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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水第6部分阅读

    看着她出神。他似自言自语:“他……有那么好么?即使知道彼此有缘无分也要执着相守?莫非……在你心中真的没有我的位置?”

    莫芷珞抿了抿唇,撇过头不愿看他的表情。

    木易自嘲地笑了笑:“我说过你既然心有所属,君子当成|人之美。只是,若是他,我不愿见你傻傻等待,更不想你被世人……鄙视。所以……即使你不会喜欢我,我也可以照顾你。”

    莫芷珞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他似知晓她心中之人是谁。也不知他是否知晓了莫离的身份。她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

    整个秋天,都有些萧瑟。莫芷珞来到娘亲的坟前。莫云苍正蹲着身子拾着落叶。他似乎不似从前那般嗜酒。莫芷珞却突然想醉一场。

    她轻声问道:“叔父还有酒么?”

    莫云苍抬起头来,皱了皱好看的眉,从腰上解下酒壶递给她。

    莫芷珞打开酒壶,轻嗅之后,皱眉道:“怎么是水?”

    莫云苍站起身子,拍了拍双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现在四大皆空。酒便是水,水便是酒。”

    莫芷珞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又喝了一口,看着莫云苍,问道:“叔父每晚都来看娘亲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舞儿其实很怕寂寞的。我得日日陪着她。”

    “娘亲最爱吃什么?”

    “舞儿不爱正餐,爱吃桂花糕。”

    “娘亲喜欢什么颜色?”

    “舞儿最喜紫色。”

    她还欲问许多问题,莫云苍笑了笑,缓缓说道:“舞儿喜欢看冬雪,喜欢自己谱些曲子将别人难住,还喜耍些小性子,却总不会真正生气……”

    他似陷入遥远的回忆,那回忆的景色甚美,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他似有说不完的话,她便打断了他,又问道:“娘亲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莫云苍回过神来,似是轻叹:“大概不喜欢像我这般嗜酒之人。”

    “叔父以前是不喝酒的。也是在娘亲去世时才这样。”莫芷珞说道。

    莫云苍笑了笑:“那么,大概,她应该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又过了几日,莫云苍对莫芷珞说他要到祥宁寺去,或许会在那里长住。莫芷珞顿觉伤感:“叔父是要出家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莫芷珞的眼泪便滑了出来。她以前是不喜她这个叔父的。总认为他窥视着娘亲。可是,他要出家了,她真的伤心。

    莫云苍微微一笑:“芷珞也会舍不得我么?”

    莫芷珞点了点头,低哑着说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莫云苍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莫家宗亲也有不少人。何况……还有子离。”

    莫芷珞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要日日陪着娘亲的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莫芷珞还欲发问,他却笑着说了声:“芷珞保重。子离之位不可变。博鸾也是个不错的人。”最后又叹息一声:“世俗啊……”

    大将军府人员本就不多。现下连莫云苍也走了,她顿觉空落落的。木易来看她时,她正在院子里,斜倚榻上,半梦梦醒地唤着“娘亲”及“莫离”。

    时值深秋,寒意渐重。木易见了一个婢女,责骂一声:“为何不替你家小姐拿些薄被?”

    莫芷珞是吩咐了旁人不得打扰的,婢女有苦衷却又不便说,只得去拿了被褥来。

    木易接过被褥,为莫芷珞盖上。她睁眼时,双眼有些晶莹的泪花。木易已然知晓莫云苍出家之事,也是想着她一人在家,便抽空来陪她。此时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只觉阵阵钝痛。他轻声说道:“珞珞要睡也得回房。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

    莫芷珞感觉双眼湿湿的,欲挥袖擦拭眼角,木易却先她一步拭去了余下的泪花。她呐呐地说道:“叔父也走了……”

    木易点了点头,坐在榻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你叔父是寻得了更好的生活。你应该为他高兴。”

    莫芷珞点了点头,又问道:“莫离传消息回来了么?”

    木易点了点头:“子离说还待最后一击,便可班师回朝。”

    莫芷珞终是笑了:“如此便好。”

    木易看了看她,轻声询问:“待子离得胜回来,我们成亲可好?”

