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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嫁记第21部分阅读

    面色稍霁,笑着引手示意李夙尧坐在自己身边:“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痛饮一翻。”太子近些日子以来,因着朝中一些事情,心情着实不好。

    李夙尧摆手说:“臣不胜酒力,只讨些菜吃,酒水就算了。”李夙尧此番气已是消了,他确实不胜酒力,也知道婉娘不喜他饮酒,猛吃了几口菜,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臣还要回去陪着爱妻,就此先别。”

    太子没做多留,只是一杯杯饮着韵娘亲自为他酿的米酒,他不怕喝醉,有韵娘在他身边陪着,他即便喝醉了,也觉得安心。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陪着,就算在朝中遇到诸多不顺,他也不怕了。此番想着,已是不自觉将头轻轻靠在了韵娘肩膀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温柔地抚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或许韵娘当初愿做太子昭训,为的只是报嫡母苏氏养育之恩,但这四五年来,太子对她着实不错,真的就像一个丈夫对待自己的女人一样,她的心,也早就一点点沦陷了。

    可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也知道自己只是太子一个姬妾,是没有资格独占着太子的爱的。于是,很多次,她不得不将高高兴兴来自己殿中的太子好言劝去太子妃那里。

    可即便如此,太子偏宠云昭训,还是成了朝中众多晋王党大臣的把柄。

    韵娘闲暇之时,偶尔也会在想,若自己真是他的妻子该是多好,若他不是当朝储君,又该多好?且不管他是否能顺顺当当地当上圣主,以他的脾性,若是真当得上圣主,怕也得被朝臣把控着。

    太子的为人脾性,韵娘清楚得很,他不适合做皇帝。

    沁香小步走了进来,深深行了一礼,方道:“殿下,昭训娘娘,太子妃着人来请殿下,此番就在门外候着呢。”

    提到太子妃,太子便又想到她那张冰冷的面孔以及高傲的姿态,微微蹙眉道:“你去回了太子妃的人,就说孤今夜没空。”指了指旁边案上的一摞奏折,“孤要帮着父皇母后处理庶务,哪来的时间?”

    沁香是韵娘打娘家带过来的丫鬟,此番自是先瞧了韵娘一眼,见韵娘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方才下去回话。

    沁香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太子妃宫中的绿娥,绿娥是太子妃元氏的心腹宫女,得了话后,便又回去回了太子妃元氏。

    太子妃正逗弄着将至五岁的女儿容宁,满心欢喜地等着太子前来,结果却被告知,太子今晚不来了,没由得要将气撒在韵娘身上。不过太子妃倒也能忍,心里所想的,跟面上所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绿娥,既是如此,便就伺候本宫先歇下吧。”又朝奶娘招手,示意她先将容宁郡主抱下去,方又说,“本宫记得,昭训妹妹可也有些时日未有见到娘家人了,此番她又将临盆,怕是殿下此番也想着法子在逗她开心,不若,就让本宫来操这个心吧……”

    绿娥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此意何为,但觉得太子妃这般说必是有她的用意,便顺着她的话问:“那娘娘打算如何做?”

    太子妃元氏抬手示意其余一众宫女都退下去,解了外衫,又坐在梳妆镜前,绿娥帮着拆了钗环,凤钗落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便散落及地,铜镜里映照的,是一位孤傲清高的美人。

    绿娥忍不住赞叹:“娘娘,您长得真美。”

    太子妃眸光流连在铜镜上,上下仔细瞧着自己这副容貌,抿唇苦笑说:“是吗?那是本宫美,还是云昭训美?”

