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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海飞尘第4部分阅读

    神,一言未发的清秋终于开了口。

    白天武停下脚步,凝目看她,却没有松开手。

    算上三年前河边相遇的那回,以及上次她在桃林里晕倒后他送她回宫,这是他第三次抱她。每次倚在他怀里的时候,她都是那么纤弱,那么无助,不像个武功卓绝的侠女,更不像个发号施令的一宫之主,只像个需要他保护、怜惜的小女人。

    他心弦一颤,一股激流在胸臆间暗暗涌动起来。

    “放我下来啊!”清秋被他异样的眼神看得心慌,赶紧扭过头去,红着脸催促道。

    “要是我不呢?”白天武轻声道。

    “你……”清秋惊愕地回头看他,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半个“不”字。

    目光相接时,她发现了他眼里闪动的灼热的光,就好像……要把她融化成水一样。她的心怦然狂跳,神思恍惚了一瞬。

    忽然,她唇上一热,惊觉他已低头吻住了自己。“嗯……”她战栗了一下,惶恐地用力推他,可他却不为所动。慌乱间,她伸指向他胸前戳去。

    白天武只觉像胸口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不由得轻哼出声,身子向后一仰,清秋急忙乘机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两人隔开几步,各自倚在树上喘息起来。

    “对不起!”两人突然同时抬头出声,又同时尴尬地僵住。

    “对宫主无礼,是属下的错!”白天武苦笑着闷闷地道。

    “不……”清秋连连摆手,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腕上的伤痕映入了白天武的眼帘,他跺了跺脚,暗骂一声“该死”,急急走上前去。

    见他朝自己走来,清秋像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却见他撕下一块衣襟,低头仔细地帮她包扎起伤口来。

    她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你。其实,只划破点表皮,没什么的。”

    “可他伤的却是你的心,伤得很重!”白天武蓦然抬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激愤,“我真不懂,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对他抱有幻想!”

    “我没有!”清秋激动地尖叫。

    “你有!”

    “没有!”

    “要是没有,为什么你一直拒绝我?这三年来,我对你怎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就是这么死心眼,死死抱着对那个混蛋的幻想不放?”

    白天武瞪着她大声咆哮。也许是清秋的负伤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他再也无法对她谨守下属的礼节,情绪的闸门一旦冲开便不可收拾。

    清秋被他吼得愣住了,仰脸呆呆地看着他,泛白的樱唇一个劲儿地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冲动过后,白天武情绪渐稳,看着清秋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立刻后悔了。可是,没等他出言道歉,清秋已经先开了口。

    “我知道自己很傻,我也知道我的梦该醒了!”她无助地掩面哽咽道,“可是,我的心却不听理智的使唤!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一段用心投入的感情,不是说收就能收得回的,这个……我了解!”

    清秋愕然抬头,看着白天武温柔如水的目光,她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哭吧,尽情地哭吧,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白天武轻轻搂住了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脊背。

    这一次的拥抱与任何欲望无关,他的心底,只是漫溢着对她的怜惜。

    * * * * *

    客栈内,韩凌仙带着一丝怯意,抬起颤抖的手把金创药往蔺宇涵右臂的伤处倒去。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满眼的鲜红和刺鼻的血腥气让她感到阵阵晕眩。

    “算了,我自己来吧!”蔺宇涵向她摊开手,示意她把药瓶给自己。

    “不!”韩凌仙摇了摇头,咬牙继续她手里的活儿。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地一个人跑出去,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蔺宇涵没有骂她,可是她心里难受。

    见她坚持,蔺宇涵不再说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缠布带时,韩凌仙的双手因为害怕而变得不听使唤,她拉起布带的两头打结,却不小心在蔺宇涵的伤处重重碰撞了一下。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韩凌仙慌忙道歉,奇怪的是,蔺宇涵没有任何反应。她愕然抬头,发现他正直着眼睛发愣。

    “大哥!”她诧异地呼喊。

    “哦!”蔺宇涵像还了魂似的惊醒过来,随即感觉手臂上的剧痛,不由得皱了皱眉。

    韩凌仙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大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什么?”蔺宇涵不解地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看她的眼神,上一刻与下一刻可以判若两人?”韩凌仙凝眸低语道,“你面不改色地伤了她,可又因为她的伤而走神,自己差点丢了性命。我敢打赌,你到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她!”

    “仙儿,别说了!”蔺宇涵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去,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抗议。韩凌仙虽性格单纯,有时偏又心细如发,观察入微,让他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韩凌仙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她现在隐隐有些体会到蔺宇涵对她隐瞒小常下落的用心,以及所谓“不可避免的纷争”之含义。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迷惘,她敢断定,蔺宇涵和冷清秋两人之间的纠葛远比外界所传说的更复杂,这个,只要看他们两人见面时同样怪异的神情就知道了。

    “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回房去吧!”蔺宇涵受不了韩凌仙那种若有所思的注视,不得不开口下了逐客令。

    韩凌仙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呆在这里只会让他更难受,于是听话地起身欲行。

    “我会帮你见到小常的。以后,不要再擅自行动了好吗?”在她走开前,蔺宇涵追加了一句。

    韩凌仙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蔺宇涵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疲惫不堪地以手撑额向桌上倚去。半晌的沉默后,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除了五官之外已大半成形的木人像。

