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建斗,你既然向朝廷提议奇袭汉城,那可否帮本官做份奇袭的计划?”
“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做好了。”卢象升从袖子里掏出份方略,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
“已经做好了?”黄嘉善一阵惊愕,却并没有接过卢象升的计划。“衙门里有仁川附近的海图吗?”黄嘉善扭头大声问道。
“回大人话,没有。”一个头上荡满了灰尘的官员从旁边钻了出来,“下官翻遍了各处文档,也没有发现仁川附近的海图。再说了,仁川本非我大明国土,又哪里来的海图……”
黄嘉善摆了摆手,示意下属别再说话,在转向卢象升的时候,已经是满面寒霜,“卢大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根本没有仁川附近的海图,又依据什么制定的计划呢?”黄嘉善虽有着事有不顺就拿卢象升顶罪的念头,可内心更多的却是想着能大获全胜。现在见卢象升如此敷衍自己,心中就是一阵恼火,说话更是刻薄起来,“卢大人远远呆在京师,却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挥就有人去沙场搏命,难道就不怕半夜里睡不着觉吗?”
卢象升迟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人息怒,大人容禀,下官确实是做了计划,并不敢有怠慢公务之心啊……”说了几句,见黄嘉善还是用质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卢象升就有些急了,“天地良心在上,卢某确实是真心做了计划,所用海图也是确实无误的。若有半点虚言,就让卢象升天打雷劈。”
此时的人都敬畏鬼神,黄嘉善也不例外,见卢象升如此言溢于表,就有些动容,“你过来,”黄嘉善率先进了密室,“将你的计划好好给我讲讲。”
“是,”卢象升急忙跟了过去,双手将计划呈了过去,“下官曾多次到皇家军校听课,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好友,他是护航舰队的军官,曾带船去过仁川。”卢象升顿了下,又道,“前些时候衙门里都在制定攻朝方略,下官就想到了这事,制定了这个计划。”
“护航舰队的军官?”黄嘉善翻阅着计划书,随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他叫张秀成,是护航舰队的提督官。”
“张秀成?”黄嘉善楞了下,却立即勃然大怒,“他一个护航舰队的提督,跑到仁川去做什么?是谁给他的权利,可以让他四处乱跑的?”
也难怪黄嘉善发火,护航舰队是只新建的舰队,打的旗号是为了辽东粮行等沿海省份的粮船护航,可实际上却是朝廷新组建的一只远洋舰队,深受皇上看重。
护航舰队的前任主官是福建名将俞咨皋之孙俞再兴,但前不久俞咨皋死了,朝廷就准了俞再兴回家治丧,并另外任命了张秀成为护航舰队提督。
说起这张秀成也是个传奇人物,他本是新军的骑兵军官,却一心想着参加水师。为了能夙愿以偿,张秀成更是给皇帝立下军令状,要去护航舰队调研。也是张秀成有些本事,在调研后成功获得了皇帝的青睐,并在俞再兴回乡守制后担任了护航舰队的主官。
但不管怎么说,护航舰队都没有随意出海的权利,更不要说舰队主官跑到了其他国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卢象升这才想起,和文人不同,朝廷对武将控制甚严,绝对不允许他们擅自离开防地。虽说张秀成是水师军官,防区比较模糊,可也没有跑到邻国的道理。
发完了怒火,黄嘉善才想起了一个问题,“张秀成去仁川做什么?”
