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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戏第4部分阅读

    交谈,大概在问话做笔录之类的吧。

    「在这里不要喊名字,记住。」杨景书低声交代。

    「喔。」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想大概是什么规矩吧。正要进入那被拉上封锁线的房间时,她忽然抓住杨景书的衣服,缩在他身后。

    「怎样?」杨景书看着她。

    她指指房间里头。一具尸体横躺在床铺上,尸体肿胀,难辨面目,还有那肿大的脸庞,真瞧不出性别。

    杨景书侧首,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看着她,低问:「吓到了?」

    「哪、哪有!」她瞄瞄他,然后挺起胸,两手却还抓着人家的衣服。「我只是突然看到,有、有点不适应而已。」虽早知尸体不好看,可亲眼目睹,还是感觉有些不舒坦,而且,好臭哦。

    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就怕他下次不让她跟,于是她松手,问:「那现在要进去把他搬出来吗?」

    「要先报请检察官。」杨景书看着里头,应了声。

    「那我们要在这边等检察官来?」味道好重,她实在受不了,捏鼻子说话。

    「那个谁……欸,你们葬仪社的吧?」里边一个正在拍照的员警看向门口的他们。

    「是!长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王仁凯站在封锁线外应声。

    「进来帮我翻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药物。」员警四处瞄了瞄,很纳闷地喃道:「都没看到有什么药罐还是药包,可是他有吐啊。」

    「是。阿sir,马上就来。」拉高封锁线,王仁凯另一手拉住游诗婷手臂。

    游诗婷吓了一大跳,瞪大眼。「你干嘛啊?」手心紧抓着杨景书。

    王仁凯嗤一声。「进去帮忙啊,不然你来看戏吗?」

    「我……」她看看里面那具尸体,看看员警,再看看一旁的杨景书;他表情带着玩味,好像在等着看她表现。她不想承认她害怕,捏着鼻子呵口气后,松开他,弯身钻过封锁线。「进来就进来,有什么了不起。」

    「哇,妹妹你几岁,也跟人家来做土公仔?」员警看着游诗婷。

    「工、工作嘛,有做就有钱赚。」她紧掐着鼻,慢吞吞移动步伐。

    「那你很了不起,我还没看过有女生来做这个的。」员警戴着手套,朝她招手。「来,你帮我翻翻他口袋有没有什么东西。」

    「翻、翻口袋?」不是吧,翻什么口袋,她只想翻白眼啊阿sir!为什么他自己不翻要她去翻?他是警察,是人民保母欸。

    在心里叹一声,苦着脸问:「警官大人,要翻什么?」

    「空气中有蒜味,以前有位老法医教过我,说如果是砒霜中毒死亡的话,尸体会有蒜头味,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有吃砒霜。你翻翻他口袋有没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有点像小苏打粉。」

    砒霜中毒死亡会有蒜头味?那刚刚她闻见的蒜味不就是这尸体的味道?杨景书还骗她说什么家属在烤肉,烤肉的肉片要用蒜头腌……

    「你连这关都过不了,接下去的工作还能做吗?就把手伸进去他口袋摸一摸就好了。」王仁凯附耳过来,还递给她一双手套。

    她挣扎了会,苦着脸,戴上手套,慢慢靠近床铺。

    一旁地板上有一论看上去是半干的、上头还有苍蝇盘旋的……她看不出是什么,大概是警察说的呕吐物?反正就是一团恶心巴啦的东西。

    「妹妹你勇敢喔,都不用戴口罩的。」员警不知是真赞赏还是调侃。

    「……」她根本没想到可以戴口罩啊。瞪向王仁凯的口罩,他只是摊手。

    游诗婷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手伸得长长的,一只手在半空中动了动,另一手仍捏着鼻子,顿了好几秒,她决定豁出去。

    身体略沉,手慢慢靠近,将要摸到裤管时,不经意看见那张肿胀的面庞,虽辨不清面容,但看得见他微张的嘴,有好几条白白肥肥的蛆从他嘴里爬出来,然后慢慢爬进鼻孔,或是往下爬到下巴,她后觉地把目光往下挪,看见穿着短裤的脚上爬着数不清的蛆,胃一阵翻搅,她「呕」一声,撝着嘴往门口冲。

