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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72部分阅读

    知平常为人处事中,也是如此小家子气么?”

    上次见面,方应物出于谨慎只说自己姓方。没有报出姓名来历,故而谢先生扔不明白方应物是谁。但他不明白,旁边请他过来的吴辉却明白,连忙对谢先生提醒道:“方朋友乃是名士。谢先生慎言为好。”

    谢先生嗤声道:“名气是虚的,当什么实用?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方朋友信不过在下,那还是请走罢!或者说,还是在下走人?”

    这是公然要赶人走了,如果一个人在聚会中被轰走,那是极大的羞辱,更何况这是最要脸面的文人圈,这种打脸很少见。

    名气越高,跌的越狠,若真被人从聚会中赶走,以方应物如今的名气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众人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其实方应物担心有风险的疑虑也是人之常情,谁做事之前不想想后果?

    但怎么就刺激到了这谢先生,好像踩了猫儿的尾巴,叫他针尖对麦芒的对方应物穷追猛打,好像仇人似的。

    原来这谢先生两个月前刚开始做这舞弊掮客,当时经验不足,便学着商家在青云街寻找顾客。可惜不幸遇到了有眼如盲不识货的方应物,极其丢脸的被斥为骗子。

    之后他痛定思痛,便换了一种方式。先是刻意结交了几个知名士子,经过试探便拉了几个下水的,然后又通过他们介绍熟人招揽买卖。

    这样一来,既使得目标精准、又降低了风险。同时为了取信于人,谢先生很是帮人在杭州城衙门里办成了几件事,显得手眼通天,一时间叫人心悦诚服。

    有本事、有手段的人物,谁不想结识?能帮你中举的人,那就是比亲人还亲,就算这次考试不靠他通关节,但指不定今后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

    这也是在方应物眼里,为何谢先生的形象突然从街头小贩变成了座上贵客的缘故。

    春风得意之后,稍稍想起当初像是忘八龟奴上街拉皮条似的丑态,谢先生便觉得很羞耻,而制造了这不堪回首记忆的方应物成为他心中刺也就不奇怪了,正好今天报复一次。

    别人只是莫名其妙,但项成贤却更是目瞪口呆。因为方应物低调,知道方应物与王恕关系的人不多,而他却是知道的。

    这姓谢的难道失心疯了?一个以巡抚衙署为靠山的人,狂喷巡抚的亲戚外孙,叫嚣着“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是想找死么?

    屋中没人说话,都在静观事态。其实这种局面下,没人帮腔说话就是对方应物不利了。

    对众人而言,一方是能帮增加自己中举概率的谢先生,一方是今天首次见面的小名士方应物。两者之间,反正不宜为了方应物去得罪谢先生,没见与方应物是同乡好友的项成贤都不说话么?

    别人有哪里知道,项成贤晓得根本不用自己出面,所以才不说话的。

    方应物满脸无奈,起身对众人作揖道:“我与诸君一样都有十年寒窗的辛苦,其中艰辛何尝不晓得?所以诸君若有意寻找终南捷径,在下是可以充耳不闻、闭目不见,并不想坏了诸君的机会。”

    随后他语气一转,愤怒的高声道:“可是这姓谢的欺人太甚,叫在下没法继续装糊涂了!不然在下颜面何存,脸面何在,又如何立身于士林!”

    谢先生觉得局面对自己有利,大笑道:“你想怎么不装糊涂?去衙门告发?钱塘县、余杭县、杭州府、杭严道,看看有哪个衙门能受理!”

    ps:总算打通了任督二脉(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是被逼无奈

    此人真是个得志猖狂的小人,方应物不屑的冷哼一声,应声道:“县衙不行,府衙也不行,那若我直接去巡抚行辕呢?”

    谢先生吓了一跳,难道这方应物是个愣头青?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怕的,但怕就怕他气不过又想不开,去了巡抚行辕门前上吊撞墙玩命,那可就麻烦了。

    但谢先生面上做出更不屑的表情,吓唬道:“年轻人真是不知道世事艰难。王抚台最讲规矩,你不经县衙越级上告,进得去巡抚行辕么?再说即便告了别人就会相信么,谁知道你是不是诬告?”