卢象升心中有些发苦,他虽然颇有才干,可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遇事后想的并不是十分周全。说漏嘴后本就心中慌张,又被黄嘉善一通逼问,就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张秀成说水师是用来进攻的,大明周边只要是水师船舶能到达的地方,都应该是护航舰队的防区。既然是护航舰队的防区,那他就应该摸清楚防区内各方势力的虚实。否则,一旦遇到战事,就会措手不及。”
卢象升战战兢兢的说完,却看到黄嘉善出乎意料的笑了。
“这个张秀成不愧是皇家军校出来的,对皇上说过的话记得倒是挺牢。”黄嘉善扫了卢象升一眼,见他有点迷惑不解,就解释道,“皇上有次去军校巡幸,曾给军校的学生说过这样一句话。军人永远没有和平时间,他们需要做的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黄嘉善捋了捋胡须,“如果老夫记得不错,张秀成应该就是当时在场的学生……”
战争和准备战争?卢象升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又不经意想起了军校校门口照壁上的那一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由得醉了。
黄嘉善却没有注意到卢象升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卢象升拟定的计划上。
“从新军抽调一千五百名精锐士兵,加以训练后由护航舰队送往仁川登陆。夺取仁川后护航舰队负责驻守,新军士卒直扑汉城,擒获李倧迅速撤回,自海路回国。”黄嘉善粗粗的读完了卢象升的计划,却觉得有所不足。
如果按照这份计划施行,朝廷只是擒获了一个李倧,并给朝鲜留下个乱局。若是朝廷再想给朝鲜施加影响力,那就将是在朝鲜另立新王之后。按照黄嘉善的推测,朝廷单凭着一道册封朝鲜王的诏书,并不能获得三百万两银子。
想到这里,黄嘉善就有了主意,“这个计划要改一下,精锐的士卒应当从山东卫所抽调。突击进汉城后,这支军队的使命并不是擒获李倧后撤退,而是固守待援,等待后继军队进入汉城。”
“大人,这样是不是军队太多?怕是船只不够啊?”卢象升委婉的反对道。
“建斗有所不知,”黄嘉善摇了摇头,“皇上为这次出兵,借了三百万的债务。若是不能从朝鲜获得足够的利益,朝廷的财政就会面临崩溃,这样的后果是朝廷不能容忍的。”
卢象升吃了一惊,“这么说,朝廷必须要将汉城的朝鲜权贵控制在手中,对吗?”
黄嘉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威严的说道,“本官明天就要启程赶赴登州,筹备出兵计划。建斗就作为本官的幕僚,随本官前往登州。至于张秀成,”黄嘉善想了想,说道,“让他立即集合军队,并征调各大粮行的船只,一起到登州听令。”
“下官遵命,”卢象升应了一声,却又有些犹豫,“大人,下官想向大人讨个差事,不知道大人是否准许。”
“讲。”
“下官想去负责抽调精兵,还请大人恩准。”卢象升一抱拳,说道。
黄嘉善愣了,“你可想好了,抽调精兵后,是要随着攻入汉城的……”
第229章 闪击 下
第229章 闪击 下
经过卢象升的争取,黄嘉善终于答应了卢象升的要求。为此,黄嘉善对卢象升的观感也好了许多。毕竟,能像卢象升这样甘冒矢石的文人并不多,文人们更习惯在背后摇旗呐喊煽风点火,而不是到沙场上以命相搏。
卢象升的主动请命,已经使得黄嘉善感到意外。而到了登州后,早已经在此等候的张秀成,更是给了黄嘉善一个意外的惊喜。
据张秀成派出的细作返回来的消息,朝鲜的使团还没有跨过鸭绿江。也就是说,朝廷上下还并不知道大明即将出兵的消息,而仁川、汉城等地的军队也并没有做好战争的防范。
听了张秀成的话,黄嘉善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可不可以趁着朝鲜疏于防范,直接偷袭汉城?黄嘉善虽隐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可建功立业的想法却使得他难以将这个想法驱除出脑海。
终于,在仔细询问了朝鲜在仁川、汉城军队的实力后,黄嘉善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七月初七,在这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日子里,黄嘉善在登州送走了远征朝鲜半岛的舰队。在舰队上装载的,是黄嘉善在登州附近征集来的三千精锐士兵,还有他拿来充数的两万老弱病残。