    王仁凯像早算准她的反应似,没多理会,接手了她的工作。

    冲到门口的游诗婷,一头撞上听见声响而转过身的杨景书,喉间一阵湿热,「哇」一声,吐了。

    「呕……呕……」她再忍不住,将吞下肚不久的早餐全贡献出来,吐得杨景书身上、腿上都是,连鞋子也遭狭。

    方将手伸入那肿胀尸体裤袋的王仁凯,听见身后哗啦哗啦声,只觉她那一餐好像挺丰富的;有点像是看好戏地转头一望,瞧见杨景书身上那一大坨褐色,他摇摇头……啧,她到底吃了什么?

    第5章(1)

    游诗婷还在吐,抱着厨房垃圾桶吐得脸色发白,几乎虚脱。

    擦着湿发踏进厨房,杨景书看着那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的背影,毛巾下那张脸转向坐在餐桌前看电视的王仁凯,低问:「还没吐够?有那么多东西可吐吗?」

    「刚刚开冰箱说想喝冰水,看到上层的生牛肉,大概勾起感觉,就又吐

    了。」王仁凯无奈地摇头,眼睛盯着电视,手里一根甘蔗啃了一半。

    杨景书拿了王仁凯面前的烟包,敲出一根,点上。凌晨两点多才睡,六点就被电话扰醒,他揉揉因睡眠不足而有些酸涩的眼,想着她看见生牛肉表情大变的画面,嗤一声,笑了出来。

    「呕……」听见她声音,他烟塞进嘴里含着,又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倒了杯温水走过去。「喝点水。」

    游诗婷抬起脸,看着面前那杯水,伸手接过。「谢谢。」

    咕噜咕噜喝光水,部分还从嘴角流下来。看她吐得额上、鼻头上满布细汗,下巴又湿一片,杨景书把毛巾递过去。「擦一擦。」

    把杯子搁地上,她接过微湿的毛巾,擦着脸和嘴角。毛巾布料有些粗糙,却带着清爽的香味;她仰脸看向他,才发现他发湿着,身上已换上干净的衣物,隐约看得见布料略有湿气,大概也洗了澡。

    游诗婷站了起来,双手扭着毛巾,红着脸颊看他。「对不起,吐得你身上都是臭味。」

    他正在吸烟,半眯着眼看她;吐烟圈时,他才摆手,一脸不以为忤。「你那一坨酸臭跟尸臭的臭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靠,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打击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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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点没?」

    她摇头。「一直闻到那种味道。」她吐到觉得胃好空,好难受,因为她一直嗅见尸臭味,隐约好像还有一点蒜味,可她都离开现场了呀。

    「拿去。」杨景书把烟递给她,她接过,深吸一口,吐出烟圈后,他问:

    「这样呢?」

    她呵口气,摇摇头。「还是有味道啊。」

    他皱了皱眉,抽走她手里的烟,塞进嘴里。「你来。」他转身就走。

    纳闷地跟上他,他站在厕所前,推了推她。「进去,鼻子洗一洗。」

    「啊?」她怔怔地看他。

    「鼻子灌水,擤出来,这样应该就不会再闻到那种味道了。」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水龙头,双手捧了水,想起什么,她看着他。「你出去啦。」

    「我干嘛出去?我总要看你是不是会洗呀,难道你想继续闻那种味道?」他两手抱臂,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着。

    「洗鼻子有什么好看?我会洗啦。」她才不要让他看见她擤鼻子的模样。

    杨景书像发现了什么,一脸好笑。「你现在是怎样?装淑女?都吐得我一身了,你洗鼻子的样子还怕我看?」

    她不大甘愿地捧起水,脸一低,鼻子吸了水后,轻轻地擤。

    「你这样洗得干净才有鬼。」他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将塞子往排水孔一压,待洗手槽的水过半时,他一掌贴上她后脑勺,往前一压,她整张脸埋进水中,她双手净扎了下,他手立即一松。

