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一回忆，好像隐约有印象。公孙晟扶我走的时候，我还拽着他们的手不放。子关、子心便要跟着，被公孙晟一吼，才抽出了自己的手。而我，手一松，就睡过去了。
我的脸一红，掩饰说：“发生什么事，也说不上好坏。其实，我也该为公仪家留后了。”
我傻笑了下，补充说：“只是运气不好，偏偏正好赶上了这战乱……”
公孙晟沉默了会，突然说：“敏儿，你是不是想生孩子了？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准备着。打仗的事情，你交给我好了。如今有了锡城做后盾，我定不会让尉城的军队开到莘城去。”
他言辞恳切，眼中闪着期盼，又夹杂着一丝痛楚。和一年那个时不时只会耍酷的公孙晟比起来，现在这个，成熟了不少。浑身散发的男子阳刚之气，愈加明显。
我看着他俊朗的脸，笑着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真有些累了。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公孙晟想站起身，却因为在床边跪了一夜，腿麻了，站不起来。他用手撑着床爬起身，坐在床沿。他笑容灿烂，说：“你真的会考虑考虑？”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鼻子一酸，垂头不语。
公孙晟低下声音，说：“我知道，你还对南郭彬念念不忘。自从你给我形容了你和南郭彬的相识经过，我本已不抱任何希望。可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你和南郭彬已经不可能了。我只要你，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南郭彬不一样，他??反正，就算以后战事结束了，你和他也不可能了。”
我又何尝不知，就算融城不和莘城交战，它和尉城合作，企图谋害我这事，也是不可原谅的。更何况，事情发现到了现在的地步，融城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战事一触即发。我和南郭彬，以后只能是有缘无分了。甚至，我们可能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那么公孙晟呢？他的父亲曾经试图谋害我的父母，我是否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如今，毁城还在观望中。它随时可能倒戈。公孙晟难道会为了我，狠心和自己的父亲生死相搏吗？
我挤出笑，说：“公孙晟，谢谢你。不过，如今莘城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我还真没功夫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出去吧，我要洗漱了。”
公孙晟嘴唇嗫嚅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就起身出去了。
第160章 风险收益 [本章字数：1867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6 13:1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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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床边洗漱，边考虑接下去该怎么做。若继续往尉城推进，凭我们六十几个人，显然是可笑的。若返回莘城，那尉城派人来攻，锡城就无人抵挡了。所以，锡城必须驻扎人。
而如今尉城情形不明。探知尉城实力，又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我最后决定，亲自带人去尉城探探。剩下的人，在锡城守着。
我四顾，打开卧室内的一个衣柜，从里面寻出一套华丽的衣袍换上，把宝蓝色衣服整整齐齐叠了，放在一边。
“砰砰砰！”有人敲门。
“谁？”我问。
“是我，你醒了吗？”是子关的声音。
我回答：“你进来吧，我正想找你呢。”
子关推门进来，上下打量了我两下，惊奇道：“敏城主，你今日要出门吗？”
我点了点头，在梳妆台前坐下，说：“你会梳发型吗？”
子关得意地回答：“当然。不是我自夸，我梳头发的手艺，比子心更胜一筹！”
我把木梳递给他，说：“给我梳个华丽的发型，公子哥们常梳的那种。”
子关接过梳子，回答：“没问题。”
他的手也很灵巧，在我的发间穿梭。
我想起昨晚弹琴的女子，问：“昨晚那个女子，是子烟吗？”
子关的声音有些失落，说：“只是一个长相类似的女子。她完全不认识我和子心。”
我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却有疑问。子关、子心两个人同时认错人？
很快，我的长发被缠成发髻。他左手握着梳好的发髻，右手打开旁边的首饰盒，来回翻了好几下，从里面找出一个精巧的玉冠，罩住发髻。他还寻出一个点缀着珍珠的金质发簪，横插进玉冠，固定住发髻和玉冠。
我拿起青铜镜前后左右照着看了会，赞道：“把头发梳得纹丝不差，果然好手艺。”
子关笑而不语，扶我起来，上下打量了下，说：“衣服虽华丽，却少些佩饰。”
他从首饰盒中，选出两块玉佩，挂在我的腰间。我试着走了几步，玉佩长长的流苏来回摆动，与衣袍相应成趣。
我说：“我很满意。一会，你们把我在桌上放的那套蓝色衣袍给阿繁，让她转交白篙捎回莘城去。然后你和子心都换上华服，越华丽越好。再把这个房间内最华丽的男装打包，把最奢侈的首饰带上。还有，叫阿繁准备一辆华丽的马车，再把铁血也准备好。”
子关问：“敏城主，我可否问下，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我回答：“尉城。”
子关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尉城？”
我反问：“怎么？害怕了？”
子关面容严肃，说：“敏城主，只要你一声吩咐，我们去哪都行。可是你亲自去尉城，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回答：“风险与获益，往往共存。此事不必再讨论，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做的事就好了。”
说完，我站起身出卧室的门，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大厅里，坐着公孙晟，站着白篙、白智。看见我出现，他们愣住了。
我兀自在椅子上坐下，说：“我决定去一趟尉城。考虑到你们三个和不少尉城侍卫交过手，尤其是白篙，曾替我去尉城传达过婚礼取消的消息，所以我打算带子关、子心两人去。”
