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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88部分阅读

    那边。大概已经开始写榜了罢。

    不知不觉,三更天慢慢过去了,到了四更天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一阵轰然声,有性急的人已经站在栏杆边上,伸着脖子向下望。

    有人扯着嗓子高喊道:“喜报!喜报!第三百名”

    写榜有个规矩,是从最后一名向前写的,名次在后的人出现比较早,第一个出来的就是最后一名。看来本科会试可能也就录了三百人。不多不少,正好是二百五到三百五的中间数。

    这下满楼更无人说话了,全都侧着耳朵去听报喜“第三百名,浙江钱塘县李旻!”

    好!第一个就是浙江省的,算是开门彩。特别是李旻也在楼上,众人便一起喝彩,向李旻拱手道喜。

    李旻皱皱眉头,素来自负的他对第三百名有点不满意,他可是浙江乡试的第一名解元!会试怎么才搞了个第三百名?这是上榜人中的最后一名。考官都有眼疾吗?

    但他再一想,上了榜总比落榜好,再说这只是会试,后面还有殿试可以大展拳脚。那才是最终名次,所以便释然了。

    随即李旻又记起考前方应物的预言他落第的事情,忍不住对方应物开口道:“方同年。看来在下无法在下一科中状元了,但本科还可以试试看。”

    方应物连连苦笑。只能自吞苦果道:“在下缪言了,罪过罪过。”

    预言家不好当啊。历史大方向虽然没变,但蝴蝶效应还是产生了,一些小细节方面未免与上辈子有所差异。李旻本该这次落第,但下一科逆袭成了状元,却不料,在本时空这一次他没有落第。

    与李旻一起传来消息的还有几个上榜人,都是榜上吊车尾的,但那几个都不是浙江人,众人便没太大兴趣关注。

    第一次消息传来的喧嚣过后,醉香楼又安静下来。堂中没有喧嚣,没有大呼小叫,众人成群,各自议论起来,酒宴仿佛变成了茶话会。

    过了一刻钟,楼下再次有响动,报喜人又来了,高声叫道;“会试第二百九十名,浙江淳安县”

    听到这几个字,方应物头脑一懵,陡然站了起来,紧张的屏住呼吸。

    他虽然一直以为自己很淡定,以目前这身份、年纪,不着急中式做官,口口声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但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还是淡定不住了。难道是因为他对自己八股文水准比较心虚,所以才那般自我安慰?如果能中,当然更好了,这一辈子最大的门槛就过去了,从此不敢说一片坦途,但没有什么关口了。对穿越者而言,科举考试当然是力争上游的最大障碍。

    “第二百九十名项成贤!”

    楼下立刻喧哗起来,夹杂着项大公子得意的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靠,这走了狗屎运的方应物笑了几声,并忍不住吐槽一句。就凭项大公子那吊儿郎当的考试态度,竟然也中式了,这不是狗屎运是什么?考官有眼疾吗?

    在为好友上榜而高兴的同时,方应物又有点小担忧。若都不中还好,万一自己这次没中,那岂不比项大公子矮了一头,以后要成他跟班小弟了?真是令人纠结算了,还是先下楼去道喜罢。

    在这个不眠之夜,报喜人一次又一次的来报喜,楼中前前后后有七八个中式的人。除了名次比较吊车尾的李旻和项成贤,同县名士王宥在第四十八名出现了,未来状元(已经存疑)王华在第三十七名出现了还有一个中了第十四名的。

    出现的名次越来越高,方应物的心也越来越沉。

    他对自己文章水平没多大信心,就算能中式,那也估计是吊车尾名次,高名可能性太低了。也就是说,越往后面,自己中式的概率越低。

    天色蒙蒙亮时,会试被取中的三百人里,已经报出两百九十多个,剩下未出现的都是前十名了。

    方应物叹口气,这次会试真没戏了,在糊名誊卷的情况下,他这两笔文章要是能中前十名,那考官得眼疾成什么样子?

