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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36部分阅读

    物说的有道理,先去府衙确实也降低了政治风险。而普通人人大多又有从众心理,反正府衙距离胥门不算太远,先去看看也行,耽误不了多久。

    于是队伍重新启动,继续簇拥着钦差官轿向前走。虽然有失望离开的,但沿途还有新加入的,总得来说人数变化不大。

    在府衙中,李知府一边等着心想事成的喜讯,一边仔细端详珍藏十年的酒瓶。心里不住的琢磨着,到底是自己独自细细品味,还是邀请知己聚会宴饮?怎样做才能对得起这一瓶美酒?

    忽然长随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门里,对着李知府大喊大叫:“老爷,大事不好!那方应物带领无数民众,虚晃一枪离开了姑苏驿,并未与王太监发生任何冲突,传言中的大混战也没有发生!”

    李知府便很莫名其妙,方应物到底在想什么?却又听长随继续叫道:“但方应物却进了胥门,并带领民众冲向府衙来了,貌似来者不善,只怕眨眼之间就要抵达!”

    当啷!李知府愕然失手,酒瓶摔在了地上,顿时奇妙的酒香充塞于屋中,他已经为这个转折呆住了。

    方应物简直是神经病!衙门就是官府,官府就是衙门,带领民众围攻官府,这和扯旗造反有什么两样?

    如果是一伙乱民来大闹一场,闹完了就散开逃走,那也真不太好抓回来,何况还会有老学究抬出以民为本、民为重的幌子,很容易就不了了之。

    但方应物身为官员,一旦带头闹出乱子特别是攻打衙门,那他自己能逃得开么?听说方应物是当过知县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李知府因为过于震惊,只管愣住了发呆,却把长随急得跳脚,连声喊道:“府衙完全没有准备,如今在衙的所有衙役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人,而且还已经逃掉了近半数!

    就算加上书吏和杂役,又如何能挡得住上千已经起来的乱民?还请大老爷早作安排!”

    府台大老爷高高在上惯了,一时间没有想太多,但现在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故而听完了长随的话,李大知府立刻失态了,登时没了高官体面,破口大骂道:“方应物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东西,不去攻打姑苏驿,却到府衙来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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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六章 王命旗牌的威力(上)

    姑苏驿中,所有人都在看着采办太监王敬公公,如今事情演变出人意料,原计划只怕要作废,下面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比如这前来救援钦差太监的卫所军士,此时应该是走是留?

    王敬从初时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略作思考便下令道:“以不变应万变,等!”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眼看将近正午,最新的确切消息又传来了:“方应物率领乱民,冲到府衙大门前了!”

    最后竟然去了府衙?王敬再次愣了愣,自言自语道:“好一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原来方应物的目的是府衙那里么?”

    王太监又思量半晌,渐渐觉得方应物的行为总算可以理解了。这方应物既是重虚名之人,也是图实利之人,向来走的就是名利双收路子。那么在今天,他带着一群人围攻钦差太监,能得到什么实利?

    钦差太监与督粮钦差大臣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差事,方应物就算把钦差太监灭掉,除了被民众叫几句好,能有什么实际利益?

    而府衙那边是地方官府,直接与方应物的差事息息相关,方应物想完成差事,必须要地方衙门全心全意的服从和配合。

    但现在以李知府为首的地方衙门对方应物不大感冒,也不愿意配合方应物征粮。

    所以王太监想道,大概是方应物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将府衙修理一下,然后掌控一些地方权力。这对督粮钦差而言才是真正的实利罢?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严阵以待了罢?王敬扫视了几眼保护己方的卫所官军。正想着是不是就此打发掉,还能省点劳军钱财。

    王臣急忙道:“干爹。官军不能撤!我这几次落了下风,深知那方应物心思之狡险!如今民意不利于我父子,只要这点根本不变,方应物的本心就会不利于父子!

