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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81部分阅读

问更前面的。按朝仪本不许随便议论,但这时候许多人纷纷如此,纠仪御史也就没法管了。

    科道官行列里,有个给事中看了看旁边的项成贤,忍不住低声议论道:“若不是你站在我旁边,我肯定以为上面那人是你了。”

    项成贤知道这是别人试探自己,因为人人都知道自己和方应物是钢铁般的同党。但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这次要直接面对万贵妃,方应物根本就没让他来参与。便回答道:“且听前面消息罢。”

    没多久,前面的朝臣就悄悄传话过来:“是李孜省!”

    每个听清楚的人,包括项成贤在内,全都惊呆了,齐齐下意识的念叨几句:“李孜省?怎么会是李孜省?”

    李孜省是个什么东西?成化朝风气不正,佞幸小人很多,而方士李孜省就是公认的三大佞幸之一,另外两个就是太监梁芳和僧继晓。

    在这三大佞幸里,梁芳是太监,虽然也有心攫取政治权势,只可惜碰上了汪直这个强力竞争对手,至今只能无奈的当御用狗腿子和管家。另一个佞幸僧继晓对政治兴趣不大,只满足于国师身份和荣华富贵而已。

    而李孜省却是读书人出身。虽然以方士身份幸进,却改不了读书人的习气,这几年拼命想往朝廷里挤,最终还真让他弄成了。前几年成化天子顶着全体文官压力,绕过正常铨选程序。直接授予李孜省官位,现在已经做到了通政司右通政。

    在大明朝,杂流、学校、科举并称为“三途”,是进入文官仕途的合法途径。不经三途,只凭借天子中旨授官的称为传奉官。成化朝风气很差,传奉官为数不少。李孜省就是其中最佼佼者。

    以文官的观点来看,传奉官当然是不合法的,各方面极其排斥传奉官,所以绝大多数传奉官得到官位,也并不意味踏入了文臣圈子。

    可是李孜省不能通过正路进入仕途。心里却很仰慕文臣生活,连上朝这种苦差事都孜孜不倦、甘之如饴的来参加,仿佛是作为读书不成的弥补。在别人眼里,这更显得格外厚颜无耻了

    这样的人,居然站出来为方应物说话,这怎能不令满朝大臣震惊?李孜省与方应物完全是两类人,一个是佞幸里的极品,一个是清流里的极品。两种极品完全不搭调啊!

    此外,方家父子也抨击弹劾过佞幸,与李孜省不应该对路才是。那么李孜省怎会不计前嫌,冒着风险站出来为方应物帮腔?说起来,李孜省这种j邪出面对方应物落井下石,才更为符合世人的认知,今天这样真像是拿错剧本了。

    首辅万安不禁失神,他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也许是方应物用尽办法企图挽回败局的的手段,甚至不惜委托了李孜省为自己张目。

    这方应物也真是拼了。这李孜省是什么人,清流唯恐避之不及。方应物让李孜省来帮腔。难道就不怕被李孜省的名声连累么?

    不过万首辅还知道,李孜省很能讨天子欢心,甚至能被天子当成友人看待,不然也不至于成为佞幸小人里的顶尖者,所以万安不打算表态,让天子亲自来处理就是。

    见平常视为友人的李孜省突然跳出来刷存在感,天子苦恼的挠了挠头,开金口道:“朕自有计较,散朝。”

    今天就这样结束?众人居然有些舍不得走,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因为确实没有任何明确结果,真真是没有结局的结局。

    刘棉花那样激烈的变身咆哮帝,首辅和次辅又那样激烈的互相撕扯,事情还直接牵扯到万家,风暴眼上的核心人物方应物更是命运未卜——这都是少见的好戏,怎能没个结尾就完了?

    但万安心里大定,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赢了!万安和成化天子打了二十多年交道,对天子一些习性十分熟悉。如果天子要当场表态,那说明天子心里有主意,方应物或许还有救。

    但若像刚才天子说“朕自有计较”,那八成是回后宫找万贵妃问“计较”了!万贵妃还能怎么“计较”?刘棉花今天在御前大闹,试图采取如此激烈手段对付万家人,万贵妃怎么可能不反击?那方应物还能讨什么好?

