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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26部分阅读

    唐瑾突兀怔住,她直接点出了真相,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尉迟晓抬头见他眉头蹙起,仿佛是有极大的恨事不能明言。她转念就悔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出来?

    尉迟晓勉力一笑,说道:“等取下天安城,不日就该东进了吧?”

    唐瑾回神,说道:“正是,耶律峦也算是个劲敌,这次让他乱中脱身,逃回城去,已是失误,取下天安后必要将其捉拿。”

    尉迟晓问:“我一起始也是听皇后娘娘说起,这耶律峦到底是个什么人?听说是才崭露头角的。”

    “你应该听说过离国名将耶律石吧?”

    “有所耳闻,听说他长于剑戟,气势如山,离国还有民谣说:摇山易,摇耶律军难。不过,这位耶律将军已过世多年了。”

    “不错,耶律石和他的儿子耶律枭都不是长寿之人,而这耶律峦则是耶律石的孙子,年齿不过二十五、六,此番呼延遵顼派他来天安城本是镇守的意思,好让呼延延宁能去南边专心对付兑军,未想耶律峦会立先前的大功。”

    “潘将军都伤在他手中,确实不可小觑。这次他来烧粮虽然未成,但各种布置缜密,你实在应该当心。”尉迟晓没有察觉自己的眉头都揪到了一起,眼底泛起的担忧竟是巨浪也冲不散。

    唐瑾笑言:“我也不是初次上战场的小将了,耶律峦确实有厉害之处,但对付他我还有把握。你不用担心,等攻下大明城我便回去陪你。”

    “嗯,宇文宗正要什么时候动身?”

    “总得等天安城克下。最近外面离军的斥候不少,就算攻下城还有逃亡流兵的问题。总要路上太平了,我才敢让你走。”

    “那也好。”尉迟晓拽住逢掖宽大的袖口,一时竟不舍得放手。

    唐瑾将她拽着的手牵在手里,又环过另一只胳膊搂住她。他在爱妻的发鬓间轻吻。何止她不舍得?他亦是一时都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

    木通远远见了,不知该不该上前,但总是军情要紧。他上前两步试探的叫了一声,“王爷。”

    “何事?”唐瑾转头问他。

    “成了。”

    “好,传令三军备战,就在今夜。”

    当夜唐瑾命苍术带人在中军大帐外驻守,尉迟晓由我闻陪着安坐帐中,帐外悄然无声。入了更,我闻便服侍她睡下。

    却是后半夜,突闻远方喊声震天。尉迟晓于梦中惊醒,意识到是开始攻城了。她心中有数,应当是唐瑾早先便策反了城中要员,约在这夜里打开城门,因而他这些日子才一直不急。

    尉迟晓翻了个身,复又睡下。

    ——————

    天安城弥漫起血雨腥风的时候,新语城西南的逐日林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文珑这次出来,身边统共带了一千人,这一千人都是南军中的精兵,弓马娴熟。原本计划取小道,与大军配合直击离军侧翼,未想半途就被离军勘破了动静。呼延延宁数次分兵阻拦,意图将文珑杀于半途。

    此时刚刚入夜,密林边营地中闪烁着几朵暗色的篝火。今天又一次剿灭了呼延延宁派来的小队,这已经是离开金陵后的第三波了。篝火边谢玉正在给受伤的人包扎,文珑靠在树林边缘的一颗孤树旁,他合眸静静的听着夜晚的声音。

    夜,十分宁静。秋天的夜风已经将白日里的腥风吹散,几声不甘寂寞的鸟鸣,还有寒蝉在一岁之中最后的喘息。

    今天刚刚剿灭了呼延延宁派来的五千兵马,离军不会这样快就有动静,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文珑这样想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树林和溪水的气息进入他的鼻腔,仿若又回到了八年前的岁月,只是不会再有一个姑娘过来问他:“珑,你在做什么?”

