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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77部分阅读

,即便冷静如方应物也有点小激动,回屋拿小妾泄了泄火才平静下来。

    有句话说的好,当翰林不意味着当宰相,但宰相却大都是翰林出身。据方应物不完全估计,根据穿越前时空的发展进程,如今的翰林院中大概有三四个未来首辅。

    而且说不定能直接与李东阳接触,并通过这种接触来获得第一手的判断,总比听父亲的不靠谱二手消息要好。

    闲话不提,时间就在方应物读书中缓缓读过,一晃到了十二月份中旬,方应物终于等到了翰林院公宴ri子。

    这场公宴并没有去酒楼,大概清高的翰林们不屑于如此俗气。只在翰林院大堂中简单摆了若干席位,菜肴也很粗糙,可是用的酒却是天子赐下的极品美酒。

    方应物依旧是简素干净的穿着,跟随着父亲沿着御街穿过长安右门、长安左门,来到位居皇城东南的翰林院衙署。

    一般官员除了上朝,是不许这样走法的,虽然这条线路位于承天门外,是皇城最外围的城门和街道,但好歹也包括在皇城内,怎么允许闲杂人乱穿?所以别人只能从大明门方向绕一个大圈子过去,但翰林院官员和宰辅大臣却有这个特权。

    沿着御街,方清之看看身边的儿子,心生感慨,指着路面道:“想当年,为父中了进士后,就是沿着这条街一路走进了承天门叩拜皇恩。”

    “哦哦,打马御街,万众望而拜服,那真是天下最风光的事情之一了。”方应物十分向往之。

    “打马御街的是三鼎甲,为父只在街边跟着走的”方清之郁闷的解释说。

    方应物笑嘻嘻的说:“啊?就差一点点啊。”

    方清之不禁扼腕长叹,随即斜视儿子,不知此子可以满足这个期待么?

    父子正闲谈时,忽然有个别人家的老家奴从后面跑了过来,喊住了父子二人。“前面可是方翰林?”

    方清之回身答道:“在下正是。”

    方应物向远处看去,后面数十步距离处,有一顶八人抬的红呢大官轿,周边有二三十人仪仗侍卫。瞧着派头,仿佛宰辅人物,方应物想道。

    那老家奴答道:“我家老爷是文渊阁大学士刘相公,遣小的向方翰林问好,过一会儿翰林公宴上再见。”

    “谢过刘相公盛情。”方清之皱皱眉头,还是不明白刘吉大学士怎么屡屡示好。

    但旁边的方应物已经呆住了,刘棉花怎么也去?刘棉花怎么会去?刘棉花怎么能去?

    他可以想象的到,自己出现在翰林公宴肯定是特殊分子,当了特殊分子就要被人瞩目。若自己不能长脸,父亲也就不会带着自己来了。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刘棉花和李东阳都在场时会发生什么?这俩人要是一时兴起,当场都对自己表示出点什么,自己何以自处?

    对这种局面,方应物彻底没有心理准备,满头冒汗的急忙问父亲道:“翰林院的公宴,宰辅人物凑什么热闹?”

    方清之搞不懂自家儿子为什么会一惊一乍的,“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宰辅出自翰林,可以作为翰林院前辈看待,因而历年的翰林公宴,阁老们都会参加。”

    “你老人家不早说”方应物看向父亲的目光充满了哀怨和凄婉。

    其实还是方应物大意了,一时间忘了考虑到翰林院和内阁的特殊关系。一般人都把翰林院和内阁当成两个部门,这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翰林院与内阁其实可以视为一个衙门,只是两套人马两块牌子,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更确切的说,翰林院可以看作是内阁设在外朝的机构,而内阁则总是被当成是翰林院驻宫中办事处。在大明会典里,内阁是列在翰林院条目下面的。

