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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28部分阅读

    然不知忠义之道。”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文珑轻描淡写的说,已经提笔作书交给冰壶。

    钟天劈手就要抢过那封信,却被言节拦住了。后者对他摇了摇头,钟天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文珑已经被劈晕在地。言节出手之快,文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就倒下了。

    “你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的吧?”钟天撇了撇嘴说,一副“这样也不错”的样子。

    “从他坚持要潜入界城的时候才开始打算的。”言节回首对看着主子被打倒在地的冰壶说,“你照样把信送出去,这里不用管了。”

    冰壶随身伺候多年,自然知道太尉和自家公子感情非比寻常。更何况他也不赞同公子去送死,此时听命便去了。

    言节半跪在地抱起文珑,对钟天说道:“愣着做什么,去问若璞要些安神药来,至少能睡上半个月那种。”

    ——————

    在看到房顶屋梁的那一刻,文珑知道自己被言节摆了一道。他迅速翻身起来,却在脚碰到地的那一刻摔倒在地。文珑试着站起来,发现全身都没有力气。

    “冰壶!”

    “公子!”冰壶冲进屋来,蹲下就想扶起倒地的文珑。

    文珑挥开他,“老夫人怎么样?信送出去了吗?我睡了几日?”

    “公子放心,太尉已经命人进城去救老夫人了。”

    “救出来了?”

    “是。”回答他的人是言节,“飞云现在正在界城。”

    文珑警觉,“怎么回事?”

    “飞云冒充你拿了两个俘虏的人头诈降进城,一举突破了城门。”

    “攻下界城了?”文珑问。

    “嗯,呼延延宁毫无防备,损兵不少。”言节蹲在地上直视着他,“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他从腰上摘下佩剑放到文珑面前。

    文珑的心在他的这句话里一点一点冻结,在心里凉透了的一刻,他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招呼在言节脸上。言节双膝跪在文珑面前,身姿笔直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拳。文珑企图站起来将他摁倒在地,腿脚却仍然使不上力气,突然的用力使他扑跌在了言节身上。

    看呆了的冰壶赶忙扶起他,“公子睡了半个多月了,这么用力太容易受伤了!”

    文珑无处卸力,狠狠得捶在地上!

    “公子!老夫人不是言大人害死的!”冰壶大声说,“钟将军破城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死了很多天了!公子若不信,可以开棺验尸!”

    所有的响声都在那一刻消失,只剩下文珑质问的声音,“母亲是怎么死的?!”

    “老夫人在被抓去的第三日就自缢了,这是抓到的一个中郎将说的!”冰壶说。

    文珑“哼哼”的笑了两声,除了苦笑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言节站起身,和冰壶一左一右将他扶上床。

    “我去找若璞来看看,你睡的太久得恢复一段时间。”言节反身出去。

    “不群。”文珑叫住了他,“抱歉。”简单的两个字中有说不出的颓败。

    “没事,我以后会打回来的。”言节随随便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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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老夫人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张纸片都没有留给儿子。

    文珑走过战火侵袭过的街道,由于战事的蔓延,城中早已没有了居民。而今驻扎在界城的只有兑国的军队,城门上早已贴出告示,让附近山民入城居住。不过,想要见到成效还需要一段日子。界城原先的县令,在钟天破城时因为有降兑之心被呼延延宁杀了,言节就将当地的一位名叫谷叶的汉人县尉提拔上来,补了县令的缺。

    这是言节对外的说法,关于谷叶这个人,言节对文珑说起来的原话是:“这人早晚要生事,先把他放在这儿,让他早点闹出动静。”

    而此时正在往县衙走的文珑,却不是想弄明白谷叶到底会闹出什么动静。他想知道的是,母亲过世前是否有留下一字半句。而谷叶就是在文老夫人被抓来后,一直负责守备的那个人。

    界城的县衙朱门大开,破城时的血迹已经刷洗干净,露出木门光亮的红色,除了匾额角落上那一点没有被注意到的暗红血迹,倒像是没有发生过战事的样子。

    文珑走到大门口时,谷叶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他的身姿笔直,没有丝毫下官见到上司的样子,更没有降臣的卑微。

    “文公。”谷叶在他面前作揖,却好像是皇城太子见到臣属的姿态。

    “在下有事相问。”文珑说。

    “文公请里面叙话。”

    文珑走进县衙,在过仪门的时候,他向谷叶说道:“听闻家母去时,谷县令就在近旁。不知家母可有一字半语留下,还请谷县令不吝相告。”

    “老夫人并未有话。”

    文珑又问:“那在界城三天也没有什么话吗?或者是什么心愿?”

