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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之殇第16部分阅读

    适才的骄横模样业已不见。她只是黯然地垂著头,委屈的眼泪扑簌簌,一个劲地往下掉。

    看得房廷心头一凛。

    不自觉地便将其与记忆中那个犹太女孩“撒拉”,影像重合在了一起──(《犹太篇》里被割裂嘴唇的女孩)

    一个是奴隶,一个是公主。

    截然不同的身份,处於这乱世却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为她们,忿忿不平。

    “陛下,如果公主殿下不情愿的话,还是请您不要勉强。”

    “啊?”

    “依迪丝殿下年纪尚小,我认为吾王与她,并不相配!”

    话音落地,铮铮有声──金殿上下鼓乐顿止、寂静一片!

    “如果您仅仅是把依迪丝殿下充作政治的筹码、盟友的代价──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吗?吾王希望迎接的是真正身心相契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傀儡!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回巴比伦上述,请求吾王另觅佳偶,不耽误殿下的青春──”

    也许真的是酒喝多了,所以在意识到之前,房廷业已将不该说的话当著米底众臣、当著己方伴随的使者尽数倾吐──

    “又来了……”

    听到房廷说出惊人之言,扶著额头,沙利薛难得露出一脸的困扰,喃喃道:“那个自不量力的傻瓜……”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眼前金星一闪──话音顿止。房廷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挨了居鲁士一耳光。

    目光交接的时刻,那湛蓝眼睛忽闪了一记,变幻的神色。

    “陛下,伯提沙撒大人一路旅途劳顿,再加上酒喝多了,说的全是胡话,请您宽恕。”

    少年收掌,轻描淡写地说,一下便将房廷的话语盖过。

    阿斯提阿格斯面色难看地抽了抽嘴角,碍於这句话,并未发作……这般不消半刻,金殿内重又恢复了适才的喧嚣。

    “殿下,我……”眼看著国王头也不回地背身离去,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差点闯下弥天大祸,房廷一脸窘迫,望向替自己解围的少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太莽撞了,大人。”

    居鲁士在上方轻道,“这种事在各国的王室中早就司空见惯,何必那麽执著?”

    说的没错,虽然自己也清楚这个道理,可是仍是忍不住要为小公主鸣不平──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麽顶撞外公的,您的勇气真是让人佩服。”

    还以为少年是在调侃自己,房廷望他,却看到了一脸温柔……

    似乎……并不像是嘲笑的样子呢。

    “疼吗?”

    “啊?”

    “被打的地方……是不是太用力了?”

    这般问询著,居鲁士甚至探出了手在那侧被煽到的脸颊轻触了一记──

    麻飕飕地痛,恐怕已经肿起来了吧。

    不过房廷还是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记微笑。

    “一下没看住,又差点惹出是非来──‘宰相大人’,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哪!”

    此时走近的沙利薛警惕地睨了一眼居鲁士,把房廷一把扯到自己身边,这般斥道──还没有来得及同少年再说上只字片语,就这麽硬生生地被拖离。

    “米利安……”

    “属下在。”一直侍立左右的女将听到主人的呼唤,急忙应道。

    紧接著的一声叹息──让她心中一揪,不明就里地望向背著身的居鲁士。

    “王子?”

    “怎麽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那个人了。”

    少年这般轻道,转过身看著一脸忧心的臣属,冲她弯出一个意欲不明的浅笑──

    “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带回波斯去呢……”

    河之殇卷 波斯迷雾 (河之殇卷第三部) 第39章

    章节字数:2866 更新时间:07-09-12 12:26

    “房廷、房廷!”

    因为之前的尴尬,正准备随护卫的将军们离开金殿──这空档里但以理忽然扯著自己的袖袍这般呼道,扭头看他,只见男孩一脸的兴奋,悄悄指著王座的方向,说:

    “公主……公主殿下正在看这边哪!”

