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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戏第7部分阅读

    为他们幼稚,才觉得生命美好,因为每个人都要经历过那个时期啊。」

    杨景书喝口水,徐声开口:「看着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长大。十年后当他们看着路边笑闹的学生,也才会发现他们已长大,生命就是这样不断轮回交迭。」

    她认真思考几秒,目光看进他眼底,直勾勾的。「所以我已不是只会呼天抢地、哀爸叫母而已。」

    他楞了两秒,缓缓笑开。「我知道。」

    他反应好平淡,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她低头吃面,不说话了。

    看她一眼,她长睫半掩下的目光微微闪烁,杨景书默思一会,道:「阿嬷她常念起你。」

    「是……吗?」她不自在地咬了咬唇。「阿嬷现在好吗?」

    「很好。应该是太好,乐不思蜀,所以忘了回来看我。」他笑着说。

    「……啊?」

    他又笑。「她在天堂旅行。」

    游诗婷僵了半秒,神色微变。「我……」

    「人都有这一天,我有,你也会有,不用在意。」

    是,她看了多少死别,怎会不明白将来她也会离开,只是早晚问题,所以阿嬷的离开她不必意外;只是,毕竟曾经亲如自己的奶奶,她难免心有潮涌。

    「下午去医院事业处,会见到仁凯,他大概会抓着你追问一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目光渗笑,好像已能见到那个画面。

    「他也在皇岩工作?」

    「是,结婚了,娶你认识的人。」

    她瞪圆了眼。「真假?娶我认识的人?」她想了想。「难道是何爱佳?」

    「唔。」

    「我就说嘛,认什么干哥哥干妹妹的,都是有暧昧才会那样。」她当年就想过为什么爱佳要认王仁凯当干哥,反正都会见面呀,叫名字和叫干哥有差吗?后来她慢慢发现班上几个有认干哥哥的女同学,最后都和干哥哥成了情人。

    干哥哥干妹妹说穿了,就是备胎吧。

    提起旧友,她眉眼生动,没了这之前面对他的生疏和不安。他笑了声。「结婚时还想过要找你,但又怕你误会他们是来要红包的。」

    「怎么会……结婚是好事,礼一定要送的。」笑着说完,一个念头倏然钻入脑海。「那你呢?」

    「嗯?」

    「你……」斟酌后,她故作自然地笑问:「你该不会也结婚了吧,所以我要补两份礼?」

    「礼准备给仁饥他们就好,我一个人。」

    「喔。」她低眼用叉子卷了面条,塞嘴里慢慢嚼。总觉得单问他的婚姻好奇怪……她接着说:「其实,生活过得好就好,一个人两个人都一样要过日子的。」

    杨景书放下餐具,道:「是,过自己的日子是最重要的。所以,你是下定决心要自己成立公司?」

    她抬脸见他表情认真,像在问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她诚实点头。「嗯。」

    「那么,首先你要克服的是租屋问题。你想要多大空间,租金预算多少?我留意看看。」

    意外他的话,但细想又觉得不必意外。她微笑了下,道:「我很喜欢早上看的那间,会再过去试试看,暂时没打算看其它店面。,」

    「方便让我知道你的资金吗?」

    「我银行有三百万。」

    「三百万……」

    「我知道不够,打算借钱。」传统葬仪社资金几十万就能做了,可是礼仪公司走的风格不大一样,光是装潢,上百万跑不掉。

    他静深的目光盯着她,思虑两秒,他说:「我若开口说借你,你心里会不舒坦吧。但是如果你有需要,任何方面的,你告诉我,我都会尽力帮你。」

    游诗婷静静注视他一阵,忽然笑开,露出一种了解的笑容。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她轻轻开口。