    人像的胸口处缀着抹红印,那是他上次不小心划破手指沾上的血迹,此时早已渗入了木缝深处。殷红的血点,其形如心—— 一颗炽热如火,却又伤痕累累,流淌着鲜血的心。

    他看着人像发怔,心口处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片刻后,他手握刻刀上下翻飞,一双灵秀的眸子在纷飞的木屑中逐渐显现出来……

    * * * * *

    大哭一场之后,筋疲力尽的清秋倚在白天武肩上沉沉睡去了。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连个梦都没有做。

    白天武怜爱地凝眸看着她,从她柳叶般的眉,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直到纤薄而红润的唇。

    她的一切都是如此完美,教他一辈子也看不够。

    他更喜欢现在这种与她如此亲近的感觉,近得可以触摸到她柔柔的发丝,近得可以感受到她暖暖的体温。

    舍身阻敌(二)

    他的唇边漾起了一丝幸福的微笑,眼中异彩闪烁,但片刻间又渐渐黯淡下去。

    现在的她是无意识的,所以才会这样柔顺地靠着他。可是,天就快亮了,她一旦醒来……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害怕还来不及做上一个酣畅淋漓的梦,这短暂的幸福就离他而去。

    要是时光能就此停留,让他们两个永远这样亲密而又自然地靠在一起该有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至少可以让它暂时停留,多停留一刻是一刻吧?

    他拧了拧眉,颤抖着抬起手,伸指向清秋的睡|岤上戳去。

    睡梦中的清秋没有丝毫抵抗,只是低低地“嘤咛”了一声便把头埋在他怀里睡得更沉了。

    “对不起!”他轻抚着她的面颊颤声道,“就让我放肆这一次吧。你可以诅咒我,让老天给我报应,但在我下地狱之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这一刻的感觉印在心里,带到下辈子,再下辈子,带到生生世世的梦里去!”

    说着,他张开双臂紧紧拥住她,俯下身去,深深地,温柔而又坚定地吻上了她的樱唇。

    忽然,身旁的草丛里“唰”的响了一下,他猛地惊跳起来,警觉地喝问道:“什么人,出来!”

    草丛里静默了一刹,随即窸窸窣窣地站起十余个人来。为首的长脸中年男子尴尬地轻咳一声,躬身为礼道:“属下邱彦率南义堂属众,参见宫主,参见白护法!”

    刚才那一幕他都看到了,所以当然知道现在的宫主无法回答他,可出于礼节,也为了减少白天武的尴尬,他只有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白天武顿时愣住了,脸色阵青阵白。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死——或者把眼前所有的人全都杀死。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像尊雕像般僵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邱彦的窘迫感绝对不会比他少到哪里去,可是……目前的情况很糟,没有时间了。他又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唤道:“白护法……”

    白天武毕竟是仙宫属一属二的人物,瞬间的难堪过后,他及时地发现了邱彦脸上紧张的神色,于是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禀白护法,昨夜,无极门西南分舵数十名弟子死于‘夺魂散’之下,现场还留了字,说是追讨多年前的一笔血债……”

    他看了昏睡中的清秋一眼,讷讷道:“落款是飘尘仙宫宫主冷清秋!而且还有人指证亲眼见到你们两位经过那里!在附近访友的蔺长春闻讯后立刻赶去分舵,率门下弟子追查你们的行踪,现在,已经到了绝龙岭下,看他们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只怕……情况不妙!”

    白天武皱起了眉头。

    无极门西南分舵?不就在绝龙岭附近吗?他们一到这里,就有人被毒杀,而且还是死于清秋习自母亲的独门毒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这么说来,蔺长春已经知道清秋的身份,并且开始发动攻击了。的确高明,较之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白天武不禁心头一紧,但他仍是很镇定地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概……有七八十人!”

    白天武略一沉吟,尔后果断地道:“你们带宫主先走,我断后!”

    邱彦迟疑地“呃”了一声,没有立即应命。

    “怎么,对我的话有异议?”白天武微愠地蹙眉。

    “不……不敢!”邱彦为难地道,“可是,是莫护法要我们来协助宫主和白护法办事的。她交代过,事毕之后,一定要护送两位安全回宫!”他特意把“两位”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以示他要负责的不只是宫主一个人的安全。

    白天武怔了怔,似是有些意外,但旋即沉下脸道:“邱堂主,你入宫也有十多年了,不会弄不清我跟莫红绡的职位到底谁高,应该以谁的意见为准吧?”