    八成天子也明白该怎么回事,只是不好当场落刘棉花的面子而已,所以略略拖延一下。没关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次早朝肯定有结局了,他万安等得起。

    以胜利者自居的万首辅准备走人时,眼神一转瞥见了李孜省。今天这李孜省难得进谏,可惜不大成功,但看他仿佛没有在意,若无其事的从丹墀上退了下去。

    万首辅心头再次泛起疑云,李孜省不会是失心疯突然发作,要疯也没有这样疯的,在李孜省和方应物两个看起来不搭界的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中介。

    这个中介是谁?万安从这个方向想去,略一思索便想到一个人了,那就是吏部尚书李裕。这李裕与李孜省乃是同乡,又与方应物关系不错,他不是中介谁是?

    抬眼看了看,外朝几位尚书还没有走远。万安连忙将李裕叫住,半是讥讽半是试探道:“李天官为了方应物,当真是卖力气。”

    李裕轻轻叹口气,很诚恳的回话道:“万阁老言重了,其实此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万安被这句话气着了,这怎么可能与他无关?真当他万安是老年糊涂了吗?李裕睁眼说这种没水平的瞎话,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就知道你不肯相信李裕又答道:“过几天就知道了,在下并非诳语。”

    难道还有变数?万安忍不住动摇了几分,但立即又自信的想,这不可能!自己已经锁死了方应物,不会存在任何变数!下次早朝就能见分晓!(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三章 真正的陷阱

    是的,方应物偷袭徐溥确实不需要理由,或者说不需要能公开说出的理由。就像前阵子“有人”偷偷抹黑方应物一样不需要理由,谁都懂得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放在台面上说。

    翰苑清流最大的依仗就是名望,在翰苑做官叫做养望,没了名望不只是名声问题,更是信心问题。让别人失去了信心,别人凭什么支持你上位?

    所以上次方应物才会被谣言抹黑,这次方应物才会以牙还牙。说得赤裸裸一些,今日多一分名望,将来就多一分权势;今日少一分名望,将来就弱势一分。

    其实严格说起来,朝会方应物通过老泰山强行点名徐学士,确实有点道德绑架的嫌疑。有些时候官场挺忌讳这些,不然人人都这样的话就乱套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道德绑架是被禁止的。

    虽然政治里面没人喜欢被别人道德绑架,但又不得不需要道德绑架,不然所谓的“大义”名分从何而来?凭什么说自己是正人,别人是j邪?只能说戏法人人会变,各自巧妙不同,政治斗争很大程度上就是看谁善于道德绑架,这叫“高屋建瓴”。

    道德绑架做得好了当然占据“大义”,比如方家。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屡屡付出,屡屡与恶势力抗争,谁敢说他不代表正义?几年时间便隐隐与徐溥等人抗衡,就相当于顶了别人十几年的积累。

    做得不好了就只能是“当表子竖牌坊”,比如刘棉花。虽然他竭力想拉拢清流,不惜被人说施恩图报也要与方家攀亲,但他实际付出过什么代价?就唯一一次鼓动百官伏阙进谏,最后还是渐渐软了。

    连做都不做的,就是万安万首辅了破罐子碎摔。想要竖牌坊也有心无力。或许当初天子起了另立东宫心思时,是万安最后的机会,但还是化为泡影。

    而此刻万首辅故作高冷的旁观。眼看着舆论突然指向徐学士,周围散朝众人都在议论徐学士这次是不是太懦弱怕事。是不是清名有损

    他忽然化解了一个疑问——难怪上次李裕李天官会对自己说,此事与自己无关。敢情方应物这次矛头是指向徐溥团伙的,利用李孜省作对比来打击徐溥的名望。难怪站在自己角度看不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过万首辅又想道,方应物这样做是找死吗?他已经被自己困住,还故意招惹另外的强敌,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自己与徐溥两面夹击,方应物也无所谓吗?

