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咬牙切齿。
天香心虚地觑着堂哥,因为这事她也有份。
“那事梦依是有不对,”飞白忍笑忍得痛苦万分,因为他想起朱麒一屁股都是仙人掌刺的糗样。“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小孩子玩心重。”
“十八岁,还小吗?我看她分明是蛇蝎心肠。长得一张芙蓉脸也没用,心肠恶毒的女人是没人敢要的,就算有人娶她,也是看在丰厚的嫁妆上!那个恶婆娘注定一辈子嫁不出去了?”正当朱麒越说越顺口,眉飞色舞之际,一道织丽的身影闪电般扑向他,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毫不容情,好在飞白眼尖,及时抓住她。
“大哥,别拦我,让我撕烂他那张臭嘴!”梦依气呼呼地叫道。
朱麒这时才看清眼前盛气凌人的美女,居然是贺梦依!
他拚命瞪大眼,心里迫切地想将数月末见的娉婷娇容尽数收人眼帘。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梦依那张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的杏脸,会变得更加动人?
那双怒气腾腾的杏眼似寒星般朝他射出两道怒焰,嘟起的粉唇似一粒樱桃般惹人想咬上一口,两颊因怒火燃烧而更加粉嫣动人,胸前浮凸的浑圆曲线引人遇思,扠着手的柳腰看起来若绢束般织美,虽在盛怒之下,整个人却美得像株火红的蔷薇,浑身带刺。
朱麒只觉得喉头干涩,心中有股火焰在燃烧,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转开眼光。
她那身盛装打扮,活脱脱是词人笔下形容的‘云鬓雾砭胜堆鸦,浅露金莲簌绛纱’般的美女。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任何女人在生气时会像她这么美。他的眼光缓缓在她凝脂般的娇容上梭巡,记得在京城见到她时,她也没这么美丽。是什么改变了她?让她像贺家园里的迎春花一般开放了。
朱麒不由得纳闷起来。
※ ※ ※
丫鬟们重新换过茶,梦依和天香已等不及地凑在一块聊起别后的景况。看她们像两只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朱麒遂从对梦依的惊艳中清醒过来。
呸呸呸!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对贺梦依产生遐思呢?
明明是只麻雀,他却把她想成凤凰。奇哉怪哉!
梦依和天香亲热地坐在一起的画面,他是不陌生的。两个女孩由于年龄相近,碰在一起时,两张小嘴便像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般,聊个没完。不过这画面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对了,就是赵珊那个小妮子。三只小麻雀凑在一块,活像是闹烘烘的市集。
疏影说,她的义妹赵珊已随她义父、义母返回四川,连带着把赵珞也带回去。
可惜。朱麒摸摸鼻子想,赵珞那小子武艺高强,才华洋溢,两人聊得挺投契的,没想到此次访江南,赵珞却回四川了,让他少了个玩伴。
“原来你们昨日就到了,为什么今天才来我家?”梦依嘟起粉唇懊恼地质问。
“还不是麒哥嘛……”“喂,别又扯到我头上。”朱麒赶紧打所天香的话,面对梦依怒焰闪烁的眸光,自卫地道:“明明是你说想看疏影的那对孪生儿子长得像不像,所以我们才先去玉剑山庄,怎么这会儿变成是我的主意了?”
