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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嫁记第2部分阅读

    的规矩,府上的小姐一人做四件,那就是二十四件,这些都是上好的杭绸,六种颜色,就让二小姐跟三小姐先挑吧。”

    曼娘看中了其中一件,梅红色的,十分艳丽娇俏,正好这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穿上,必定娇艳喜人。

    她抬眼看着母亲,记得母亲平日里对她的教诲,想了想,摇头道:“我跟婉娘不急着挑,还是等着妹妹们来了,由她们先挑吧。”

    陈绣娘此次带来的可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也都出挑,没有几个姑娘看了不馋眼的,没想到这云家的姑娘却这般的谦让懂礼,不禁心中暗赞。

    苏氏对大女儿的表现自然十分满意,她笑道:“就如曼娘说的,等着姑娘们一起来了,先由几个小的挑吧。陈绣娘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春梅,看茶。”

    春梅端出了新煮好的碧螺春,几人正喝着茶,韵娘带着画娘赶到了梨院,身后还跟着韵娘的贴身丫鬟沁香,柳姨娘没有过来。

    韵娘穿着嫩绿色的春衫,腰肢纤瘦一盈而握,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总是微微笼着眉,眉间含着几丝愁绪,有些淡淡的忧伤。

    她握着画娘的手,低着头走到苏氏跟前:“母亲,姨娘方才回了院子后便有些不舒服,只得女儿带着四妹妹过来。”

    画娘与韵娘虽是一母同胞,但长相气韵都截然不同,画娘五官十分精致,眸光通亮精明,眉眼间攒着英气,这一点跟云老爷很像,也正因此,几个女儿中,除了曼娘,就她最得父亲喜爱。

    在嫡母面前,画娘并不像姐姐般唯唯诺诺,姿态反而有些高,微微抬着下巴,有些孤傲。

    “女儿给母亲请安。”她声音清脆如银铃,亦是不卑不亢。

    苏氏看着韵娘跟画娘,缓缓道:“既然你们姐妹先来了,就先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吧,按照以前的规矩,每季一人是做四件衣裳,可如今韵娘也大了,就再多加两件,陈绣娘,这次一共做二十八件,也给曼娘再加两件。”

    陈绣娘吞了口茶,笑意盈盈道:“云太太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你啊,就放心好了。”心里想,云家到底是富户之家,另加四件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这云大太太倒是公正得很,待庶女如待亲女似的。

    韵娘守着本分,不敢越矩,摇头道:“衣服都够穿,给曼娘多做两件就好,女儿那多出的两件就给三妹妹。”

    画娘却不依,许是平日被云老爷宠坏了,噘着嘴巴道:“姐姐那两件若是不要,就给我好了,三姐姐若是再想做新衣,母亲可会记得的。”

    “呦,可真是什么样的姨娘便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给你姐姐的衣服,你要个什么劲?”罗氏牵着眉娘的手,莲步往院子里走来,经过画娘身边时瞅着她道,“还真当自己是长房嫡亲的女儿了?就算韵娘不要,那也轮不到你!”

    画娘被说得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事事要强,偏偏最不服气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庶出庶出,自己为什么要是庶女?明明什么都不差,无论长相女红功课,在几个姐妹中都是拔尖的,偏偏就是一个庶出的身份压着自己!

    如此想着,便觉得十分委屈,没忍得住,“哇”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罗氏惊得一跳倒不打紧,倒是叫悄悄跟在云老爷身后进来的赵姨娘也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有些怕云老爷,正唯唯诺诺地跟着,忽的就听到这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打了这四小姐呢。

    云盎一袭蓝色杭绸,面容冷俊,身姿英挺,见画娘哭得凶,微微皱眉,询问的目光看向苏氏。

    苏氏接到他的目光,心中有气,难道她这个做嫡母的还会打庶女不成?