    方应物更无奈了,转头对项成贤道:“那你告诉他,我能不能进巡抚行辕,王抚台会不会相信我?”

    项成贤在旁边看热闹,此时实在忍不住笑意,对众人捧腹道:“方朋友名分上乃是抚台王公的外孙,因为他父亲在去年娶了王抚台的女儿要说方朋友都进不了巡抚行辕,那杭州城里也没有谁能进去了。”

    项成贤生怕别人以为他开玩笑,又补了一句,“诸君不要以为我说笑,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真假。”

    好似在屋中炸响了一颗惊雷,满堂登时齐齐惊呆了,倒不是说巡抚亲戚这个名头有多吓人,大家都是士林精英,谁没有见过高官显贵或者家里有些个官员?主要原因还是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刚才众人一直在听谢先生吹嘘,知道他依仗着巡抚衙署在杭州城里手眼通天,府衙县衙都要卖他面子。大家不能不佩服他这点。可是闹了半天,敢情座中这一位要被他仗势驱逐的方朋友才是巡抚衙署里的真衙内。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话,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这谢先生居然连巡抚近亲都不认识,那么此人说话办事到底靠谱否?

    这边厢谢先生本来正要继续讥讽方应物,此刻已经张开嘴,但却失声了心里这乱糟糟的像是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随便撞上一个人,就是巡抚的亲戚?而且还是关系并不远的近亲。

    那巡抚不是西北人么,在江南这里应该没有亲属故人,没有底层根基。不然巡抚衙署的幕僚石先生也不至于胆敢如此欺上瞒下,他也不至于敢于如此招摇过市。

    方应物环视一圈,站在中间长叹一声,“在下本意并非如此,但实在是被逼无奈”

    众人便记起来什么。方大秀才的刚才的话仿佛言犹在耳——他本来是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思“装糊涂”的。谁料这姓谢的欺人太甚。竟然往死里打他的脸,那么他想装糊涂都装不下去了。

    再装就不是装糊涂,而是装孙子了。

    有人更是在心里连连大骂。这姓谢的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边方应物看起来也不是不通融的人,一开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家好好在乡试中合作一场,各取所需就完事了。

    但这姓谢的偏偏去招惹方应物,逼得方应物别无选择,非要站出来掀桌子,这下看来谁也吃不着了!

    若知道有人在心里骂他,谢先生肯定感到很冤枉。本来他是有恃无恐的,他认定方应物只要还有一丁点理智,也绝对不敢掀桌子把事情闹大。

    因为这对方应物没有丝毫好处,而且方应物完全没有动力和理由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这么多人指望他在考场上帮忙舞弊,若方应物为了一己之私,无缘无故将事情捅破闹大了,指不定招多少人记恨。

    但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了,看在别人眼里,是他无缘无故的招惹方应物,让方应物下不了台,让方应物被迫挑破了身份,让方应物不得不站出来为了巡抚衙署名誉而战。

    这种时候,方应物这巡抚外孙还不站出来反击,还他娘的是男人么!如果出了什么后果,那过错也在姓谢的这一边。

    想至此处,谢先生忽然彻底明白了,自家事自己知,这方应物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挑动他的情绪,叫他自乱阵脚主动挑衅!最后结果是,将责任全部推到他这边!

    众人这时候顾不得谢先生心里怎么想了,消化完消息,齐齐望向方应物,不知道方应物将作何打算。

    方应物在众目睽睽沉默片刻,才冷然道:“在下从未听说过巡抚行辕可以帮忙在考场通关节的事情,所以我看谢先生大概是个骗子,专门骗取应考士子钱财的骗子!”

    这话说得有玄机,聪明的人已经悟到什么。可是却让谢先生勃然大怒,说他是小人也好,品行无耻也罢,但他做事是实打实的!将他说成骗子,这简直是对他职业精神的侮辱!