按照黄嘉善的计划,一切战斗任务都由那三千精锐完成。不管是仁川还是汉城,那两万老弱病残承担的任务都是在前锋军队攻下城池后,他们以最雄壮最威武的军容进入城池以维持局势。
为了激发这出征的二万三千名士兵的锐气,黄嘉善明确向士兵们承诺,进入汉城后,将会大肆犒赏。而朝廷发行的三百万债券,也给了黄嘉善足够的底气。
出于保密的需要,在送走了出征的大军之后,黄嘉善才修书一封,向朝廷、向熊廷弼通报了自己出兵的消息。
※※※
汉城,景福宫内
年近三旬的绫阳君李倧长得相貌堂堂,穿上明式的藩王冠冕后更是富贵滔天。可华丽庄严的景阳宫却掩饰不了李倧脸上的灰白之色。而在他的面前,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跪在那里,浑身还止不住的在那里发抖。
“你是说,大明不允许孤继位,还要派兵来征讨我们?”李倧强压着心中的恐惧,问向那个中年文官。
这个中年文官正是李倧派往大明的使臣,平日里可谓是能言善辩,才被李倧委以重任,派往北京。可现在任务失败,又被李倧当面恐吓,早就没有了往日的言辞。
“臣,臣好言相劝,可大明的官员却粗鲁无文,根本不知道大王继位的正义所在。”使臣刚开始还有些结巴,到了后来却越说越顺,“臣见事不好,就想着尽快回来告知大王……”使臣巧言令色,将自己对李倧的忠心大大的描述了一遍,并着重渲染了自己回来一路上的辛苦。最后才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件事,“还请大王速速做好准备,以应对明人来袭。”
“够了,你下去吧。”李倧摆了摆手,像轰苍蝇一样,要将这个使臣轰了出去。
“等等,”使臣刚要退下,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回来的路上,共花费了多少时间?回来之前,可听到大明出兵或者调兵的消息?”
使臣认出此人是领议政李贵,正是他在平山节度使任上训练了五百精兵,帮着李倧发动了政变。现在李贵是议政府的最高官员,位置相当于华夏的丞相,权利十分巨大。
使臣忙回答道,“下官去大明之后,正好遇到他们改革宗藩制度。由于明人礼部的官员都在关心此事,下官一直等了很久才递交了国书,而在这之前,没有人来问下官为何而来,下官也不曾主动向别人诉说。后来,下官终于等到了机会,向礼部递交了国书。可到了第三天,下官就被孙如游叫去一阵唾骂,驱除出了京城。”使臣侧着头回想了一下,又道,“出了京城后,下官就急急忙忙的向汉城赶,路上花费了二十多天时间,但并没有注意明人是否调兵。”
“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李贵摆手让使臣出去,自己却转过身来对着李倧笑道,“大王不必烦恼,明人虽然蛮横自大,却也太小瞧我国。他们只是看了看国书,就悍然要侵犯我国,却不知道在东北边境,我们早就修造好了长城防线,而西北却有鸭绿江天险作为依仗。”李贵傲然一笑,“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就可将明人拒至境外。”
李贵所说的长城,指的是朝鲜在西北四郡修建的一连串防御工事,计有大城十六个,小堡二十五个。这些工事和鸭绿江连成一体,成了朝鲜防范大明、防范的女真人的重要据点。
听完李贵的这番话,李倧是又惊又喜,“议政大人怎么这样有把握?难道明人就这样不堪一击不成?”
“那是当然,”李贵哈哈一笑,“明人本就没有多大能耐,只不过国家太大,才使得我朝鲜向他们称臣。可论起士兵勇敢来,我朝鲜士卒一个能打他们十个。起初,”李贵故意停顿了下,吸引了李倧的注意以后,才接着说道,“起初我还以为明人是早有预谋要侵犯我国,有点害怕我们措手不及之下吃了大亏。但听了使者的话我才明白,明人并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如此一来,等明人做好准备来犯时,我们早就严正以待了。”
李倧听得心花怒放,悠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原来我们朝鲜已经这样强大。可自豪了一会,李倧却又泄了气,“议政大人,我朝鲜的士兵虽然骁勇善战,可也架不住大明人多啊?若是大明吃了亏后恼羞成怒,那又如何是好?”