    罗氏见气氛不对,立即打圆场道:“大哥有所不知,嫂子见韵娘跟曼娘年纪大了,便说要多加两件春裳,韵娘谦让,说是将新多出的两件让给婉娘,这下一来,画娘不依,可不就哭了吗……”她如今是礼部员外郎的妻子,说话底气也足,故意捡了重点漏掉不说。

    画娘恨得牙痒痒,可在父亲面前,她到底不敢放肆,只能撇着嘴,一个劲淌泪。

    云盎平日里是个硬汉子的形象,在女儿们心中,父亲是不苟言笑的,而此时,云盎却走到画娘身边,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画娘若是想要,就叫你母亲也给你多做两件,云家的女儿是不能够轻易哭鼻子的,知道吗?”他冰冷的唇角扯了扯,挑起一丝笑意,又在画娘脸颊上亲了下,这才转头对苏氏说,“姑娘们都大了,给每人都加两件。”

    陈绣娘看了苏氏一眼,见她没说话,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着道:“既然云老爷这般说,那我可都记下了,小姐们也放心,这次的春裳,必定都做得美美的,定叫你们穿上比那百花还娇艳。”

    众人一听,都十分开心,只有婉娘心底有些失落,父亲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亲昵地抱过自己了呢。她抬起自己肉肉的双手看了看后,又去看画娘那双白瘦纤细,犹如削葱般的嫩指,自卑之感油然而生。

    同样心里不爽的还有赵姨娘,她的出身明明比柳姨娘要高,平日里见着了,却好似自己矮她一截似的,此番又见老爷竟然当着太太的面如此疼爱画娘,更是嫉妒柳姨娘。

    苏氏看了眼赵姨娘的神色,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听夫君的吧。”又招手唤蓉娘到自己身边去,然后伸手拉过罗氏怀里的眉娘,将两姐妹揽在自己怀里,“你们两个最小,就先由着你们挑最喜欢的颜色,挑得剩下的,再给姐姐们。”

    罗氏是二房的太太不必客气,又见这次的缎子确实比以往的还要好,便埋着头开始给眉娘挑。

    赵姨娘见太太待蓉娘比待画娘要好得多,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暗暗骂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在柳姨娘那马蚤货跟前委屈了那么多年。

    苏氏帮着蓉娘挑,选了那匹之前曼娘看中的梅红色绸缎,赵姨娘眨了眨眼,走过去道:“这梅红色的缎子二小姐穿着最合适,要妾身看,五小姐就挑这匹翠绿色的好了。”

    曼娘站在旁边看得真切,知道母亲是故意去拿那匹梅红色绸缎的,此番听赵姨娘这般说,她也答道:“既然母亲都说了,先由五妹妹跟六妹妹挑便就先由她们挑。”她低头看着蓉娘,“蓉娘告诉姐姐,你喜欢这红色的缎子不?”

    蓉娘才六岁,年纪还小,看着什么都喜欢,只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她用小手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趴到缎子上,嘻嘻笑道:“我都好喜欢。”

    苏氏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刚好六种颜色,既然都喜欢,那就每种颜色各给你做一件。”

    画娘见蓉娘这般得母亲的宠,站在旁边撇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第五章

    云家是富户之家,又加之云二老爷云傲得二圣的恩典升了官,苏氏是当家主母,并非小气之人,既然老爷都开了口,自己何必还守着往年的规矩,摆小家子气呢?

    因此,最后不但是几位小姐每人多添了两身衣裳,就连两房的太太姨娘们也跟着沾了喜气。

    府上的婆子丫鬟,小厮杂役们,根据个人身份不同,也都得了一定的赏银。下人们私底下,自是感激太太的恩惠。

    春暖花开时节,府上一片暖意洋洋,正是一年好开端。

    一天午后,苏氏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歇息,曼娘跟婉娘坐在桃树下的石桌边刺绣,曼娘在手把手地教婉娘绣鞋面。

    苏妈妈自院外进来,黑着一张脸,似是有话要与苏氏说,但见苏氏在闭眼歇息,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住。可实在是气得很,一个劲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像头老牛。

    曼娘知道苏妈妈平时不会轻易生气,一旦生气了,必定是跟荷院的柳姨娘有关,她一边握住婉娘的手,一边抬头轻声道:“出了什么事情,叫苏妈妈这般生气?”

    苏妈妈看着曼娘,脸色越来越黑,本来是决定先跟太太说的,但此时实在忍不住,直接对曼娘道:“我的好小姐,也就你善良老实,将荷院的那位当成胞出的亲姐姐,人家可不这样想,此时正背后下手害您呢。”

    听得苏妈妈这般说,曼娘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韵娘虽是柳姨娘所出,但性子跟柳姨娘画娘都不同,并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使出手段害人的人。她跟韵娘同岁,两人又比妹妹们大得多,因此,姐妹俩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听得苏妈妈说韵娘在害她,不禁有些费解:“韵娘怎么害我了?”