“没错,话是我说的,可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天香一副“赖定你”的顽皮样,她现在有梦依撑腰,对朱麒更加肆无忌惮。“明明就是你想看疏影……”
“哟,原来如此。”梦依恍然大悟地瞇起杏眼,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原来是王爷难忘旧情,所以急着去见心上人的孪生姊姊聊慰相思啊。”
若不是知道梦依一向对他没有好感,朱麒有可能把她这番酸溜溜的话当作在吃醋,也因为如此,他对她的这番挖苦,更觉得难以接受,一把火直往上烧。
“我可不像梦依小姐这么痴情,”他不怒反笑,浓眉嘲弄地扬起。“为了博得心上人的欢心,硬逼着自己学习那些完全不符合自己品味的琴棋书画,我越想越替你觉得委屈。教一个刁蛮妮子学做淑女,实在是难为你了。”
“朱麒,你说什么?!”梦依气恼地瞪大眸子,一双杏眼火大地扫向兄长。飞白被她盛怒的表情吓得噤若寒蝉,连忙转开眼光。
“哟,还需要我直说吗?”朱麒一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得意笑脸。“飞白说你为了行云学这学那的。哎哟,可真难为你了。”说完后,一双虎目似笑非笑地斜睨向她。
“有何难为的?”梦依冷着一张脸问。“本姑娘天资聪颖,学任何才艺都是手到擒来,不像某些人的脑子里只装些骯脏想法。”
“你说谁?”朱麒被她语气中的鄙夷气得火冒三丈。
“我没指特定对象,你认为是谁就是谁啰。”
朱麒被她气到极点,反而哈哈大笑。
“是是,原来梦依小姐指的是自己。孺子可教,看来梦依小姐已幡然悔梧,觉今是知昨非。”
他摇头晃脑的装蒜,气坏了梦依。
“大笨蛋,我说的人是你!你这头自以为是的色猪!”
“你你你……你才是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虾蟆!”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本小姐才不像你这么龌龊!”
“我哪里龌龊了?”他斜睨向她。“是你的想法骯脏。”
“我想法骯脏?你混蛋!难道你敢否认你对新晴没有非分之想吗?”
“那……那是从前!”朱麒涨红脸辩白。“后来我便君子有成|人之美了,现在我把她当妹妹一样。”
“嘴巴说得好听,谁晓得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少随便臆测,以小人之心度君于之腹!”朱麒火大地叫嚣。“倒是你对楚行云余情未了。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我再怎样也比你好!”梦依不甘示弱地道。这朱麒哪壶不开提哪壶,戳中了她心中的最痛。“彬彬君子,淑女好逑!我对楚大哥一直是光明正大,不像你强取豪夺。”
那最后的四个字,像把利刃刺人朱麒心中。这是他今生最羞槐的事,偏偏梦依又提起此事。他心下着恼地反击,“我是强取豪夺没错,但你的光明正大又如何?他还不是毫不领情。凭你的才疏学浅,行云才看不上眼!”
“我是才疏学浅没错,可刚才有人夸我写的字劲秀妍媚,植种的盆栽巧手天成,还要我去指点他呢!”梦依冷笑地讽刺道。
朱麒暗暗咬牙,只怪自己眼睛被屎糊上了!
“我是不好意思批评,你倒自以为是了!也不想想你那双形如枯笋的秃指配得上吗?”
“我的手指像枯笋?你瞎了眼吗?”梦依气愤地撩起袖于,一双欺霜赛雪、嫩如春笋的纤指伸到朱麒眼前,看得他差点口沫横流。
透明如玉的粉红色指甲,不像北方贵妇般留长,圆润的指尖更形可爱。他猛地吞咽下口水,虎目里射出骇人的光芒。
梦依被他瞧得有些心虚,倏地收回手,藏在身后,红唇嗫嚅着道:“怎么样?现在还敢说我的手像枯笋吗?”
朱麒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凝规她,梦依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一旁的天香怕两人瞪出火气来,连忙拉着梦依坐下,打圆场道:“梦依,我听说府上的迎春花全开了,这可是个喜兆呢!”
“没错。”无情赶紧附和天香的话。“这喜兆还是为梦依来的。”
“怎么说?”天香兴致勃勃地问。
“昨儿个下午,天马牧场的人捎信来,说他们少主战云下个月便会来下聘。”
无情柔如春风般的声音,突然像一词闷雷般打向朱麒。他睁大眼瞪着梦依,眼中怒涛拍岸般的情绪,彷佛是在向梦依要求解释。
梦依被他的眼光瞧得心慌,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可是她没有啊。
“梦依,恭喜你了。”天香拉住她的手,欣喜地道。
梦依张了张嘴,却无法言语,所有的委屈全都梗在喉中。她好想告诉天香,她并不想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耳边却听见朱麒冷嘲热讽的话语。
“想必那个叫战云的,不是瞎了眼,就是丑得像钟馗,再不然就是觊觎贺家的财势,才会敢向梦依提亲。”
“你……”梦依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太生气了,因而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情绪。“你乱讲!不然你问我大哥好了。他说战云就像他一样英俊湃洒、卓尔不群、温柔体贴、举世无双……”
“够了!”朱麒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梦依的话揉碎了。他好生气、愤怒,听不得她说另一个男子的好话。
火般的嫉妒让他口不择言。“就算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可是等他看清你凶恶的泼妇嘴脸,一定会立刻把你给休了!”
