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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61部分阅读

    那就应了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又猛然拍了拍额头,刚才忘了问尹龙一句,他是否先见过刘棉花?刘棉花是否知道尹龙来拜访自己?刘棉花是什么态度?

    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倒台的消息出来后,人人皆以为太子要被废,支持太子一方都要倒霉。刘棉花身为次辅,公认是首当其冲的人。

    而刘棉花又不以人品厚道、坚守气节著称,最著名的反而是实用主义,所以不能不让方应物犯嘀咕。

    既然尹龙敢来自己这里谈,那么刘棉花至少也该得到了消息。不知道刘棉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如果放在从前,方应物根本不会担心刘棉花有什么变卦,他方应物有这个底气。可是眼下正处在非常时期,他方应物自己对自己有底气。但别人又怎么能知道?

    不出意外的话,一切都取决于刘棉花对前途的判断,然后做出相应的选择。方应物默默想道。

    对前途悲观是一种活法,最大可能性还是想法子功成身退;而乐观又是一种活法。笑着垂死挣扎,结果不明。

    晚饭时候。方清之将方应物叫了过去,关怀备至的问道:“明天是否需要为父与你一起去都察院?”

    方应物连忙道谢:“多谢父亲大人惦念。”

    方清之很诚恳的说:“你我父子不必客气!为父可以将你绑着过去,摆出负荆请罪的架势,然后再当众行家法责打你,或可减轻朝廷你对你的处罚。”

    方应物感激的热泪盈眶:“千万不用父亲大人劳累了,儿子我不去!”

    方清之叹口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说气话,朝廷法度纲纪在此,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还是按照为父的法子办,大不了下手轻一些。”

    方应物含含糊糊应付几声,便溜回西院去。及到次日,等方清之使人来叫方应物时,却被禀报说,小老爷一大清早就出府去了。

    难道自行去了都察院?方清之想了想,只能叹道“由他去罢”,八成是心高气傲的儿子不想再自己面前丢脸。

    东安门外何娘子酒家里,方应物对何娘子吩咐道:“速速去传话,叫汪公子过来会面。”

    何娘子回道:“奴家可以派人去传话,但却不敢说什么时候过来,听说汪公子今日要进宫,时间可说不准。”

    方应物顺势坐下,“那我哪里也不去,今天就在这里等了。”

    何娘子给方应物到了茶水,又问道:“方老爷不是今日该去都察院么?怎的来到奴家这里?”

    方应物想着自己心事,漫不经心的答道:“因为我突然患上了拖延症,感觉去太早不好,晚几日也不迟。”

    “奴家不明白。”何娘子自忖聪明,却也想不明白方应物的意思。

    方应物握拳捶案道:“这叫抛砖引玉,引蛇出洞!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拖上几天,看看都是谁跳的欢实,看看都是谁落井下石,都是谁背信弃义!人世百态,总要跳出来才能看得清晰。”

    方应物一直等到了午后,才等到了汪芷。见面后汪芷忍不住吐槽道:“作为全天下对你最了解的人,你骗不了我。你的所作所为像是故意找死,其实肯定另有图谋!

    上次你遇到四面楚歌的时候,还是成化二十年年底弹劾刘珝罢?然后京师就地震了。这次难不成你又预感到有什么天变发生?所以再次施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

    方应物若有所思,答所非问的说:“我不是大仙,预测不出人心,就算有天变,也与我的事情也没关系。”

    人心?汪芷猜测出几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你仿佛对谁都信不过了,宁可躲在我这里发呆。但你还能想到来找我,实在是让我感动。”

    方应物无视了汪芷的温情,“我不是来听你这种低水平分析的,是来拜托你帮我查一查尹龙。”

    ps:  今天突然有个别的活,占了时间,完不成两更,但会尽力继续写,大概推迟到明天早晨上班前更新。另外还有就是开了新脑洞,原有构思有所变化就写慢了,请大家拭目以待!