    莫芷珞想起叔父的话,又想了想彼此的境况,终是点了点头。

    木易得了她的应允,喜不自禁:“待子离回来,应是春天了。珞珞正好十五岁生辰。一切都是刚刚好。”

    刚刚好……莫芷珞在心中叹息一声。秋风萧瑟,落叶满地,或许到了最后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面”。

    无论三生恋,还是一世欢,求不得。

    秋风凉之二

    邱国边疆平淌。虽说邱国大部分地区尚是深秋,然因平淌附近是天雪山,终年积雪,因此,平淌都是提早进入冬天的。此时,初雪正悉悉索索地下着。

    莫离负手站在中军营房前,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开阔地带。只斜右方有处树林。雪花犹如白莲落满了他的双肩。玄色披风随风飞舞。

    突然,他腾空跃出十丈,抽出腰间佩剑,右手一挥,利剑刺出,穿透漫天雪花,一阵凛冽的剑光之后,听得一声痛喝,随后又归入宁静。

    莫离双脚稳稳着地。他右手轻挥,两名侍卫朝前方奔去。一名侍卫将剑取了回来,另一名侍卫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缓缓走回来。到了莫离跟前,行了一礼:“大将军,看似走散的流寇。”

    莫离瞟了一眼那人,其衣着同流寇衣着一般无二。又打量着他的样貌,倒比一般流寇生得白净得多。他眯了眯双眼,随后沉吟道:“交给徐军医,无论如何要将他救活。”

    莫离吩咐完毕后,转身进了军营。手下一名陈青云校尉随后进入营帐之中。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大将军,前几次我们都大胜流寇,这几日不见其踪影。他们应是逃回老家去了吧。眼见就入冬了。平淌的冬天大雪纷飞,敌寇也很少来进犯的。我们大可以上折子班师回朝。”

    莫离看了陈校尉一眼,沉吟道:“沙场之上不可心存侥幸。你倒算算我们一共斩杀了多少流寇头颅?”

    陈校尉心中默默算计,末了才皱了皱眉。

    莫离见他不语,便又接着说道:“我未到平淌之前,军报上称流寇人数有三万。我们如今也只遇上一万,并也只击败一万。那么尚有三分之二的人数在哪里?而有如此规模的进犯,又怎会是小小流寇那般简单?”

    陈校尉似有所悟:“大将军是说流寇,或者说敌军的主力尚未出动?”

    莫离点了点头:“他们分散这一万人马只是在试探我军虚实。对其主力隐匿之所,我们却知之不多。他们正等时机一举进攻。那时才是最后一击。这期间切不可掉以轻心。”

    陈青云顿首:“只是,这就快到冬天了。若是作战,必不同以往那般顺利。”

    莫离微微一笑:“这倒说不准。他们若是真的流寇,粮草哪里来?若不是真的流寇,我们便以他们的粮草物资运输为突破口。无论真假,这几日附近的村庄必然会有所谓的‘流寇’去抢夺粮食。不管怎样,我们都大可以向昭然国修书一封。”

    陈青云思忖着这假流寇必是要做出是真流寇的样子来,而向昭然国修书……他又问道:“那内容要如何写?”

    “便说流寇进犯贵我两国,恳请调兵一同袭击流寇。”莫离悠悠说道。

    陈青云有些纳闷:“若是假流寇,定是昭然人假扮的。他们怕是不会攻打自己人吧。更何况,让他们出击,倒像是让他们又派兵来犯了。”

    莫离笑了笑:“自古兴兵皆有缘由。这次流寇犯边便是以‘流寇’之名而为之。昭然自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然进犯我国的。当然,这是明里说。至于暗地里,谁又是全然在明呢?”