    他正要开口驳斥方应物,却听到旁边有人大喝一声:“原来谢先生你是个骗子,我竟然误信了你,实在愧对同道!”

    谢先生侧头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将他请过来的同乡吴辉。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落井下石的竟然是这位吴同乡!

    他知道,吴辉是绝对很清楚他不是骗子,但这时候却站出来顺着方应物的话摇旗呐喊!

    谢先生登时心灰了,深刻感受到什么叫世态炎凉。冷静下来后,突然又发现了不妙之处。

    把他打成招摇撞骗之人,就保住了大家的体面,巡抚衙署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诸位考生依旧是清清白的在当下,这几乎是最好的说法了。

    吴辉也暗暗叹口气,这次机会太可惜了,闹成这样,方应物有足够的理由收拾谢先生,谁也劝阻不了。

    那么换句话说,考场舞弊的关节肯定没戏了,那还不如趁早调转风向,省得连方应物这边交情都丢掉。

    谢先生已经没有脸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从今天起必将成为浙江士林的笑柄,自己遇见方应物大概也会成为水浒里李鬼遇见李逵似的笑话。

    但谢先生已经顾不上脸面问题,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他怎么保住自己?牢狱之灾都是轻的。

    他从酒楼出来,便彻底不要体面的一路狂奔,冲进了巡抚衙署大门内,又求爷爷告奶奶的央求门官将巡抚幕僚石先生请出来,请石先生救他一命。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武林盟主

    却说在巡抚衙署里做幕僚的石先生出来,看到谢某人这张皇模样,皱眉问道:“老弟为何如此慌神?”

    谢先生便将方才遭遇讲述一遍,石先生闻言大骂道:“蠢材!无能!一盘好棋,全叫你毁了!”

    这石先生姓石名岩,也是本省人,经别人推荐才到了王巡抚衙署里当幕僚,毕竟王巡抚也需要对本地情况熟悉的助手。但终究是不如另几位老幕僚熟稔,不然也不至于上次见了方应物一面却认不出来。

    石岩此人虽然科举不得志,沦落到给被人当幕席为生的地步,但野心或者志向也不是没有。

    他多年在辗转在杭州各府县道台衙门里,积攒了不少影响力,这次又借了巡抚衙署的势,才能上下串通、如臂指使。操纵科场舞弊,既可以为自己收揽人脉,又可以赚取上千两银子,可谓是一举多得。

    石岩不方便直接出面,便让这姓谢的站在前台。他平时看谢某人也挺聪明伶俐的,但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犯了这糊涂,真是不堪大用!

    谢先生被骂的狗血淋头,抽个空子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石幕僚气也打不出一处来,又呵斥道:“疏不间亲,你以为我有什么办法么!”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希望,那么这时候谢先生彻底慌了,连石兄都没法子,那就真完蛋了。“我们立刻远走高飞,离开此地?”

    石岩反问道:“难道你愿意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一辈子不回浙江么?”谢先生犹疑道:“石兄你的意思是来狠的?”

    石岩啪的拍了谢先生一巴掌。再次大骂道:“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的就没发现你蠢到这个地步?狠你娘个头啊!你想祸及满门吗!”

    先前的酒楼中,文会已经草草散去,众人的心情极其复杂。方应物与项成贤晃晃悠悠的行走在大街上。朝着寓所而去。

    到了第二日,方应物刚刚起身,却见项成贤的家奴跑过来传口信,说是项大公子有急事请他过去。

    方应物心里十分纳闷。昨天并没见项成贤说什么,怎的一夜之间又有急事了?