    这种情况下,均以翰林出身为荣的阁老与翰林们怎么能见外,当然是顺利成章的要参加翰林公宴。

    不仅刘棉花会去,首辅万安和次辅刘珝都会去,这才是整个大明朝最jg英的圈子。(未完待续……)

    ps:刚从年会赶回家,把年会期间写的这章修改完后发了,晚上再写一章,明早6点前发,另外明天还有个通告……敬请收听。

    第二百六十七章 圈子的奥秘

    事已至此,不可能打退堂鼓,方应物在忐忑不安中,跟随父亲来到翰林院衙署。从凛冽寒风中走进了前庭大堂,方应物只觉浑身一暖,随后向四周扫视了几眼。

    他却发现,堂中诸君子人人都是宽袍大袖的文士衫,没有一个穿官袍纱帽的。方应物啧啧称奇,这场面猛一眼看去仿佛文人雅集,场中分不清谁大谁小,大概也是翰林院的文青特sè罢正所谓词臣是也,或者称之为词林官。

    饶是方应物胆大,在这里也不敢乱窜,倒不是害怕,主要原因还是这儿的人物都太特殊,未来的宰辅尚书不知有多少。

    自己这根本不上台面的小字辈乱走乱窜,万一惹得别人心生反感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今天不图表现,能混几个脸熟就算完成任务。

    方应物正装出谦逊模样,埋头跟着父亲一直走,忽然听见有人笑道:“方兄何其姗姗来迟也!”

    方应物抬起头,原来父亲已经走到了一伙站在角落的人群里,有位看外表年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年轻士子正招呼父亲。

    此人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也敢吊儿郎当的称呼父亲为“兄”,还敢胡乱开玩笑,忒没大没小了罢?方应物暗暗腹诽。

    但方清之并不以为意,拱拱手见礼道:“小犬初至京师赶考,我引着他在路上观看皇城风华,故而慢了几步,叫介夫见笑了。”

    方编修这“小犬初至京师赶考”几个字说的很重,还带着浓浓的显摆语气,果然引起了人群小小的sāo动。就是已经站在文人圈子顶点的翰林们,也要为十八岁的举子喝一声彩。

    但对方应物而言,重点是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皱眉深思,“介夫是谁?听起来貌似很耳熟。”

    方清之没时间为儿子解惑,继续与人群说话,连连作势谦虚:“当然,比起十二岁中举的介夫,还是差了许多!”

    方应物恍然大悟,十二岁中举,字介夫,这没大没小的年轻小哥儿不,气概非凡的青年英才分明就是未来的官场巨星、开创强势首辅政治模式、“仗节死义正在今ri”他爹杨廷和啊!

    他连忙细细打量,杨廷和剑眉星目,圆长脸型,神采奕奕,果然望之不是凡品的样子。

    方应物又扯了扯父亲袖子,悄声问道:“这杨小前辈与你什么关系?”方清之简单的答了两个字:“同年。”随后又与同僚们说话去了。

    没想到父亲同年中有棵大粗腿啊,真不赖,不过方应物产生了新的疑惑。

    照这么说,杨小哥儿应该是成化十四年选为庶吉士,到现在还没有散馆,又不像自己父亲这种特例,不能算正式词臣,怎么也混进翰林公宴了?翰林这种圈子,是很排外的。

    只能解释为牛人就是牛人,看来已经被默认要留在翰林院了,而且才华高到大家并不排斥他。

    父亲站在人群里谈话,方应物差不上嘴也没资格插嘴,唯一的用处就是供别人很稀奇的看一眼。百无聊赖之下,方应物东张西望,再次环顾大堂。

    他忽然发现,翰林公宴并不是其他酒宴那样酒酣耳热的哄闹氛围,倒有点像上辈子电视里看到过的“趴体”。

    众君子成群,或立或坐,闲谈交际为主,有围观字画观赏的,又摇头晃脑品鉴诗词的,也有谈经论典的,菜肴美酒都只是点缀而已。

    又细细观察,方应物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人群划分貌似也不是随意区分的,隐隐然形成了几个不同的圈子,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有什么讲究。

    第一个圈子仿佛年纪最大,刘棉花就在里面,另外还有两个比刘棉花还要老的老头子。

    虽然都不穿官服,但从岁数和刘棉花稍显下首的站位看,可以判断这两个老头子大概就是首辅万安和次辅刘珝。

    两人再加上刘棉花刘吉,就形成了内阁三巨头圈子,俗称纸糊三阁老周围几个捧场的估计不是门生就是故旧。

    看过第一个圈子,再看第二个圈子,气场似乎也很足。但里面没一个方应物认识的,不像第一个圈子还有刘棉花当坐标,所以判断起来无从谈起。

    不过从几个核心人物的派头看,这些人肯定都是大人物,至少也是名人。方应物的好奇心快突破天际了,忍不住又扯了扯父亲袖子,偷偷指着第二个圈子里站在最中心的老人低声问道:“此公为谁?”