    陈青云经莫离的一番分析顿时茅舍顿开。余下那部署之事,他便能办得极好。他正欲出去,莫离又补充道:“即日起,将士们的口粮减半。以将军们为表率。这最后一击必定是还要些日子的。若是有劫持敌军粮食的,都分给附近的百姓们。”

    陈青云应命而出。莫离又撩开帐帷,雪下得越来越大。这第一场雪竟来得如此猛烈。他掐算着日子,想着能否在过年之前结束一切。

    秋狩一直是邱国的传统。在莫离前几次捷报之下,圣心大悦,下旨十六岁以上有志之士皆可报名参赛。此次,木易负责整个防务,一连几日皆在部署,并领着属下操练。

    自那日莫芷珞应允会同木易成亲后,她便也试着与木易多多相处。而不易自然是求之不得。校场之内,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莫芷珞站在场外,倒也能清楚瞧见木易骑着一高头大马,手执长鞭,指挥着士兵阵型及节奏。

    她尚未见过他训诫下属的样子。见他满脸肃然,一声喝斥后,士兵们顿时分成了四列。木易再一扬鞭,那四列士兵便齐声吼了一声,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朝东南西北四方奔去。木易再一喝斥,他们便翻滚了几下。

    木易骑着马,绕着校场转悠了一圈后,停在了一个小兵面前。他长鞭出手,将那小兵卷着站了起来,然后沉声说道:“你,先去伙房帮忙。”

    小兵一脸不满,嘟着嘴道:“将军,我也想出任务。”

    木易哼了一声,赫然道:“这里要的是严谨!大家都匍匐在地,两眼平视前方。你一人别出心裁的四下环顾,是看什么稀奇么?”

    莫芷珞站在校场外面,听到木易的训话忍俊不禁。然,她才笑出声便捂住嘴巴。因为校场里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脸严肃。莫芷珞咬了咬唇,怪自己有些莽撞了。

    木易耳力极好,虽说她的笑声不大,他仍是听得清楚。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对着那个小兵喝道:“还不快去!”

    小兵讪讪退下。

    木易又让其余的人练习着长枪对打。随后掉转马头,一扬鞭,瞬间便到了莫芷珞跟前。莫芷珞朝他笑笑。他未下马,只伸出了手。

    莫芷珞不解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抓住我的手。”

    莫芷珞犹豫半晌,终是就着他的手。木易轻轻一带,她便飞身上了马。木易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扬鞭。

    莫芷珞“啊”一声,骏马已飞奔出去。

    她原本就不喜那颠簸之感,此番疾驰更是心都快跳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朝后面靠了靠,已然靠紧了木易的胸膛。

    木易紧了紧搂着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珞珞莫怕。”

    莫芷珞有些不自在,欲向前挪动身子,却已然动弹不得。她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才不是怕。”

    木易低低一笑:“是么?”

    莫芷珞点头:“这是自然。”

    木易双腿一夹马腹,又是用力一鞭,马速更快。又惊又险,莫芷珞终是大叫出声。木易笑道:“靠着我!”

    秋风凉之三

    千里清秋,本是萧瑟,那策马之人却是豪气情真。一路策马跨越出了校场,疾驰到了一处平湖之畔。

    木易“吁”了一声,骏马长嘶,停止前行。他低头一看,莫芷珞正轻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他轻声问道:“珞珞还好么?”

    莫芷珞又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甚好。”

    木易又道:“从今往后,珞珞便不怕那颠簸之感了。”

    原来他带她策马而行,便是因为她。她心中感激,柔声轻唤:“博鸾……”

    她想谢他,却又知他要的不是谢意,便是低眉轻唤后不知该说什么。木易朗声一笑:“与珞珞策马而行,此生幸甚,乐哉,快哉!”

    莫芷珞噗嗤一笑,打趣说道:“博鸾倒像是在吟诗。”

    木易点头:“珞珞若是喜欢,我便为你作一首?”

    莫芷珞不语,掰开木易搂着她的手,跳下了马,走到湖边。木易随后也下了马,牵着缰绳,边行边吟道:“悠悠兮天边之云,萧萧兮清秋之风。潺潺兮湖畔之水,倩倩兮窈窕之女。浅笑兮夜夜之梦,忐忑兮博鸾之心。盼君兮吾生之求,共醉兮一世之荣。”

    吟完诗,他已牵着马到了莫芷珞身旁,执起她的手。莫芷珞仰脸看着他,他微微一笑:“若能如此,此生夫复何求?”

    莫芷珞欲回避他灼灼的目光,木易另一只手放开了缰绳,托起她的下巴,缓缓低头。莫芷珞的脸早已是灼热通红,正愣愣地看着他。木易又是微微一笑,嘴唇在她唇边轻点。见她未反抗,他便愈加深入,要去探索那唇齿之妙,此刻是他的天荒地老。

    莫芷珞的心跳得极快。她既已答应同他成亲,这些事便是迟早要经历的么?