    那么多乱民如今跟随着方应物,既是他利用民意,但也是他被民意所裹挟了!因为他总要给乱民一个交待,不然要被乱民所反噬,所以焉知他不会杀一个回马枪,突然又来到公馆?

    我觉得。只要方应物那边的乱民不遣散掉,我们这边的官军就不能走!这才是万全之策!”

    可是这样很费钱王敬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道:“也好,安全第一!如果最终没有动手,那么劳军银子减半发放!”

    镜头转回府衙的衙前街,上千民众将这条街塞得满满。而钦差行牌就在府衙大门外打着,带头大哥方应物从官轿中下来,站在大门外面。

    府衙大门倏地打开,李知府站在门里。略有紧张的望了望外面民众。

    刚才在府衙里紧急商议过,如果府衙硬扛,肯定扛不住民众的冲击,还不如请知府大人亲自出面。或许借着官皮可以压制一下民众。

    再说那方应物怎么说也是官员,不应该会丧心病狂到亲自率领民众打砸衙门,除非他不要命了。所以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虚张声势。

    李知府看完全场,最后才将目光落到视野正中间的方应物身上。阴沉着脸问道:方大人煽动民众,聚集到府衙门前所为何事?

    方应物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淡淡的说:“我只以私人身份,特为苏州百姓讨公道而来。”

    私人你姥姥的李知府看了看明晃晃的钦差行牌,没有在私人这两个字上计较,又吸一口气问道:“不知道方大人要讨什么公道?”

    方应物很娴熟的质问道:“如今采办太监及其爪牙肆虐内外、荼毒生灵,苏州府一时间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府台视若无睹乎?”

    李知府高声答道:“采办太监乃奉旨钦差,本官无有管辖之权,所以已经连连上疏弹劾,请朝廷来做处分!

    除此之外,本官也无权节制钦差作为,但是本官自会尽力上奏陈情,并将广邀同道一齐为民鼓呼!”

    他这话与其是对方应物解释,还不如说是对民众解释。

    方应物不想给他这个自白的时间,突然变了脸色,并指如戟,指着李知府厉声喝道:“李廷美!你受朝廷重用,却枉为四品知府,竟然作出如此不负责任之言论!

    这般畏缩没有担当,朝廷要你何用!百姓要你何用!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此大言不惭!”

    你行你上啊!李知府忍到现在,终于忍出了火气,咬牙切齿道:“方大人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未免太过于强人所难!

    的确本官无法去动钦差太监,但如今百姓就在这里看着,难道你敢去触动钦差太监分毫?”

    方应物便立刻驳斥道:“采办太监是钦差,但他手下的爪牙总不该是了罢?听说最大的一个王臣也不过是千户,其余都是无赖恶棍,你这知府为什么不敢去管?

    豺狼虎豹之辈,如果没了爪牙,那又有什么危害?你若将那些爪牙走狗严厉惩治,采办太监又怎么能为祸一方?

    其实就是你畏惧采办太监的权势,故意无所作为而已!我方应物虽然不属苏州本地官府,但作为局外人也瞧不起你这样的害民官!”

    不得不说,李知府的口舌功夫比起方应物差了不止一个等级,几个回合下来几乎就要溃不成军了

    又从府衙大门里面闪出师爷一名,对方应物作揖道:“其实府衙收到了一些控告采办太监及其爪牙的状子,但正在办理,还请稍安勿躁,并非是府尊无所作为。”

    “前番本官曾送到一封文书,点明了有女子被采办太监爪牙王臣当街劫走之事,事件如此清晰明了,为何不见回音?”不知不觉之间。方应物又将自称换成了本官。

    有了师爷打岔,李知府这时候已经缓过气来。忽然明白了师爷的意思,这是转移话题的技巧。将话题从具体细节转移到程序问题上。于是他便也答道:“府衙收到的状子甚多,哪能全都立刻回应?”