    方清之回头看了一眼,“礼部左侍郎兼掌院学士谦斋公。”

    谦斋公是谁?方应物依旧茫然,明代这字、号、地名乱用的称呼太坑爹了,他哪有本事能把所有名人的字号全部记住?杨廷和这个级别的,可能还有点印象,再差一点的就难说了。

    “谦斋公旁边那个呢?”方应物只好又低声下气的问,参与群聊的父亲已经因为被他屡屡打断而有点不耐烦了。

    方清之旁边的杨廷和侧过头,主动答道:“贤侄对见识大人物有兴趣?那是少詹事、东宫讲官洛阳公。”

    方应物擦擦汗,总算听懂了,这个洛阳公就是刘健嘛,刘健是洛阳公,用地名称呼起来自然就是刘洛阳或者洛阳公。上辈子搞研究看材料时,洛阳公这个称呼实在有点怪怪的,所以印象深刻。

    方应物当然不会蠢到再问詹事府少詹事怎么跑到翰林院来参加公宴,詹事府本来就是翰林院关联衙门。

    翰林院毕竟品级太低,翰林们到五品就升不上去了,常常要挂靠到詹事府去熬级别。所以东宫詹事府官员和翰林院视为一体,都是内廷词林官。

    话说回来,这刘健是弘治到正德前期的内阁巨头,是纸糊三阁老之后的新一代大学士,也当过首辅。方应物惊叹这第二个圈子果然不一般,能和刘健比肩而立的肯定都是同一水准的大人物。

    方应物顿时来了兴趣,与杨廷和套近乎道:“杨前辈,洛阳公旁边那一位是”

    杨廷和难得在翰林圈子里遇到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便很有耐心的指点晚辈道:“那位是你的省同乡,正五品左庶子谢余姚。”

    方应物了然,原来这位是谢迁,也是ri后的阁老,主要活动期差不多与刘健同期,但更年轻,经历的时间也久一点。

    他的确厉害,是成化十一年的状元,如今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佛,但已经是正五品左庶子,算是词臣里的高位了,难怪ri后四十多岁便顺利入阁。

    不过方应物撇撇嘴,心里不太喜欢此人。上次父亲入狱,此人身为本省同乡,又是翰林前辈,却无动于衷不发一言,实在叫方应物齿冷。

    闲话不提,如果说第一个圈子是现任阁老圈子,那第二个圈子看起来是最有人望的候补阁老圈子。

    明代颇有几个有名的内阁三人组合,比如正统朝的三杨,比如成化朝的纸糊三阁老,还有就是今后弘治朝的刘健、谢迁、李东阳组合。

    方应物忍不住想到,刘健、谢迁都认出来了,那李东阳在哪里?

    杨廷和不太明白方应物怎么会突然提起李东阳,指着另一个圈子道:“站在吴匏庵公旁边,白面瘦脸的那一位就是李西涯公了。”

    这又是第三个圈子了,方应物有点纳闷,李东阳怎么跑到这边去了?

    吴匏庵他知道,苏州状元吴宽,官场苏州帮复兴的领袖人物,也是文坛大家级别的人物,在苏州府时已经耳熟能详了。

    李东阳怎么和吴宽这一帮子混在一起了,这个圈子明显不如第二个圈子生猛啊。

    杨廷和又想起什么,指点道:“与李西涯对面的人是王鏊,可能与你们淳安商相公有误会,你注意为好。”

    关于王鏊的事情,前文说过,这里不赘述,但方应物更糊涂了。吴宽、王鳌都是苏州人,代表着当前苏州帮复兴的最高希望,在一个圈子里正常,李东阳为何也在这个圈子,难道他不该是属于第二个圈子里的么?