    文珑言辞恳切,殷殷垂询。谷叶见他如此,仔细想了想,说道:“这……哦,对了,有一天进去送饭的时候,听到老夫人说了一句……我想想……哦,是这么一句,‘国破家亡梦方醒,原来红颜是祸水’。”

    国破家亡梦方醒,原来红颜是祸水。

    这是当年母亲反对他娶菲菲时说的话。菲菲因美貌而得祸,呼延遵顼的表弟叱干铁木因菲菲而死,战事也因菲菲而起。只是这一切真的能全怪在一个女子身上吗?如果呼延遵顼没有金瓯无缺的野心,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发动起这场战争。

    此时此刻听到谷叶转述了这样一句完全不可能杜撰的话,文珑心中五味陈杂,对母亲过世的哀伤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感情。

    谷叶见他面上竟不是新丧慈妣的悲痛之色,不免反唇相讥:“大人能借亲母攻破界城,何必在乎一句话。”

    文珑抱拳,言语温和,“多谢谷县令。”说罢便作告辞,离开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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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延宁丢了界城不能善罢甘休,五日后已经整肃军队,兵临城下,誓要收回失地。

    言节自城墙上向下望着联营围城的离军,对身边的文珑说道:“我有一个一箭三雕的主意,要不要试试?”

    文珑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那药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言节道:“陛下原本是想用若璞的那剂药隐瞒你的状况,留着你到与巽国开战时再用,没想到银汉会忽遭不测,而今你再担待一回也不算委屈。”

    文珑笑笑,“有了雷金哥的事情,怕是也没人信了。”

    “听子青说上次你杀雷金哥回来时满头大汗,脸色青白,只要你肯做,保证有人相信。”言节说笑,“就算还上回那几拳了。”

    文珑笑道:“你要得倒快,不过上次被你下了药,那一拳可没什么力道。”

    “子非鱼,疼不疼可只有我知道。”

    “好,你只管说吧。”

    当天夜里,文珑因白天在城楼上受了风的缘故,开始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没有了意识。太医令带来的药材经过几次三番的折腾所剩无几,当夜冰壶带人将城里的药店翻了个底朝天才算没有耽误病情。到天亮时,城里无人不知文公病重的消息。

    次日,言节自城上巡视下来,就往文珑的住处来。

    界城不比金陵,快到二月的时候也仅仅是气温略微回升了一些,四周还是冬天的萧瑟,树木仍旧光秃秃的,连碧蓝的天空都让人觉得寒冷。

    文珑卧房房门上罩着塞了棉花的厚布帘子,言节打起帘子推开紧闭的房门,对着他的脸的是另一重绒布门帘。言节将外面的帘子放下,反手关门,才打起屋里的帘子进来。

    “怎么样?感觉如何?”言节站在门口文珑能看见的地方,向他问道。言节身上还是外面的津津寒意,不敢贸然过去。

    文珑脸色煞白,像是刚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他倚在榻上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城外如何了?”

    “呼延延宁上次损兵不少,从这几日看,应该除了灵年的兵力以外,离国全国之兵都在他手里了,今天又有离军从北面过来支援呼延延宁,看来打算围困死我们了。”言节等到身上的寒气散去,才走到床边拽了椅子过来坐。

    “你有没有把握一网打尽?”文珑问。

    “就在此一战了,这边只要守住就行,现在只等那边上钩。”

    “应该快了。”

    文珑话音落下的时候,恰巧冰壶打起门帘进来,“公子,谷县令前来探望。”

    言节与躺在床上的文珑交换了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

    文珑说道:“请谷县令进来吧。”

    谷叶穿着平常的便服,手里的拎着一个食盒。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拿来这么一盒吃食也算很不容易了。他将食盒给了冰壶,走进来刚想向言节和文珑见礼,突然定住了。谷叶还从不曾见过有活人是这样的脸色。他在县尉任上干了有四五年了,界城多年没有大案,最大的案子就是四年前闹饥荒的时候难民闯进城来抢吃的。谷叶可以保证,那些满脸菜色的难民都要比文珑的脸色好上许多。

    “我没什么事。”文珑善解人意的说,“常年都这么病着,最近已经算好很多了。”

    文珑的话是向谷叶说的,言节却责备道:“你就是觉得自己没事,才病得这么重,上次养了半年才能下床,而今正逢两军交战,药材都不足,一旦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文珑也不知道他说的“养了半年”是从哪杜撰出来的,只顺承着说:“这两日我是不能动了,一切有劳你和飞云,城内还多劳谷县令。”

    谷叶答了“是”,又问了几句病情就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县尉:汉朝官吏,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

    2仪门:官衙、宅邸大门内的第二重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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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儿奉母这个词原本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我故意曲解了。

    ☆、一举功成

    金鼓声敲击着空气,一直传到安卧于床上的文珑耳中。此时言节和钟天应该已经出城与呼延延宁交兵了。

    “冰壶。”

    冰壶进来,“公子吩咐。”

    “为我披甲。”

    “是。”

    先是腿裙,而后上胸铠、束腰带,再来是披膊、护肩、臂甲。在冰壶要为公子佩戴缨盔时,言节身边的传令兵小跑进来,边行军礼边说:“太尉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文珑说,“你回去告诉太尉,我这边也该开始了。”

    “是!”