    洗漱完毕,吃了几口早膳点心,方应物便带着长随王英出门了,直奔项成贤住处而去。

    到地方后,方应物进了前厅,却看到在座的不只是项老兄,还有另外一位中年文人,有点眼熟。

    项成贤苦笑几句。指着那中年文人道:“这是巡抚衙署里的石先生。找不到你。却被别人引荐到我这里来了,恳请要求见你一面。”说完,项公子主动退出了小厅。留方应物和石先生独自说话。

    方应物仔细打量,确实是上次在巡抚衙署门口见过的那位。他便带着几分戏谑道:“石先生。许久不见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石岩干脆利落的说:“愿为方公子效力!”他昨晚仔细研究过方应物此人,知道此人是个看事情很透彻的人,兜圈子没用,所以开门见山点明主题。

    方应物高傲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言而喻,不言自明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人脉,石先生有什么资格投靠自己?不客气的说,没有石先生,他能办到的事情一样可以办到。若说缺跑腿打杂的,那天下聪明能干的人多了,不差石先生一个。

    对方应物的态度,石先生既早有预料也不以为意,他再次拱拱手,干脆利落的答道:“在下愿尊奉方公子为武林盟主!”

    “噗!”方应物猛地喷出一口茶,深思一时恍惚起来。武林盟主?后面是不是还连带着一统江湖?自己好像穿越的是大明朝,而不是武侠世界罢?

    瞧着方大秀才突然开始走神,石先生未免在心里嘀咕几句,这方公子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将方应物惊醒过来。

    方应物突然有所明白,所谓武林是杭州别称,君不见北边还有个武林门,而这个盟,大约是盟社的盟。

    石先生信心十足的说:“西湖诗社是在下十年前与几位好友共同草创,可由在下出面尊奉方公子为本省诗坛盟主。城中另一个海潮社也有在下的一份力,同样可以尊奉方公子。”

    方应物微微吃惊,这石先生一针见血,还真是提出了令他不可拒绝的条件。没想到的是,西湖诗社居然是他在背后操弄,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不止搞了一个西湖诗社。

    盟主这种虚名有用没用?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那得看是什么人。

    比如当今出自苏州府的吴宽吴状元和王鏊王探花,他们两个都被视为吴中文坛诗坛盟主级别的人物。

    他们虽然身在朝中,但同时与苏州府士子一直有密切联系,朝野呼应形成良好互动,最后结果达到双赢。吴宽、王鳌虽然没有入阁,但都做到了尚书,而苏州本地也很受益,民间形成了声名响亮的吴门派,政坛也产生了苏州帮。

    国朝初年,苏州因为是张士诚老巢,备受歧视,所以苏州帮在政坛并不出色。但是从吴宽、王鏊之后,苏州帮才真正兴盛起来,宰辅尚书接连出现,一直连绵不绝,是政坛不可小觑的势力。

    方应物之所以要名望,心里未尝不是想着仿照这两位前辈的例子,就算不能达到他们的效果,但有一点好处是一点好处。

    方应物突然对石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是在衙门里当师爷的么?这又是想搞什么?

    石岩叹道:“在下人到中年,科举不中,仕途无望,便走了这条歧途。天下除了朝廷、官府,还有在野士人和胥吏,都是很有潜力的。

    在下既然入不得朝廷、进不了官场,那就只好另辟蹊径,在这杭州城中一面组建文社诗社凝聚人气,一面流连于衙门内积攒人脉,也算从另一个方向遂了生平志。”

    方应物无语,不得不说,这位石先生虽然科举不幸运,但眼光很敏锐。

    胥吏在官府中掌握实际办事的能力,这次石先生能串通数个衙门胥吏搞科场舞弊,就是这种能力的体现。而结社士子则把持着地方舆论和风气,越往后这种趋势越是愈演愈烈,到了东林党和复社那个程度时,甚至连朝政都能影响到。

    能看出上面这点的,绝对都是这时代最顶尖的聪明人。其实现在还只是雏形,照石先生所说的路数再发展几年,那他绝对是在杭州城里呼风唤雨的存在,运气好了当个“无冕之王”也有可能。

    想了想,方应物又道:“帮别人舞弊,败坏巡抚王公的声誉,那也算是积攒人脉的一种行为么?”这话让石先生有点尴尬,腹诽方大秀才真是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