梦依倒抽口气,不信他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天香则是张着小嘴,惊呼道:“麒哥……”
朱麒更是羞愤难当,早在话出口时,他便懊悔了,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不劳王爷费心。”一层寒霜罩住梦依,那双向来活泼灵动、充满笑意的杏眼,此时却是冷冰冰的。“梦依还晓得为妻之道,也素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我会把我的“泼妇嘴脸”收起来,让未来的夫君看我最体贴温柔的一面。”
朱麒像是被定住般无法动弹。梦依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利刃般割着他的心。原来她的“泼妇嘴脸”只是针对他而已,怪不得她对每个人都是有说有笑,唯独对他恶言相向。
厅里的气氛在梦依说出这番话后,凝冻如冰。飞白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企图缓和场面的尴尬。
“王爷,咱们苏州可看的地方不少,如果王爷有雅兴,就让在下带王爷四处游览一番如何?”飞白见朱麒仍是瞪着梦依,也不搭理,只好继续往下道:“苏州夜晚的风光不逊于秦淮河畔的旖旎,尤其是此地的歌妓声音之优美,堪称冠于全国,王爷何不……”
朱麒听到这里淡淡一笑,收起心中的失意,转向飞白道:“你当真要带我去?不怕无情妹妹怪罪?”
飞白看了一眼娇媚的妻子,微笑地回答:“上回请了名歌妓来寒舍出堂会,无情直叹着好听,想再听一回。不如由我做东,请大伙到太湖赏夜,一来可以畅游苏州的夜景,二来可以在水光中欣赏歌曲。”
“这个……”朱麒有些犹豫,听飞白之意,好象要带妻子同行,这样有什么搞头?他想着便蹙起眉来,才略抬起眼光,即接收到贺梦依了然的鄙夷眼光。
他一口气差点吞不下去。
“好,当然好。”他咬紧牙关,露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最好把行云和疏影都找来,让大伙儿乐上一乐。”
“王爷这个建议真是太好了。”无情喜孜孜地道。
“麒哥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去了!”天香兴高采烈,拉住梦依的手,甜甜一笑。“梦依,我好开心,终于可以好好见识江南的风光了。”
梦依却不像天香那么好心情,端庄地笑道:“是啊,连我这个在地人,都尚未见识过苏州夜晚的五光十色呢。祝你玩得愉快。”
“怎么?你不跟我们去啊?”天香挽着她问。
“我最好还是别去,免得破坏某人的好心情。”她故意仰高小脸讥剌地说。见天香不以为然地瞪大眼,才扬起一个轻笑安抚她。“其实是因为战家的人即将来下聘,所以家父不会准我去的。”
“我不管啦,我一定要你去!”天香撒娇道,求助的眸光转向飞白。“飞白姊夫,你让梦依去嘛。天马牧场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梦依要是嫁过去,就不像现在这么自由了。还是趁成婚前,好好玩才对痳。”
“梦依,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你就一起去吧。爹那边由我去说。”飞白劝道。
“如果爹同意,我自然没话好说,舍命陪君子啰。”她耸耸肩回答。
天香被她的话逗得噗哧一笑,“哪有那么严重,要你舍命来陪。”
“哎哟,当然严重啰。要是我不检点一点,万一应了某人的乌鸦嘴,被人休了,怎生是好?”
“你别听麒哥的,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是嫉妒那个叫战云的,可以娶到你这么灵心慧性的妻子而已。”
“我嫉妒?”朱麒好笑地哼了一声,捧起青花瓷杯就唇。
“你当然是嫉妒。”天香理所当然地道,一双淘气的眸子斜睨向堂兄。“因为梦依是你梦寐以求的理想妻子,你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梦依,心里难过说的气话而已。”
朱麒张目结舌,怔在当场。
心里为梦依而引起的纷纷扰扰的情绪,真如天香所言全是因为得不到梦依而产生的妒恨吗?