    她张嘴想骂人时,他又将她头压低,另一手的手指压住她鼻侧。「擤出来,用力一点。」

    她没办法,只能用力把鼻子里面的水擤出来。两边轮流洗过后,他问:「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游诗婷深呼吸几口,眼睛亮了。「嗯嗯嗯,这样好多了。」

    他含着烟看她,冷笑了声。

    「干嘛笑得那么阴森?」

    「你活该啊你!乱说什么他很重。你知不知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她又不知道有这种规矩。她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所以在她吐过、又等检察官验过尸后,仍是硬着头皮进去抬那具大体。

    她不知道人死后还会那么重,期间脱口说了句「他怎么这么重」,结果愈抬愈重,后来几乎抬不动,是他马上对那具大体说「抱歉,她新来的不知道规矩,请放心让我们送您最后一程」后,她与他才又能抬动那具遗体。

    杨景书眯着眼看她。「以后记住,别在遗体前说那种话,嫌重他就真的让你搬不动;夸漂亮或称赞帅气,他晚上就跟你回家。」

    跟她回家?不要吧……她瞄他一眼,顿时泪眼汪汪。「我知道了啦。」

    她那不甘心的表情实在好笑,他忍着笑,不经意间,觑见她胸口,他倏然别开眼,不自在地说:「脸擦一擦,脏死了。」

    「哪里脏?只是水而已嘛。还不是你,洗鼻子就洗鼻子,干嘛把我压进水里,很难受欸!」她叨念着,抓了一把卫生纸,擦着脸。

    她看着镜里的自己,擦过下巴时,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在方才那一阵洗鼻子的混乱中,被水溅湿了一片,胸下的苹果绿胸衣隐约可见,她霎时热了脸。

    从镜里看见他看着一旁的侧颜好像有些不自在,她猜他一定是看见她的内衣了才会转过脸。她又恼又羞,开了水龙头,掌心掏水就往他身上泼。

    「喂!」杨景书面上、臂上一阵湿,他看过去,她又一掌心的水泼来。「你哪里有问题啊你!」

    她根本不管,水直往他身上泼,他一恼,一手抹脸,一手抓她手臂,她空着的那手继续往他身上泼水;他气极,脸也不抹了,有样学样地捧水往她身上泼。

    她尖声叫,「你欺负女生啦!明明是你先把我压进水里的!」

    「小姐,搞清楚,我是想办法让你不要闻到那种味道……靠!」她居然用牙杯接水。

    他一把抓住她双手手腕,抢了杯子;她一惊,尖叫着弯身躲进他怀里,下意识想着,这样他就不会泼了,否则他也会湿,却不想两人这刻姿态有多亲密,直到听见他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她一怔,不动了。

    「喂!你干嘛?」他笑问了句,低眸时,对上她抬起的视线。她目光如水,两颊红滟,一时间,他挪不开目光。

    什么时候,她也有这么温柔的眼神了?他忽然想起她说她有喜欢的男生,难道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有此神态?

    「你们两个演完琼瑶戏了没?我想种芋头,可以让我种一下吗?」王仁凯靠在门边,双手拉着裤头看向里头那对身上半湿的男女。

    杨景书回过神,松开手,一脸不自在地说:「你是不会去别间种?」

    「所以你们还要继续泼哦?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王仁凯转身,忽想起了什么,又回首道:「对啦,你阿公阿嬷回来了,还有阿姑也在,在客厅等你。」

    等他?心里隐约有底。

    他走到客厅时,姑姑果然开口:「不是有跟你说,中午要去吃你表婶婆二儿子的喜宴?」

    「唔,阿嬷有说。」他低应了声。

    「那你一早跑去哪?」杨嘉君瞪着他。

    「就……有点事。」

    「有什么事?我那天跟你说今天要公休,因为要去吃喜宴,你还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结果你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杨作学看着孙子。

    「又给我跑去收尸厚?」李素枝同样瞪着孙子。

    三双眼睛瞪来,他有些承受不住,道:「唉唷,你们不要管啦。」

    「所以你真的还在做土公仔那种工作?不是跟你说那种工作不好,你怎么就是讲不听?」杨嘉君质问后,一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景书,不是姑姑喜欢念你,你不喜欢读书就算了,找个正当工作做不好吗?你去做那个土公仔有什么前途?」

