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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44部分阅读

    拉斯的雅金卡结婚呢?”

    “啊!”德·劳许回答。“谁看得穿女人的心呢?我们的婚事一直拖延着,拖到我以为要完蛋了,于是我向她说,我绝望了,要到亚细亚去打仗,决计不回来了。她忽然痛哭流涕地说道:‘那我就去做修女了。’我听了这话,跪在她足下,两个礼拜之后,我们结婚了,普洛茨克的主教在教堂里为我们祝了福。”

    “你们有孩子了么?”兹皮希科问。

    “战争过后,雅金卡将到你们的王后雅德维迦的墓上去,求她赐福,”德·劳许叹了一口气,答道。

    “唔,这倒是一个可靠的办法。他们说在这种事情上,没有比我们的神圣王后更好的女护神了。几天之内,眼看要打一场大仗,然后就有和平了。”

    “是的。”

    “但是十字军骑士一定会把您看作叛徒吧、’

    “不!”德·劳许说。“您知道我是多么顾全骑士的荣誉。山德鲁斯带着普洛茨克主教的命令到玛尔堡去。我托他送了一封信给大团长乌尔里西。在那封信中,我提出了辞职,并且向他说明我加入你们这一边的理由。”

    “哈!山德鲁斯!”兹皮希科叫道。“他对我说,他厌倦了教堂的铜钟,爱上了钢铁的武器,我听了很惊奇,因为他一向是像兔子一样懦弱的。”

    “山德鲁斯同钢铁打交道,”德·劳许回答,“只有在他给我和我的侍从们理发修脸的时候。”

    “原来这样!”兹皮希科快活地说。

    他们骑在马上默默地跑了一会儿,后来德·劳许望着天上,说道:

    “我请你们去吃晚饭,可是看来等我们赶到那里,倒是要进早餐了。”

    “月亮还亮着呢,”兹皮希科回答道。“咱们快走吧。”

    他们赶上玛茨科和波瓦拉了。这四个人一起骑着马在大道上前进,穿过营寨,这是将领们下令在帐篷和篝火之间开辟出来的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走到玛佐夫舍分遣队的驻地,他们得走完这整条路。

    “自从有波兰以来,”玛茨科说,“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支大军,王国各地的人们都聚拢来了。”

    “任何一个国王都不会有这样一支大军,”德·劳许说,“因为没有人能治理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

    老骑士转向塔契夫的波瓦拉说:

    “阁下,您说过有多少面军旗[注]同威托特公爵一起来啊?”

    “四十面,”波瓦拉回答。“我们波兰和玛朱尔合在一起有五十面。但是我们的军团没有威托特的军团那么大。他一个军团往往有几千人。哈!我们听到大团长说,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拿汤勺子比拿宝剑更合适。但愿天主许可,他这句话是在十字军骑士团倒霉的时候说的。我却认为立陶宛人的斧头将深深地浸透在十字军骑士的血泊中。”

    “我们现在路遇到的是些什么人?”德·劳许问。

    “这是些鞑靼人,是威托特的封臣沙拉丁率领来的。”

    “他们能打仗么?”

    “立陶宛人同他们打过仗,证服了他们很大一部分人;因此他们不得不到这里来参战。但是西方骑士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鞑靼人在撤退的时候比在交战的时候更可怕。”

    “让我们走近些,看看他们,”德·劳许说

    骑士们向篝火堆走去,这些篝火堆的四周围着一些手臂完全裸露的人。虽然现在是夏天,他们还是穿着毛皮露在外面的、长长的羊皮外衣。他们多半就睡在光地上或是冒着蒸汽的、潮湿的稻草上。但是许多人都蹲在燃烧着的木柴堆前面。有些人鼻于里哼着山歌来消磨这长夜的时光,他们一面敲马胫骨,发出一种奇异的不和谐的卡嗒卡嗒声,一面唱着歌;还有些人敲着小鼓或者拉着绷紧的弓弦。还有些人在吃刚刚从火堆中抓出来的带血的、冒着热气的一片片的肉,一面鼓着发青的嘴唇在吹着肉片。总之,他们的容貌是野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人一下子会把他们当做森林里某种可怕的怪物,而不大会把他们当作人。

