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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62部分阅读

    的时候正在一个死人的花园里挖蔬菜。

    艾莉亚呆滞地倾听着,如同石头一般静止,手中三根纤细的胡萝卜忽然被遗忘了。她想到了血腥戏子和卢斯·波顿的人,她的脊背因恐惧而一阵颤抖。这不公平,就在我们终于找到了三叉戟河,就在我们认为自己差不多已经安全的时候,这不公平。

    只是那些戏子为什么要唱歌?

    歌声来自东面矮坡的另一侧,顺着河流飘过来。“去到海鸥镇看那美丽淑女,嗨霍,嗨霍……”

    艾莉亚站起身,胡萝卜在她手中摇晃着。听上去似乎唱歌的人正沿着河边的路走来。那边白菜地里的热馅饼也听见了,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判断得出。詹德利在烧毁的农舍阴影里睡着了,已经什么也听不见。

    “我要用剑尖偷取甜甜一吻,嗨霍,嗨霍。”她觉得在河流轻柔的水声当中,还听到了木竖琴。

    “你听见了?”热馅饼嘶哑地低声询问,手臂中抱着一堆白菜。“有人过来了。”

    “去叫醒詹德利,”艾莉亚告诉他说。“只要摇一摇他的肩膀就行,别发出太多声响。”詹德利很容易唤醒,不像热馅饼,需要又踢又喊。

    “我要将她当作情人,我们栖息在数荫,嗨霍,嗨霍。”歌声随着每一个字越来越响。

    热馅饼放开手臂。白菜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们得躲起来。”

    躲到哪里?烧毁的农舍及其花园醒目地矗立在三叉戟河岸边。顺着河脊长着一些柳树,再过去是泥泞的芦苇浅滩,但附近大多都是讨厌的开阔地。我就知道我们不该离开树林的,她想。但他们如此饥饿,而那花园的诱惑太大了。他们从赫伦堡偷出来的面包与奶酪六天前在茂密的树林里就吃完了。“带詹德利和那些马到农舍后面,”她决断道。有一面墙的一部分还竖立着,也足够大,说不定可以隐藏两个男孩和三匹马。如果马匹不嘶叫,而且那个歌手不来花园里到处探察的话。

    “你怎么办?”

    “我会躲在树边。他可能就一个人。如果他来惹我,我就杀了他。快去!”

    热馅饼去了,艾莉亚扔下她的胡萝卜,从背后拔出偷来的剑。她已将剑鞘绑在后背上;那把长剑的尺寸是给成年男子打造的,她把它佩在腰间,就会碰撞地面。而且它也太重了,她想,每次手中拿着这笨拙的家伙,她都会想念“缝衣针”。但这是一把剑,她可以用它来杀人,这就足够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棵长在路拐弯处的老柳树边,单膝跪在青草和泥土中,躲在摇曳的柳枝笼罩之下。远古诸神保佑,她祈祷着,歌手的声音更加响了,树之神,请隐藏我,让他过去就好。然后一匹马嘶叫起来,歌声嘎然而止。他听到了,她知道,但也许他就一个人,或者,如果他不是,也许他们怕我们就跟我们怕他们一样。

    “你听见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那堵墙后面有什么东西,我敢说。”

    “对啊,”第二个更加深沉的声音回答说。“你认为那可能是什么,射手?”

    那么,就是两个人了。艾莉亚咬住嘴唇。由于那棵柳树,从她跪着的地方,她看不见他们。但她可以听见。

    “一头熊。”第三个声音说,还是那又是第一个?

    “熊身上有许多肉,”那个深沉的声音说。“在秋天的时候还有许多油脂,如果烹饪得当会很好吃。”

    “可能是狼。也许是狮子。”

    “你认为是四条腿的?还是两条腿的?”

    “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据我所知没有区别。射手,你打算怎么用这些个箭?”

    “抛射几支到墙后面。不管那后面躲着什么东西,都会很快出来,等着瞧吧。”

    “但如果那后面是个正直的人呢?或者怀抱幼婴的可怜女人?”

