又不能不去,得罪这种小人终究是不明智的。方应物长叹一声,向教坊司胡同而去。

    不错,万通万指挥约定的地方就是教坊司胡同,一个充满了美人、醇酒、歌舞的地方。

    在父亲深陷牢狱的情况下,方应物不应该踏足这种地方的,不过这次也是为了救父亲,情有可原。

    按照事先通知的地址,方应物在花街柳巷中躲躲闪闪,躲的是拉客的王八,闪的是卖东西的小贩,从重重拦截中杀出一条路,总算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门脸平常的院落,过了大门就有人上前询问,此后便带着方应物向内里走去。连穿两道走廊,最后到了一间宽敞的厅堂里。

    里面早已经有五六人在座了,方应物一看便知,今晚并不是这万指挥专门要见自己,而是他与别人有这一场宴会,顺便约自己前来相见。

    坐在当中的中年人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国舅爷万通了,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但其貌不扬,略显粗犷。

    万通正抱着一名妖冶女子调笑取乐,他狠狠在女子身上揉了几下,这才抬眼对方应物道:“你是方小哥儿?请坐!”

    席间确实空着一个位置,方应物不卑不亢的谢过,便弯腰入了席。

    万通又招呼仆役道:“去!再喊一个美人过来,不能冷落了新到的!”

    环顾席间众人,人人都有此地ji家相伴陪酒,但方应物仍推辞道:“谢过万大人好意,家父囚于牢笼之中,为人子者五内俱焚,不敢饮酒作乐。”

    “你们读书人规矩真多!”万通对仆役摆摆手,便就此作罢。

    席间众人说说笑笑,又时不时的与身边美人互相调戏一番。只有方应物孤零零的坐在这里,而且又与别人不熟,更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所以无话可说,十分安静。

    方应物明白,今晚的重头戏肯定不是前来喝花酒,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夜色比较深了,万通发话道:“今晚有些累了,诸位都散了罢!”

    众人便一起起身道别,陆陆续续的出了大厅。最后只剩下了万通和他怀中的妖冶美人,以及方应物。

    万通又拍了拍怀中美人,“看你出了不少汗,速速去洗白净了,躺屋里等我!”

    如此这美人扭了扭腰身,也迈着小碎步出去了,屋中自然而然的就只剩下了两人。以方应物的机敏心思,当然觉察的出来,这万通肯定有什么不太好公开的事情要与他说。

    万通嘿嘿笑了几声,“方小哥儿定性不错。”

    方应物拱拱手,再次见礼道:“不知万大人召唤在下,所为何事?”

    万通又饮了几口茶解酒,然后才道:“我不与你绕圈子,你这几日天天到锦衣卫诏狱门前画地为牢,这份孝心不错,不过咱家便也请你帮个忙。”

    这种忙绝对不是好帮的,方应物半是试探半是推辞道:“万大人说笑了,阁下在京师手眼通天,在下只是区区一外地书生,能帮得万大人什么?”

    万指挥拍案道:“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由不得你。只不过,我觉得请你过来明示了比较稳妥。其实,就是请你挨一顿打而已!”

    挨打?方应物惊讶道:“在下为何要挨打?”

    万通哈哈笑了笑,“时间就是后日吧,你继续去锦衣卫门前尽孝心。然后,便有人来打你,就这么简单。”

    方应物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万通这是想要栽赃!

    如今自家父子名头起来了,笼罩上了道德光环,如果有谁突然当街殴打了自己,那必定是被父亲弹劾的j邪们衔恨在打击报复。只要有心人借此炒作,那么动手的人立刻就要陷于舆论被动。

    大体情况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万通想陷害的人是谁?方应物真心不太想参与这种事情,京城里都是他素不相识的人,谁死谁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便又说:“这种事情,万大人自行去做便可以,召唤在下前来告知其实毫无必要。在下知不知道内情,完全不影响万大人你布置。”

    “不,还是需要你配合。前来殴打你的人是锦衣卫官校,需要你这受害人出面去指控。”

    听得方应物头皮发麻,动用锦衣卫公然殴打他,这必定是牵涉到了锦衣卫内部权力纠纷。这可不是好玩的!

    万通才不管方应物怎么想,“需要你做的就是,一方面要听到那几个人提到袁指挥,另一方面,正要捡到一件校尉腰牌。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如果说方应物刚才还只是明白了七八分,那么现在就是明白了九成九了!

    万通说让他假意听见凶手提到“袁指挥”,显然就是要将殴打他这件事情栽赃给那位“袁指挥”。

    据方应物所知,当今锦衣卫里的袁指挥只有一位,就是掌锦衣卫事的指挥使袁彬。像万通这样的人,虽然被称为万指挥,其实就是差一级的指挥同知而已。

    指挥同知想栽赃指挥使,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方应物迅速在脑子中翻检起相关材料。现任这位掌锦衣卫事的袁指挥可真不是常人,在本朝功劳资历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二十九年前土木堡之变,当今天子的亲爹也就是英宗皇帝北狩,很惨淡的流落番邦,当时这位袁彬袁指挥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保驾,与英宗皇帝堪称是患难生死之交。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袁指挥,英宗皇帝能不能活下来回到大明都是未知数。到了景泰末年,又是袁彬袁指挥助力英宗皇帝复辟,夺回了大位。

    擎天保驾的功勋摆在这里,谁有敢说比袁指挥功高?英宗皇帝复辟后,锦衣卫就由袁彬掌管,换了今上成化天子,也没有任何变动,至今已经二十年了。

    面对这样似乎不可撼动、近乎与国同休的人物,万通还要谋取锦衣卫大当家职位,是痴心妄想么?显然也不是。

    万通的姐姐可是名声响亮的万贵妃,是天子对其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万贵妃。万贵妃一句话,在天子耳朵里比天下所有人都顶用,这枕头风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

    有这等靠山撑腰,万通当然有和袁彬掰手腕的资格,袁指挥功勋再大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万大人赢了就能拿到锦衣卫指挥使位置,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毕竟有那样一位姐姐坐镇后宫,谁也不能把万通怎么样。

    方应物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去锦衣卫门前尽孝心,却招来了这么一个后果,将自己卷进了一个大漩涡里。面对万通的安排,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早知如此,当初绝对三思而行,不去出这个风头了!方应物哀叹道。

    万通拍着胸脯保证说:“你放心,跟着我做事不会吃亏!你父亲的事情只是一桩小事,只要我请姐姐发一句话,放出来官复原职都是轻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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