    那边彭华问完刘棉花。便回到万安身边,“原来方应物冲着徐学士去的,前辈大可稳坐钓鱼台。”

    稳坐钓鱼台?这位年届七十的老首辅听到这句话,忽然感到没来由的落寞,稳坐钓鱼台不就是靠边站么?

    明明他万安亲自与方应物斗法,怎么就歪楼了?此时此刻别人都在议论徐溥与方家的是是非非,怎么就没人想起他万首辅才是站在方应物对面的主角?徐溥和方应物比他热门,这就是不经意间体现出来的人心指向啊

    万安有些恍惚的穿过左顺门,步入内阁大学士所在的文渊阁,坐在中堂喝了几口热茶。抬眼看到次辅刘吉也走了进来,大概是刚刚摆脱别人纠缠。

    于是万首辅忍不住开口道:“贵府东床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哪,竟敢又去挑衅徐学士。”

    一言既出。内阁里行走的中书、小吏纷纷默默滚走了。首辅和次辅呛声,能躲多远是多远,不然随便一个误伤就会死人的!

    中堂空无一人,连第三大学士彭华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刘棉花淡定的说:“万兄好歹也是内阁元辅,怎么如此政治不成熟?”

    万安怒目反问道:“你说什么?”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那女婿的原话。”刘棉花继续淡定,“我那女婿还说,与你死磕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他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头脑有毛病才跟你较劲!”

    万安更是气炸了,被刘棉花讥讽一句也就罢了。好歹刘棉花也是名分仅次于自己的人,当然有资格议论自己。但方应物是什东西?一个二十多的黄毛小儿,也敢讥讽他堂堂首辅“不成熟”?

    另外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万安已经是过时的人,连当对手都没利用价值了?更让万安发狂的是,其实方应物所言可能是真的

    理智的想,方家在成化朝声望近乎封顶了,与万安有关的事情已经不能再给方家带来多余声望了。方应物就算不惜代价的斗赢万安,又能得到几文钱利益?反而会白白付出自己的政治资源。

    就算做白日梦意婬,能打垮万安让自己老泰山去当首辅,那也是弊大于利!等到东宫上位改朝换代,标志性的首辅岂不成了旧人?新朝新气象,旧人就是注定被视为准备换成新人的!

    刘棉花比万安年轻十岁,方清之比万安年轻三十二岁,方应物比万安年轻四十七岁,东宫太子比万安年轻五十三岁,天子身体又比较衰弱

    所以方应物这伙人面对万安,只需要耗时间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做,这是性价比最高,也是最划算的做法。

    万首辅发自内心的熊熊怒火燃起来,一直烧红了自己脸面。原来自己在方应物眼里不过是狗急跳墙,方应物的心思始终放在徐溥这些人身上,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正眼看过自己,仿佛是自己一直自作多情纠缠方应物!

    比起仇恨,更令人愤怒的是无视!比起失败,更令人气恼的是平庸!万安咯吱咯吱的咬着牙,对刘棉花道:“年轻人终究是见识浅,没听说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语么?老夫虽然给不了他好处,但也足够毁掉他!

    别以为他打着出家的幌子,就可以躲开追杀!贵妃娘娘也已经下定决心了,万家也要出手对付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佛门道家都不是真正超然世外的地方!

    哪怕上天入地,谁也救不了他!老夫就不信了,今日天下有谁能拦得住老夫和贵妃娘娘,除非天子明言不许出手!”