    “玙霖。”

    听到谢玉的声音,文珑睁开了眼睛。穿着粗布麻衣的太医令手上还有未净的血迹,是方才包扎时所留下的。

    “情况怎么样?”文珑问。

    “有两个重伤,其余都还好,没有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那两个人伤的怎么样?能不能赶路?再往前面走一点就是平光荒原了,如果在平原上遇到离军我们难有胜算,以我估计呼延延宁再派兵来当是五日以后,我们唯有轻骑快马才赶能避过。”

    谢玉摇头,“一个腿骨裂了一半,另一个伤在肾脏,想赶路是没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文珑这样回答她,没有提到对重伤的人的安排。

    谢玉隐隐明白,没有安排就是不必安排了。她说:“我手上还有点药,吃下去不会有痛苦。”

    “多谢你了。”文珑说。

    谢玉没有表示就去了。

    与谢玉擦肩而过走来的是冰壶,他道了一声“公子”,而后低声说道:“小人怀疑是有人透露了公子的行踪。”

    “怎么说?”

    “我等从金陵出城起便行踪隐秘,多走山林无人之处,如何会被呼延延宁得知要往牧野偷袭?竟连道路都这样清楚。”

    文珑浅浅微笑,“你可知道被呼延延宁发现的好处吗?”

    “好处?”冰壶回望着营地里的伤兵。

    “呼延延宁举全国之兵于牧野决战,他是有名的宿将,先去有银汉和不群配合,我方虽兵少却总有破敌之法,而今木子青领新语,事情就不一样了。唯有我等引来呼延延宁的注意,新语那边才能有机会。”文珑轻缓的声音在夜幕中低鸣着,“你算过这些日子我们歼敌多少吗?”

    “粗算总有一万余。”

    “呼延延宁之兵多说不过三十万众,今天他派五千兵马无果,下次就是一万、两万。将粟米放到十个口袋里,一袋一袋的拿,总比在一个口袋里一起背要轻多了。再者呼延延宁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就少了心思去对付不群,未可知不会忙中出错,让不群寻到良机。”

    “公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兵行险招。”

    “兵犹火也,本身就是凶险,又何来险招呢?”

    ——————

    七日后,文珑率人入了新语城。

    按说入城之后,就可与言节首尾相应,打破牧野僵持的局面。

    离国大军正全神戒备,打算与兑军一决雌雄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消息。人算不如天算,文珑入城之后又病倒了。

    卢江遇害之后,言节曾与呼延延宁数次交锋,各有输赢,不分伯仲。其中一次不错的战果,是前两日呼延延宁分兵对付文珑,被言节寻了空隙端了离军设在西北与牧野呼应的化远堡。

    城内文珑已病了数日,所有人都知道随国公病入膏肓,他煞白的脸色和奄奄的气息就如大渐弥留一般。谁都说不上为何随国公会突然病重至此,一路上不是都好好的吗?人们只能将此归咎于军旅劳苦,随国公旧疾复起。有不少人都认为随国公恐怕行将就木,只有同来的太医令谢玉还依然冷静,每日为文珑熬药针灸。

    卢江攻破新语城后,选了城内南侧靠近牧野的一处大宅作为指挥之用。卢江遇害之后,木柳就暂领城中兵马住在此处,此时文珑亦是在此居住。

    新语城不是大城,这房子制式寻常,不过是一般富裕人家二进的“日”字院落。文珑住在西北一间,此时冰壶就站在屋外廊下,里面谢玉正在给文珑号脉。

    两兵正在交战,房间也说不上什么装饰,唯有干净而已。

    谢玉收了脉枕,“这次用的剂量太大了,实在危险。你这些天一定要安心养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军交锋各有细作,不做如此怎么能瞒过呼延延宁。”文珑无力的躺在床上,只觉得一块大石压在胸口,哪怕是动一动手指仿佛也为胸口的巨石添上了千钧。便是如此,有些该问的话,还是要问。文珑道:“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谢玉眉间有明显的不忍之色。

    “那就好。在牧野这样的平原直面离国的骑兵,又是呼延延宁亲帅,能打成平手已属不易,要想取胜,只能想些办法。只有我病得下不了床,才有理由派人去离军大营请求暂时停战,正好趁机下手,不然以离军大营的守备森严实在难以进入。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但是除此之外确实别无他法。”

    “你连自己都舍出去了,我也说不上为难,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文珑乏力轻笑,“看来我和陛下总是让你做些有违本意的事情,等回到金陵,一定好好谢你。”