    绿娥自然是觉得自家主子更胜一筹:“自是娘娘您更美,云昭训比起您来,犹若村姑比仙子。”

    太子妃一向孤傲,即便心里万分不服,也得咬碎了牙撑面子:“自然,本宫乃是元家嫡女,怎可与一个寒门之女较劲?本宫,将来可是要做圣后的。”她虽与太子自幼相识,可两人性格根本不合,志向也不相同,她瞧不起他的不求上进,他也不屑于她的自命清高。

    她遵从父命嫁给太子,不过是想将来当圣后的,而她也知道,太子娶她,也只是奉了二圣之命。嫁入东宫已经六年了,与他做了六年夫妻,可到头来,竟是还不及一个寒门之女,不是不恨的。

    想了想,太子妃对绿娥道:“小公子快到四岁生辰了,本宫这个做嫡母的,想在东宫好好热闹一翻。”抬眸瞧绿娥,“明日吩咐下去,给京都各府都送一份请柬去……”

    李夙尧刚刚乘马至国公府门口,候在府外的小厮便立即迎了上来,作揖道:“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出事儿了。”

    李夙尧勒马缰的手一顿,转头问小厮,脸色十分不好:“少夫人怎么了?”

    小厮一边替李夙尧牵马,一边回话:“听说是少夫人纵容手下丫鬟,差点害得墨烟姨娘落胎,具体的奴才……爷?”

    李夙尧怒气冲冲地往自己院子里冲去,没想到婉娘却没在,只她的一个陪嫁小丫头哭得跪抱住自己腿。李夙尧知道婉娘怕是已经被母亲叫去了,便将这个叫凝珠还是雪珠的小丫头拉了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只才出去片刻的功夫,怎生墨烟就成了姨娘了?而且,还落胎?

    凝珠边哭边说,说得不清不楚,但李夙尧却是听了个大概,随即又迈腿往独孤氏院子走去。

    当时墨烟跟浮月打了一架,便隐隐觉得小腹有些疼痛,后来被丫鬟扶着去独孤氏那里时,已是疼得不行。独孤氏见了墨烟的样子,皱眉问了一同前去的小丫鬟,方知原委,自己的人被婉娘打了,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好受。

    当即着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把了脉,便称墨烟这是有了身孕,已有两个多月。

    独孤氏真是太想抱孙子了,当即便兴奋过了头,一口认定这墨烟肚子里的孩子,他就是夙尧的!当即便着人去将婉娘叫了过来,意思着问了婉娘的意见,然后便给了墨烟一个姨娘的名分。

    这孩子是谁的,墨烟心里清楚得很,原听得大夫这般说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却没想到夫人竟是一口咬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世子爷的。不但如此,她还如愿以偿,得以做了姨娘。

    婉娘静静立在一旁,眨了下眼睛,没有多说,只道:“此事夫人瞧着办便是,儿媳没有意见。”

    墨烟眸子一转,随即便半掩着帕子哭了出来,只道若不是夫人及时去请了大夫过来,怕是这个李家血脉是要保不住了。浮月听了她这番话,知她这是要仗着子嗣闹一闹呢,随即挡在婉娘跟前,给独孤氏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害得烟姨娘这般的是奴婢,不关少夫人的事。”虽是跪着,可小腰板却挺得笔直,下巴也微微扬着,“是烟姨娘先对少夫人不敬在先,奴婢这才出手的。”

    墨烟半坐在床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捂着小腹,狠狠道:“我奉夫人的命前去给少夫人送补品,所说的话也是奉了夫人的意思,又是哪句得罪了少夫人?我打你一个奴婢还打错了?我到底是做错的什么,竟是叫少夫人差点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儿。”

    婉娘这些日子为着给李夙尧解毒的事情,着实有些累,况且,争宠,这不是她喜欢过的日子,只道:“母亲若是责怪,便就罚儿媳吧,是儿媳纵容了浮香,浮香没有错。”

    墨烟才不屑跟一个小丫鬟较劲,她要的就是婉娘受罚,她觉得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而必先苦其心志”的节奏,她墨烟的富贵好日子要来了。

    独孤氏此番心情好,见墨烟着实没什么大碍,又看在婉娘护着这个小丫头的份儿上,便说:“此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都先下去吧。”

    婉娘拉着浮月退了出来,却在门口处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李夙尧,婉娘抬眸静静瞧着他,半饷方道:“进去瞧瞧吧,母亲此番很高兴,烟姨娘也很想见到你。”说完绕过他的身子,就要继续走。