    他又揉了揉额头,筹划起自己的事业。未来三年就老老实实的当好官二代和狗头军师角色罢,这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不只是方应物,楼中大多数人都有点失意,毕竟六十多人里只有七八个中的。长吁短叹的长吁短叹,借酒浇愁的借酒浇愁,甚至已经有人提前离席了。

    王阳明他爹见方应物意兴阑珊,便安慰道:“方公子何须灰心,还有几个名次没出来呢。”方应物摆摆手,“自家事自家知,微末之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你也是本省前三名,怎么能如此自堕士气,平白叫人看不起!”另一边李旻突然插了句嘴。

    这时候,忽然楼下再次喧哗起来,然后看到项成贤狂奔着跑上楼,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大喜!大喜!”

    楼中众人注意力便被引了过去,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大喜?

    有个报喜人从项成贤背后闪了出来,拿着大红帖子,低头一字一句的念道:“成化十七年辛丑科会试第一名会元,浙江淳安县方应物!”

    我靠!方应物从席位上跳了起来,考官真的眼瞎,不,是有眼疾了吗?这里面一定有黑幕!

    会元虽然不是状元,没有实际性意义,也不会根据会元授官,但会元好歹也是三元中的一元,也是一个天下第一啊!只要是读书人,谁不想要这些虚名!

    虽然方应物一直自我告诫,无论得失都要要淡定,不能丢了体面,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紧握双拳高高举起,狂放的哈哈大笑,声波绕梁不绝。

    不管里面有什么猫腻内情,先爽过当下再说,过把瘾再死也不迟!

    众人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失态出格,若换成自己十九岁中了会试第一,只怕比方应物还要癫狂。

    不知谁带了头,满楼人一起鼓掌喝彩起来,犹如雷鸣,响彻醉香楼,估计再传出去二里地也没问题。这可是天下第一名,值得所有人为之折服!

    站在楼梯口挤不进来的项成贤在外面高呼道:“方贤弟!此情此景,作诗自贺罢!许久不听你出手了!”

    真是心意相通的好兄弟!方应物先前的落寞一扫而空,踌躇满志的环视四周,朗声诵道:

    “三百人中第一先,花如罗绮柳如烟!绿袍着处君恩重,黄榜开时御墨鲜!足蹑青云辞白屋,手攀丹桂上苍天!时人勿讶登科早,月里嫦娥爱少年!”

    虽然有点词不达意,眼下还没到绿袍着处、黄榜开时,而且更像是状元口气,还借鉴了古人几个句子,但却无可挑剔的应景,会元也是第一啊。

    三百人中第一先,月里嫦娥爱少年,可不就是眼前此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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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一十四章 享受过程

    东方渐晓,一夜未眠的方应物没有半点困倦之意,他仍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精力,容光也是神采奕奕

    不过不说,今晚众人亲眼见到了一个科举界的传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故而世人很热衷于对科举成绩进行各种排列组合,比如父子两进士之类的。

    方应物这当然也是属于父子进士的小传奇,而且是前后两科双进士。除此之外更大的传奇是,父亲方清之是解元,儿子方应物是会元,比父子进士不知稀罕了多少倍。

    不过再令人难忘的盛宴,也终有曲终人散时,宾客一个个的辞别,离开了醉香楼,只留下了楼上楼下的残杯剩盏和满堂狼藉。

    但方应物兴奋尚未退去,他看着渐渐空虚的大堂,忽然有点难以忍受这种冷清。

    “走!去礼部那里看榜去!”方应物高声招呼着项成贤道。但项成贤却打了个哈欠,莫名其妙道:“结果都已经知道了,还去看什么榜?”

    方应物很有哲理的说:“吾辈为人做事,既要注重结果,也不可轻视过程。也就是说,不要那么功利,要学会享受过程,懂么?不体会一下人山人海、挤来挤去的看榜感觉,就像新年不逛庙会,怎么能算参加过科举?”

