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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85部分阅读

    应物,这只是今天诸多事情中的一件而已。见方应物的程序结束后,君臣就开始议论其它事情。

    有人奏道:“臣听闻,东厂以命案为由头,将贵妃万家的万达、万牛儿等人下狱。臣以为,此乃汪直有意逢迎谄媚之举,陛下不可受其迷惑。”

    听到死对头万家倒霉,天子虽然心里不可避免的略有快意。但是为了人君风度,只能面无表情的听着。

    接班党能排到二三号的大佬刘健站出来发表意见说:“汪直此举极为不妥,外人或许会以为受陛下指使。最后只怕要陷君上于不义。让天下人以为陛下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天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方应物见此暗暗擦汗,幸亏自己今天混进文华殿了,不然汪太监若是在这儿被坑了,事后又要另费一番大力气补救。

    于是方应物果断履行了职责,出列奏道:“汪直捉拿万家余孽,此乃人臣之本分,又是循法行事,有何不妥?至于最后如何处置万家人,全操之于陛下之手。吾辈又何必多余置喙?

    再说刘前辈号称足智多谋,看问题就是如此一根筋?岂不闻一面两看的道理。这又何尝不是陛下彰示宽厚的机会?若万家人确实没有触犯国法,陛下大可再放掉人。亦会成仁厚美谈;若万家人确实触犯了国法,也是罪有应得!”

    唔天子又点点头,还是方应物说的更符合自己心思,也更有可操作性。别人讲大道理甚多,却说不出个具体行事的章法。

    刘健瞥了方应物一眼,没多说什么便退回去了。此后侍从大臣之首徐溥徐学士又出场了,对天子奏道:“关于先皇实录编纂之事,臣拟定编纂官名录在此,奏请陛下圣裁。”

    实录?方应物听到这两个字,立刻竖起了耳朵,集中精神细听,因为实录具有极其重要的政治意义。

    前文里也介绍过,在朝廷里编书修书可不同于后世,那都是重大政治事务。更别说修实录了,绝对是朝廷里最顶尖最高端的工作。

    所谓实录,不必赘言介绍,稍有了解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反正每个皇帝登基后都要给先皇修实录。而且在大明朝有个特点,不重修史但却重视实录,历代皇帝实录在大明具有特殊的意义。

    更通俗的说,修实录就是词臣清流最镀金的资历,一个学士修完实录就能进内阁,一个普通编修参加修实录就能当学士至于外朝官员,是别想插手这么高大上工作的,实录编纂基本是要被翰苑词臣垄断。

    如果看看大明内阁大学士的履历,凡是曾经经历过新旧交替时期,那几乎没有不参加修实录的。从这个意义来说,修实录也是一种对入阁候补资格的承认。

    方应物在心里默默盘算,成化天子朱见深在位二十三年,算是比较长了,实录肯定也短不了,至少要修个几年才能结束。

    自己太年轻,声望虽然大但也不是学问方面的声望,大概没资格参与修实录,但自己的父亲却完全具备这个资格,甚至还可以比普通编纂官更高一点。

    如果自己父亲方清之参与修实录,几年之后修完,正好平平安安、顺理成章高速升迁一次。最起码也是六部堂官起步了,运气逆天了入阁也不是没可能。

    总而言之,这次实录编纂机会,绝对不容错过,除非父亲放弃入阁的梦想。想至此处,方应物抬起头来,望向天子手里的名录。这份名单是徐溥拟定进奏的,里面会不会有父亲的名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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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二章 功名的路口

    方应物再一次庆幸,亏得今天强力插进了文华殿,不然可能就丧失了机会,关于纂修实录人选的议论也将与他无关。

    如果徐溥进奏给天子的那份名单里有父亲的名字,方应物倒要佩服一声徐学士的心胸气量;如果没有父亲的名字但有谢迁,方应物就要“呵呵呵”了。

    方应物知道,实录纂修的总裁官一般由首辅担任,副总裁一般是大学士或者特别资深的词臣担任,估计这两种是轮不到自家父亲的。

    其余纂修人选皆从词臣里选,选拔条件就是看学识和品格。不是他方应物自吹自擂,自家老子在这两项上打分,如果公平公正的话,万万没有不入选的道理,而且先前方清之还奉旨编过《文华大训》,实际编书经验也超过大多数人。