    马肉和羊肉的油脂滴进火里,火焰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被烧着了的毛发、被烘烤的羊皮外衣,以及生兽皮和血所发出来的难闻气味,简直令人不能忍受,想要作呕。路对面有许多马匹,一股难闻的马汗臭气随风飘来。几百匹作侦察用的马匹在啮着脚下的青草,有的在咬来咬去,有的在嘶呜。马夫们用叫喊声和皮鞭来平息这些吵闹。

    单身匹马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是不大安全的,因为他们是个野蛮而贪婪的未开化的部族。紧接在他们后面的是比较开化的比萨拉比亚军团,他们头上带着角;至于那些长头发的瓦拉几亚人,他们没有铠甲,只在胸前和背后挂着一块板,上面绘着妖妇、骷髅和古怪的野兽。再后面就是塞尔维亚人;他们现在睡着了,但是他们的驻地在白天就像一只大琵琶似的,尽是声音。因为他们有许多长笛、三弦琴。风笛和各种各样乐器的吹奏者。

    篝火呼呼地燃烧起来;天空中,在被烈风吹散的云层中,照耀着一轮巨大的明月,我们的骑士可以在月光下巡视营地。塞尔维亚人后面就是不幸的时母德人。日耳曼人使他们血流如河,然而每当威托特公爵一声令下,他们总是赶来参加新的战斗,现在仿佛有一种预兆,他们的苦难马上就要从此结束了,他们在首领斯寇伏罗的率领下,意志坚决地进军到这里来,单是斯寇伏罗的名字就足以使日耳曼人恐怖得发疯。

    时母德人的篝火非常靠近立陶宛人的篝火,他们彼此是同族;他们说同样的话,有相同的风俗。

    但是在立陶宛人营地入口的地方,波兰骑士们看见了一幅阴惨惨的图画。在用原木造起的绞架上,吊着两具尸体,被风吹得大摇大摆,翻来覆去,绞架的木头发出悲哀的叽叽轧轧声。一看到这种阴森森的景象,马匹都喷着鼻息,腾起了前蹄,骑士们画着十字;等他们走过去以后,波瓦拉说:

    “当威托特公爵同国王在一起,这两个犯人给带进来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们的主教和贵族早就控诉过立陶宛人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太残酷了,连教堂都不放过,所以当他们给带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是重要人物,显然都是以亵渎圣体罪被控的),公爵勃然大怒,教人看了都觉得可怕,他命令他们自己上吊。那两个不幸的人只得自己造起绞架,自己上吊。更其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彼此还这样催促:‘快些!否则,公爵会更加冒火了!’所有的鞑靼人和立陶宛人都感到十分恐惧,他们害怕公爵的愤怒甚于害怕死亡。”

    “是的,”兹皮希科说,“我记得我在克拉科夫的时候,国王为了里赫顿斯坦那件事,对我非常发怒。当时国王的侍从,年轻的雅蒙脱公爵劝我立即吊死,这倒是他出于好意。不过您知道,要不是当时他们要析我脑袋的话,我早就向他挑战,同他拚个你死我活了。”

    “雅蒙脱公爵现在已经学到了骑士的规矩,”波瓦拉回答。

    他们就这样一边谈着,一边走过了立陶宛的营地和三个优良的俄罗斯军团,其中人数最多的是斯摩棱斯克军团。于是他们到波兰营地去了。这里一共有五十个军团,是全军的核心和精华。他们武器精良,马匹高大,骑士们武艺高强。西方来的军队在各方面都敌不过他们,不论是臂力和腿力,不论是忍饥耐寒,克服疲劳,都比不上他们。连大小波兰的地主们都胜过那些一味贪图舒适的西方地主。波兰人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比较简单:他们的锁子甲比较厚,铸造得比较好,他们视死如归,战斗时不屈不挠,这些过去曾一再使得那些来自遥远的英吉利和法兰西的骑士叹为观止。

    早就熟悉波兰骑士界情形的德·劳许说道:

    “这里是整个力量和全部希望。我记得玛尔堡的骑士如何不止一次地埋怨说,跟你们打仗,每一寸土地都要血流成河才能拿到手。”

