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嘴巴，后退了一步，隐藏在了门后，脸上的神色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过了几个呼吸，周恒再次探出头来，虽然是第二次看到，依然让他心底针扎了一般，背脊上发麻，眼眶变酸。
张野在水泥地上拖着下半身前进，仿若电视中士兵的战术动作，微微侧身，手掌一把掌一把掌的拍在地上，手肘摩擦着地面，拉动着整个身体匍匐前进。
腿上的裤子早已经磨烂，露出血迹斑斑的膝盖，小腿大腿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色伤痕，有些浮肿。
下半身如此，上半身的伤痕更加的明显，手腕手肘上是血水难分，乌青的地方比比皆是。
周恒想上前制止，但听着那咬牙吸气的声音，看着那坚毅的脸庞上满布汗珠，咬着的牙关青筋鼓起，睁大的眼中有着难以形容的火焰。
只看了两眼，周恒就颇为狼狈的转身离开了，张野不需要他的安慰，也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他那虚伪的关心。
今天的张野，给他上了一节叫“尊重”的生动课程。
“师叔，这家伙这么拼命，应该是发现身体的特质了！”发觉到周恒离开，对面楼层的一处窗口位置闪现出人影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面孔，属于放在人群中都不会引起人注意的面容。
在年轻人身后的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道：“拼命就好，精魂越强，对我们的益处就越大。”
原本这个体型魁梧男人很普通，但当他端坐好之后，神情一正，整个气质就散发了出来。
眼神开始凛冽，平凡的五官因为这眼神的变化，让整个脸庞的曲线若刀削一般，顿时有棱有角，气势十分的尖锐。就好像是一柄剑，虽未出鞘，却冷锋暗藏，杀气逼人。
但下一刻，男子又一副普通模样，好似先前所见不过是错觉。这动静之间，气收气散，养气的功夫已然如臻化境。
年轻人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微微低眉，语气恭顺道：“这么说，师叔今天过来只是看看，还不会下手？”
“不错，再过一周，他就会站起来，等到了那一天，就是我动手的最佳时刻！”中年男子眼中暴出精光，屋中的空气随着那冷冽的声音也变得寒冷起来，“在这期间，你要把他看好了，我可不希望煮熟的鸭子飞了！”
年轻人点着头道：“嗯，这家伙躺了八个月居然没死，还真是让人意外，若非师叔你还记得此事，顺路来看上一眼，恐怕就错过了这小子了。”
中年男子道：“这一次种下的高级魂盅，太过诡异，我也差点看走眼。还好当初我在此人身上动了一番手脚，不然还真是错过了。”说着，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露出自得的笑容来。
“哦。以师叔如今的境界也会看走眼，想必其中有奥妙的地方，还请师叔授道解惑。”年轻人问道，神情有些忐忑，这种请教的机会是极少的，但若是能被指点一二，那受益自然匪浅。
中年男子将漂浮在茶杯中的几颗茶叶吹开，淡淡问道：“成为魂种需要什么条件？”
年轻人一喜，答道：“一者是残魂，二者是有大意志。”
“为什么？”
年轻人想了想，道：“残魂容易让魂盅契合上身，大意志则是有利于魂盅的成长成熟。”
“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一者好找，二者也好找，为什么到现在，我宗门依然是半死不活？”
年轻人沉吟起来，良久才道：“一来我宗门术法高深，不易修行；二来，宗门收徒门槛太高，找不到天赋极高的后人。不过，这只是客观的一面。主观的原因在于二者共通的少，是残魂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自然不能塑魂。第一个条件不满足，第二个条件再多也没有用。”
中年男子笑了笑，对他的答案还算满意，不过嘴里却说：“塑魂一道，由外力强加新魂入体，直到新魂成长成熟，这算走完第一程。而之后新魂受意志影响有了自主之力，会与老魂相交，直到彻底融合，那才算成功，这才是我塑魂一脉的根本所在。”
年轻人深思起来，接着连连点头，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新老变更交替，一个差错，就能让人心神失常。我门人稀少，竟是如此！难怪师叔你看重此人，此人身上的魂盅还没有成熟，要不要将他带回门中？”
中年男子面上浮现出赞许的神色，踱步来到窗口的位置，看着张野，眼中的贪婪之色十足，道：“不用，不过也不能大意了，上次若非是我在，这家伙恐怕已经被方家的人抢去了。”
“方家？方家不是干荫门鬼道的勾当么？怎么还敢插手我们宗门的事情，太不自量力了吧！”
“你还是太嫩了，死人变活人难，活人变死人就很容易了嘛。再说，门派之争可不是靠嘴巴上说说的那么简单，有实力做后盾，什么事情不能插手？”中年男子忧心忡忡道，“方家的高手，便是我遇见了，也要忌惮三分，更不论你了。而且上次的事情，算来应该是我坏了方家的好事。”
“那……”年轻人神情变幻起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方家的人什么德行难道我会不知，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见机行事便可。只是，闲暇之时，莫要贪恋杯盏，勤学苦练才是正道。”
说着，中年男子傲然道：“我塑魂一脉的功法渊源精深，比方家的荫门鬼道傀儡之术高深厉害得多，你要多下些功夫，这个世道，拳头硬才能横行无阻！”
年轻人神情肃然的点头道：“谨遵师叔教诲！”
第四章：成熟
一个星期转眼过去。
中年男子再次出现在了年轻人面前。
“师叔，你来了。”
刘成风点了点，透过窗户朝对面看了一眼，道：“人还在吧？”