    杨嘉君看着兄长唯一的孩子,又道:「你这样跟人家混,外面那些人把你阿公和阿嬷讲得多难听,现在你又去做那种工作,你让阿公还有阿嬷的面子放哪?在市场工作时人家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吗?」

    「人老了还要什么面子?」李素枝摆摆手。「我只是担心景书,他这样和一群凶神恶煞在一起,什么石头、冬瓜南瓜的,哪天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阿嬷,是西瓜啦。哪有凶神恶煞,他们都跟仁凯一样,是我同学啊。」

    「哪有共款?阿凯那孩子我也算看他长大,他本性怎样我清楚,但是其他人我怎么看都不喜欢,你还是少跟那些人在一起,只会找你去打架,还会什么?」

    「阿嬷,打架有什么不好?你不打人,人家就来打你,我只是自保。」

    「什么自保?人家打你一拳,你就要还一拳,这样你来我往有那么多命可以打吗?」杨嘉君责备的口吻。

    「嘿啦,你阿姑说得对。人家打你,你闪嘛。有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要想对你不礼貌,你笑一下,谁还打得下去?」

    「阿嬷,你不知啦!你太单纯,不知道人心的可怕。人肉咸咸,要杀要剐很容易,要是不比人家凶,人家以为我们好欺负,随便就想……」

    「景书,」杨作学打断他的话。「你都十七、八岁了,又不是三岁孩子听不懂我们的话。你阿嬷是担心你,你要听她的话,别让她连在市场工作都还要烦恼你的事。阿公年纪也大了,哪天要是走了,可是要你来照顾你阿嬷,你就听话一点,别和那些人混,别再去做葬仪社的工作,好不好?」

    李素枝接下丈夫的话:「对啦,听你阿公的话,那种工作不好,要是运不好,犯了煞很麻烦的。」

    杨景书双手插在裤袋,垂着脸,微长的刘海掩了他眉目,瞧不清他神色。

    见他不应声,杨嘉君微恼,开口时,音调重了些:「景书,阿公和阿嬷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姑,我只是……」他仍垂着眼,低道:「只是因为妈妈的头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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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闻言,皆是一楞。杨嘉君先反应过来,哑声说:「都这么久了……」

    「总是要找到。我从来没梦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头,找不到路回来看我。」他没看任何人,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微微哽着。

    这么多年来,他们有默契地不提当年那件事,可他从没忘过要把妈妈的头颅找回来,他从没忘过……

    李素枝红了眼。「为了这样你就跑去做那个工作?你这个囝仔实在是……」

    「还有,你们工作那么辛苦,我也想要赚多点钱,让你们轻松一点。」

    「钱的事你担心什么?我们不缺你那份薪水,你认真读书比较实在。」杨作学拍拍胸,道:「阿公年纪虽然大了,但身体还很健壮,再工作十年也没问题。」

    「才怪!」他喊出声:「我都知道……每次杨嘉民回来台北,就只会跟你们要钱。上次他又回来要钱时,阿嬷说她没钱,他就嚷着说要卖房子,要是哪天房子真被他卖了,你们要住哪?」

    李素枝睁大眼看他,心思有些浮动。「你叔叔他、他只是随便说说的,不可能卖了房子,要卖也要有房地契,还有你阿公的印章身分证。」

    「阿嬷,你忘了他曾经偷过我的存钱筒?」他有个存钱筒,里面都是平日阿公和阿嬷给他的零用钱,还有过年的压岁钱,他记得他存了好多好多,有些还和阿嬷换成千钞,可一次杨嘉民回来,他的存钱筒不见了;几日后,杨嘉民离开,他在他房里看见他的存钱筒,钱自然不见了。

    「他没那个胆敢卖房子啦。」李素枝不想继续这话题。

    「妈,景书说的也没错,嘉民你和爸要防着点。」杨嘉君开口接话。「我知道你和爸想补偿他,但也不能那么纵容他,他……」

    杨景书看了看那三人,默默转身,走回厨房时,见着女孩趴在桌上睡着了。

    「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