    文珑戴好缨盔,向冰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在暗处。”冰壶将黑檀木镶银佩剑挂在文珑腰带的带銙上。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房间外面突然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二三十人闯进了府里。这处临时的住所平日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兵,面对这样一群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人,他们只来得及问出“你们是什么人?”就被斩于刀下。

    文珑的房门被大力踹开,伴随着“砰”的声响,闯进来二十几个佩刀的武士,站在他们前面穿着简易胸甲的正是界城的县令谷叶。

    “我已等候多时了。”文珑按剑说道。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传闻中重病不起的文公,竟全副披挂在等着他们。

    “尔等可是要挟持我去开城门,好使离军入城?”文珑问道。

    “既然知道就配合一下,不用虚张声势。”这句话谷叶虽然是对文珑说的,不过却是说给跟随他来的兄弟们听的。即便言太尉和钟将军两人不在城内,城门也有严格的防守,想要打开城门非绑缚了文公不可。

    文珑笑了笑,笑容温文尔雅。

    明明是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谷叶却觉得心慌,他大喊一声,“弟兄们,上!”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二十多把刀已经对准了文珑,而文珑身边只有冰壶仗剑而立。

    “你们想好了吗?”文珑不急不缓的说,“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劝导做错了题目的弟子。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面对这样的态度都会起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谷叶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上!”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大,好像只要如此就能说明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二十多把刀又逼近了一步。

    文珑和声说道:“既如此,谷壮士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兵戎相见。”

    “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弟兄们,把他绑了!活捉给北院大王,大王已经答应,必有重赏!”

    “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文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冰壶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出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拼死的时候,却发现冰壶不过是持剑挑落了桌上的茶壶。

    哐当——!

    在一地陶瓷碎片中,泛出了一滩猩红。冰壶在挑落茶壶的同时,反手杀死两人。于此同时文珑的剑已出鞘!

    来犯的贼人将文珑和冰壶围在中央,战了还没有一个回合,就听见破窗之声连连。定睛再看时,他们已经被兑国的兵士团团围住。

    “现在放下武器,我还可以保你们不死。”文珑手中握着的剑上滴着血迹。俊逸的面容,温雅的声线,在这一刻与他手中的剑异常的和谐。

    动摇的波澜在贼人中迅速传开,如果面对数百人的包围还以为自己可以得胜,未免太过天真了。

    就在贼人都放下了武器的时候,唯有谷叶还狠狠的握着手里的军刀。

    “或许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文珑对他说道,“你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鞑靼人的奴隶,你为什么要帮鞑靼人?”

    听到“奴隶”二字,谷叶突然大声反驳,“我的母亲就是鞑靼人!我是鞑靼人的儿子!为什么要帮你们汉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文珑了然说道,让卒长将除掉武器的人统统绑走。

    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个留下来的小兵打来水在冲洗染血的地面。冰壶要为文珑除去铠甲,文珑却说:“不用了。”

    冰壶知道公子必然另有打算,也就退到一边侍立。

    “公子。”冰壶想了想还是开口。

    “什么?”

    “我奉命去调查谷叶,他的母亲确实是鞑靼人的奴隶,鞑靼人也不许本族的人做奴隶,他为何会说自己是鞑靼人?”

    文珑说道:“因为他希望自己是鞑靼人,你懂吗?”

    “不太懂。”

    “当人的希望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欺骗自己。”文珑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

    界城的北城门前一如往昔,低矮的房屋排排列列,安静的伫立在那里,难以找到有人生活的痕迹。城墙外的厮杀声十分遥远,依稀能听出浩大的阵势。

    文珑立马看向街道两侧,对身后的冰壶说:“去吧。”

    冰壶得令,打马冲向远处的城门。门口的卫队分两列抵着大门,严阵以待。得到冰壶的传令,其中一人跑上城墙。文珑抬首见城墙上放起一团烽火,在天空湛蓝的背景下飘渺而上。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上忽然响起一声,“好了!”随着这一声“好了”,城下的士兵开始抬下门闩,准备打开城门。

    文珑拔出剑,面对着缓缓敞开的城门,他在心中默数。

    一。

    二。

    三。

    ……

    鞑靼人的骑兵冲进城门,铁蹄卷起烟尘,战马嘶鸣。为首的骑士们突然收住马蹄,面前的街道中有一个男人横剑立马站在那里,男人的四周是沉寂的房舍,烟尘飞过他身上的银甲,在雾霾之中别有一份沉静,他唇边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连兵刃仿佛都因他的微笑而柔和起来。

    后面的骑兵蜂拥而至,拥挤向前方,被挤到的马匹不满的嘶鸣。城门因为前方的收势而被堵住,在最前面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好,大喝一声,“杀!”他身后的骑兵随着他的剑锋蜂拥向前。

    此时,文珑平静的说道:“开始吧。”却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沉寂的房舍背后突然传出躁动的脚步声,巽国的枪兵从不可预见的四面八方涌出,离军一下乱了阵脚。就在此时,言节率领骑兵堵在门口,前后夹击,杀成一团。

    骑兵在街道中无法发挥威力,向后又无法退出城去。转眼间,城中就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