    故而父亲方清之真正具备“邪不压正”底气,比方应物自己的事情都有底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方应物登时兴致高涨,目光陡然火热起来,紧紧盯着正在天子手里接受御览的名单。

    站在他前面的李东阳感受到这种变化,回头看了方应物一眼,诧异的问:“不过是一分名单,人选皆有商榷余地,你何至于如此激动?”

    李老师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名单里没有方清之,那也是有商量的,没必要这样激动。方应物便低声答道:“老师,我在意的不是名单,而是另外一桩事,我倒是期待名单里没有父亲。”

    李东阳刚想问“你又打什么主意”,便听到宝座上天子已经将名单递给了旁边司礼监太监,喻示道:“念!”

    方应物顾不得继续与老师说话,连忙集中精神细听。到底会不会有父亲的名字?

    一长串人名听下来,果然听到了不少耳熟能详的名字,比如刘健、谢迁、王鏊、程敏政、李东阳、梁储、杨廷和等。连今年刚刚以二十岁年纪中状元的费宏都在名单里。

    堪称是群英荟萃,让方应物连连感慨。实录修纂果然是青云之梯。常言道“非翰林不入内阁”,其实改为“不修实录不入内阁”更合适——只要能遇到天子驾崩的机会。

    不过翰苑名人中,但唯独没有徐溥和方清之的名字。至于没有徐溥,方应物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名单是徐溥拟出来的,哪有自己写自己名字的道理,等着天子往里面添加而已。

    但是没有方清之,这就太明显了如果方应物不出现。许多人还想不到方清之,但今天方应物露脸了,众人脑子里肯定就顺便记起了方清之,所以名单里没有方清之就显得很突出了。

    特别是谢迁与方清之年纪资历学问都相仿佛,谢迁名望还不如方清之,凭什么谢迁能进名单,方清之就被摒弃在外?

    文华殿里很多人都意识到这点,目光齐刷刷的向方应物集中,方清之或许好欺负,但他这个儿子可不好惹。更别说方应物就在现场,岂能善罢甘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徐溥刘健这个团体如今非常得意。只须坐等入阁而已,但必然就有大批不如他们得意的人。

    先前方应物到来,有人不爽,有人就会暗爽,而暗爽的这些人多半就是被徐溥团队压制的人。如今又看到徐学士公然如此打压方清之,谁还不知道龙争虎斗的好戏即将上演?

    李东阳非常直观的觉察到,自己这个便宜学生仿佛更加激动了,连身子都在轻微颤抖。别人或许以为方应物这是愤怒,自家父亲遭遇不公后的出离愤怒。但李东阳却从中感到了浓浓的兴奋

    李老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方应物压住自己的小激动,淡定的答道:“如果杨廷和前辈在此。肯定要站出去仗义执言。”

    正常情况下,如果君臣见面共议国事。一般都是天子和内阁阁臣商讨。但现在正处于特殊阶段,刚刚登基的天子根本看不上前朝遗留的内阁阁老们。

    所以天子仍旧习惯性的找原东宫属官们来议论国家大事,导致此时文华殿里的侍从大臣几乎都是东宫出身,这就是所谓的“从龙之臣”。

    而杨廷和虽然是翰苑清流,但当初还没有把资历熬到进入东宫侍班,此时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文华殿里。

    李东阳乃心思缜密之人,听到方应物的话,微微思索片刻。乍一想,方应物像是拿杨廷和激自己;往深处再一想,又像是挑动自己为方家出头鸟,或者叫炮灰。再往更深处想,方应物不是如此浅薄的人,肯定还有另外的意思。

    方应物唯恐李东阳理解不到自己的用意,又悄声道:“老师你号称文坛领袖,确实有名望,却没有威望,学生言尽于此,老师自作抉择。”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东阳突然也领悟到了,方应物说的没错,名望不是威望,名望是锦上添花,威望是雪中送炭。自己所缺的就是威望,想在仕途更进一步,名望只能让人欣赏你,但若没有威望,谁肯追随你?