    项成贤听得头有点疼,皱眉揉着太阳|岤,“方贤弟不要念叨了,陪你去就是。”

    方应物与项成贤正要走,忽然看到店家匆匆赶来,对方应物道:“方公子请慢走,小店承惠银子一百零六两五钱,项公子之前已经给过三十两定金,其余银两是现结还是到府上讨要?”

    方应物盯着店家良久,万分疑惑道:“我可是在贵处吃酒时得到中了会元的消息。”

    店家掌柜点点头,“小的已经知道,恭喜方公子!”

    方应物更加疑惑的问道:“书中故事里,每每这种时候,都是店家大笔一挥,免掉新科贵人所有酒菜钱,并索要诗词文字以求沾喜气。怎么到了你这里,非但不免掉,竟然还是一钱不少的索要?”

    店家掌柜脸色一黑,“书都是你们读书人写的,当然喜欢编这种读书人白吃白喝、美人倒贴的故事。若一家老小全靠这个吃饭,谁肯为无亲无故的人免掉酒菜钱?再说方公子这次是六十多席面的大数目,那里敢全白赔掉?”

    又想了想,那掌柜便很肉痛的继续说:“若实在不行,免掉方公子五钱零头以为贺礼如何?”

    与俗人没有共同语言啊!方应物挥了挥说,“剩下的银子,你三曰后去西城方编修府上找我讨要!”

    随后方应物与项成贤带着随从离开了棋盘街醉香楼,向北面不远处的礼部而去。按规矩,会试在贡院填好后,要送到礼部张挂。

    等方应物和项成贤赶到的时候,只见得礼部外面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人流比庙会还拥挤。草草一看,至少上万人聚集在礼部墙外。

    又有百十个军士从人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在照壁下面架好一圈栅栏,然后才由十几名小吏七手八脚的把长长的榜文张贴起来。

    榜文上每个字都有碗口大小,距离稍远也能看得清楚,但人群仍然争先恐后的向前拥挤过去。

    项成贤项大公子随着人群走了几步,然后便找不到方应物了,显然是被冲散了。他没管这许多,在家奴护卫下奋力挤到最里面,抬起头向榜文看去。

    先看看最末尾,果然在倒数第五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正是第二百九十名;然后他又费尽力气的转身扭头,向另一端榜首望去,也没错,第一个赫然正是方应物的名字。

    有道是眼见为实,耳闻为虚,亲眼看到和耳闻相比较,感触当然截然不同。

    一边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一边端详着榜上自己的名字,项大公子这才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充满了心头,这是真的,这不是做梦!

    晕晕乎乎的快感中,项大公子醒悟到,方应物说,要享受过程,而且拉着他过来看榜,果然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不愧是能中会元的人。

    不知不觉从人群中被冲刷出来,项大公子左顾右看,却发现方应物站在人群外面某处,昂头负手而立,眼神深邃而飘渺。

    他又注意到,方应物身上衣衫丝毫不乱,好像没有挤进人群去,只在外面等着似的难道方应物所谓的看榜,就是跑过来站在外围看人群热闹?不愧是会元,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啊。

    项成贤很不解的走过去,可是他一直走到方应物身边,也没被方应物注意到,方应物的眼神依然很飘渺的注视远方。项大公子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从右边方向有些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次会元竟然只有十九岁,何其壮哉,国家又多一少年英才,不知道是不是我朝最年轻的会元?”

    “应该算是吧,比他还年轻的李东阳和杨廷和都不是会元。我还听说这方应物是翰林院里一位方编修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

    “再看上面所写,原来是我们省的!我记得方编修是上一科乡试解元,父解元,子会元,堪称是父子双元的佳话!”

    “是极是极,这一科又出奇闻了,我朝之前应该从未有过这种事罢?”