    “我也要说,现在就要血流成河了,”玛茨科回答。“因为骑士团从来没有集中过那样强的兵力。”

    波瓦拉说:

    “国王派去送信给大团长的那位考兹包格骑士,告诉我们十字军骑士团说过这样的话:‘罗马皇帝,以至任何一个国王都没有过这样的兵力,骑士团能够征服所有的王国。’”

    “是呀!可我们人数更多,”兹皮希科说。

    “嗳,他们非常看不起威托特的兵力,认为他们武装不齐全,一受到攻击就会好比一只土碗被锤子一击,给打得粉碎。那种说法对不对,我不知道。”

    “这话又对又不对!”小心谨慎的玛茨科答道。“兹皮希科和我都了解他们,因为我们同他们肩并肩作过战。他们的武器的确不好,马匹的确瘦弱不堪,因此常常在十字军骑士的猛攻下吃败仗,但是他们意志坚决,也许比日耳曼人更勇敢。”

    “我们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波瓦拉回答。“国王一想到要使很多天主教徒流血,就热泪盈眶。即使在最后一刻,他也愿意缔结荣誉的和约。但是十字军骑士团很骄傲,不肯这样做。”

    “千真万确!我了解十字军骑士的,我们大家都了解他们,”玛茨科说。“天主已经安排好天平了,他将把我们的血和我们种族的敌人的血都放上去称。”

    他们已经走近玛佐夫舍军营了,德·劳许的帐篷就搭在中间,这时候他们看见一大群人挤在“街道”[注]中心,抬头望着天空。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人群中有人喊道。

    “谁在说话,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波瓦拉问。

    “我是克罗蒲科教区的神甫。可你们是谁呀?”

    “塔契夫的波瓦拉,波格丹涅茨的两位骑士和德·劳许。”

    “啊!原来是您,骑士爵爷,”神甫用一种神秘的声音说道,同时走到波瓦拉的马跟前。“您看月亮,看月亮上出现的影子。这是一个有预兆的和了不起的夜晚。”

    骑士们都抬起头望着月亮,月亮已经发白,就要落下去了。

    “我看不出什么,”波瓦拉说。“您看见什么?”

    “一个戴头巾的教士在同一个戴王冠的国王搏斗。瞧,瞧,就在那里!凭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哦,他们多么凶狠地企图压倒对方啊……愿天主对我们这些罪人发发慈悲吧!”

    四周一片沉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瞧!瞧!”神甫喊道。

    “对,像有那么回事儿!”玛茨科说。

    “对,对!”别人证实道。

    “哈!国王把那个教士摔倒了,”克罗蒲科的神甫突然嚷道。“他把一只脚踏在对方身上了!赞美耶稣基督。”

    “永生永世!”

    这当儿一大块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暗下来了,但见篝火的发亮的。血一般的火舌不住地向大路这边窜过来。

    骑士们向前走了,等他们离开了人群,波瓦拉问道:

    “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起初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玛茨科回答。“后来我清清楚楚看见国王和教士了。”

    “我也是。”

    “我也是。”

    “这是天主显圣,”波瓦拉说。“看来尽管国王在流泪,还是不会有和平的。”

    “眼看就要有一场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大战了,”玛茨科补充说。

    他们默默地前进。他们变得十分严肃,心里异常激动。

    当他们到达德·劳许先生的帐篷附近时,旋风又猛烈地刮起来了,一刹那间,玛佐夫舍军营的篝火被刮散了,空中到处是火把、火炭和火星,四周笼罩着浓密的烟雾。

    “嗨!风刮得多厉害,”兹皮希科说,一面把给风刮到他头上来的斗篷往后一推。

    “在这阵风暴声中,好像听见有呻吟和哭泣的声音。”

    “马上就要天亮了,可是谁都不知道白天将会带来些什么,”德·劳许加说了一句。

    第五十章

    早晨风暴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使得他们无法搭帐篷,让国王按照远征开始以来的惯例,每天在帐篷里望三次神圣的弥撒。最后,威托特公爵骑马急驰而来,千求万恳地说,由于天气关系,祈祷还是到森林里可以避风雨的地方去做吧,免得延误行军。国王赞同了他的打算,因为此外别无他法。

