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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合掌第4部分阅读

    确实,这条鞭子虽然也是九截,但每一截都是由几朵小巧的金花组成的,发着淡雅的光辉。

    佐佐木冷冷道:“金花也罢,银花也罢,总归要死。”

    臭嘎子点点头:“好说好说,请请,你先动手罢。”

    正中下怀!佐佐木倏地倒地一滚,满地黑影里夹着刀光,象黑泥中盛开了无数朵白莲一般。

    无数朵寒光凛凛的白莲又汇聚成一层一层死寂的浪花,卷向臭嘎子的双脚。难怪那么多高手失手了。这些东洋人的武功确实是十分高超。

    单凭佐佐木这一手刀法,敢说偌大的武林中找不出几个来。

    苏三瞧得大为惊异,又不好开口示警。臭嘎子的轻功可不是太高,对付这种狠辣的地躺刀术,自然不十分内行了。

    从兵器上看,臭嘎子占先,但从战术上看,显然是佐佐木先手抢功得了便利。

    然而苏三眼睛瞪圆了。

    因为臭嘎子出手了。银色刀光之中,夹进了金色的鞭影,煞是好看。

    臭嘎子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往死里打。

    他现在就正在往死里打,几乎每抽出一鞭,他都要粗着嗓子大吼一声。

    起初还是刀光居多,渐渐金光大盛起来了。

    臭嘎子的鞭法渐渐克制了佐佐木的刀法。

    臭嘎子大叫一声,一鞭抡了过去。佐佐木举刀一格,知道鞭梢会转向,一低头闪避,刀锋却顺着臭嘎子的金花鞭斜斜削了下去。

    这一招败中取胜,太巧妙了。苏三心里一阵大跳:“坏了。”

    臭嘎子要糟了。因为金花鞭没有转向,而是象棍子一般笔直。

    而佐佐木的刀锋,已经离臭嘎子的手指不过三寸了。

    佐佐木刀光一抖,飞一般刺向臭嘎子的心口。

    好快的变招,臭嘎子便是神仙,也难逃一死了。

    苏三眼前一黑:“臭嘎子完了。”

    臭嘎子果然闪了一下,但没有闪开。倭刀的刀锋深深扎入了他的右胸。臭嘎子一声闷哼,退了三四步,面色惨白。

    他已经败了,败在了他一直看不起的日本人手下。

    一阵剧痛袭过他的胸口,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打到现在这个份儿上,除了弃鞭认输,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

    中田喜得跳了起来,猛挥拳头:“好,杀死他。”

    讲好的生死不论!臭嘎子暗淡的双眼忽然明亮起来。

    他希望佐佐木出手。

    只要佐佐木再次出手,他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佐佐木“哈”地一声怪笑,举起倭刀,狠狠斫了下去:“杀——”

    陈良和苏三都是飞身上扑:“住手。”

    中田也同时腾身而起:“不许帮手。”

    佐佐木的倭刀离臭嘎子的头顶只有五寸了,臭嘎子忽然兴奋地笑了起来。

    正如一个摔了跤的人忽然发现绊倒他的竟是一大块金砖那样的兴奋。

    机会来了!他微微偏了一下头。

    佐佐木刀势不停,滑过他的手轮,直砍向他的肩头。

    臭嘎子右手一抖,金鞭脱手了。兵刃脱手,当然是孤注一掷了。

    佐佐木的刀落下来了,银光闪动。

    臭嘎子的肩头多了一柄倭刀。

    佐佐木的身子却向后直飞了起来,猛地撞上了擂台角上的大柱子,就那么凭空地贴了上去,不动了

    。

    所有的人都被这惊人的变化惊呆了。

    中田和陈良同时到达台沿,苏三却已经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臭嘎子,三个人都怔住了。

    臭嘎子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苏三怀里。

    眨眼间,佐佐木的身子落了下来。不是整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

    金花鞭也落了下来,血沫中泛着点点残酷的金光。

    臭嘎子的金花鞭,切断了佐佐木的脖子!这该是何等惨烈的打斗!