    等那边议论声渐渐小了,议论之人也走远了,项成贤正要开口,却又见方应物满脸陶醉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父子双元和父子两元哪个说辞比较好听?

    父解元,子会元,父子双元这句像是一副对子的上联,下联该怎么对?回头要认真想一想。”

    项成贤很无语,所谓享受过程,其内涵原来就是这个么?自己刚才简直鬼迷心窍,才把方应物想得神乎其神,即便套上会元这层皮,方应物还是方应物!

    眼瞅着方应物自动向左边挪动了几步,又靠近了一群人项成贤忍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将方应物惊醒过来。

    “啊,你什么时候从人群里出来的?”方应物讶异道。(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五章 即便全天下人都相信你(上)

    方应物与项成贤在礼部看完榜,便分开了。方应物当然是回家去也,项成贤则要找他叔父项大人去扬眉吐气一番。

    方应物绕过大明门来到西城,还没抵达家门口,才进了巷子便远远望见自家大门口人头攒动、鞭炮齐鸣,左邻右舍估计都跑来道喜了。

    方应物出现后,恭贺之词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他态度谦虚的一一回应过,待到进了大门时,脸面都快笑僵了。

    有下人禀报道:“大公子,老爷正在堂上等你,另外还有贵客在!道是你回来后速速去见他。”

    方应物闻言便向前堂行去,进了屋发现坐着二人,主人自然是父亲方清之,但上首客座那位老者却不认得。

    不过方应物虽然不认识人,但认得官袍。从官袍看,这客人老者赫然是一位正二品高官,也就是六部尚书级别的。

    方清之对着方应物喝道:“此乃礼部大宗伯周老大人,你还愣着作甚,速速上前拜见贵客!”

    方应物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周洪谟,连忙上前拜见。

    年前时候,原礼部尚书、让方应物很不齿的同省老大人邹干年老致仕。礼部左侍郎周洪谟进位尚书,而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溥(今科会试主考官)进位礼部左侍郎。

    拜见归拜见,方应物仍是不解,今天是会试放榜日,周尚书不在礼部衙门坐镇,跑到自己家里来干什么?

    周尚书没有半分架子。抚须笑道:“无需多礼,先要恭贺你高中会元。其实老夫是来当媒人的。受了文渊阁刘相国委托,所以登门来说亲了。喜上加喜。也是佳话。”

    方应物感叹无语,这刘棉花真是前脚自己才上了榜,后脚他就让媒人来登门了,这反应速度真是数一数二。

    方应物不由得还想起了一句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在刘棉花身上真是名副其实。

    之前方应物和刘吉虽然已经在私下里把亲事谈妥了,但因为时间太仓促,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启动成亲六礼程序。

    而今日周尚书登门当媒人,便说明礼法程序将开始不可逆转的启动了。指使礼部尚书来充当媒人角色,规格真不是一般的高。大概刘棉花也想通过这个来表达诚意罢。

    送走了周洪谟,方清之没有放走方应物,仍然叫住了自家儿子。并挥退了左右下人,确定周围无人后,才满腹犹疑的问道:“老实说,你这个会元,是怎么来的?”

    方应物只当没听懂,故意装傻道:“什么怎么来的?当然是贡院三场辛辛苦苦考出来的,难不成朝廷会平白无故给我一个会元?”

    方清之轻轻拍了拍桌案。“别顾左右而言他,为父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在会试里,你没有使弄什么手段?”

    方应物斜视父亲,“话不可乱说。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质疑他人的成果。”

    方清之反斜视儿子,“为父我不比你愚笨,十几年寒窗下勤学苦读。当年也没考到第一名会元!你天赋也就半斤八两,用功更是差得远。文章远不如为父,怎么就能中会元?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方应物辩解道:“父亲怎可这样比较?考试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每科都不相同,本来就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方清之一口咬定道:“不与你辩这些,老实招罢,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第一名都弄到手!”

    方应物满腹委屈,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几乎就要指天发誓:“儿子我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