    「嗯?」

    她抬起眼睫,目光湿亮。「督导,你是不是觉得当年说了那些话,对我感到抱歉呢?」

    他微地一怔,恒常挂在唇边的淡笑稍敛。

    「我也是人啊,刚开始当然有埋怨,当然也生气,而且气到不行,所以连h中都不想读,因为不想遇见你,因此跑去桃园;我甚至想着再出现你面前时,一定要是相当成功的专业人士。可是事隔多年,我们都已不是那个年少轻狂不经世事的年纪了;很多事慢慢回想,觉得自己真幼稚,像孩子一样,也明白比起家人、比起健康、比起稳定生活,那些事根本微不足道,何况又不是仇人,没必要气这么久,那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一点帮助,不是吗?」

    她笑了一下,眼眸微微眯了眯。「或者是……我想,你以为我会因为你那些话感到自卑是不是?不,没有。我曾经自卑过,因为我的家庭背景自卑过、因为张柔柔的出现自卑过;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好糟糕的女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会;但我后来懂得,如果我有她的一切,我就不是游诗婷,只是张柔柔的复制品。我为什么要去羡慕别人然后否定自己呢?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有些人的爸妈可能在孩子出生前就为他们画了一幅有家、有灯光有笑声、有小桥流水、有山坡有花园也有温暖的家,孩子们可以成长得很好;而我爸妈画给我的,可能只是一栋黑白空洞的房子,但是我可以自己拿画笔,帮它添上颜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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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缓缓又说:「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那晚你那些话,我可能还在读只中,然后依然翘课,最后也许连高中都毕不了业,更别说读大学了。也许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你的想法有所改变,所以你觉得那些话伤害了我、你对我感到愧疚。我知道你现在是想弥补我,但其实真的不用。谁都会说错话,都会做错事,只要对方感受到你的诚意了,那么就不必再放在心上。现在,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你也知道了我这几年的生活过得很充实,所以,请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所抱歉,真的。」

    以前对她从来都不温柔的时候,她就那么喜欢他了,现在他态度和说话口气饱含关切,她真怕自己又对他有所期待。其实,她猜得到他想补偿她,然而,她真的不需要。

    她说中了他心思,所以一时间,杨景书找不到话可以说。

    拿了餐巾纸擦过嘴,她说:「一直都觉得有天会在哪个场合遇上,想不到是在你公司;也想过遇上时,你会不屑看我,或是又开口骂人,但想不到会这么平静温和;我想,一定都是因为我们成长了的关系。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如果你愿意,就请你祝福我能早日找到合适的店面。」

    她推开椅子,拿了帐单,半垂眼帘看他。「杨督导,因为我早上迟到,所以这顿饭由我请吧,请你看实习日志时,手下留情一点就好,谢谢。」她付帐离开。

    当她经过窗前时,他目送她背影,就像当年一样。

    原来,这种感觉叫失落。

    第9章(1)

    他根本不知道游诗婷喜欢自己。

    有谁能想到,一个会在他身上吐得乱七八糟的女孩、会接过他递过的烟抽起来的女孩、会不甘愿地泼他水的女孩、会拿蛋糕奶油抹他脸的女孩、会站出去对他女友的双亲不礼貌的女孩,居然是喜欢自己的?

    当初吵着要进葬仪这行,他以为她只是想赚钱,完全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思;若不是她对柔柔的母亲说话不礼貌因而被他责难,事后仁凯看不过才将她喜欢他这事让他知晓,他至今可能都没发觉。

    「喂喂喂,你们也太懒散了吧?坐没坐样的,全给我抬头挺胸。」讲台上,英文老师拍拍桌,稍显粗嗄的女嗓微扬,底下同学无人理会,依旧懒洋洋,倒了一半有。

    杨景书掀掀眼皮,扫过台前一眼,又低眸维持方才他左手支腮的姿势。他右手转着笔,再次想起那女孩。

    那次为了柔柔妈妈的事,被他凶了后,她两天不见人,第三天又没事样地出现他面前,笑嘻嘻的,好像那天的事不曾发生过。

    事后回想,他知道自己有错,她会那样对柔柔的妈妈说话,也是为他不平,他不该迁怒于她。他本来就知道自己和柔柔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心存侥幸,想着或许她的爸妈不是那么老古板,但就这么巧,还真的是老古板。