    十几个日本武士都跪了下来,“啊啊”大叫。

    第十四章 九合掌

    中田血红的眼睛转向了陈良:“你们太残忍了。”

    陈良反唇相讥:“左兄胸口中刀之后,你们又叫嚷的什么。”

    中田咬牙切齿:“好,陈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打。”

    “打”字出口,修长微弯的倭剑也已出鞘,剑尖上闪动着暴烈,但并不稳定的光芒。

    佐佐木的惨死显然使中田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这打击虽然激发了他的潜能,便也使他的大脑发热,发胀,发晕。

    他已经忘了在比武中取胜的决定性因素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冷静,镇定。

    劈面一剑,陈良闪开了:“中田信,先搬开尸体清场。”

    中田一怔,清醒了,也冷静了。冷静的象万古寒冰。

    龟田三郎一跃而上,抱起佐佐木的身子,另一个武士捧起佐佐木的脑袋,大叫着奔了下去。

    臭嘎子躺在苏三怀里,昏迷不醒。

    擂台上空了,只有中田和陈良二人怒目相对。

    很快,两人眼中的怒火都已平息。

    中田血红的眼眼已恢复了常成态,冷森森的眸子里射出冷如冰棱,也锐利如剑锋的目光。

    他死死地盯着陈良的眼睛。

    陈良平静地回视着中田,目光冷静却不锐利。

    看他的表情,人们会以为他冷静得过了头了,冷静得都已经木然。

    “三局三胜,大明已经胜了,中田兄还要再比下去么。”陈良有些木呵呵的。

    中田冷冷道:“我们五人此来,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双方人员的死伤,显然使这二人都受了深深的刺激。

    尤其是陈良,他绝对没想到,这次比武竟是如此惨烈。

    他认为不会发生人员死亡的情况,但实际上是,双方六人出手,死了三人,臭嘎子生死不明。

    这一切,陈良认为都是自己的责任。

    因为他一开始,就根本没把中田等人的武功放在眼里,犯了轻敌的大忌。

    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而陈良他们一开始,就犯了不知彼的错误。

    这个错误导致了臭嘎子的重伤。

    最让陈良难受的是,他在犯了“不知彼”这个重大的错误的同时,又犯了“不知已”的错误。

    事先他就应该想到,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马老白是绝对不适合做这种公开的打斗的。

    因为马老白习惯的是“暗杀”而非“明杀”。

    于是马老白也死了。

    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该陈良了。他深知的一点就是,中田会尽一切办法要他的命。这不仅是杀父之仇的事了!这已成了中日武林间的一次生死之战。中田显然将自己看成是日本武林的代表人物,同时也义无反顾地肩负起为佐佐木,为宇津二人复仇的重任。

    同时,他也一定已将陈良视为大明武林的代表,只要能杀死陈良,中田就能以自己的胜利和陈良的鲜血来洗刷前三场失败的耻辱。

    陈良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

    如果他输了,中田的气焰一定会更盛,而用胜利和鲜血填充了自信心的中田,一定会更难对付,至少,在浙江境内,陈良就想不出还有谁能制得住处在武功的颠峰状态的中田。

    再说,一旦中田得胜,也势必助长近年来不断侵扰沿海各地的倭寇的气焰。

    所以他绝对不能输。

    所以他只能竭尽全力,击败中田。

    而中田的武功,自然是五人之中最高的。

    他绝不对有半点疏忽,否则倒在台上的,一定是自己。

    “陈良,请出示兵刃。”中田眼中的神情说明,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柄杀人的利刃。

    “跟你打斗,也许不用兵刃罢。”陈良竟然笑了起来。

    “那么你死定了。为了让你死的心服口服,你还是亮兵刃吧。”中田丝毫没有被激怒。

    “好罢,这就是。”

    陈良摊开了,是一双粗大的手掌。

    这就是他的兵刃,血肉化成的兵刃。

    中田注意地看了一会儿,缓缓道:“陈良,如果你死了,当然没什么说的,我会剁下你的手掌风干。”

    “如果死的是你呢。”陈良放下手。

    “我的后人会为我报仇。”

    “中田,你不觉得仇恨太多么。”

    “从不觉得。”中田冷冷道。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仇是报不完的,恩恩怨怨,无穷无尽。

    “我还是希望你认输回家。”

    “没有可能。”

    “非得再死人么。”

    “不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良也没有办法了:“好,上罢。”