“他正准备出去呢。”叶世强答道。
“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现在出去！”刘成风眉头微微皱起，又问道，“知道要去哪里吗？”
“是他几个同学来接他的。”叶世强回头道，“嗯，看样子应该是去学校。这些人，都还穿着校服呢！”
“哼，还真是麻烦！”刘成风几步来到窗户位置，看了眼楼下，果然看见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家伙抬着坐轮椅的张野朝车上去。
“师叔，今天是要动手了吧？”叶世强看了眼刘成风风尘仆仆的脸色试探的问道。
“你说呢？”刘成风回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眼看步子已经踏出门外，刘成风突然又退了回来，疑惑道：“这么几天，方家的人没有来捣乱？”
叶世强摇了摇头道：“没有，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刘成风眼睛一眯，扫了眼门框边上细微的符文，那奇怪的符文几乎是肉眼难辨。
将此符文轻轻一抹，刘成风回头来道：“走罢！”
叶世强吐了吐舌头，师叔太严肃了。
板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
在他心目中，师叔的形象比师傅还要威严，让人从心底感到敬畏。而且自从师叔外出历练以后，气质气势都变得很不同了。看样子，功力精进得也很快。
站在他面前，让人战战兢兢的。
不过，想起一会儿，师叔可能会露一手，叶世强心中又兴奋了起来。
对于布阵书符一类，他还有诸多不解之处，要趁着这个机会学点经验。
侄叔二人跟在张野他们车的后面，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四中。
校内红旗彩绸，节日的氛围很浓。
坐在前面的张野下车之后，找了个借口才摆脱开热情的同学们。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沿着林荫的道路走了会儿，周遭不见了人影，张野才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感慨道。
周恒大中午的就来家里，一个劲儿的邀请他去观看学校的国庆庆典。他这样子，躲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去丢人现眼。
可周恒太热情了，加上方小青在一旁叽叽喳喳，热情的让张野都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张野可是知道自己的问题，在扎堆的人群中，一旦自己身体上来些症状，那就不好了。
找个偏僻的位置看两眼，然后趁着热闹开溜。
这般打算着，张野觉得还是呆在家里最好，身体最近几天有明显的好转，稍不注意就能感觉下半身有些抽痛感觉，尽管是一阵一阵的，也足以让张野感到振奋与激动。
事实证明，这具身体，的确有些诡异的。
前一天锻炼导致的伤痕，睡一觉之后，就会痊愈，看不到一点儿痕迹。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张野拼命的锻炼，根本就不怕伤上加伤。想着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甚至还可能因为这种诡异的体质从而站起来，张野暗暗捏紧了拳头。
“嘟嘟！”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张野一跳，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张野有些懵，还待要骂人，转头一瞧，一辆红色宝马已经嚣张的停在了身后。与他相隔的距离，一米都不到，都能感受到车身上传来的热量。
张野的脸色有些发白，后仰的时候轮椅退了些许距离，幸亏没有摔倒，但心底是扎扎实实的被吓了一下，后背都浸出了冷汗来。
“嘟嘟！”
喇叭声之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能让让么？”
戴着墨镜的女子摇下了车窗，语气冷漠。
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女子的大半边脸，让人看不出具体容貌，但那樱桃般的小嘴，高挺如玉的鼻梁，粉嫩白皙的肌肤，仍旧让人看得愣神。
这会是一个漂亮并且有气质的女子。
张野眼神直勾勾的，眨也不眨一下，好似沉浸在了那难得一见的美色当中。
“喂，你能让开么？”那清脆的声音颇高，有一丝厌恶味道了。
这一声叫，终于让张野反应过来，赶忙动手来到一旁，这才回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车身。
直到车身快要消失在拐角处，张野才突然一惊，想起什么似的，朝那边滑去。
张野脸色如结冰了一样，阴沉得很。
车很常见，红色的宝马在建筑业发达的东川市也很多。
脑子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灵光乍现的车号，红色的车身再度进入了张野的视线。
若是车号对上，那么自己车祸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是的，久盼未至的真相即将大白。
一步一步靠近，张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盯着那白色的号码，张野的心颤动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了起来，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
“你想死啊？没看见我在倒车吗？”又是那道声音传来。