    “认识多年,何必客气。”

    “是了。回身你将东西给冰壶就好,余下的只管放心,我用这些还是有数。”

    “我知道,你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文珑叹息,“这大概也算伤天害理了。”

    ——————

    后世很多人都认为,当初牧野兑、离两军僵持数月,兑国最终以少数兵力取胜,除了有当时的太尉言节筹略明达之外,多数还是天意。那一场在离国大军中蔓延的瘟疫,真可谓是天助兑国。后世的史家们也曾质疑过相隔数里,瘟疫却只在离军中蔓延的可能性,但历史从来就是这样白纸黑字的谎言。

    文珑不吝于撒这样的谎,言节也不会错过“上天”造就的大好机会。在太尉瞅准时机准备发起总攻的时候,未想呼延延宁抛下感染瘟疫的万人之众,带着身体健康的余部从牧野撤军了。

    对这个消息,言节说道:“呼延延宁做法虽然残忍,但不可不说明智,既然短时间内找不到治愈之法,那么防止传染扩散的唯一方法就是抛下这些病患。”

    此时言节已经从郭町过了牧野,和文珑会合在新语城中。文珑这几日身体好了不少,此时披了件青色外袍半靠在软榻上,“呼延延宁倒是以此保存了战力,只是牧野上那些得病未死的降军就扔到了我们手上,我们若是不救恐怕要失民心。”

    言节笑说:“我不信你没有准备。”

    文珑道:“你该信若璞才对,解药我已让人送去了。不过拖了这些天也死了七七八八,能收为己用的大概不到四千之数。”

    “四千也是兵马,”言节道,“呼延延宁撤军的方向应该是往界城去了,我预料下一步他会从界城出兵猛攻新语,进而占据牧野,再从牧野夺回失地。”

    文珑思虑了片刻,他盯着青色衣袍的衣角对言节说道:“我有一条险招。”

    “奇谋自然是有些险的,若没有险招,十年前咱们就死了。”

    “既如此,”文珑说道,“你和飞云转攻西北的郸县,将此地留给我,兵马只要五千便够。自然子青也得留给我,我现在的状况恐怕一时半刻还不能上阵。”

    “你要引蛇出洞?”

    “郸县兵马有限,虽然也可守一阵,但到底杯水车薪。呼延延宁极可能直接来攻新语,以图围魏救赵。到时你不必回军,直取郸县,取下郸县后让飞云率轻骑奔回,杀他侧翼,我自有办法使这位北院大王有去无回。若是呼延延宁临时改变主意,去救郸县,我也可从城中杀出,前后夹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言节估量了一下,“呼延延宁手中少说有二十万兵马,五千人你能守多久?”

    “你需要多长时间,我就能守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点现在不好发的东西,只有两百多字,因为和剧情有关才加上的,删掉的话下面有个梗就显得突兀了。反正我这儿没人看,大家都悄悄的。不过,似乎风头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关系。

    ☆、北风南来

    鞑靼人骁勇善战,民风彪悍,据《巽史》记载,泉亭王唐瑾以内应攻进天安城后,耶律峦拒不肯降,两军在城中展开巷战。史书中写道:“又廿日,天安城克。街巷伏尸百万,血流漂盾,足见鞑靼之悍。”

    耶律峦在城中步步为营,处处设防,单是鼓楼一处就打了一天一夜。街巷中到处都是骸骨,人死了往往就地掩埋在房屋后院,有些来不及掩埋的,只能任由其在街头巷尾腐烂发臭。

    当唐瑾夺下天安城时,整座城就如修罗地狱。街道上的血甚至来不及从排水沟流走,时间一长就凝在地上,靴子一踏上就黏上一层湿漉漉、黏稠稠的血浆,血浆像沥青一样从靴子上黏黏糊糊的往下滴。

    唐瑾命人在城中收敛尸骨,因来不及埋葬只能就地焚烧。当竹沥去城外大营接王妃入城时,远远便能看见城中焚烧尸骸的黑烟。黑色的烟尘环绕着天锁山,好似万千冤魂不肯散去。

    留守大营的从众也一同拔营入城。尉迟晓所乘坐的凤鸾铜车,随着车轴的吱呀声和马蹄的哒哒声向古朴的城门行去。未及收敛的散乱骸骨凌乱的摊在城下,这些多数是攻城时战死的将士的尸骸,皮肉已被火油烫得乌黑翻开,又被万人践踏,筋骨俱裂,白骨碎成渣滓混合着血肉铺在地上,已看不出人形。