    顺著但以理所指,一望,果然瞥到了王座之右婷婷而立的少女正注视著己方──

    四目相触,遥遥地,眼看著少女敛去了悲伤的形容冲著自己甜甜一笑,房廷心中一酸──

    纯真的孩子。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能力维护她呢。

    报还一个惨淡的微笑,房廷回转过身,听得但以理继续在耳边聒噪,直到沙利薛出声恫吓,方才安静下来。

    “伯提沙撒……”

    默念著这名,安美依迪丝低头,紧紧绞著十指。

    也不知为何,经历了方才那幕,她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巴比伦之行,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憧憬。

    十一月尾梢。

    “神之门”。

    冬宫。

    初入冬季的清早,伴著微寒。

    瓦施提──尼布甲尼撒的第六侧室,这日浑身酸疼地在王塌上醒来,翻转娇躯,发现昨晚还同自己彻夜狂欢的男人正坐在榻上背负自己。

    淡金的长发随意披散裸裎的背脊紧实健硕,只是左边的肩胛被刺目的白色绷带紧紧裹覆。

    她知道,那是为“伯提沙撒”所负的伤。

    一宿的缠绵,过程中狂王一语不发,直到动情时刻,才呼了一声“房廷”。隐约记得淑吉图们提起过:那名为“宰相”实为嬖臣的男子,更名之前就叫这个。

    瓦施提曾看过房廷,黑发黑眼,面目清秀,成年的异族男性──可是确实连“美貌”的边都沾不上啊。

    可恶,真是教人忌妒!他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能把王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不过好在“伯提沙撒”为代王迎娶新妃,现已身在米底,或许用不著多久,王就会将之遗忘──

    面上一红,瓦施提忽然想起昨夜的恩爱种种,心中暗自揣度:

    多日不曾临幸自己的王,莫不是业已回心转意了吧?

    “陛下……”此般念道,不觉轻狂,女人柔声唤了一记,见尼布甲尼撒没有反应,便主动挪身,正欲倚於那宽阔的背脊──怎知男人一下便大力挥开她,径自唤来了宫侍替自己更衣。

    为何转眼间就变得无情?瓦施提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问询,就听男人沈沈的音调自上方响起:

    “瓦施提,你……跟我多久了?”

    “唉?”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女人满心疑惑,可还是乖乖答道:

    “有三年了,陛下。”

    “是麽。”喃喃了一句,狂王遂转过身,道:“从明天起,你就不必留在冬宫了。”

    “什……什麽?!”

    此话一出,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正裸著胴体,瓦施提惊跳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的男人。

    “你的父亲巴利亚犯了渎职之罪,不日便要流放──罪臣宗亲的女子已没有资格留在此地。”

    尼布甲尼撒平淡地陈述,波澜不惊──仿佛毫不在乎与瓦施提三年以来的夫妻情谊──

    整衣完毕。紧接著便要去上每日的朝会,方才迈出一步,後腰便被紧紧抱住,女人把头埋在那处,戚戚哀告、撕心地哭叫──尼布甲尼撒听了只是心烦,便让左右将其扯了开去。

    踏出宫门走了好长一段还能听到她的吵闹,拧紧了眉,男人原本就不甚愉悦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自从“伯提沙撒”离开巴比伦,都已过了将近一个月,现在迎亲使者的队伍应该抵达了爱克巴坦那。

    拉撒尼推算著,一边查看著主人的表情──这样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也不知是第几天了,不消说深宫久旷的几位侧妃,就连新近入宫的美女他也无甚兴趣……这对正值盛年的狂王确实有些不寻常。

    大臣中有人自作聪明的,选了几个颇有姿色的青年男子送进冬宫,想供他“享用”的,不料遭到驱逐尽数──弄巧成拙呢。

    然後,就於昨日,久未驾临後宫的王总算是招幸了侧妃瓦施提,可一早醒来又将其贬谪──教人一时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拉撒尼,迎亲的队伍何时返回巴比伦?”