张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些距离。脸上毫无表情，掌着车轮的手掌紧紧握着，手指发白。
车身完好，看不出有过车祸的痕迹。
是啊，都一年了，即便有痕迹，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再说，能开上这样车的人，定然有些身份，是他这个阶层能够扳倒的么？
“妈的，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些人渣吗？”
“不行，天不来收我来收，是可忍孰不可忍，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十八年后……可爸妈怎么办？”
“自己都成了负担，能如此解脱也算痛快。”
“大丈夫岂能犹豫不决、畏畏缩缩，当快意恩仇！”
一时间种种念头充斥在脑海，感觉脑袋就要爆炸了一样。
思想终归不成熟，对这样的事情没有过经验，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惊吓烦躁等不安的情绪统统涌了进来，潜藏在心底那种报复的念想愈克制，就愈发的强烈。
“怎么办？”
“你没事儿吧？”女子停好车后，来到张野的身前，看着他抖动的身体，疑惑的问道。
“杀了她！”
突然爆发的念头让张野浑身一热，冲劲十足，豁然抬头，身体猛得弹了起来。
从轮椅上扑出来，两手对准了女子修长雪白的脖颈。
张野的面孔扭曲而疯狂，双眼中满是仇恨的怒火，死死的盯着她。
女子被这一幕惊呆了，条件反射的退后了几步，惊慌失措起来，差点被绊倒。
“你要干什么？”惊慌的声音让张野更加有施暴的快感，长久以来的积怨终于能够发泄畅快。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嘭！”
眼看这个女子就要落入手中，张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胸膛碰撞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张野扭曲的脸庞瞬间变得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杀了她，这个念头疯狂的在张野的脑子里滋生。
不顾身上的疼痛，就算爬着过去，也要杀了她！
然而，几分钟之后，张野挫败了、恼怒了。
他进她就退，咫尺距离却有天涯之远。
没有力气的张野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女子墨镜已经取下，张野上演的这一出戏令她花容失色，她像是突然惊醒到眼前的人不过是个残疾人一样，恼恨着自己太过慌张。
骂完之后，女子赶紧跑了开，步子慌乱，频频回头，显然她的内心还是不平静。
看着罪魁祸首就这样远去，张野一个人趴在地上抽噎，失望的对着地面拍打发泄，满是血痕的手掌远没有心底那种疼痛厉害。
他知道，这一次冲动，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想做，对方必然有了防备。
患得患失的算计了一会儿，待感觉到了些许凉意，他心中这种无奈悲愤才被平息。
“算了，今天不能报仇，咱们来日方长。”已经看不到人影，张野轻声的念叨一句，自我安慰起来。
“哈，真是有志气，要我帮忙吗？”蓦然，一道轻佻的声音传来。
张野木然的转头过去。
“方家的人真是阴魂不散啊！”远处原本要走过来的刘成风，看见这一幕，硬生生的停了脚步，脸上惊愕之余，咬牙切齿起来道。
趁着张野二人尚在交谈没有发觉，刘成风疾疾后退，身形隐藏在了墙角的位置，满脸的不甘之色。
叶世强跟在师叔后头，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没有大意，跟着躲了过来，满脸的问号。
刘成风收回打量张野与那人的目光，沉吟了一会儿，道：“今天怕是出师不利了。”
“怎么了，师叔？”
“张野身上的魂盅已经成熟了。”刘成风望着前方二人阴沉着道，能这么快成熟，恐怕与刚才那个女子有些关系。
“啊！”叶世强惊呼了一声，张野大喜大悲，身上魂盅变得不稳定，提前成熟还真是教人措手不及，“这么说要立刻设坛摆阵了？”
刘成风点了点头，暗地里盘算了时间，便道：“时间有些紧，但已经这样了，必须要动手。”
“可那里还有个人呢！”叶世强瞧了眼突然出现的家伙，看那装扮就知道来人并不含糊。
“就是他在那里，才让事情更棘手！”刘成风揉了揉眉心，目中掠过杀气，沉吟道，“先看看来了多少人再说！”
第五章：初窥
“哈，真是有志气，需要帮忙吗？”
听到声音，张野眼珠一动，良久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木然的转头看了一眼。之后，掉转方向，朝着轮椅的地方爬去。
“浑浑噩噩如蝼蚁，死而得命可复生。”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与其爬着活，不如站起死。你把命给我，我代你去料理了你想料理的人，如何？一命换一命，这可是很划算的买卖！”
极具蛊惑的声音，听得张野直喊心惊，张野停了下来，转头认真的看着此人。
他穿着灰色袍子，脚下一双布鞋。仿若电视中的儒雅之士，手一前一后的放着。年龄二十多，身子瘦弱，脸很苍白，五官十分的清秀，斯斯文文，看起来像个文弱公子。细眯的眼中如死水波澜不惊，偏偏嘴角轻轻的勾起，有些邪魅。
此人脑袋后留着条细细小辫，配着整个人，略显放荡不羁，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之气。
打量完毕，张野心底虽然惊疑奇怪，但对他的话还是不打算理会，又朝前爬去。
“嗯，你肯定把我想歪了，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川西方家第三百二十八代弟子，人称花面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