大厅一阵寂静，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我顿了会，说：“晟将军，你和白智守好锡城。白篙，你带人回一趟莘城，把莘城勇士的尸骸送到勇士园安葬。以后锡城的事务，由晟将军处理。”
说完这段话，我为自己沏了杯茶，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公孙晟开口，说：“你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往嘴巴中塞东西，时不时端起茶水喝一口。
一会，阿繁进屋来。她行礼后，说：“敏城主，马车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说：“很好。以后莘城勇士，就拜托你多加照顾了。”
昨晚的宴会，我看出了阿繁在锡城的地位。虽然没有人提起，但是阿繁应该是锡城本地人，确切说，姓石。
听到我这么说，整个房间里的人都一愣，包括阿繁。
阿繁缓过神来，说：“我会尽我所能。”
我站起身，说：“我打算和子关、子心两人去尉城，今天就出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同时就此事，和你的爷爷石老将军交代一声。”
阿繁再次一愣，回答：“好。”
我抬步出了门，白智、白篙紧跟上。他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公孙晟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
阿繁在前面带路。我们来到了“帅邸”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铁血正在马车旁挪步。
我过去，拍了拍铁血的头，说：“好铁血，我还担心你会走岔路呢。”
铁血盯着我，似乎在说：“敏主，你要操的心可真够多的。”
我忍不住笑了。
白智说：“主人??”
我伸手拍了拍白智的肩，说：“白智，你已经长大了。”
我又拍了拍白篙的肩，说：“别为我担心，你们都要相信我，你们的??敏城主！”
白篙说：“可是??”
我笑着打断她的话，说：“子关、子心，我们该走了。”
子关过去，把马车的帘子拉开。我坐了进去。一会，子关、子心两人也坐了进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我吩咐说：“走吧。”
“驾??”赶车人亮起了嗓子。
四架马车“?啵?啵”上路了。铁血在旁边慢悠悠地跟着。
我微微掀起马车最后的帘窗，向后偷看。白智和白篙正在抹眼泪。
我放下帘子，坐回座位，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161章 至清无鱼 [本章字数：1807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6 14:29: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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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关开口说：“敏城主，有些话，我想??”
他的话，被子心打断了。后者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们俩坐在我的对面。
我拭去眼中的泪水，问：“怎么了？”
子心陪笑，说：“没事。敏城主，你昨晚喝了不少酒，现在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躺下歇会。”
马车很大，坐的地方形似卧榻，可以躺下休息。
我伸指揉了揉眉心和太阳|岤，说：“我没事。有几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下。”
子关、子心对视一眼。
我说：“我做事一向随心。我若哪里做得不妥，你们尽管提出来。”
子关突然插话，好像迫不及待般，说：“敏城主，我实在忍不住要说了。你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为什么事事都要出头，人人都想照顾妥帖？连和我们说话，你都事先在言语上铺垫，怕我们以后憋屈却不敢明说。”
我一愣，抬眼看他，问：“嗯？”
子心在一旁一脸的无奈。
子关不吐不快，继续说：“别忘了，你是一城之主。论实力，其他各城根本就比不上莘城。论人心，只要你一句话，莘城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是你，攻锡城，你就带了八十个人。据说莘城的士兵选拔十分严格。年龄、体格都有要求。每户人家至少有留一个劳动力。最后挑来挑去，一共就只选了一千多人，其中有五百多还是业余的。而尉城，但凡是成年男子，都要服兵役。他们随便一拉，就是上万人……”
我打断他的话，说：“说重点。”
东拉西扯地，分明有别的话要说。
子心轻咳了声，一脸同情看着子关。
子关狠了狠心，说：“敏城主，晟将军对你一往情深，你何必视而不见呢？”
我冷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关说：“你别以为我们猜不出来，你突然决定要去尉城，难道不是为了躲避晟将军？他昨晚守了你一夜，今天一早一脸失落从房内出来。你还故意捎上我们俩，想要晟将军误会……”
我打断他的话，说：“我虽然做决定率性，可是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的。任何一个决定的做出，也绝不是因为一个或者两个原因，而是经过综合考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莘城那么大，从来都不缺能人。顶多是多死几个人而已。我明明可以在莘城待着。我甚至可以留着公孙晟在莘城成婚生子。你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只说一次。我对莘城亏欠太多。我公仪敏此生的唯一使命，是尽我所能护得莘城每一个人周全。”
子心开口，说：“敏城主，水至清则无鱼。人若丝毫不为己，过于清高，事极必反。若不是你父亲一味地强调事事品格高尚，莘城不一定会经历六年的灾劫。”
我冷着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每回别人提到我父亲带着责备，我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子心回答：“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明白。莘城解散护城侍卫，不就是为了替莘城城民减少开支吗？而莘城早年，取消了护城将军的职位，也是为了替城民省钱。你父亲当城主的那几年，城民不用交任何费用。集体活动需要开支的，全是城主府倒贴。整个城主府，像样的家具摆设，都是往年留下来的。可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根本就是社会发展的倒退。”