    方应物咄咄逼人的质问道:“这不是状文,上面加盖了钦差关防印信,是本钦差正式行文与府衙,你这知府必须要给予反馈!”

    李知府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大笑几声,指着不远处钦差行牌上的“督理钱粮”四个字,反问道:“你方大人只是督粮钦差,管不到府衙刑名之事罢?你写个状子盖上个钦差关防。成了命令了?

    你权责只限于督粮,有什么权力对本府行文过问刑名之事?参你一个擅权之罪也未尝不可!”

    成百上千的民众在一旁围观,见方钦差和李知府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嘴来,最后吵嘴的内容还是衙门里公事程序问题,就好像是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未免感到十分枯燥无聊,一时间呵欠连天。

    但李知府自以为问住了方应物,冷笑连连。若讨论具体问题,自己讨不了好。无论如何府衙也没法对太监动手;但将话题转移到公事程序这种务虚的问题上面,那方应物就讨不了好!

    说破天去,一个督粮钦差也没权力随便指使府衙,大概这也是方应物上来就说以私人身份到此的缘故。

    方应物这种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往往偏爱务实而鄙视务虚,却不知这务虚才是官场文化的精髓所在!

    当然李知府却不知道,对方应物而言。他还真就不怕谈程序问题,既然谈了就是对方作死!

    方应物指着人群喝问道:“李廷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今百姓都在这里,你当着百姓的面前明确说一句。本官行文所言太监不法之事,你要如何处置?你若在这里说过了,便算你对钦差有所反馈,本官则既往不咎!”

    李知府咬牙答道:“一应事情,府衙自有处分,钦差无权过问!”

    随后他担心民众情绪反弹,又转头对人群喝道:“方钦差裹挟尔等民意,妄图变乱成法,你们须得睁大眼睛,不要被人利用!不然他为何不敢带领你们去姑苏驿?”

    方应物转过身来,对着民众拱了拱手,“尔等都亲眼目睹了,本官已经督促过知府为尔等做主,怎奈该知府畏惧权阉、冥顽不灵,甚至反讽本官。

    那么现在,本官话就放在这里,既然地方父母官渎职,那么本官就出面为尔等做一回主!抬眼看苍天,一切善恶皆有报,尔等以为如何!”

    方应物的感染力究竟不是李知府所能比较的,底下民众顿时响起欢呼声。

    民心可用,谁能阻挡?此后方应物又转过身,对着李知府大喝道:“前两日有六百里加急敕命送到公馆,想必府台有所耳闻?朝廷已经赐予本官便宜行事之权,以及王命旗牌!

    本官最后问你一次,本官用了钦差关防印信,行文给府衙,讲明采办太监不法之事,你为何对钦差行文置之不理?”

    便宜行事?王命旗牌?李知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被赐予“便宜行事”特权外加王命旗牌的全权钦差,那就绝对是另一回事了!

    别说拿一份状词盖上钦差关防大印,就是拿一张厕纸盖上大印,府衙也得当成只比圣旨差一点的重要公文严肃对待!

    不然就是藐视朝廷权威,毕竟全权钦差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代表着朝廷对地方的统治!督抚、巡按莫不如此!

    李知府突然懂了,方应物故意在公文程序上纠缠半天,原来是打算在这里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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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七章 王命旗牌的威力(下)

    不能怪李知府还有侥幸心理,怀疑传信军士有可能是假的,无论是谁遇到这事,心里也得嘀咕几句。王命旗牌这种东西,有那么容易赐给一般钦差么?

    方应物先没管李知府,对那报信军士喝道:“本官在此!你回转向旗牌官复命,本官不必刻意回公馆接领王命旗牌了,直接将王命旗牌请到府衙大门这里来!”

    “尊令!”报信军士应声,又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直接把王命旗牌请到这里?懂行的心里都明白,如果真有王命旗牌的话,这就是要现场办事了!