    而威望又是怎么来的?就是能争来利益!当然与不正之风作斗争,还能争到利益更好!

    李东阳终究不是甘心优游林下的人,同样有经世济民的抱负。他少年得志后,时运不济隐忍了十八年,才机缘巧合进了东宫,如今处在难得一见的大洗牌时期,难道还要继续软弱无为?自己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想至此处,李东阳排众而出,向天子奏道:“此名录中,为何不见方清之?臣自忖不如方清之,甘愿让出名额,用方清之替换。”

    终于有出来打擂台的了,只是众人没料到并非方应物本人,而是平时略低调的李东阳出头。不过众人都听得出来,李东阳语气与其说是谦让,不如说是质问徐学士的名单公正性。

    此时徐溥眼观鼻鼻观心,其实也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他怎能不知道,不将方清之列进来非常不合理,肯定要引起质疑,甚至会略略损害自己的公正形象。

    但这是谢迁压过方清之最后的机会了,甚至还可能是唯一的翻盘机会。词臣升迁自有一套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传统规矩,依照这些传统规矩,方清之已经领先谢迁一个身位。

    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那么在青云之路上按部就班,谢迁就只怕永远无法逆转方清之了,除非天意让方清之挂掉。

    量小非君子啊,世间哪有完美无缺的圣人?成化初年时的首辅李贤一样因为人事问题充满争议,最后也还是青史留名,三元宰辅商辂一样涉嫌打压王鏊,照样名满天下,他徐溥为何就不能效仿前贤?(未完待续)

    舞台总有谢幕时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月初单章了,本书这个月肯定要结束,本月也是大家最后一次为本书投月票了。

    这几天有时间时自己翻了翻文稿,扪心自问,虽然很多时候因为种种原因也不尽如人意,但综合起来看,这本书还是值得一张纪念月票罢!

    所以这次求票不为1000大洋(忒俗气!),只为对谢幕的纪念和对新轮回的期待(倍儿高雅!)

    至于大家的一些疑问,我会在结束之后的单章里解释,希望能让您满意和理解。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三章 脱笼猛虎

    李东阳这几句相对比较委婉,没有直接点名徐溥,那徐学士也就装聋作哑了,只当没听出言外之意,说到底他也是心虚的一方。

    刘健站出来,替徐学士挡住质疑说:“实录修纂不是儿戏,自有朝廷统筹考量,哪有自行去留的道理?李宾之此言不妥,还请收回为好!”

    不过有人不会让徐溥这样故作糊涂的,方应物见李东阳打了头阵,其后也迫不及待的亲自跳了出来——他先前让李东阳出面,也是为了制造人多势众形象,让中立者看到自己这边并非势单力孤,避免产生己方只有自己唱独角戏的印象,吸引中立者对己方产生信心。

    方应物眼中没有刘健,旁若无人的绕过刘健来到徐溥面前。李东阳见状,就暂时按兵不动了,且看方应物要如何。

    众人皆以为方应物要声色俱厉的斥责徐溥时——没人怀疑方应物是否有这个胆量,他却跑题了,啰啰嗦嗦的叙述起师生关系来。“徐学士本为在下恩师,学生我只能尊从师嘱。但事情涉及家父,叫在下百般为难。

    方才想来想去,只能孝字为先了,毕竟为人立于天地间,孝道乃安身立命之本?故而在此先向恩师赔罪了!”