    本来就不适合的人因为一时的情动而在一起,在长辈眼里看不见未来的感情注定要以分离做结局。他不是不怨,但也有自知之明,死缠烂打那么婆妈的事不是他个性会做的事。

    所以说,他欠游诗婷一句道歉,可都快放寒假了,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居然一句道歉都开不了口。大概平时跟她之间的相处太像哥儿们,现又知道她喜欢自己,要他正经地跟她道歉很别扭,但若要他若无其事勾她的肩或揽她的背说一句「歹势」又觉得这样太做作。

    他搁下笔,趴在桌面上,正好对上邻座的目光。

    「靠,今天超冷,等等去吃姜母鸭?」王仁凯趁前头老师写板书时,低声说。

    「你请客?」他懒洋洋地问。

    「我请就我请,那明天你带你们杨记的卤牛腱来请我。」

    「那有什么问题。」

    「找诗婷去?」

    诗婷?听闻那名字,他面上一阵热辣。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只要仁凯一提起她,他就不自在,大概是因为她喜欢他的事被仁凯知道,偶尔仁凯会调侃他几句的关系吧。

    「你害羞什么?」王仁凯一脸鄙夷。「只是找她去吃姜母鸭,又不是叫你跟她开房间打炮。」

    又来了,果然被他猜中。正要开口说话,前头老师扬声:「杨景书,你讲什么话?」

    他摸摸鼻子,低头看课本。

    「我在跟你说话你看哪里?」老师一拍讲桌。「你给我站起来!」

    懒懒起身,随便站了个三七步,惹毛老师。

    「我问你话啊!你跟隔壁说什么?」

    他低垂的眼帘扫过邻座的王仁凯,扬睫看老师:「你真的要听吗?」

    「废话!」

    「他说——」指尖指向王仁凯。「他说他下课后要和学妹去开房间打炮。」

    女老师面红耳斥,底下一阵轰笑,他忍俊不禁,笑了几声后,有自知之明地准备到后面罚站时,墨绿色身影倏然出现在教室前门。

    「杨景书,你过来。」男教官看着他,目光微闪。

    他莫名其妙,想着自己这几天并没打架,找他干什么?他拖着脚步走过去,思考着怎么应对时,教官一句话像是冻结了他全身血液——

    「家人打电话来,说你阿公去世了。」

    游诗婷赶到医院时,却只见石头他们和几个穿着随便的男人争吵着。

    「瞎咪叫做是你们家的生意?那是我们家人,我们想给哪家做是我们在做决定的吧?」天兵声音响亮,经过的护士被吓得绕道而行。

    「少年仔,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哦?就跟你说了我们跟医院签约合作,所以在这边往生的都是我们葬仪社在处理,现在你家人走了,我们依规定就是要询问一下你们是要送回家,还是就在这边竖灵。」

    「这位大哥,我觉得是你听不懂我们的意思。我们自己本身也是做这行的,阿公的后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不用麻烦你们啦。」石头侧首交代西瓜:「你赶快打电话叫他们把车子开过来。」

    「打什么电话啦!既然你们说你们也是在做这个的,那应该很了解这行业就是这样啊,我们就跟医院签约了你们是哪里听不懂?」

    「算了,这里是医院,小声点。」王仁凯拉住打算回嘴的石头,余光却看见游诗婷。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走向她。

    她看着王仁凯。「放学时想找你们去吃消夜,去你们教室,你们班的说……说景书的阿公……真的吗?」

    王仁凯罕见的沉重神色。「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啊……」她张大嘴。「怎么会?」

    「说是钓鱼时,不小心跌进鱼池。」

    「那、那他……」

    王仁凯手一指,她顺着看过去,杨景书一人呆坐在角落地板上,背贴墙,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却没发现她;她矮了下来,手心握上他手臂。她这举动像震动他,他目光一挪,一颗眼泪就这样滑了下来,她一愕,眼泛热意。