李贵心中也有些犯嘀咕,但还是鼓起勇气,给李倧打气道,“不怕,明人向来胆小。那年闹倭寇的时候,常常就是一小队倭寇就能围困住上万名明人,那些明人都是看到了血吓得不敢动了。而若是我国的士卒去,却只要三两个人就可以将倭寇打跑。”见李倧的脸色有了好转,李贵才故作轻松的说道,“等我们打死几个明人后,那些明人就会害怕,就会背着他们的皇帝向我们服软认错。那时候,大王再写一份国书给明人送去,明人的官员有了面子,就会劝他们的皇帝收兵。”
“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获得大明皇帝的册封了,对吗?”李倧惊喜的问。
“对。”李贵点了点头,还想接着忽悠李倧的时候,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大殿门口冲了进来。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明人杀过来了……”刚刚被赶出去的那个使臣,跪在地上连声怪叫着。
……
……
汉城城内,景阳宫外,早就成了血肉屠宰场。
卢象升提着把三十多斤的大砍刀,带着个二十多人的小分队,在景阳宫的侍卫群里横冲直撞。四溅的鲜血不停的落在卢象升的脸上、身上,又顺着明光铠淌了下去,显着格外的狰狞。可卢象升却并没有功夫去管那些,他只知道大刀一挥,就是人头分离,再一挥,就是人仰马翻。以至于在卢象升的带动下,这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队竟然鼓起了勇气,向景阳宫的大门冲去,竟然想来了走马夺门。
景阳宫的城墙上,李倧早就吓破了胆。这种血腥的场面,可不是他发动政变时的场景所能媲美。看到那个杀星离城门越来越近,沿途之上竟没有一合之将,李倧忍不住尖叫起来,“快,快关城门。”
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十几名侍卫推着巨大的城门,将卢象升关在了景阳宫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宫门,卢象升微微的叹了口气,奋力的将一个负隅顽抗的侍卫斩成两半,才大喊道,“李倧弑君谋反,天朝大军特来平叛。有胆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有跪地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跟随卢象升一路杀过来的明军,也齐声大喊起来。
能在景阳宫当侍卫的,都是朝鲜的富人子弟,借着朝鲜汉学昌盛的光,也都能听得懂汉语。现在一看到李倧不管他们了,而面前的这些杀神也太过厉害,杀了半晌还没有半个伤亡,就有胆怯的丢下了手中的兵器。接下来,就像会传染似的,兵器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
景阳宫宫墙上,李倧已经瘫在了地上,“议政大人,你不是说明人懦弱,我朝鲜士兵一个可以打十个吗?怎么,怎么现在成了这番田地……”
李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大王,这些人肯定是别人假冒的,对,肯定是光海君的人假冒的。是光海君的人为了扩大声势,才借着明人的名头。要不然,明人就是会飞,也飞不到我们汉城府来啊。”
“真的?”李倧有些迟疑。
“当然是真的。”李贵斩金截铁的说道,“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朝鲜民族才有这样的勇士。也只有我们朝鲜民族的勇士,才能击败我们朝鲜民族的勇士……”
第230章 张秀成和卢象升
第230章 张秀成和卢象升
没有功夫去理会城墙上那两个自大狂的呓语,卢象升一边驱使着投降的敌兵在那里收拾战场救助伤员,一边焦急的等待着张秀成的到来。
如按照从登州出发时候的计划,卢象升将是这支前锋军队的主将,张秀成将留在仁川的舰队上,为卢象升把守后路。可攻下了仁川之后,张秀成却出了幺蛾子,非要集合护航舰队的水兵,和卢象升一起进攻汉城。
卢象升当然要反对张秀成的这种做法,可张秀成的一句话就将卢象升堵了回来,“怎么?你看不起我们水师吗?放心,像朝鲜人这样的软脚虾,伤不了我们水师的弟兄。”
其实卢象升心里清楚,张秀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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