    第六百五十五章 密探消息(求月票!)

    成化二十一年的春天格外暖和,这日京师西城都察院里,一大早便聚集了许多人。

    按说一百多名御史,大多数是有外差的,不一定在都察院坐班,但今天却有一大半人不约而同的来到都察院,因为听说今天要问方应物吏部行凶的案子。

    此外吏部还来了一些人,为的是声援本部文选司郎中穆文才。其实穆文才不必到场,官员与百姓不同,打官司似的公然互相撕逼太没体面。但为了向都察院施压,穆郎中还是亲自来了。

    其实不怪穆文才不放心,这都察院几乎就算是方应物的半个主场,能放心就见鬼了。掌院右都御史李裕受过方应物的帮忙;副都御史屠滽是方应物的浙江同乡,往来密切;而户科给事中方应物本人也属于科道官,同为清流一脉,与御史们天然亲近

    人群站在大堂下甬道两边等候,穆文才扫了几眼前来旁观的御史们,但迎接他的,是一道道讥诮、蔑视的目光。很显然,穆文才已经被正义感爆棚的御史们定性为为虎作伥、迫害忠良了。

    穆文才老成持重的叹口气,价值观不同怎么交流?等你们这些七品御史坐到本官这样的位置,自然就会懂得清名不能当饭吃的道理,越往上越如是。

    很可惜,虽然聚集了如此多人对方应物翘首以待,但一直到日上三竿,方应物仍然没有出现。至此可以确定,今天方应物不会来了。

    李大中丞思量片刻,又发了一道驾贴,送到方家去,责令方应物两日后必须前来都察院。至于今日缺席未到之事,貌似李大中丞并不想严厉追究,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回护了。

    穆文才与别人议论道:“肯定是那方应物心虚了,所以故意逃避。但他逃得了一时,逃的了一世么?”

    方应物自然不知道都察院这边的光景,知道了也不关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什么?你让我去监视次辅刘阁老的动静?”汪芷惊讶道:“我记得你与他向来默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应物皱眉道:“你别问那么多,只问你做不做?”

    “呵呵呵呵”汪芷捂着嘴笑。“你这堂堂清流,向来不屑于此道,今日怎的主动请我来做?看来真的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能否先告诉我?”

    方应物犹豫再三,生怕汪芷不明内幕,又搞出什么自作聪明的坑人事情——最近汪芷很有这样的趋势。便如实答道:“尹龙想娶刘府三小姐。”

    汪芷震惊之余,双目闪烁着八卦的光辉,“我记得那刘府三娘子是你的未婚”

    “知道就好,不要废话!”方应物打断了汪芷的追问。哪个男人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

    汪芷收回探索八卦之心,喜形于色的拍掌叫道:“好事!好事!”

    方应物脸色隐隐发黑,被人争抢未婚妻还是好事?瞪着汪芷斥道:“你放正经点,不要胡言乱语。”

    汪芷毫不躲避的瞪了回去,“我觉得。对我来说这就是好事,我就是这么想的,又怎样?”

    唉方应物暗叹一声,收回了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道:“谁管你怎么想的,照我说的去做。”

    汪芷又笑了几声,才若有所思的答道:“昨日上午。尹龙去了刘府,在里面约莫有一个时辰,但具体谈了什么就不清楚了。但今日听你说过,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次轮到方应物惊讶了,他今天才来拜托汪芷的,怎么昨天汪芷就开始布控监视了?方应物忍不住要给汪芷一个温暖的拥抱。“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太感谢了。”

    “别自作多情”汪芷虽然很享受方应物的热情,但仍很实诚的说:“左顺门伏阙事情之后,东厂便安排人手重点监视领头的一些人,别说刘次辅那里。就是你们方家四周也有不少密探!”