    朝会的时刻,尼布甲尼撒这般问询道。

    “回禀陛下,待到明年春天幼发拉底河再度泛滥的时刻──米底的公主便能抵达王都了。”

    侍立的士官一成不变地回答著。

    一边想著同样的问题,他的主人在一个月里居然问了五、六回,可每次仍像是记不住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王,并不是在期待他的新娘。

    拉撒尼再如何迂钝也明白了:他思念的,究竟是什麽人……

    听到心腹的回答,尼布甲尼撒兴意阑珊,变幻了一下两手交握的方式,倚著王座面无表情──底下的官员还在汇报各省向王都进贡的成果,席间有人提出今年农祭之後民间收成并不理想,为了修养生息,建议延迟重征迦南的日期。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谏言,他肯定会立时拒绝接受。不过,今次是明显地心不在焉,仅仅是“哼”了一声,再无动静。

    看著群臣面面相觑的模样,拉撒尼悄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巡视到身侧那百无聊赖的男人身上──

    形容依旧,可却忽然觉得他与之前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马度克的战神”,几乎判若两人。

    是因为……“伯提沙撒”的关系麽?

    难道说除了那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什麽能教他感兴趣了麽?

    忠心的战将蹙紧了眉,刚这麽想著,殿外传来一阵马蚤动──看到受到召唤、跑将进入议事殿的传令官,是自己的旧部:巴拉(闪电之意)。

    怎麽回事,他不是前不久才去的吕底亚麽?为何没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正觉得古怪,然後又见下位的臣属禀呈国书的时候,一脸的郁郁神情,心中猛地迸出了一抹不祥的预兆──

    “克罗伊芳斯王数日前崩逝,今由其皇太子执政。新王亲政之初,望得盟王恩尼布甲尼撒之扶持,万分感激……”

    果然是惊人的消息!

    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吕底亚的王座那麽快就易主了麽?

    而新帝一登位就急欲笼络新月沃地的霸主──较之他那故去的父王,更加世故呢。

    “吕底亚王还差人送来了礼物,陛下要不要过目?”

    巴拉这麽问道,话音未落,狂王霍然起身──把诸臣都吓了一跳!

    “拉撒尼!”

    男人大声唤著忠仆的名,迫切的音调。

    “陛下?”

    “立刻派人去米底──”

    “唉?”

    传令官明明说的是吕底亚王去世了,怎麽一下子又扯到米底去了?

    拉撒尼一时有些糊涂,然後就听得狂王轻道了一句“把他接回来”──立即了然!

    原来如此。

    吕底亚易主,此时国内必乱,与之常年交恶的米底一定会趁虚而入率先挑起争端──阿斯提阿格斯王如此好战,六年来战事不断,这次想来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时机。

    而目前“伯提沙撒”作为迎亲的使者此时正身在米底,就算他不牵扯进战祸没有性命之虞;但一场战役,可能朝征夕归、也可能旷日持久──最夸张的,难保他不会在米底呆上几个春秋!

    河之殇卷 波斯迷雾 (河之殇卷第三部) 第40章

    章节字数:4292 更新时间:07-09-12 12:26

    房廷还在巴比伦的时候,尼布甲尼撒与之言语交流并不多。即使是肌肤相亲的时刻,往往也是相顾无言……

    可是自他离开之後,短短二十几天,男人就忽然觉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就连黑夜都仿佛变得漫长了。

    一个人时,不由自主地惦念著他的一颦一笑,与其相伴的一百多个日夜,点点滴滴尽数敛藏在脑海中。

    坐卧不安,一点都不痛快!

    原来世上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毒药,身为狂王的自己是初次品尝。

    这个时候,如果米底真同吕底亚再度开战,那重归巴比伦,少说还要一年半载──这麽长的一段时间,教他如何能熬?!

    “陛下,去到米底就算用捷径,往返也需一个多月──米底若有心主动挑起米、吕争端,近日应该就会有动静。我看……现在立即启程去爱克巴坦那迎接‘伯提沙撒’大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拉撒尼这般劝道,说得句句在理──狂王自有数目,可一想还是恁的不甘心!