听到这，我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回莘城去剥削城民，让他们为我提供战斗力，提供享用物？”
他们俩一愣。子关说：“我本意不是如此，可是这样也未尝不可。弱肉强食。弱小者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护得自己周全。不然，强者为何要护着弱者？只有强者过得安逸了，才能更好地护好弱者。不然，像你父亲一般一命呜呼了，谁来护莘城？还不是任人鱼肉？”
我口气强硬，说：“我希望，关于我父亲的事情，你俩以后不要再提。我做事有自己的分寸，用不着你们俩提醒！”
子关说：“我们没有提醒你。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提醒你？你公仪敏虑事如此周全，又如何用得着我们提醒？我们只是为公孙晟的痴情感到可惜罢了。你这样往尉城去，以后的日子，公孙晟必定是时时担心，夜不能寐。”
我哭笑不得，说：“你们俩扭捏了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
子心回答：“敏城主，你为莘城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我们十分佩服。可是，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如果此次去尉城你出了什么事，且不说莘城会如何，公孙晟只怕是会随你而去。而你们公仪族，只怕也要绝后了。”
我认真地说：“我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最近几年所经历的事情，让我深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会尽我所能，护得莘城周全。别的事情，我就算有心也无力。此事你们不必再提。我和公孙晟如果此生有缘，定会得一个好结局。”
子关幽幽地说：“只怕你为了莘城，会委屈自己，辜负公孙晟。”
我回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只能说明公孙晟与我此生无缘。”
子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我闭上眼睛，歇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问：“你们俩对于如何进去尉城，可有妙计？”
第162章 初到钱府 [本章字数：1816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7 12:5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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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关回答：“你放心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这马车可以直接进城。”
子心解释说：“这马车，是尉城如今公子哥们最流行的样式。你的身份，我们也已经安排好了，就是子烟。”
“子烟？”我皱了皱眉，诧异道。
子心回答：“不错。子烟从小养在深宅，没有几个人见过。她死的时候，别人也不知她的名字。”
子关补充说：“女扮男装非长久之计，何况你长得如此清丽，引人注意。稍加观察，就能知道你是女儿身。”
我由衷地说：“你们俩配合十分默契；和你们共事真省心。”
子关说：“可是我们和你共事，可一点也不省心。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们，去尉城有什么目的，我们两个需要做什么。”
我笑着说：“你们这么聪明，想必早就猜到了。你们做安排吧，我要闭目养神了。”
马车走的是大道，路面由大青石铺成，走得十分稳。我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嘶??”几匹马惊慌的嘶鸣声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马车的剧烈晃动。我猛得惊醒了，手下意识地摸到一旁的佩剑上。这佩剑是石老将军送给我的见面礼，剑鞘上还镶嵌着宝石。
子心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旁边。他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子关边说话，边掀开帘布下去了。他的声音散发着一种公子哥们特有的慵懒：“勤伯，出什么事了？”
勤伯说：“钱大公子，刚才突然有一辆马车朝我们直冲过来。快看，那马车好像又转头冲过来了。”
我转身掀开马车后面的帘窗，只见一辆四驾马车，被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赶着，朝我们又直冲过来。
我松了口气，在位置上坐好。以我之见，这世上只怕很少有子关、子心两兄弟搞不定的女子。
子心见我挪开位置，便自己趴在那，撩起帘窗看。他倒抽了一口气，连声说：“惨了惨了，这个女子好凶蛮！”口气中却透着幸灾乐祸。
我忍不住嘴角一抽，无声偷笑。
子关充满魅惑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位姑娘，在下钱子关。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得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姑娘？”
“吁??”姑娘惊慌失措的声音。听那动静，一会马车被控制住停了下来。
姑娘嘴硬，说：“陈弧那厮呢？！”
子关的口气淡淡，说：“这位姑娘，这里没有什么陈弧。”
姑娘显然已经被钱子关的美貌吸引，过了好一会才说：“那你怎么会坐在他的马车上？”
“勤伯！”钱子关略带怒气的声音。
勤伯匆匆跑过去，说：“这位姑娘，这辆马车是钱府的马车。这是钱大公子，刚刚游历过来。”
姑娘的声音变低了，说：“看来是我认错人了。驾??”姑娘一扬鞭子，驾驶着马车扬长而去。
子关上车来。一会，马车重新上路。
子心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袍，重新坐回对面。
我伸了伸懒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子关回答：“快了。”
尉城很快就到了。
我撩起车帘布一角往外看。城墙约高六米，城门上方大大的“尉城”二字，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晃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