    尹龙去拜访过刘棉花,而且谈了一个时辰?这个时间长度让方应物很忧郁。

    若刘棉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尹龙,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怎么会浪费掉一个时辰?刘棉花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厚道的人啊。

    对方大公子的婚姻问题,汪芷完全零压力零负担。她从宫中出来没有用膳,便叫何娘子上了酒菜,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方应物的颜艺,最后汪芷放下饭碗叫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最差结果也不过尔尔,何至于如此担忧!”

    方应物很烦恼的答道:“能娶来为妻的遍地都是,就算不娶妻也有你相伴但这样明白事理、配合默契、身居高位,还能帮着吸引一切负面因素背黑锅的完美老泰山不好找,天下没有第二家。”

    汪芷愕然道:“你是想着,在令尊登顶之前,需要有个为方家遮风挡雨兼拉仇恨的人罢?”

    日落黄昏,何娘子掀了门帘进来,递给汪芷一本小册子。汪芷翻着看了几眼,将小册子移到方应物眼皮底下,用手指头点着几行文字,“此乃今日密探总辑,你瞧。”

    方应物抬眼看去,汪芷所指之处写道:今日午前,有中年白面文士访刘府,午后方出,行至天官尹府。

    尹家那边今天又有人去刘府了?方应物默默推测,午前进府午后出来,中间肯定一起用膳了!

    再看后面文字,又有一行写道:立即又有西席先生从刘府出,至兵部尚书张府止。

    方应物又默默推测,兵部尚书张鹏乃是刘棉花的同乡死党,刘棉花派人去张家,大概就是征求意见去的?毕竟刘棉花的政治抉择,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他一家之事,所有党羽的意见也需慎重考虑。

    看到这些消息,只要不是太傻就能分析出来,刘棉花已经动摇了,至少已经有所犹豫。

    汪芷捧着下巴,望着脸色阴沉的方应物,唉声叹气道:“哎呀呀,这个情况瞧着不很乐观。”

    方应物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汪太监,“世间有大成就者,无不是艰难困苦之中坚韧不拔的人,但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相反的倒是大多数。所以,没必要奇怪什么。”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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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这不是威胁

    方应物在吏部大闹了一场之后,起码有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方清之的贬谪问题得到了舆情的空前关注。

    会哭的娃儿有奶吃,方应物不闹,或许觉得将方清之发配到云南没什么。但方应物闹过后,很多人便觉得将方清之贬到云南太欺负忠良了,真当朝中正义无人么?

    在这种情况下,吏部文选司和穆文才压力很大,还像先前那样办理,只怕要被口水喷死,没有大人物出面扛着不行。

    但吏部尚书尹旻却没有任何表态,导致文选司只能暂时冻结关于方清之的任职问题,计划等待都察院处分过方应物后再作计较,反正天子圣旨是十日时间,不差这两三天。

    方清之面对莫测前程,在家里长吁短叹,心中略为苦闷,满怀忧愤不知与谁说,这种敏感时候也不适合找友人谈心消遣。他看来看去,也只有找自家儿子了,虽然动辄被气得半死。

    可是方清之传了话去西院,却愕然的发现方应物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整日整日的不在家,也不知道作甚去。问遍了人,谁也不知方应物到底去哪里,仿佛每到清晨便凭空消失了一般。

    方清之当然不知道,方应物一连两日都是秘密来到何娘子酒家,源源不断的接收厂卫密探消息。

    +长+风+文学

    先前方应物虽然常常戏言抱汪芷大腿,很大程度上只是将厂卫当成吓唬人的工具,一直觉得文官内部的事情用不到厂卫,但时至今日才真正知道厂卫的好处。

    这日汪芷又进宫。把万娘娘哄得高兴后,这才急匆匆出紫禁城。微服潜行进了何娘子酒家幽会情郎。

    春和日暖,万物复苏。又到了适合季节。花样百出没羞没臊的狂风暴雨后,汪芷懒洋洋的趴在床头,在方应物胸口画圈圈。

    “从消息来看,刘府那边动静很不对头了,与尹府互动频繁,估计是正在讨价还价。这绝非吉兆,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方应物回道:“这可说不准,只要没有明确结果,一切都是未知。”

    “嗬嗬!嗬嗬!”汪芷很诡异的笑道:“方大公子别嘴硬了。如果刘次辅有心,肯定主动与你说明情况,免得消息传开后生出误会。但他就是隐瞒着你,这还能说明什么?”

