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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100部分阅读

    学士劝道,“您的封臣此刻正上山前来投诚效忠,您需要精神抖擞地接待。”

    劳勃用指关节揉揉左眼,“叫他们走,我才不想看见他们。如果他们坚持要来,我就要看他们飞!”

    “噢,您这提议很有意思,大人,可惜我保证过他们的安全。”培提尔说,“无论如何,现在要赶他们走也迟了,对方多半已到达危岩堡。”

    “就不能放过咱们吗?”阿莲闻言哀叹,“咱们从来都没伤害过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呢?”

    “他们要劳勃大人。他,还有谷地。”培提尔促狭地微笑,“一行八人,除了六个闹事者,还有带路的奈斯特子爵以及林恩·科布瑞——这种腥风血雨的场面,他怎会错过?”

    小指头的话只能加剧她的恐慌。传说在比武场上被林恩·科布瑞杀掉的人和在战场上被他杀掉的人一样多。他的骑士封号是助劳勃叛乱而获得的,起初,他在海鸥镇外对抗琼恩·艾林公爵,后来投靠叛军参加三叉戟河决战,并在会战中击杀了著名的御林铁卫,多恩的勒文亲王。培提尔告诉阿莲,当勒文亲王最终对上科布瑞那柄名剑“空寂女士”时,已然伤痕累累,难以为继,但他又随即补充,“这些言语你可不能在科布瑞面前提起,所有问起他与马泰尔一战真相的人,都被他送到地狱里去向他的对手提问了。”实际上,只要她从鹰巢城守卫们口中听来的故事有一半真实,林恩·科布瑞就已经比公义者同盟的六位诸侯加起来还要危险。“他怎么也来?”阿莲急促地追问,“我还以为科布瑞家站在您这边呢。”

    “莱昂诺·科布瑞大人的确倾向于我,”培提尔解释,“但他弟弟我行我素惯了。在三叉戟河,当他们的父亲被砍倒时,是林恩抓起‘空寂女士’,替父报仇。随后莱昂诺护送老人去后方找学士救治,林恩则率队冲锋,不仅击溃威胁劳勃左翼的多恩军队,还杀掉了对方领袖勒文·马泰尔。老科布瑞伯爵临死前,将‘空寂女士’剑传给了幼子,把封地、爵位、城堡和所有钱财留给莱昂诺,不过做哥哥的并不领情,始终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了损害,至于林恩爵士嘛……他对我的感情就跟他对莱昂诺的感情一样深,你知道,他本来想娶莱莎的。”

    “我不喜欢林恩爵士,”劳勃插话,“我不许他来这里。你赶紧叫他下山,我从没准许他上来。不准他上来!妈咪说过,这里是攻不破的!”

    “你妈妈死了,大人,而直到你十六岁命名日之前,谷地由我统治,”培提尔转身吩咐厨房台阶上的驼背仆女,“美拉,给大人拿一个新汤匙,大人想喝粥。”

    “我才不想喝!我想看它飞!”劳勃兜起大碗掷过去,麦片与蜂蜜霎时在空中飞溅,培提尔·贝里席见状敏捷地闪躲开来,柯蒙师傅就没那身手了,结果被木匙结结实实地打中胸膛,食物溅满脸庞和肩膀,令他顾不得学士的尊严,惊惶地出声尖叫。阿莲连忙上前安抚,可惜迟了,发病的男孩用颤抖的手抓起一壶牛奶再度扔出去,然后他试图站起来,结果撞翻了椅子,摔成一团,乱蹬的腿狠狠地踢中阿莲的肚子,差点令她背过气去。“噢,诸神在上。”培提尔厌恶地说。

    麦片粥点缀在柯蒙师傅的头发和脸庞上,他跪在主子面前,呢喃着安慰的话语。一颗米粒自他右颊缓缓滑落,仿佛一大颗灰黄的泪珠。这次发作没有上次强烈,阿莲试图往积极的方面想。癫痢病发作完毕后,培提尔召来两名穿天蓝披风和银锁甲的守卫,“带他回房,用水蛭放血。”峡谷守护者下令,两名守卫中的高个子便一声不吭地将主人揽入怀中。连我都能轻轻松松抱起他,阿莲心想,他就像他的布偶那么轻。

    柯蒙多留了片刻,“大人,会面可否缓一日?自莱莎夫人死后,这孩子的病一天比一天厉害,不仅发作得更频繁,每次发作也更加剧烈。我已在所能允许的最大范围内为他放血,给他喝安眠酒和罂粟花奶,以助其入睡,然而,他需要休息……”

    “他一天能睡十二个钟头,”培提尔打断道,“而我只要他在必要的时刻保持清醒。”

    学士尴尬地用手指梳梳头发,甩开无数米粒,落到地板上。“从前,每当他焦躁不安时,莱莎夫人会喂他奶喝。安布罗斯博士说母||乳|具有奇特的功效。”

    “这就是你的谏言吗,学士先生?你要我们为鹰巢城公爵和艾林谷守护者找个奶妈?那等他结婚那天,该怎样让他断奶呢?或者教他放弃奶妈的||乳|头直接找上新娘子的?”培提尔公爵哈哈大笑,“不,不妥,我建议你另选一条路子。孩子都爱吃甜食,对吧?”