    按照规矩,王命旗牌平常都是收藏起来的,一旦钦差要行驶特殊权力时,才会“请出来”。

    李知府这才微微慌了神,瞧方应物这架势,难道他真的被赐给王命旗牌了?

    方应物目送军士离去,才对李知府淡淡的说:“本钦差前几日得到敕书”

    李知府忍不住打断了方应物,为自己辩解道:“你又没有对本官提到过王命旗牌之事,本官不知者无罪!”

    方应物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瞳孔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你怎么能如此说话?本官唯恐打草惊蛇,让采办太监有所警觉,所以确实没有公开此事。

    但曾经遣人秘密告知过你便宜行事和王命旗牌的事情,你现在装什么糊涂?

    原来你真的与采办太监勾结起来了!为了替阉贼遮掩罪行,所以你故作不知,最后对本官的钦差行文不闻不问。对阉贼爪牙行径视而不见!

    你好大的狗胆!本官既为王命旗牌钦差,自然代表朝廷和王法。你真当国法天条全是儿戏摆设么!”

    李知府突然懂了,方应物故意在公文程序上纠缠半天。原来是打算在这里陷害他,捏造他一个怠慢和违抗钦差的罪名!

    但自己却很难辩解清楚!因为刚才无数人都明明白白的听到了,自己确实曾经把方应物那盖有钦差关防大印的公文置之不理!自己也确实对采办太监及其爪牙的所作所为束手无策、视若不见!

    此时成百上千双愤怒的目光,伴随着钦差大臣那急剧煽动力的怒斥,直直的射向原先不敢仰视的知府大老爷。

    远处又传来呼喝之声,一对约莫二三十人的军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先是一名中年武官。军士里又分出了人手,用特制的槊柄挑起了蓝色的令旗和木制的圆盘。

    有见识的人惊呼道:“王命旗牌!果然是王命旗牌!”

    原先府衙的人还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现在真家伙出现在面前亮相。再无人敢怀疑真假了。

    带头武官来到方应物面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地拜道:钦差标下百户旗牌官陈彦拜见方大人!”

    李知府干脆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方应物。他倒要看看,有王命旗牌的方应物,又打算如何处置自己,难不成还能宰了自己!

    有了王命旗牌撑腰,方应物摇身一变,正式成为全权钦差,气势陡然更上一层楼。对着李知府咆哮道:“你枉为亲民官,畏惧阉贼权势,无视百姓死活,藐视朝廷威信。辜负陛下圣恩!你,李廷美,罪!该!万!死!”

    人群听到这话。感到钦差大老爷真打算要为民做主了,顿时响起了贯彻云霄的欢呼。

    方应物借着欢呼声又道:“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围聚在此,皆因你不作为而起!你不配做这个知府!”

    李知府大怒道:“本官乃朝廷命官。配与不配,也不是你一言而决的!”

    人群中忽然有几十人(貌似都是从公馆街上来的)齐声呼喊道:“狗官无能,罢官!罢官!”

    方应物指着李知府继续斥责道:“你听听民众的呼声,险些酿成变乱尚不知自省,真不知耻也!难道他们聚集在这里,都是看你狡辩来的么!

    本官宣布,为了宣扬朝廷恩德、安抚苏州百姓、挽回江南民心、避免酿成变乱,将你这不称职的知府停职待勘!然后上奏朝廷请求处置,等另有旨意时,再做处分!”

    李知府双目要喷火,厉声喝道:“你敢!”

    方应物毫不犹豫的驳斥道:“本官凭借人心与正气,代天而行有何不敢?请你即刻离开府衙,暂居驿馆!”

    然后又对旗牌官道:“差拨军士四人,立刻将李大人送到枫桥驿暂住,不得有误!”

    当即有军士四人排众而出,挟起了李知府,大步离开府衙。临行前,李知府对着方应物叫道:“本官睁眼看着,你如何去找王太监为民做主!”

    府衙大门内外登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方钦差竟然强势如斯,仿佛浑身气势强盛的令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