    “莫离,喜欢你,便不能同你在一起。喜欢你,便只能让你看着我好好的,幸福的生活。只是,我仍是不懂:为何,你会是宣王之子?即便是宣王之子,你又为何要成为我的兄长?即便是我的兄长,为何又有如此多的世俗顾及?娘亲,你是喜欢叔父的么?那又是为何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若能问天,到底何时才能隐去?你,不再是莫离,而我,能成为你的妻子……”

    “博鸾,你说愿与我此生共醉,我们能在一起,你便再无可求的。我哪里有那么好,能担当得起‘夫复何求’这一句?窈窕淑女,何其之多,为何,偏偏是我?”

    “莫非,能让莫离安心,能让博鸾如愿,这便是我们应有的结局?千山雪,月下约,春江水,满情思,予我三生两世,还有一世未有期。原本是以为还有一世便是生生世世,此情绵绵永无绝期,原来却只是再无归期。”

    她心中甚苦,又是心叹:无论如何,都是太傻,哪里会有来世呢?

    从来都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何时竟变成水做的人了?她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却在木易深深缠绵,沉浸其中之时,两行无声清泪再也忍不住。

    木易感受到两股温热在瞬间变得凉凉的。他停下动作,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声细语:“珞珞莫哭。”

    莫芷珞在他怀中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却又忍不住沙哑着声音说道:“可是博鸾,我真的想哭。我知道我不够坚强,可我心中只觉锥心刺痛。”

    木易轻轻拍着她的背:“我都知道。珞珞想哭,就在我怀中哭。以后会好好的。你说过信我,便要一直相信。”

    风萧萧水寒。木易心叹:我能容你心中想着别人,我能容你为着别人哭泣,却不忍心你如此伤心。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以后不再伤心。

    平淌的雪一直下个不停。“流寇”果似销匿了声迹。莫离在中军营帐之中,估算着已平静了十日应是有所动静了。他摊开地形图,手指划过图上几处位置。

    一旁的陈青云忧虑道:“昭然国应是不会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趾。去往昭然国的书信迟迟没有回音,恐怕他们是不肯派兵。”

    莫离未接他的话,手指又圈了圈地图上的几处位置。陈青云在一旁看得清楚,便出声问道:“这几处都是昭然国的边塞之地,大将军有何指示?”

    莫离微微一笑:“派一队人马,着了流寇服饰,去那几处转悠几圈。”

    陈青云知晓了莫离的打算,是让昭然国再无托辞不出兵。

    他行了一礼,正待出去,莫离又补充到:“只扰不打,动静越大越好。再有,这几日要严加防范,派去附近村子的士兵不可大势声张,要隐匿于百姓之中。”

    “是!”

    待陈青云出去,莫离又唤人去瞧瞧那日捉到的“流寇”伤是否好些,能否说话。侍卫进帐禀报:“禀大将军,那人还是不能说话。徐军医说应是再过三日才能开口。”

    莫离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营帐之中再无外人,他将身子斜靠在塌上,揉了揉额头。才一闭眼又睁开双眼,喝道:“何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走进帐中,竟然是徐军医,手中还端着一个药碗。

    莫离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是那人出了什么事了?”

    徐军医行了一礼,回道:“那人并无大碍,三日后便可说话。今日那沏茶的水中我忘了放些药草,便只得煎药给大将军送来。”

    莫离却不知那茶水之中竟是有药效的,他皱眉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军医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只得说了实话:“是在京城临行前宝珞郡主交待的。”

    莫离松了口气,严令道:“此事切不可声张!”

    莫离喝了药后,精神好多了。闭了双眼,想着莫芷珞浅笑倩兮的模样,他唇边微微一笑。心道:“我会加紧在过年前回来。或许这便是与你过的最后一个年头了。还能赶上你的生辰,看着你出嫁……”

    想到此处,心中却不是滋味。愣了须臾,他睁开了双眼,坐正身子,又在那地图之上圈圈画画。手指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