    李夙尧原为婉娘的冷静再次感到生气,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才会这般淡然的,因为她不信他,所以才会这般不在乎。可就在婉娘冷静地绕过他的时候,他不冷静了,先是紧紧拉住婉娘一只手,然后手上一用力,便将婉娘整个人紧紧框抱在了怀里。

    浮月见状,立即别过头,往旁边走远了点。

    婉娘声线很平,语气也很淡:“世子爷,这里是夫人的院子,您快放开我。”

    李夙尧自是不肯放手,唇贴在婉娘耳边,炽热鼻息喷在她的颈项:“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女人!谁若是敢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要她好看!”然后松开婉娘,对远站在一旁的浮月说,“先将少夫人送回去好好伺候着。”

    浮月听命,又过来扶着婉娘。

    见婉娘走得远了,李夙尧这才阴沉着脸,转身去找墨烟那个贱婢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近两天的感慨就是,不作死便就不会死!!233333333333

    第六十二章

    墨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忍气吞声呢,这后一刻竟是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风水轮流转!府上以碧池为首的那些个丫鬟平日里就暗骂她贱,骂她不知廉耻,竟是一次两次爬床,她心里可清清楚楚记着呢,此番做了姨娘,可不得好好收拾她们!

    此番想着,墨烟狠狠咬着牙,眸光也是犀利阴狠的!她一定要将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屈辱都一一给还回去!爬床怎么了?那也得有姿色有本事有夫人的宠爱才敢去爬。

    独孤氏显然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婉娘走后,她便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转头瞧瞧墨烟后,又朝夏嬷嬷招手,吩咐她亲自去一趟大厨房,叫她告诉厨房里的厨娘,以后烟姨娘的一日三餐可得仔细着。

    墨烟用手捂着小腹,笑得乖巧,缓缓走过去挽住独孤氏的手臂,撒娇道:“就知道夫人疼爱奴婢,奴婢也是个有福的,这才得了世子爷的宠幸,有幸能够为李家诞下一儿半女。如此,世子爷也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我李夙尧是否能给李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插一脚!”李夙尧一袭玄衣,脚蹬一双黑色皂靴,腰间则系了条红色玉带,一头乌黑的墨发也是用红色绸带高高束起来的,他脸本来就轮廓分明,此番再搭配着冷肃的神情,早就将墨烟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墨烟记得,小的时候世子爷虽然调皮了点,可还是很听她话的,真的就将她当作姐姐看待的。可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世子爷竟是这般地讨厌自己,不但讨厌,他竟是不要她了。

    想想也觉得委屈,墨烟微微别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仗着独孤氏的宠,顶撞道:“知道世子爷瞧不起奴婢,这个孩子确实是奴婢爬床爬来的,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他是您亲骨血的事实!”转过头瞧李夙尧,泪水已是哗啦啦流了满脸,“奴婢是打小跟爷您一起长大的,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奴婢将来是您的房里人。明明小的时候,您也承诺过将来一定会给奴婢名分待奴婢好的,可自打少夫人出现后,您就变了。”说完便将头靠在独孤氏怀里,改成默默淌泪。

    李夙尧鹰眸轻轻的,却又狠狠地划过墨烟面颊,语气虽轻,却是掷地有声:“就凭你,也配?你也配跟少夫人相提并论!”他刚刚看到了婉娘那淡漠的神情了,此番也气得很,伸手一挥,便将一张梨木桌拍成了两半,“贱婢!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爷是念在小时的情分上,方饶你两次的,谁知你竟然不知好歹,此番还惹到了少夫人头上!”顿了口气,锐利的眸光自她小腹上划过,轻蔑一笑,“谁的杂种谁认去,别妄想往爷头上泼脏水!”

    独孤氏不愿相信这不是自己儿子的骨血,皱眉制止道:“夙尧,这墨烟原是你的贴身婢女,后也一直紧随为娘左右服侍,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李夙尧朝自己母亲走近一步,语气坚决:“娘,那您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还是相信她的话?儿子说不是,便就不是。儿子早就跟自己妻子承诺过了,此生除了她,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

    独孤氏不愿相信,也觉得自己儿子自从娶了媳妇之后,连她这个娘的话也不听了,难免有些不开心:“虽说你这个媳妇,她于我李家有恩,可既是嫁了过来,便就该有点规矩。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许自己丈夫碰其她女人,莫不是要断了我李家香火?”