    “甜食?”

    “甜食。蛋糕、派饼、果酱、果冻、蜂蜜……诸如此类,或许……在牛奶里加一点甜睡花,你试过吗?只加一点点,以安抚神经,帮他摆脱癫痢病的困扰。”

    “一点?”学士的喉结急促地前后蠕动,“一点点……也许,也许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频繁,然而,我可以试……”

    “一点,”培提尔公爵保证,“在你带他出来接见封臣们之前。”

    “遵命,大人。”学士急匆匆离开,每走一步,颈链都轻声作响。

    “父亲,”等众人离开后,阿莲发问,“您用早餐吗?我去盛粥。”

    “我讨厌麦片粥,”他用小指头的眼睛打量她,“一个亲吻足以当我的早餐了。”

    真正的女儿决不会拒绝为父亲献上亲吻,因此阿莲奔上前吻了他,那是干巴巴、急促的一碰,刚刚碰到脸颊,旋即急促地分开。

    “多么地……尽职尽责啊,”小指头的嘴唇在笑,眼睛却没有,“好吧,我正好有职责要交给你。去找厨子,温几壶红酒,加上蜂蜜和葡萄干,我们的客人爬了很长的路,想必又冷又渴。等他们抵达,你得亲自出去迎接,奉上面包、奶酪和葡萄酒……我们还剩下什么样的奶酪?”

    “呛口的白奶酪和发臭的蓝奶酪。”

    “端白的出来。此外,你得更衣。”

    阿莲低头审视自己的裙服,那是奔流城的深蓝和暗红,“您觉得这太——”

    “——太徒利化了。我的私生女儿炫耀地穿着我前妻的衣服会刺激‘公义者’们。赶快去换,嗯,需要我提醒你天蓝和||乳|白也不行吗?”

    “是,”天蓝和||乳|白乃是艾林家族的色彩。“他们有八个,您……青铜约恩也在其中?”

    “他是这八个里面我唯一关心的。”

    “青铜约恩认得我,”她提醒培提尔,“他儿子披上黑衣时,他随行来临冬城做客。”阿莲模糊地忆起,自己是如何疯狂地爱上了威玛爵士……那仿佛是一生之前的事了,是某位笨女孩的梦想。“后来,罗伊斯大人他还……他还在君临见过珊莎·史塔克,在首相的比武会上。”

    培提尔以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罗伊斯见过这张俏脸不假,但这张脸不过是一千张脸谱中匆匆闪过的花朵。下场比武的战士关心的是自个儿的安危,不是人群中的孩子;而临冬城的珊莎是个枣红头发的小女孩,我女儿是高大美貌的,头发更有栗子的颜色。人们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阿莲,”他吻了她的鼻子,“叫玛迪燃起书房的炉火,我将在那里待客。”

    “不在大厅吗?”

    “不成。我不能太靠近艾林家的王座,否则会挑起更深的怨恨,他们认为像我这样出身低微的人注定没资格向往那高高在上的座位。”

    “书房啊……”她本该就此住嘴,却不知怎的又补问了一句,“若您把劳勃……”

    “……和谷地交给他们?”

    “他们已经占有了谷地。”

    “噢,他们是占有谷地的一大块,这我承认,但远远没到控制局面的程度。我在海鸥镇很受欢迎,也有别的诸侯肯当我的朋友。格拉夫森、林德利、莱昂诺·科布瑞……当然,他们的势力比不上公义者同盟。不过阿莲,你觉得我们还能上哪儿去呢?返回我在五指半岛上的雄伟要塞吗?”

    她考虑过后路了,“乔佛里给了您一座雄伟要塞,您理所当然应该回赫伦堡。”

    “那只是虚位,我需要用它来迎娶莱莎,仅此而已——当时总不能让兰尼斯特把凯岩城封给我吧。”

    “是,但城堡已经属于您了。”

    “啊,那是怎样一座城堡啊!洞|岤般的殿堂与荒废的塔楼,鬼魂与幽灵四处出没,无人打理,难以防御……还有关于诅咒的小麻烦。”

    “诅咒是歌谣和故事里才有的事。”

    这话令小指头不禁微笑:“已经有关于中毒矛惨死的格雷果·克里冈的歌谣了吗?或者关于在他之前的佣兵,被他肢解四肢的那位?那位又是从亚摩利·洛奇爵士手中接管城堡的,而亚摩利·洛奇爵士得自于泰温公爵,结果前者教熊吃掉,后者死在自己的侏儒儿子手上。我还听说河安老夫人也死了。罗斯坦家族、史壮斯家族、哈罗威家族,史壮斯家族……碰过赫伦堡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那就把它交给佛雷侯爵!”

    培提尔轻笑出声,“也许吧,或者给咱们亲爱的瑟曦太后……噢,可不该说她的坏话,她把那些华丽的织锦给我送来了,你说,她不是挺仁慈的吗?”