    中田象一个老练的猎人打量自己的猎物一般,只是冷冷地搜索着陈良眼中的破绽。

    他在不停地走动,手中的剑光闪烁不定。每一刻都有可能出手,又可能不出手。

    这是最危险的剑法,因为你无法判断他出剑的方向与目标。

    这也是最凌厉的剑法,因为凭中田本身的功力,再加上出手的突然性,他击出的每一剑,都将是无坚不摧的。

    陈良微微弯着腰,两手翼张,自然地放在身前。那神情就象要逮住一条滑溜的小狗和小猫一般。

    苏三已经给臭嘎子服下了保命丹,几个老郎中也自告奋勇地来救治臭嘎子。

    所以苏三能有心思去看陈良和中田的打斗了。

    观众早已不起哄不敲锣鼓了,毕竟,打得太惨了,更重要的是本方也死一伤一。

    苏三看见陈良摆出的姿式,放心地笑了。

    因为他知道,陈良平生只有一次跟人打斗时摆过这个姿式,而那人则是天下第一高手,明教教主欧阳惊天。

    虽然那次陈良没胜,但却使欧阳惊天大大惊讶了半晌。

    你想苏三能不放心么!

    中田一声轻叱,剑光如飞瀑般泻了过去。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懂武功,但这半个月来,他仍也都看出了一点名堂。

    在前十来天和今天的前三场打斗中,他们就从未看到过如中田发出的如此迅捷,如此凌厉的剑光。

    但马上,飞瀑不动了,凝住了。

    因为中田的剑被陈良拍了个正着。中田在极力运用内力往前送剑。

    但剑尖离陈良心口的那半寸距离,就是缩短不了。

    “中田,弃剑回国吧。”陈良正色道。

    中田牙关紧咬,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怒火。

    陈良再次开口:“中田,弃剑回国吧。”

    中田猛一松手,双掌排山倒海般击向陈良的面门。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剑柄会倒穿自己的胸口,自己一定会死,但他想同归于尽,将陈良的脑袋打烂。

    他失望了。陈良退了五步,中田的掌力落空了。

    陈良倒转过手中的剑,递了过去:“你要不服,再来一次。”

    中田显然已经输了,因为他被对手空手拍住了剑,而他想同归于尽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中田时常自诩是全日本最优秀的剑士,这样一个结果,使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再说,他也不想,不愿,不能接受。

    一旦他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就只能认输,而一旦他弃剑认输,他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国。

    这样一来,不仅这次复仇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他也将在他的后半生里,每时每刻都受到这次失败的煎熬。

    中田接过长剑,飞快地刺了出去。

    这时候二人相距不过一剑有半的距离,陈良也没想到中田竟是如此之快地偷偷出手。

    这虽然并不太光明正大,但生死相搏,自然顾不了这些了!陈良身子往后一仰,争取了宝贵的一刹那,若没有这一刹那,中田的剑早已刺入他胸口。

    陈良两手一拍,又拍住了来剑,剑尖已经抵了上肌肤。

    陈良立起身,冷冷道:“中田,弃剑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中田飞起一脚,踢向陈良下阴。

    陈良似乎是被踢飞了,直飞出了擂台外。

    众人一阵大哗,因为陈良太善良了,为什么去跟这些人去讲道理呢!苏三哈了一声:

    “好功夫。”

    果然陈良折身落回了擂台,将长剑扔在中田面前:“你还不服么。”

    陈良这句话显然是白问了。

    因为现在已经不存在“服”不“服”的问题了。

    中田显然早已忘了这只是一次比武,他现在是在和陈良拚命了。

    “杀。”中田拾起长剑,又是一阵疾攻。

    结果还是一样的。

    中田的长剑又被陈良紧紧地拍进了他那双粗大的手掌中。

    中田的剑一共被拍住了九次。

    无论他的剑是横扫还是竖斫还是斜削,直击,硬刺,上掠,都被陈良用同一种手法拍住了。

    后来江湖流传的“九合掌”,就是为纪念这一次比武的。

    陈良每拍中一次,便劝一句:“你弃剑回去吧。”

    中田总是又操剑出手。

    中田被九次拍中长剑后,清醒了。他知道他不是陈良的对手。

    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和对方死缠烂打,根本就不是高手应有的风范。

    中田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一个大高手。

    “我佩服你的武功。”中田笑了一下。

    陈良正欲谦让几句,却惊呆了。

    因为中田已经将自己的剑扎入了小腹:“陈良……会有人……来……报仇的。”

    陈良楞了半晌,叹了口气,走到台下。

    他根本没想到中田会回剑自杀,就算能想到,他会不会也象苏三救高岛一样去救中田呢?