    李夙尧眸光闪了一下,颇为苦涩一笑:“娘,您不知道她有多好,儿子此生能娶到她,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她若是能嫉妒就好了,她嫉妒了,说明她心里有他,可她偏偏那么淡漠,偏偏那么不在乎。

    自然,后半句李夙尧没说,知道也不该说,只道:“娘,您若是不相信儿子,那儿子只得带着婉儿出府另立门户!”

    独孤氏气道:“怎么的?这话是她叫你说的?”气得捂住心口,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夙尧,你真真是要气死为娘了!”

    墨烟立即伸手,稳稳地将独孤氏给扶住,委屈地说:“不怪世子爷,奴婢就只是个奴婢,生的孩子也是奴婢,比不得少夫人的。”

    李夙尧不管不顾,直接朝门外唤道:“你们几个进来吧,将墨烟这个贱婢关进柴房,没有爷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独孤氏喝道:“看你们谁敢!简直反了天了。”

    刚刚走进来的,以碧池为首的几个奴婢左右望望,到底不敢动手。

    独孤氏气得发抖:“夙尧!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自己做下的事情,此番又为了哄媳妇开心,竟是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娘不许!”

    在独孤氏心里,墨烟这个婢女是她千挑万选的,她相信墨烟不会做出对不起夙尧的事。因此,她非常坚定地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夙尧的!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夙尧的,若不是夙尧的,那李家,可就得成全京都人的笑柄了?

    李夙尧虽气,可到底也顾及着自己娘亲的身体,放缓语气说:“娘,孩儿还记得,孩儿小的时候,爹爹常常去其她姨娘房里,您便就一直以泪洗面。您分明也是不喜爹去姨娘那里的,却为何还要逼迫儿子?儿子自是不会学爹那样,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儿子不想让自己三媒六聘好不易娶回来的妻子伤心!”

    真是一根针戳到了独孤氏心口上,叫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当初嫁到李家后,好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是怕绝了李家香火,这才一次又一次违着心将丈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的。

    可结果呢?李家香火是有了,而丈夫的心,却是再不能完完全全地回来了。虽说他的心还是在她这里,可他到底也是其他孩子的父亲,他不能不管他孩子们的生母。

    于是,他妻妾成群,儿女扎堆。而她,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

    不知何时,李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母子二人的身后,虽是还如往常一样阴沉着一张脸,可那双微微有些湿润的眸子,到底出卖了他。他当初过五关斩六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得到这京城一枝花的,可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将他往其她女人那里推。

    他以为他的妻子嫌他是个粗人瞧不起他方才那么做的,却没想到,在他与旁人欢好时,他辣文的妻子,竟是以泪洗面。

    错过了什么?若是可以回到过去,他必是不会那般较劲,必是不会那般赌气。

    墨烟瞧见了李烈,有些慌了神,立即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国公爷。”听得墨烟的话,母子两人这才回过头。

    李夙尧瞧了他爹一眼,语气坚决道:“爹,墨烟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孩儿的,孩儿不想要妾。贱婢与旁人苟且栽赃孩儿,此事爹娘看着办,孩儿回去陪妻子了。”说完朝自己爹娘行了一礼,方退着离去。

    李烈朝着碧池她们几个挥手:“先将她禁闭起来吧,等着孩子亲爹来认,若是三日之内都没人认,便就将其赶出府去。”

    墨烟不可置信,叫道:“国公爷!”又转头瞧独孤氏,眼泪汪汪,“夫人……”

    独孤氏瞧了墨烟一眼,皱眉说:“怎会不是夙尧的?怎么会?”她不相信。

    李烈朝着几个婢女挥手:“带她下去。”待到墨烟被几个婢女强行拖走后,李烈方执起妻子的手,微微笑道,“咱们夙尧,比他爹有出息。”

    李夙尧出了母亲院子后,便疾步匆匆往婉娘那里赶,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将妻子紧紧抱在怀里,好好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