    “正直的人应该出来跟我们见面。只有歹徒才会偷偷摸摸躲起来。”

    “对,就是那样。去吧,那就放箭吧。”

    艾莉亚跳了起来。“不要!”她亮出剑让他们看到。三个人,她看清了。只有三个。西利欧可以跟三个以上的人打,而且她也许还有热馅饼和詹德利跟她在一起。但他们是男孩,这些是成年人。

    他们是徒步的,身上泥斑点点,满是路途上的尘土。她认出了那个唱歌的,因为他的衣襟前面抱着一架木竖琴,就像母亲怀抱婴儿一样。这是一个小个子,从外貌来看有五十岁,他有着一张大嘴,一个尖尖的鼻子,和稀疏的棕色头发。黯淡的绿色制服上到处打着旧皮革补丁,腰部围了一圈飞刀,背后悬着一把伐木工的斧头。

    站在他边上的人比他高出一尺,看起来象个士兵。镶钉皮带上悬挂着一把长剑和一把匕首,衬衫上缝了一排排互相重叠的铁环,头上覆着一顶锥形的玄铁半头盔。他的牙齿很糟,有一把浓密的黄褐色胡须,但最醒目的是他那带兜帽的黄斗篷。它又厚又沉,这里沾上草,那里沾上血,下沿已经磨损,右肩上还用鹿皮打了个补丁,大斗篷使得这个大个子看上去就象一只黄|色巨鸟。

    三人中最后一名是个青年,就象他的长弓一样纤瘦,虽然不如长弓那么高。红发,脸上有雀斑,穿一件镶钉战衣,高筒靴,无指皮手套,背上一个箭囊。他的箭上镶着灰色鹅毛,其中六支插在面前的地上,就象一道小栅栏。

    那三人看着她手中执剑站在路中。然后那个歌手懒洋洋地拨了一下弦。“小男孩,”他说,“快放下那把剑,除非你想受到伤害。他对你来说太大了,孩子,况且,在你能够冲到我们面前之前,安盖可以让三支箭射穿你。”

    “他不能,”艾莉亚说,“而且我是个女孩。”

    “原来如此。”歌手鞠了个躬。“请原谅我。”

    “你们沿着路继续走。就从这儿经过,你继续唱歌,好让我们知道你在哪儿。走开,别来惹我们,那我就不杀你们。”

    雀斑脸的射手笑出来。“柠檬,她不杀我们,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柠檬说,他就是那个声音低沉的大个子士兵。

    “孩子,”歌手说,“放下那剑,我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往你肚子里填些食物。这一带有狼,有狮子,还有更糟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女孩该独自游荡的地方。”

    “她不是独自一人。”詹德利从农舍的墙后面骑马出来,身后是热馅饼,牵着她的马。詹德利穿着他的锁链甲衬衣,手中拿剑,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很危险。热馅饼看上去还是热馅饼。“按她说的做,别来惹我们,”詹德利警告说。

    “两个,三个,”歌手数道,“你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还有马,可爱的马。你们从哪儿偷来的?”

    “那是我们的。”艾莉亚谨慎地注视着他们。歌手继续用交谈分她的心,但危险的是那个射手。如果他从地上拔起一支箭……

    “你们愿不愿象个诚实的人那样把名字告诉我们?”歌手问男孩子们。

    “我是热馅饼,”热馅饼立即说。

    “对了,而且这是个好名字。”那人微笑着说。“我不是每天都能遇得上名字这么可口的孩子。那你的朋友们会叫什么呢,羊排和||乳|鸽?”

    詹德利在马鞍上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把名字告诉你?我还没听到你的。”

    “好吧,那么,我是七河的汤姆,但他们叫我七弦汤姆,或者七神汤姆。这个笨拙的大个子,长着褐色牙齿的,是柠檬,柠檬斗篷的简称。柠檬是黄|色的,你知道,而且有点酸。那儿的年轻小伙子是我们的安盖,或者我们都喜欢叫他射手。”

    “那么现在,你是谁?”柠檬用艾莉亚从柳枝后面听到过的低沉嗓音提问道。

    她不打算如此轻易地透露自己的真名。“||乳|鸽,如果你愿意的话,”她说。“我无所谓。”

    大个子男人笑了出来。“带着剑的||乳|鸽,”他说。“这可不大常见。”

    “我是公牛,”詹德利说,他走到艾莉亚的前头。她不能责怪他更喜欢公牛而不是羊排。

    七弦汤姆拨弄了一下他的竖琴。“热馅饼,||乳|鸽,还有公牛。你们是从波顿大人的厨房里逃出来的,是吗?”