    刘棉花叹口气,“你还真是不成熟,难道堂堂首辅也会变得老小孩?我可以告诉方应物打算出家的地方,就在前几年新修的慈仁寺那里,你去罢!”(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五章 围困

    刘棉花一句话,让万安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水似的,也许是沸水也许冷水,反正把万安的嘴巴硬生生堵住了。

    慈仁寺是什么地方?是太后最亲爱的幼弟性闲法师出家修行之所,天子下令敕造的,而且还是由方应物当年亲自监工修建,就连失踪几十年的性闲法师都是由方应物找回来的。

    就像太后奈何不了万贵妃一样,万贵妃也奈何不了太后。天子是有孝心的人,再如何宠信万贵妃,也不可能为了万贵妃灭掉生母。更别说他万安这样根子不正的首辅,更没底气和太后叫板。

    慈仁寺这里就是是属于太后的私人领域,风能进雨能进王法不能进。他万安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可能闯进慈仁寺胡作非为,那无异于直接打太后的脸,天子绝对不会轻饶自己,也没有人会帮自己转圜。

    万安忍不住再次问道:“方应物真的进了慈仁寺?”刘棉花点头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已经去了好几天。”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里!万安顿时懊恼万分,方应物与性闲法师的这段渊源低调多年,他居然漏掉了!如果方应物躲在慈仁寺里当缩头乌龟,谁也拿他不好办了!从头到尾方应物只是利用自己坑害徐学士而已,根本就没想法还击自己!

    如果真有立身正直、执法严明的人,说不定敢闯进去,这就叫身正不怕影斜或者有理走遍天下,但他万安是这样的人么?万家有这样的人么?

    万安几乎要捶胸顿足时,偶然瞥见刘棉花面上那淡淡的得意神色,怒气不禁又冲顶而出。“你们翁婿好算计,你心里很得意?不过你先不要高兴太早,且走着瞧!”

    “难道你想硬闯进去?”刘棉花反而为万安担心起来。这不是他假慈悲,是真的为万安担心。如果万安丧失理智做了出格事情,被天子一怒之下撸了首辅。然后由他刘棉花按顺序进位,那可就欲哭无泪了!他已经想的很明白。当首辅也不能在成化朝当!

    万安郁气难解,恨恨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

    刘棉花忽然对这位老搭档生出几分同情心,与方应物做对手,最悲哀的事情往往是既吃了亏,又要憋屈的疯掉。

    此时此刻,敕建慈仁寺宝殿中,三个人坐在蒲团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这三人组很怪异。一个是中年和尚,另一个是年轻书生,还有一个是青年太监。

    其中年轻书生就是消失在公众视野中数日不见的方应物,而中年僧人便是性闲法师了。至于青年太监,认识的人不多,乃是在仁寿宫听用的张永张公公。

    性闲法师对方应物道:“贫僧本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超脱人,都怪施主硬生生的将贫僧重新扯进红尘里打滚。若非欠你的凡间因果,太后又遣张太监发了话,贫僧绝不肯放你进山门。”

    方应物欠身答道:“大师多虑了,小生只是贵寺寄身几日即可。以后自然不打扰大师清修。”

    性闲法师对着门外小沙弥道:“请准备为方施主剃度!”

    “什么?剃度?”方应物下意识举手捂着头巾,“为何要剃度?”

    性闲法师不耐烦道:“你亲口说要出家,不剃度作甚?”

    方应物连忙叫道:“法师误会了!我是说那种带发修行的。好像叫居士?”

    “阿弥陀佛!敝寺从来没有修行居士,也不引修行居士入驻。”性闲法师答道。

    绝对不剃成秃子,颜值和发型缺一不可的方应物很有悬崖勒马的感觉:“那就寄宿,先寄宿!你们这里客房总能借给外人寄宿罢!”

    此时僧院道观往往都建有客房,供给读书人寄宿,故而方应物才有此说。性闲法师是个真心淡泊的人,虽然不喜方应物打扰自己清静,但也知道自己推脱不了,只能答应下来。

    方应物见说定。便放下心来,嘴上又闲不住的扯淡说:“我说法师啊。小生好歹也是有大恩与你,难道佛家不讲究报恩么?就算不报恩。也要了结因果啊!”

    性闲法师不屑道:“施主是说这人世富贵?你将贫僧困在金枷玉锁中,以为是施恩,其实都是你的感觉而已,贫僧心中从不以富贵为恩德!”

    方应物虽然自己经常装逼,但不大看得惯别人装逼,吐槽道:“法师你执念了!金粉富贵都是表象,与穷困残破有什么两样?你却被这些影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