    「走了……来不及了……」他垂眸,低喃着。

    她跪在他身侧,两手紧握他手臂,抬眸望了望,哽声问:「阿嬷呢?」

    「警察做笔录时,哭昏过去,现在姑姑在照顾着。」他未再有泪,只是白着脸,表情茫然。

    「干!」前头爆出一声粗口,两人震了下,循声望去,就见西瓜抓着男人衣领。「腮林娘七八咧!你要收什么钱?!我们是家属,现在要带他回家还要付什么钱?!你有没有良心?这种钱你们吞得下,不怕阿公回来找你们!」

    男人两手一摊,道:「规矩就这样啊,你说你做这行的,你会不知道吗?你敢说你们没抢过生意吗?你们要接走可以,我们东西都准备了,往生被、尸袋什么的都拿来了,连接体车也推来了,运遗体的车子也随时可以出发,像这种情况,你们总要付我们一点费用吧?」

    这对话一听,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抢尸这种事他们也做过,白布盖了,不管家属的意愿,他们硬要做到生意;可当他们那样做时,却没想到,同样的事情,有天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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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是抢钱哦?」天兵高声骂:「我们什么也没用到是要付什么费——」

    「不要吵了!」她忽然起身,两手握拳,朝他们吼:「这里是医院你们大吵大闹别人还要不要休息?!死者为大听过没?就不能让阿公好好走最后一程吗?霸占着遗体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了赚那一点钱把家属辣文的亲人占着不给,这样的钱用了真的心安吗?你们有没有看见景书很难过?为什么在面对挚亲离开的伤痛时,还要面对你们的争执和贪婪?」

    她不知道自己是对哪方喊,又像是对两边开骂,此刻,她甚至忘了她自己也是葬仪社的一分子,也曾靠着丧事大赚红包;她只知道她想让阿公好好地走、让景书不要那么难过……人都走了,以尊敬和怀念的心情送走他不好吗?

    这一吼,真把混乱的场面压了下来。杨景书看着游诗婷仍收握拳头的背影,倏然想起自己不也曾不管他人感受,冲到意外现场就是白布一盖,硬要赚到那笔生意的恶劣业者吗?

    因果、报应……这就是现世报吧。他总算明白不给钱,就带不走自己亲人遗体的心情。他忽然笑出声来,那眼角泛着水光,却又不落泪的倔强模样,让人心惊。

    「你不要这样啦,想哭就哭出来,啊?」王仁凯靠过来,试图拉起他。

    杨景书挥开他的手,掌心撑地借力起身,不知是同个姿势维持过久或是过度悲伤所致,他腿膝一软。

    「小心一点!」游诗婷揽抱住他臂膀,另一侧有王仁凯搀着。

    「我去看阿嬷。」他音色低又轻,道:「跟石头说不要为难他们了,人家也不过讨口饭吃,阿公后事就给他们办吧。」

    她呆怔几秒,蓦然明白;她走过去,在石头惊愕的目光下,转达了他的意思。

    本以为杨作学是单纯意外落水,李素枝打算将丈夫遗体送回家中,可警方问完话后,检警和杨景书都发现事情有诸多疑点,是以遗体暂存殡仪馆,待解剖调查。

    后续法事仍须进行,竖灵仪式后,脚尾钱不能断。担心杨家人体力负荷不了,石头他们自告奋勇要轮流烧纸钱和折莲花,让杨家人稍作歇息。

    几个人慢吞吞地烧着脚尾钱、折着纸莲花和元宝,免不了会聊上几句。

    「为什么要解剖?不是说阿公是钓鱼时不小心脚滑,摔进池里的吗?」

    「好像是说报案时间点很奇怪。」

    「怎样奇怪?」

    「阿嬷说,景书他叔叔午餐后约了阿公去钓鱼,还要阿嬷帮他们准备几样小菜和啤酒,说要边聊天边钓鱼才不无聊。过了晚饭时间阿公都没回来吃饭,阿嬷后来接到警局的电话,说阿公摔落水,已经送医急救,去到医院听警察说是景书他叔叔报的案。」

    「这样有奇怪吗?」

    「好像不奇怪,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