    即便曾和卢江在离国的追击中挣扎过,尉迟晓看了这番场景也抑制不住恶心,咬着牙放下了车帘。

    唐瑾选择这一日接她入城,也是城内诸事都基本处理妥当。绘溪重新开始为城中供水,两旁的街道冲洗干净,因连日鏖战城内已无一处房屋可以住人,兵丁都住兵营尚不要紧,诸位将军也可以凑合,甚至连泉亭王也无所谓自己住的地方是漫血的大街,还是荒野的坟茔。但唐瑾却舍不得让妻子住这四处漏风、后院埋骨的房子。

    巽军破天安城进的是西城门,因而西边临近城门的几处房舍没有被鞑靼人当做抵抗的屏障,倒还干净。唐瑾早两日就选了临近西城门的一处宅子简单修葺,又让人里里外外清洗干净,虽说只是个四合小院,但总归是比住帐篷好多了。

    尉迟晓在城外见到那样一副惨状,又见街道两侧房舍破败,就知眼前这个院子是唐瑾特地打扫出来给她住的。虽则唐瑾事忙没有亲自接她,也安排苍术、竹沥在房舍四周守卫。

    到了一更天,四合院外传来一队马蹄声,苍术上前牵住马头,躬身道:“王爷。”

    “王妃歇下了吗?”唐瑾下马问道。

    “应该没有,房里的灯还亮着。”

    唐瑾向院内走,“明天寅时我就要往兵营去,早些备马。”

    “是。”

    院子实在不大,唐瑾三两步已经进了屋里。屋内只有一张床,一扇衣桁,又有两张坐席和一个矮案勉强凑成屋里的陈设。此时尉迟晓跪坐在席子上挑着灯芯,她眉目柔和,眸中却有一点清愁。

    “卿卿。”

    “子瑜,你回来了。”她起身想为唐瑾除去外袍,却见他一身黑铠,倒无从下手。

    唐瑾笑了笑,自己解了铠甲,跟进来的竹沥收拾铠甲捧了就出去了。唐瑾换了檀色逢掖环着妻子往床榻上去,这边我闻带了两个人正抬了洗澡的热水进来,而后行了一礼也就都关门出去。

    我闻一出去,唐瑾就把尉迟晓抱进怀里。这一抱莫名其妙,尉迟晓不由笑道:“你怎么了?我想你这几日定然忙得顾不上,特地让人烧了热水。”

    唐瑾嗅着她颈间的香气,“大半个月没见到你,实在想念得紧。”

    尉迟晓笑说:“哪有这样的,出征在外数年不见的也有,何况我只是在城外而已。”她倏然皱眉,又道:“听说破城甚是惨烈,你没伤到吧?”

    “没事,”唐瑾抚了抚她的后背,“为了你,我也不敢受伤。”

    “那就好。”尉迟晓眷恋的窝在他怀里,再过几日她就该启程回云燕了,这一别不知又是何日。她在心底幽幽一叹,勉力推开他,“洗洗就睡吧,明早你还要早起吧。”

    尉迟晓刚站起身要去给他拿换洗的衣物就被揽住,唐瑾问:“有心事?”

    “没有。”

    “你有心事。”唐瑾手臂一带就将她拽到床上,他身子垫在下面两手环着爱妻,“是不是舍不得我?”笑意中的一点戏谑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说不出的媚色。

    “没有。”

    “嘴硬。”唐瑾猛一翻身,尉迟晓未及反应就被他压在身下。

    “还没梳洗呢……”

    “嘘。”唐瑾俯身轻吻她的唇,细细碎碎,一点一滴,犹如品尝着玉盘珍馐。他抚琴执剑的手指在娇软的身体上摩挲,从后背滑到胸口,又从胸口滑到腰际。灵活的手指稍一摆弄,系着衣襟的丝带就散了开。手掌沿着放开的门户攀沿向上,那吻也温软的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