    “你怎么知道?”艾莉亚不安地问道。

    “你胸口带有他的徽纹,小家伙。”

    刚才她忘记了这一点。她的外袍底下仍然穿着那件上好的侍从上装,胸口缝有恐怖堡的剥皮人。“别叫我小家伙!”

    “为什么不?”柠檬说。“你足够小的了。”

    “我比以前要大。我不是个孩子。”孩子不会杀人,而她杀过。

    “我明白,||乳|鸽。你跟普通孩子不一样,如果你是波顿家的。”

    “我们从来不是。”热馅饼从不知道何时该保持沉默。“我们在他到达赫伦堡前就在那儿了,仅此而已。”

    “那么你们是狮崽子,是这样的吧?”汤姆说。

    “也不是。我们不是谁的人。你们是谁的人?”

    射手安盖说,“我们是国王的人。”

    艾莉亚皱起眉头。“哪个国王?”

    “罗勃特国王,”穿着黄袍子的柠檬说。

    “那个老酒鬼?”詹德利轻蔑地说。“他死了,一头野猪杀了他,每个人都知道。”

    “没错,孩子,”七弦汤姆说,“太遗憾了。”他用竖琴弹了个悲哀的和弦。

    艾莉亚根本不认为他们是国王的人。他们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更象歹徒。他们甚至没有马骑。国王的人应该有马。

    但热馅饼激动地高声说话。“我们在找奔流城,”他说。“骑马要多少天,你们知道吗?”

    艾莉亚差点要杀了他。“你安静点,否则我把石头塞进你那愚蠢的大嘴里。”

    “奔流城在上游很远的地方,”汤姆说。“远得会让你们的肚子饿坏。也许出发前你们想要一顿热饭?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店,由我们的一些朋友照看。我们可以分享一些麦酒、几口面包,而不是互相恐吓。”

    “一家店?”一想到热腾腾的食物,艾莉亚的肚子咕噜起来,但她不信任这个汤姆。不是每个跟你友善交谈的人都真的是朋友。“很近,你说?”

    “往上游两里地,”汤姆说。“最多一里格【译注:计程单位,一里格合三英里】。”

    詹德利看上去跟她一样不确信。“你说一些朋友是什么意思?”他谨慎地问。

    “朋友。你忘记什么是朋友了吗?”

    “店主人的名字叫沙玛,”汤姆插话说。“她的舌尖眼厉,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她心肠很好,而且她喜爱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她气恼地说。“那儿还有谁?你说有一些朋友。”

    “沙玛的丈夫,还有他们领养的一个孤儿。他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大,那儿有麦酒。有新鲜面包,也许还有一点点肉。”汤姆眼睛瞟向那农舍。“还有你从老佩特的花园里偷的不管什么东西。”

    “我们从不偷窃,”艾莉亚说。

    “那么你是老佩特的女儿?姐妹?老婆?别跟我说谎,||乳|鸽。我亲自埋了老佩特,就在你躲藏的那棵柳树下面,你的模样跟他可不像。”他用竖琴拨了个忧伤的音调。“过去一年里,我们埋了许多善良的人,但我们不希望埋葬你,我以我竖琴的名义发誓。射手,给她看看。”

    射手手上的动作比艾莉亚想象的要快。他的箭从她脑袋边呼啸而过,离耳朵只有一寸远。此时那个弓箭手又搭上了第二支箭,引弓待发。她本以为理解了西利欧所说的快疾如蛇,平滑如夏日之丝,但现在她知道她并没有。那箭在她身后如同蜜蜂一般嗡嗡作响。“你没射中,”她说。

    “如果你这样想就更傻了,”安盖说。“我要射哪里它们就去哪里。”

    “确实如此,”柠檬斗篷赞同道。

    从射手到她的剑尖有十几步远。我们没有机会,艾莉亚意识到,她希望自己有一张象他那样的弓,并且有使用它的技巧。她怏怏地放低她那沉重的长剑,直到剑尖碰到地面。“我们要去看看这家店,”她勉强让步说,试图将心中的疑虑隐藏在大胆的言词后面。“你们走前面,我们骑马跟在后面,这样我们可以看到你们在干什么。”