    陈良不知道。

    他只能叹息,为中田的失败叹息,也为他那种独特的武士精神叹息。

    苏三笑道:“臭嘎子没死,还问你呢。”

    陈良忙扑到臭嘎子身边,笑道:“臭嘎子,你怎么样。”

    “你……赢了。”臭嘎子笑了,笑的艰难。

    “赢了。”

    “你……别……可怜……他们。”臭嘎子显然知道陈良的心思。

    陈良想起臭嘎子重伤后日本武士的吼叫,不由怒火上冲:“你说得对。”

    “下一……场……是谁。”

    “哈,忘了告诉你们,下一场出战的是任顺子。”

    苏三吓了一跳:“他?能行么?”

    臭嘎子笑了:“……一定……行的。”

    苏三又跳了起来:“任顺子又没来。”

    第十五章 薄情棒

    五名黑衣武士,死了三人,高岛已经打过了。

    不仅打过了,而且已经败给苏三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出手。

    只有龟田三郎立在台上,向东低首祷告。

    三郎的对手是任顺子,可任顺子还没有来。

    虽然陈良一直坚信任顺子一定会赶来,但事到如今,他的心里也不禁打起了小鼓。失约比失败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那等于说,你们中有人是懦夫。

    苏三急得直跳:“这任顺子还来不来了?妈的,他要敢不来,日后见了他,一定杀了他。”

    陈良冷着脸不吱声。

    臭嘎子急得直哼哼,他的额头上已暴出了一层冷汗,也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着急。

    既然任顺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赶到,而台

    上的龟田三郎显然已做好了准备,看来他们必须找一个能代替任顺子出战的人了。

    问题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们又到哪里去找人呢?

    一个年青人挤了过来,四下一拱手,朗声道:“若是任先生没有来,就让在下上去如何。”

    苏三吓了一跳:“你是谁。”

    “在下金花绵章。”

    陈良啊了一声:“原来是绵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绵章的名声当然不小。

    苏三也忙拱手:“就请绵兄代劳了。任顺子这老乌龟。”

    任顺子杀猪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骂什么骂什么骂什么,老子不是来了么。”

    绵章一脸失望,任顺子一来,他就打不成了。

    苏三火爆爆地叫道:“快上去,就等你了。”

    “哟,是小三子啊,嘎小子呢?咋不见他。”一个女人的声音笑了起来。

    “花满园。”陈良一怔,“坏了。”

    他选错了两个人。一个是马老白,因为马老白最擅长的是偷袭而不是面对面的硬拚,所以马老白死了。

    另一个,自然是任顺子。倒不是因为任顺子也和马老白有同样的短处。

    只因为花满园这个冤家也跟来了。

    花满园是怎么知道任顺子会来打擂的呢?

    陈良想不通,他也懒得去想。

    不管怎么说,花满园已经来了。

    还让不让任顺上呢?陈良没主意了,但不能临时换人,因为任顺子已经到了。

    任顺子挤开人群,灰头土脸地钻到了陈良身边:“来了来了。”

    花满园也游鱼一般出来了,一看见苏三,先扭上去,拧了他耳朵一下:“说,想没想奴家,嘎小子……你怎么了。”

    臭嘎子咧咧嘴:“……没……没什么”

    花满园马上撇下苏三不理,跪在臭嘎子身边,不住柔声抚慰:“好兄弟……好好养着,先别胡思乱想……待你能活动了,奴家会让你快活的。”

    你听听,这叫什么!任顺子嗷地叫了一声,象被砍了一刀似的,大叫道:“老子上去了。”

    最后一个人是龟田三郎。

    最后一个人也应该是最最悲怆的一个人。

    因为他们为之卧薪尝胆许多年的复仇计划,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已泡汤了。

    因为他们同来的五人中,现在已死了三人。

    因为前四场比武,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输了。

    最后一个出手的人,又怎么能不受到失败的痛苦和丧友的悲恸的影响呢?

    然而从龟田三郎淡淡的面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快。他几乎是平静的,平静如水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