他看向同样因天香的话而一脸愕然的梦依。那双闪着困惑的点漆水眸里,似乎还荡漾着其它情绪,像是有所渴盼,有所希冀;像是心醉,也像憧憬。
他不由得看痴了。
“我想你一定是爱上梦依了。”天香沾沾自喜地发出惊人之语。
朱麒吃了一惊,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了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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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盈--王爷抢亲--3
3
贺家虽然称得上豪气,但到底没接待过王公贵族,一场午宴不免办得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武威亲王和天香公主都是随和的人,倒不太计较。
午宴摆在‘悦宾厅’,这是一座鸳鸯厅,由前后两厅结合而成,中间隔以银杏木雕珊瑚屏风。宴会所在的北厅,面对梅林,此时正当红梅盛开,美不胜收。
贺弘亲自主持午宴,原本对武威亲王的印象不太好,见到他本人时才全然改观。
这个眉目间有些贵气的年轻人,不像他想的那么坏。或许是有些风流自赏,才会在心动之下,以亲王的权势掳走新晴。然而他事后也做了弥补,在新晴被皇帝软禁在宫里时,为救援的行动暗中出了不少力;加上他此刻有礼、风趣的表现,更令人刮目相看。
他跟着飞白亲热地喊贺老夫人‘奶奶’,又对贺弘夫妻执以晚辈礼仪,这种‘富而好礼’的表现,直让贺弘点头叫好。
至于天香公主,贺弘乍见她时怔在当场,险些唤声‘阿姊’。
天香公主居然跟他过世已三十几年的大姊有七、八分相似,贺老夫人初见到她时,也激动地流下两行泪水。
天香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及至贺弘解释后,也像众人一样,对这事啧啧称奇。但她终究是孩子心性,很快将这事撇在后头,跟着梦依亲热地赖在贺老夫人身边撤娇。
一顿饭下来,吃得宾主尽欢。
无论是江南名酒,还是精致的佳肴,都教人口齿留香,赞不绝口。
午饭后,飞白写了张小柬命人迭到玉剑山庄给行云,顺便请人将朱麒和天香的行李送过来,两人要暂住金刀山庄。
接着,他便带朱麒到住宿的客房。
这是座位于山庄东侧的院落,有个极雅致的名称,叫作‘碧梧栖凤’取白居易‘栖凤安于梧,潜鱼乐于藻’的诗意。
飞白指着院中的梧桐,对朱麒笑道:“不是说皇族中人,都是龙子凤孙吗?家父还真有先知之明,造了这座院落,等待你这只凤来住。”
“飞白,你又取笑我了。”朱麒摇摇头,眼光赞赏地停在敞开的北窗外的小天井。
只见那里辟了座小鱼池,池中央有座由砂积石堆成的假山,山水之间遍植石菖蒲,看起来绿意盎然,池里的几只锦鲤,懒洋洋的游着。
他的眼光再回到窒内,发现里头的摆设精致典雅。
全部都是红木家具。客厅后部,置了一座三面有靠屏的坐榻,榻上设矮几,分榻为左右两部,几上置茶具,下置状如矮长小几的踏凳两个;而后方的靠屏,中间裱了一幅水墨画,画中内容即为两边对联“栖凤安于梧,潜鱼乐于藻”的诗意。
那典雅秀媚的字体,朱麒倒不陌生,一看便知和飞白居花厅里的字画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没想到贺梦依竟有此等才华,倒教他大为意外,心中不由得兴起仰慕之情,表情深思地落坐在左榻上。
飞白跟着坐进榻侧的椅子,伶俐的侍从奉上两杯香茗。
朱麒啜了一口碧澄香澈的碧螺春后,才犹豫地开口:“这里也是梦依布置的?”“是啊。”飞白微笑地环顾室内典雅的布置。“四年前家父重新装修此处,梦依便负责屋里的陈设,以及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