    苏妈妈刚准备将自己打听到的,查探到的,都一一告诉二小姐,可还没开口便被幽幽醒来的苏氏打断:“曼娘,你带着妹妹去自己屋子里面绣,记住了,今天可是要教会妹妹绣好牡丹花的,母亲晚上要检查。”

    曼娘皱着眉,心里存着疑惑,但又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只能拽着婉娘的手往自己屋子里走,但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一步三回头,却只见苏妈妈凑在母亲耳边说些什么。

    苏妈妈是越说越气,母亲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最后竟是气得一掌拍在石桌上。曼娘有些惊讶,母亲平日里不论是待婶娘姨娘们,还是待下人们,都是一团和气的,还真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婉娘也被母亲给吓到了,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母亲撇开了自己跟姐姐,必定是为了她们好。

    此番见姐姐大有想要折回去问个明白的架势,便紧紧拽住她的手:“姐姐,我困了。”她伸出另外一只肉手揉搓着眼睛,嘴巴噘得老高,“你陪着我回屋睡觉去好不好?”

    曼娘见妹妹连打哈欠,便决定先将妹妹哄睡着了,然后自己再出去探个究竟。

    苏氏身子刚大好,生了会儿气便觉得胸口疼,她捂住心口顺了口气,这才道:“苏妈妈,你瞧,曼娘跟这张家公子的事还能不能成?”

    苏妈妈闷哼一声:“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得消息,原是那张家以为我们云家这说得是姨娘出的庶女,为难得紧。”她“哼哧哼哧”继续喘气道,“奴婢也说不准,可既然这王媒婆又来云府回信,该是那张家连庶女都同意结亲的。”

    听得苏妈妈这般说,苏氏此时倒也不气了,原本相中那张小公子,就是慕着张家的书香之气,以及张小公子自身的才学品性。可如今看来,张家看中云家的,也非云家女儿的身份品行,怕只是嫁妆吧。

    张家虽然如今有些落破,可往前数,代代都有做官的,甚至祖上还在京中做过正二品的尚书令,别说是云家的庶女了,就是长房嫡女,以他们的姿态,怕是也得挑一挑。

    可如今一番考虑后,竟然连庶出都同意,倒也是,即便是庶出的,云家姑娘的嫁妆怕也是比别家的多出很多。

    这柳姨娘倒也越发放肆了,竟然仗着老爷的几分宠爱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背地里使手段。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半个月前,西郊张家请王媒婆上门来说亲,得了曼娘的同意后,苏氏便也应了这门亲,去跟云老太太说了张家的事。老太太年岁大了,不管这事,全叫苏氏自己看着办,苏氏便择了个日子又请了王媒婆,告诉了她自己的意思,并且将曼娘的生辰八字也给了她。

    可不知怎的,这十数天都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氏心想,可能是曼娘的生辰八字与那张家公子的不合吧,所以张家那边这才没了消息的。

    不曾想,原是这柳姨娘在背后使了手段,趁着王媒婆出梨院后,找人鬼使神差地将曼娘的八字换成了韵娘的。韵娘跟曼娘虽然同岁,可一个生在初夏,一个生在深秋,张家人看了八字再一打听,自然知道这云府说的是谁。

    苏妈妈看着太太的脸色,恨得牙痒痒:“这柳姨娘仗着得老爷的宠爱越发放肆,竟然连小姐们的婚事她也敢插手,刚刚不仅截了王媒婆往荷院去,而且还特地派人去铺子里请老爷回府。”

    苏氏看着苏妈妈,眸光闪了闪,说道:“别说是老太太那里了,就算是老爷这里,柳氏也不好交代。咱们云家现下与往日不同,再不是低下的纯商户,老爷得皇上赏识,二叔也在京中为官,老爷又正当壮年,以后的锦绣之路可还长着呢。”忽然想得顺了,苏氏心情大好,“柳氏这么做,实属在打老爷的脸,张大公子是松阳县的县丞,张二公子也是举子出身,如今正在乡下一个书院里教书,这张家小公子将来可也必是走仕途的,到时候与二叔同朝为官,娶的却是云二郎的庶侄女,岂不是低人一等?你也别气了,依我看,老爷心里清明得很呢。再说这张家,怕也不见得就是来定韵娘的婚事的。”

    苏妈妈被苏氏这么一说,气倒也消了不少,凑过去道:“太太,那我们现在怎么做?这张家公子,太太还瞧着,还配得上二小姐吗?”