    “这……”邱彦顿时语塞。

    “立刻带宫主走!”白天武厉声低吼,面上是一派不容置疑的神情。

    邱彦不敢再反对,立即命一名女属众上前背起清秋,其他人紧随左右护持。临行前,他面带忧色地看了白天武一眼,欲言又止。

    宫主当年的遭遇他也略有所知,可以想象,她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出头维护她的人恐怕也会被当作武林公敌来对待。而那个蔺长春实在是太厉害了,自执掌无极门以来从未有过败绩,白天武身手虽好,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快走吧,我自己会小心!”白天武语气转缓,甚至对邱彦微笑了一下。飘尘仙宫中的所有人都是亲如手足,对方的关心和担忧,他又怎会不明白,刚才抬出身份来压人也是迫不得已,只因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比清秋的安全更重要。

    邱彦终于不再说什么,对白天武行了一礼之后,便率众属下护着尚自昏睡的清秋疾行而去。

    他们刚刚离开,不远处就传来了一片嘈杂的人声,白天武深吸口气,纵身朝与邱彦他们所走之处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沿途还故意拨动树丛弄出沙沙的响声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在那边,在那边!”沿路搜查的无极门弟子闻声纷纷追了过去。

    白天武微微一哂,信手拈起一把石子向他们掷去。“哎哟”连声中,数人被击中|岤道,浑身瘫软,倒地不起。一招得手,他的第二把石子又跟着飞出。

    忽然,一道灰色的人影飞掠至前,挥袖一卷,四散的石子顿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

    此人挥袖带起的劲风竟让与之相隔甚远的白天武胸口一阵发闷,他立刻明白,自己是遇到劲敌了。

    “蔺长春!”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了这个名字,脚步随之停下。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而且,他也不想跑。他真的很想见识一下,那个把清秋害得惨不堪言,却仍能在武林中享有侠名的伪君子到底是何等样人。

    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相貌斯文,神情凛然,头戴儒生巾,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的蔺长春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他面前。凭着习武之人的直觉,他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儒雅的外表下涌动着迫人的威势。

    “阁下可是飘尘仙宫的白护法?”蔺长春淡然开口。

    “正是!”白天武环抱着双手斜睨了对方一眼,“你……就是蔺长春那老贼吗?”

    “大胆狂徒,竟敢对我们掌门无礼!”无极门众弟子齐声怒斥。

    蔺长春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呼喝,沉声道:“冷清秋没跟你在一起吗?”

    “你这个假仁假义、满手血腥的老贼不配叫宫主的名字,更不配在她面前出现!”白天武冷冷地回应。

    “看起来,你对她很忠心!”蔺长春玩味地打量着他,“能让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对自己如此忠心,她的确很有手段!”

    “比不上你!否则,飘尘仙宫就不会有她这个宫主!”白天武针锋相对地刺了对方一句。

    蔺长春的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光,但转瞬即逝。

    “可惜呀可惜!”他扼腕地长叹道,“飘尘仙宫在西域之时,据说也算得上是个侠义为怀的门派,怎的到了中原就变得这般不堪?看来,有冷清秋这个宫主,真是飘尘仙宫的不幸!”

    白天武的面色骤然变冷,黑眸中涌起了杀气。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侮辱清秋,就算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他也会誓死捍卫她的尊严,更何况,这个人还欠着她一笔三年前的血债。他提气凝神,qisuu右手摸向了腰间的长剑。

    看出白天武的心思,蔺长春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同样带着肃杀之气的冷笑。刹那间,他身上那袭灰色的长衫在鼓荡的真气下泛起了圈圈如水的褶纹……

    * * * * *

    “啊——”

    怪叫声中,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突然从窗口处探进了蔺宇涵的房间。

    任何人见到如此诡异的情景,恐怕都很难不被吓上一大跳,但蔺宇涵却是个例外。他纹丝不动地坐着,头也不抬地修整着手中的木雕,淡然道:“老哥哥,你大老远追我到这里,该不会是只为了扮鬼来吓我吧?”

    怪叫声顿时止歇,代之以哀怨的呻吟:“不会吧?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投胎的?这样都能知道是我?”

    抱怨声中,醉叟苦着脸跳进了房间,手里提着个鬼面具。

    舍身阻敌(三)

    “除了你,连鬼都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蔺宇涵丝毫不理会对方那副自尊心受损的夸张表情,仍旧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同时单刀直入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还不是怕你会死在幽冥阵里!”醉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只三脚猫,再加上我这只独脚猫,好歹也能凑出只四肢健全的来不是?”

    蔺宇涵感受到了对方戏谑言语中流露出的关怀之意,神情顿时一暖,但目光却更显黯淡:“幽冥阵果然厉害,我一时间对它莫可奈何。你来了,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还好,你知道进退,没有死撑!”醉叟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我想撑也没有时间,因为仙儿出事了!”想到对方的泄密造成凌仙身陷险境,蔺宇涵的口气又不善起来。

    “嘿嘿!”醉叟了然而心虚地笑着,表明他已经听闻了事情的经过。

    也难怪,当时在场的焦泽怎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大肆炫耀自己是如何与斩情公子“并肩作战”的?不消一两个时辰,此事定然就传遍江湖了。

    感念于对方不辞辛劳地追来相助自己,蔺宇涵也不想再去计较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于是岔开话题道:“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有!”醉叟面色一端道,“知道吗?你老爹下山了,此刻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绝龙岭!”

    蔺宇涵眉头一紧,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道:“我爹?他来做什么?”

    “缉凶!”醉叟干脆利落地答了两个字,不待对方询问,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