    太阳升起的时候,部队以散兵线的队形向前移动,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马车队。行了一小时的军,风势减弱,旗手们可以张开军旗了。极目所至,田野里仿佛开遍了万紫千红的各种花朵。谁都无法把那些引导各军团行军的、一连片密密麻麻的旗帜一望无遗。克拉科夫军团在一面有着一只白头鹰的红色军旗下行进。这是整个王国的主要旗帜,也是全军的伟大标志。持旗的是弗罗契莫维崔的玛尔青,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著名骑士,他的纹章是“波尔科扎”(半个山羊)。旗帜后面行进着国王的两个近卫军团。一个军团的军旗是立陶宛的双十字架,另一面军旗是“波戈尼阿”[注]。而在圣杰西的军旗下面行进的是一支由外国雇佣兵和志愿兵组成的强大军队,他们大多是捷克人和摩拉维亚人。

    志愿兵的人数很多,整个第四十九军团都是由他们组成的。这些人主要编在步兵队里,所以走在枪骑兵后面;他们虽然很野蛮,而且不受拘束,但是打仗却很熟练,并且十分勇猛,因此其他的步兵逢到同他们作战的时候,都像狗看见豪猪似的拔腿就跑。

    他们的武器是大镰刀,斧头,特别是铁连枷,他们使起铁连枷来简直叫人害怕。谁雇佣他们,他们就为谁打仗,因为他们唯一的本行就是打仗、掠夺和屠杀。

    靠近玛佐夫舍和捷克分遣队的是从波兰各省来的、擎着各自的军旗前进的十六个军团,其中有一个是从普尔席米斯尔来的,有一个是从尔沃夫(雷姆堡)来的,一个是从加里崔来的,还有三个是从波陀里阿来的;紧接在他们后面的就是这些省份的步兵。他们都充分配备了短枪和镰刀。两位玛佐夫舍的公爵,雅奴希和齐叶莫维特率领着第二十一二十二和二十三军团。主教们和贵族们的军团有二十二个,走在他们后面。他们是泰尔诺伐的雅斯柯、登青的仁德列克、斯必特科,列里代、奥斯特罗伐的克尔丛、米哈洛伐的米柯拉伊、勃尔席齐阿的兹别格涅夫、科席格罗维的克尔丛、康涅茨波尔的古巴、里根扎的雅斯柯和克密泰斯及扎克里卡斯。此外,还有格里菲特、波波夫斯基和科兹里·洛基家族以及其他种种人,他们都集合在一起来参战,他们军旗上的纹章是共同的,他们的战号也是共同的。

    他们脚下的土地像春天的草原似的开遍了百花——人马形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们头上是一片扎着五颜六色的硫筛的枪矛,这些硫端就像许多小花;在他们后面,在一大片一大片的尘埃中,行进着镇市和乡村来的步兵。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在走向一场可怕的战争,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天职,因此心甘情愿地走向战斗。

    在右翼进军的是威托特的军团,扛着五彩缤纷的军旗,军旗上却绘着同样的立陶宛的纹章(一个飞驰的骑士执剑作准备斫击状)。谁都无法一眼看尽所有的军团,因为他们越过田野和森林行进,队伍宽达五英里路光景。

    没到中午,大军就到达罗格陶和坦能堡一些村子附近;他们在森林外边驻扎下来。这地方看来很适合于休息,并且可以避免一切突然的袭击。因为靠左面,大军受到陀姆勃罗夫纳湖的保护,右面又有卢平湖作为屏障。前面是一片约五英里宽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中间,地势向西徐徐隆起,格隆瓦尔德的绿色沼泽地和森林就在那上面;再过去就是坦能堡的寂寥而荒凉的旷野和灰色的稻草屋顶。要是十字军骑士从高地向森林迫近过来,一下子就可以发觉。但是敌人看来要在第二天才会赶到。因此大军只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可是精通兵法的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即使在行军中,仍然保持着战斗的队形;因此军队给部署得可以随时抵御任何袭击。他派了侦察兵骑上骏马,立即向格隆瓦尔德、坦能堡和更远些的地方去侦察附近的敌情。同时他们搭起了礼拜堂的帐篷,以便国王可以照常做礼拜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