    李东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方应物如此异乎寻常的激动,原来是终于找到了发飙的借口!以前方应物可以毫无顾忌的与万安刘珝等人撕逼,但却不能如此对待徐溥,只能暗地里使绊子,最多暗讽几句,不能公然攻讦,连当面明嘲都不行。

    说到底。方应物与徐溥还是有一层座师门生的官场伦常关系束缚,纵然是方应物也怕被别人指责欺师灭祖。

    但是如果与更强大的孝道比起来,师生关系又不够看了!今天方应物大可以打着孝道名义。对徐溥无差别的攻击,别人从伦理上也无可指摘。天地君亲师,亲在师前!

    而徐溥这当事人也猛然醒悟到,自己如此刻意针对方清之,在正常情况下并不算错,先前自己也没意识到有何不妥。

    但如果将方清之儿子这一因素考量进来,这就可能产生变异了。这样便等于是亲手解开了方应物的束缚,让方应物彻底没了师生关系的顾忌!想到这里徐学士突然后悔了,感到自己有些思虑不周。竟然放出了脱笼猛虎!

    果然接下来听到方应物变了嘴脸,毫不客气的质问道:“名单是由徐学士拟定上奏,当由徐学士亲自解释疑问,其他人勿复多言!在下委实不明,修纂官名录中,为何家父凭借学识、品行尚不得入选?”

    徐溥敢这样办,自然早准备好了说辞,当即便答道:“修实录非要熟悉朝廷状况者,方清之在外两年,想来对朝廷多有生疏之处。便没有列入名录。

    况且朝廷中要事甚多,又不只是修实录一项,方清之大可另行重用。又何必盯着修实录不放?若为此斤斤计较,未免有失君子气度。”

    方应物忍不住哑然失笑,徐学士的回答确实太有代表性了。他侵害了自家父亲正当权益,却反过来指责自己斤斤计较,这是什么道理?

    天子威严尚未养成,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徐学士这个回答从逻辑上是无懈可击的。无论如何,修实录隐含的政治意义并没有写在明面规矩上——方应物总不能公然说,家父为了将来入阁。这次应该参加修实录。

    不过方应物的脸色很平静,轻轻摇摇头说:“看起来家父当年错了。不该强自出头诤谏,应该苟且偷生、明哲保身。委曲求全才对。

    不然家父也不至于被贬谪边荒,更不至于因为远离朝廷,被摒弃在实录纂修名单之外。真是做错了,还是大错特错了,早知今日,在下当初就该劝阻家父!”

    方应物这话极其诛心,旁人没有敢插嘴的,徐溥辩解道:“阁下此言”

    “听我说完!”方应物打断了徐学生的话,然后昂首环顾四周道:“公道在于人心,而不在于嘴上,在下虽然年少轻狂但也不屑与徐学士做口舌之争。”

    听到方应物说出“公道不在嘴上”这种话,别人忍不住愕然,竟然无法反驳但也不是没道理,不让方清之参加纂修实录,确实也不公道。当然,最后还要看方应物有没有能力将这公道讨回来。

    而后方应物又面朝天子,奏道:“陛下已然听到徐学士的理由,臣只不想与他辩驳,只恳请陛下为此圣裁。若家父受到欺压,我方应物也羞于立足朝廷,只能乞骸骨辞官回乡。”

    听至此众人才了解到,方应物根本就没打算跟徐学士讲理,从一开始就抱着以命博命的心思。至于前面斥责了几句徐溥,八成只是图一时爽快。

    徐溥知道今天八成是拦不住方应物了,但仍然在做最后的努力,期待天子为顾及自己脸面而偏向自己。无论如何,自己是天子心目中的未来首辅。

    于是徐溥便上前呵斥道:“方应物你身为臣下,竟敢以求去要挟圣君!岂有此理?”

    方应物转向徐学士,傲气冲天的答道:“岂有此理?那么在下就告诉你这是什么理,这是因为我方家父子立身极正!

    想当年形势险恶,东宫危若累卵,我父子尚敢奋不顾身,不惜拼却一切捍卫正道!请问你徐学士有这样的举动吗?

    到了今日正道大昌,我自然就有本事硬气,昨日之因得今日之果而已!而你徐学士就没有这个底气,你若觉得在下所言大错,那么再问一句,你敢效仿在下,以求去来抗争不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