    “如果……巴比伦助吕底亚,对抗米底,那就算打起来也很快就能结束吧?到时候再迎宰相大人回国……”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三甲尼波此时忽然插嘴,教男人听得心念一动……

    “傻瓜!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可话音刚落便遭拉撒尼训斥──

    “我又说错什麽了啊……”嘟囔著嘴,肥壮的男人不满地低喃了一句,接著就听那聪明过人事事洞悉的同僚接道:

    “巴比伦同米底可是百年盟誓的友邦!而且米底的公主明年就要嫁於陛下了──这种时候如果扶持吕底亚,你可知道那会是什麽後果!”

    “更何况伯提沙撒现在身在米底,如果巴比伦同吕底亚结盟,你想他将置於如何的境地?──会变成现成的人质啊!笨!”

    拉撒尼语毕,三甲尼波不吭声了,男人也同样缄默著,可心里却在这一刻转过百种心思──

    无论如何,都要尽早接房廷回国!有必要的话,哪怕真的需赔上同米底的百年之交,他也在所不惜!

    千里之隔的米底。

    爱克巴坦那。

    “克罗伊芳斯死了?好……真是太好了!”

    金殿之内的阿斯提阿格斯听闻多年来的对手忽然崩逝的消息,大喜过望──忙召集大臣们商议征讨吕底亚的事宜。

    此时的米底王兴奋不已,一副恨不得明天就披挂上阵的雀跃模样,瞧得臣属们暗自咂舌──

    休战不过两个月,又要打仗?吕底亚老王去世,国内动荡──可是此时米底的国内,也不见得有多太平啊!

    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讲,即便是谁有胆量冒死谏言,好大喜功的阿斯提阿格斯恐怕也听不进去吧。

    “陛下──”

    下位者中传来呼唤,阿斯提阿格斯扭过头,有些不悦地睨了一眼打断自己思路的人──发现出声的是大臣哈尔帕哥斯。(哈尔帕哥斯是後来是帮助居鲁士在米底称帝的一位关键人物。《巴比伦篇》提到过,阿斯提阿格斯把哈尔帕哥斯的儿子煮了让他吃。)

    “什麽?”

    米底王沈沈地低喝,颇有恫吓的意味。

    四下立时鸦雀无声,不过哈尔帕哥斯仍是面不改色地谏言:

    “陛下如果要攻打吕底亚,那麽依迪丝殿下同巴比伦王的婚礼又该何时举行呢?”

    经他这麽一说,阿斯提阿格斯拧了记眉,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女儿的婚事是由他率先提出的,如果因为战事推延了婚期,似乎对尼布甲尼撒有所懈怠呢……可要是因为嫁女的关系错失了今次的大好时机,那攻陷吕底亚的雄心不知又要拖到何时才能实现?

    就在踌躇的当口,忽然有人提醒:巴比伦的迎亲使节尚留在米底国内──

    这教阿斯提阿格斯想起几日前的酒宴上,那个黑发黑眼的异族使者对自己的冒犯顶撞,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如此放肆──也不知是不是尼布甲尼撒教的,那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说什麽依迪丝“年纪尚小,与吾王并不相配”──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让骄傲的巴比伦王再等上一段时日好了!

    阿斯提阿格斯这般权衡著,最後还是由得野心占了上风,这般下令道:

    “同巴比伦的大婚延期,即日起全国备战吕底亚!”

    十二月初。

    扎格罗斯山区,这年终於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季节。

    黄金之都,细雪飘零。

    “开什麽玩笑?那老匹夫居然自作主张把大婚之期延迟了?那我们要何时才能回国述命?!”

    房廷在马背上,听到与自己背腹相贴同乘一骑的男子,负气般对著一旁的同僚发著牢马蚤──言语中毫不掩藏对於阿斯提阿格斯的轻蔑。

    “静观其变。”

    撒西金冷冷地吐了这几个字算是回答,?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