    苏氏继续仰卧在软塌上,阖眼道:“若这次张家捎王媒婆来是退亲的,这张小公子也就一般,若是捎人来探个究竟的,便就配得上。”

    苏妈妈没听得明白太太话中意思,只觉得既然太太说了没事,那便就是没事了,想着便进屋拿了毛毯子出来,静静给苏氏盖上。

    到了晚间,春梅得来消息说,老爷将柳姨娘禁了足,送走王媒婆后还在荷院发了一通火呢。

    苏氏正坐在梳妆镜前拆着珠钗,曼娘伴着婉娘坐在榻上练字,苏妈妈则侍候在苏氏身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收敛些吧,呆会儿叫老爷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在幸灾乐祸呢。”苏氏给苏妈妈递了个眼色后,又看着曼娘,“你先回自己屋子歇息去吧,将你妹妹留下。”

    曼娘应了一声,拍了拍婉娘的头:“你自己再练一会儿,姐姐先回去了。”

    婉娘手攥住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练字。

    苏氏走到小女儿跟前,见她小字写得娟秀,笑道:“婉娘最近可是下了功夫的?进步得这般快!”

    婉娘抬起眼睛,眸光清明澄澈:“娘,呆会儿爹来了,会不会也夸我?”

    苏氏心里有些酸,她知道女儿自懂事后,见自己跟别的姐妹们不一样,打心眼里自卑。其实别人不知道,她做娘的还不知道吗?女儿年纪虽然还小,可聪慧懂事得很,学什么都快,只是平日里性子闷,不比画娘活络讨老爷喜爱罢了。

    “当然会的,我们婉娘这么乖,呆会儿爹爹见到了一定会夸你。”苏氏伸出手点了点女儿鼻尖,“婉娘,前些日子娘捎人自外公家带来的医书有看吗?”

    婉娘眼睛一亮,搁下笔,跳下榻,有些笨拙地往里屋跑去,不一会儿便捧了一本书出来,递到苏氏跟前:“女儿有在看,不识得的字,可都有问姐姐的。”她嘟着嘴,有些委屈,“可姐姐好似不爱看这些书,还说女孩子读这些没用。”

    苏氏将书接过,放在一边,将女儿拉抱在自己怀里:“婉娘,你要记住,在娘的眼里,你是最美的最聪明的孩子,连你姐姐都比不上你。”

    婉娘闷着头想了一会儿,怕娘继续担心自己,便扬脸笑道:“娘,你放心,我知道的。”

    云盎举步走了进来,见苏氏搂着婉娘,母女两人正有说有笑,云盎步子一顿,微微皱眉:“你们在笑什么?”

    第六章

    苏氏立即坐正身子,理了理衣服,怕丈夫以为柳姨娘被罚自己在幸灾乐祸呢,便拿了一旁的字跟书递给云盎:“你自己瞧瞧看。”

    云盎撩袍坐在苏氏身边,接过纸跟书,随即也笑道:“字可是婉娘写的?”他看着苏氏怀里的婉娘,这个自己之前不怎么上心的三女,招了招手,“你过来。”

    婉娘听话地自母亲怀里蹭出来,走到父亲跟前,抬着脸看父亲,有些刻意地讨好:“爹,您渴不渴,女儿给您倒茶去。”说着已是跑到桌案边倒了一杯茶,又慢吞吞地走过来,步子不稳,一杯倒是洒了一半,将茶盏递给云盎,“爹您喝茶……”她抬脸看着父亲,脸圆润润的,很是真诚。

    云盎接过,仰头喝了,将茶盏放在一边,摸着婉娘的头发,见女儿乖巧懂事,心里一阵温暖。又撇头看着灯光下的妻子,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墨发及腰,温柔端庄,即使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对她不怎么热心,她也不计较。

    想到此处,云盎伸手揽过妻子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