    七弦汤姆深深一鞠躬,说道,“前面还是后面没什么关系。来吧,孩子们,让我们给他们带路。安盖,最好拔起这些箭,我们在这儿不需要它们了。”

    艾莉亚把剑插入鞘中,跟三个陌生人保持着距离,她穿到路对面,她的朋友们坐在马背上待在那里。“热馅饼,拿着那些白菜,”她一边说一边躬身坐上自己的马鞍。“还有胡萝卜。”

    这次他没有争辩。他们出发了,按照她的意愿,缓缓地骑着马,跟在三个步行的人后面,沿着布满车辙的路往前走。但不久之后,他们不知不觉就坐在了他们的正上方一同前进。七弦汤姆慢慢地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喜欢弹他的木竖琴。“你们会唱什么歌吗?”他问他们。“如果有可能,我非常想有人跟我一起唱歌。柠檬根本不入调,而我们的长弓小子只会进行曲,每一首都有一百句那么长。”

    “我们在行军的时候唱真正的歌,”安盖温和地说。

    “唱歌太傻了,”艾莉亚说。“唱歌是制造噪声。我们很远处就听到你了。我们可以杀死你们的。”

    汤姆的微笑说明他不这么认为。“比起口中唱着歌死去,还有更糟的事情。”

    “如果附近有狼的话,我们会知道的,”柠檬忿忿不平地说。“或者狮子。这是我们的树林。”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那儿,”詹德利说。

    “啊,孩子,你不该这么肯定,”汤姆说。“有时候人们知道的比他们说出来的要多。”

    热馅饼在他的座位上移动了一下。“我会关于熊的歌,”他说。“反正会一些。”

    汤姆的手指滑过琴弦。“那我们来听一听吧,馅饼男孩。”他扬起头唱道,“从前有一头熊,一头熊,一头熊!浑身长毛有黑有棕……”

    热馅饼神气活现地加入进去,甚至在马鞍上依着节奏轻轻地跃动。艾莉亚吃惊地瞪着他。他有一副好嗓子,唱得很好。他从来做不好什么事情,除了烤面包,她独自想道。

    前面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入三叉戟河。当他们涉水穿越的时候,歌声惊起了芦苇中的一只鸭子。安盖原地站定,摘弓搭箭,将它射了下来。那鸟儿落在离岸不远的浅滩中。柠檬脱下黄斗篷,淌入及膝深的水中去取,一边不停地抱怨。“你觉得沙玛的地窖下面会不会有柠檬?”安盖对汤姆说,他们看着柠檬一边溅起阵阵水花,一边诅咒着。“一个东恩的女孩有一次用柠檬给我煮鸭子。”他听起来非常渴望。

    到了小溪的另一边,汤姆和热馅饼继续唱他们的歌,鸭子则挂在柠檬黄斗篷下面的皮带上。唱歌不知不觉让路途显得短了些。很快,那家店出现在他们面前,耸立在河岸边,三叉戟河在那儿拐了个大弯,转向北方。他们走近时,艾莉亚怀疑地斜睨着它。它看起来不像是歹徒的巢|岤,她不得不承认;上层刷成白色,石板房顶,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这一切看上去很友善,甚至还很亲切。马厩和其他外围建筑环绕着它,后面有座凉亭,还有些苹果树,一个小花园。这家客栈甚至有自己的码头,伸向河中,还有……

    “詹德利,”她喊道,声音低而急切。“他们有一条船。剩下的路我们可以航行到奔流城。那会比骑马要快,我认为。”

    他看上去很怀疑。“你驾驶过船吗?”

    “你把帆升起来,”她说,“然后风就会推动它。”

    “如果风向不对怎么办?”

    “有桨可以划。”

    “逆着水流?”詹德利皱起眉头。“那不是很慢?如果船翻了,我们掉进水里怎么办?不管怎么说,那不是我们的船,是那家客栈的船。”

    我们可以取走它。艾莉亚咬着嘴唇,没说什么。他们在马厩前下马。看不到有其他的马,但艾莉亚注意到许多畜栏里有新鲜的粪便。“我们中的一人应该看着马匹,”她警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