    可惜这种问题太敏感,方应物是绝对不敢乱问的。只能旁敲侧击的说:“那边看起来很热闹。”

    杨廷和似笑非笑的答道:“吴匏庵公、李西涯公他们都是词臣里最喜好文学的人,聚在一处谈诗论文当然无所顾忌、意气飞扬。他们主持京师文坛多年,将来必成天下文坛宗师之辈,方贤侄若有佳作,可以请求指教。”

    躲着李东阳还来不及呢方应物在心里琢磨琢磨,收回了目光。

    却说看过其它三个圈子,方应物又瞅了瞅父亲和周围的人,这算是第四个圈子了罢?而且他终于看懂了,父亲所在的这个圈子,是新人菜鸟和扑街的圈子

    父亲是三年前的进士,运气好才在去年补了编修,杨廷和到现在正式身份还是庶吉士,都是词臣里十足十的新人菜鸟。其他人就算不是菜鸟,但只能和菜鸟一起的,那肯定是混到扑街的老前辈了。

    又把几个圈子仔细看了一遍,方应物感到今ri绝对不虚此行。现实里的观察再加上自己的一些记忆,就能把未来大明朝的政治版图看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这样的机会有几次?

    虽然一时好像没什么大用,但从长远来看,绝对受用无穷。(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错综复杂

    方应物看过大堂中各个圈子,满足了自己那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后,便停止了东张西望,低调的站在了父亲身后。

    他这个陌生人本来就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若再没完没了的张望四顾做动作,那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现在的方应物,当然不想引起关注,特别是不想引起李东阳的注意。对刘棉花的智慧,方应物还是比较放心的,他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里特别对待自己,真没有必要高调。

    不过方应物虽然表面安静了下来,但心里一直不停的琢磨几个圈子里的门道。这可是外人非常难得的第一手材料,若非适逢其会,谁能有机会亲眼观察到?

    第一个圈子就是当权派圈子,但这几位阁老都没有太大的威望,否则全场只会形成一个围绕三阁老的大圈子,而不是分裂成眼前这样的几个不同圈子。

    以那位不知名的谦斋公和刘健、谢迁为核心形成的第二圈子,与第一圈子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微妙。他们是接班人,既要准备取代第一个圈子里的当权者,但又要靠着当权者的引荐才能更容易入阁上位。

    以李东阳、吴宽为首的第三个圈子更像是翰林院里的文艺圈,注重文学名望,略显超然,仿佛距离核心权力较远,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关于方应物跟着父亲混的第四个圈子,则乏善可陈,距离权力差的还远,什么时候能混进前面几个圈子再说。若混不进去就一直当老前辈罢。

    想至此处,方应物对“非翰林不入内阁”这句话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原来以为这仅仅是一句带有排外xg质的标榜和口号。但他现在却觉得,这绝对不仅仅是口号。而是一种规律。

    若不入翰林,就连今天这场面都见识不到,体验不到圈子之间的微妙,更别说其它政治体验,比如直接与天子、太子、宫中大太监打交道这种体验。

    没有这种亲身历练的人,想混最顶级的政治生活,那肯定先天xg就不如词臣翰林们。从这个角度而言,非翰林不入内阁不仅仅是限定条件,也是政治机制运行的必然结果。

    有所感悟后。方应物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很多政治智慧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今ri算是不虚此行了,方应物暗暗叹道。另外他发现自己来之前的想法太可笑了——当时他还担心自己成为焦点,并同时惹出刘棉花和李东阳让自己难做。而现在看起来,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

    在此地,除了父亲所处的这个圈子,另外那些高大上圈子里,矜持的词臣们谁会在意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根本就是无视的。就算是他最熟悉的刘棉花。大概也不会自失体面。

    这时候,又从门外进来一位气质文雅的中年文人,由于方应物刻意背对大堂中间,反倒正对着门口了。于是看清楚了此人模样。

    方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