    此后汪芷又兴致勃勃的说:“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结果?很简单,试探一下就行了。”

    方应物问道:“怎么试探?叫我上门去看脸色么?”

    汪芷立即出了个主意:“你可以主动给刘次辅写封书信,口气谦卑一下,就说家门剧变,自惭形秽,知不能匹配良缘。请老大人另择良婿。

    若刘次辅真有意悔婚,面对你这送上门的借口,肯定就坡下驴的便同意了;若刘次辅无意悔婚,那肯定会劝告安抚你。这样不就明确了?”

    方应物狠狠拍了一下汪芷。“你是故意的罢?这主意不知有多馊,唯恐不能速速搅黄我的婚事么?在这件事里,你只管送消息就行了。你太居心不良,主意真不能听!”

    此后方应物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之前自己所架构的模式,一直是刘棉花、父亲、自己三位一体:刘棉花顶在前面冲锋陷阵。父亲是跟着捡便宜的候补,自己是吹号手兼预备役。

    难道从今开始,要考虑没了刘棉花之后的模式?没了这样一颗大树,有些时候就放不开手脚,明里暗里各种敌人也就少了一大半顾忌。

    汪芷见方应物情绪不太对,便聪明的停住了火上浇油,如果继续幸灾乐祸下去,只怕要惹得方应物对自己发火了。

    无论是哪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很难堪,刘棉花固然不地道,但方应物又何尝不是耻辱?

    而且汪芷看得出来,方应物只是为了面子,刻意装作冷静不在乎而已。一个心态正常的方应物,会天天跑到酒家后院,与自己花天酒地胡天胡地么?

    想至此处,汪芷便说起别的事情:“明天你又该去都察院接受讯问了罢?这次总不能再逃了,不然就是满城非议,需不需要我帮你?”

    “我们朝臣之间的事情,你能帮什么?”方应物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汪芷很有把握的说:“三法司审案,东厂皆可派人坐堂监视,到时候捣一捣乱还是可以的。”

    方应物拒绝说:“免了,用不着,我自有主意脱身。”

    汪芷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外面天空:“又靠天变?明天是地震还是坠星?亦或白虹贯日、阳春飘雪?”

    方应物恼火道:“说过我不是神棍!明天大可堂堂正正破敌!”

    天色黄昏时,方应物回到家中,却见有客人等待多时了,但是方应物却不认得此人。

    不过此人四十岁年纪,白面少须,倒让方应物想起了密探消息里的“白面中年文士”这个角色,应该是尹家的人罢。

    果然这中年文士自称姓颜,受尹府所托而来。“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到圣上耳朵里了,圣上便下诏,要都察院严加审察此事。如此一来,都察院必须给宫中复奏此事,想含糊过去也难了。”

    靠!竟然闹到天子那里了?方应物心里吃惊,但脸面不动声色的叱道:“这样小事,怎会惊动陛下?朝中有小人作祟!”

    颜先生又道:“令尊贬谪出外已成定局,问题只是去哪里而已;可是你若再被严惩,下场也只能是贬黜出京。

    那么你们方家失去了京城根基,以后再想复起就千难万难。更何况你父子若天各一方,各有任职,今后只怕连见面都是问题了”

    方应物打断了颜先生的分析,问道:“阁下不要危言耸听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同时又想道,莫非刘棉花也是担心这一点,才动摇了?若连自己都贬往边远州县,嫁女儿给自己不是吃苦头么,甚至距离数千里难以相见。有点父母心的,只怕也不肯让女儿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