    提起太后的名字便令她全身僵硬。“不,她才不仁慈,她让我害怕。如果叫她知道我在这里——”

    “——那我只好让她提前出局了,如果她还没把自己置于死地的话,”培提尔用小指头的笑逗弄她,“在权力的游戏之中,最卑微的棋子也有自己的欲望,有时候会拒绝执行你为它们设计的行动。记住这点,阿莲,这是瑟曦始终学不会的一课。好啦,你不是还有职责要办吗?”

    她乖乖照办,首先监督厨子温酒,接着找来一大轮白奶酪,并令下人烤好二十人份的面包,以防诸侯们带的随从过多。吃了我们的面包与食盐,他们就是宾客,再也不能伤害我们。虽说在孪河城,佛雷家族公然践踏关于宾客的律法,谋杀了她的母亲大人和哥哥,但她不相信高贵的约恩·罗伊斯会堕落到那种程度。

    随后她开始布置书房。书房已铺有密尔地毯,没必要再撒香草,阿莲吩咐两名男仆抬来搁板桌,再端来八张沉重的橡木皮革座椅——若是寻常宴席,该把两张椅子分别放在桌子首尾,再左右各放上三张,可这次不一样,阿莲另有主意,她在桌子的一面放了六张椅子,另一面放上两张。

    同盟的诸侯们应该到达雪山堡了吧,爬山十分辛苦,骑骡子需骑上一天,走路得花好多日子了。会谈将在夜间举行,蜡烛必不可少。于是等玛迪燃好炉火后,阿莲又叫她取来若干熏香蜂蜡,这是魏克利伯爵送给莱莎夫人的求婚礼物。随后她又回去厨房,确保面包和葡萄酒准备妥当。一切都很顺利,还有时间留给她梳洗换装。

    她首先看中一件纯紫的丝裙服,接着又为一件暗蓝色镶银丝的天鹅绒裙服着迷,最后她想起阿莲不过是私生女,打扮不能招摇醒目。结果她换上一件羊毛裙服,暗棕色,做工朴素,胸前与衣袖上绣了藤蔓与枝叶的装饰,还镶有金边。这件裙服舒适体贴,却几乎可算是仆女的服装。培提尔将前妻的珠宝也尽数给了她,此刻她拿许多项链试了又试,觉得它们都过于华丽,最后只系了一条天鹅绒缎带,锻带是秋天的金色。吉思尔将莱莎的银镜端来,她发现这个颜色与阿莲蓬松的深棕色头发很配。罗伊斯伯爵认不出我来的,她心想,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自觉具备了培提尔·贝里席的信心之后,阿莲·石东戴上微笑,跑去迎接客人。

    鹰巢城是七大王国里唯一一座需要客人从地下进入的城堡。蜿蜒的石阶穿过雪山堡和危岩堡,在长天堡终结。最后六百尺是垂直的悬崖,迫使来客放弃坐骑,作出选择:要么和萝卜一起搭乘摇摇晃晃的木篮子上山,要么在山腹中攀登凿刻的搭手。

    雷德佛伯爵和韦伍德伯爵夫人是同盟中的长者,众人将吊篮让给他俩坐,篮子回来时又载了肥胖的贝尔摩伯爵上去。其他诸侯自行攀登。阿莲在新月堂温暖的壁炉前以劳勃公爵之名欢迎他们,奉上面包、奶酪和盛在银杯中温热的葡萄酒。

    先前培提尔给她一张纹章卷轴加以研习,因而她能通过纹章辨认出所有人。显然,胸前绣有红色城堡的是雷德佛,他身材矮小,灰胡子修剪整齐,慈眉善目;安雅夫人是公义者同盟中唯一的女性,深绿外套上用黑玉镶有韦伍德家族的破碎车轮徽章;紫衣上绣六只银铃的是贝尔摩,梨形肚子,圆肩膀,多肉的下巴伸出无数淡黄间灰的短须;赛蒙·坦帕顿与他刚好相反,胡子又黑又尖,外加尖鼻子和冰蓝色眼睛,使得这位九星城骑士犹如天上的猛禽;小杭特伯爵的白貂皮披风乍看上去没有特色,直到她发现系外套的别针——五根呈扇形散开的银箭。此人年过四十,阿莲私下觉得他已接近五旬,乃父统治长弓厅近六十年之久,最近突然暴病身亡,谣传是做儿子的迫不及待要继承权位。小杭特的脸跟鼻子红得像苹果似的,无疑是贪杯的缘故,她决心多给他倒几杯酒。

    来客中最年轻者胸前绣有三只乌鸦,每只爪下都抓着一颗血红的心脏,此人褐色的头发披到肩膀,前额垂下一绺散乱的发卷。这便是林恩·科布瑞爵士,阿莲一边想,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对方刚硬的唇形和令人不安的眼神。

    罗伊斯兄弟走在最后,奈斯特子爵陪伴着青铜约恩。符石城伯爵如猎狗般高大,纵然头发灰白,面容沧桑,仍有说不出的魄力,那双纠结的巨掌仿佛随时能将年轻人的脖子轻轻折断。看他严肃的神情,珊莎不由得忆起临冬城的往事,忆起伯爵大人坐在桌边和母亲低语;忆起他外出打猎,收获了一只雄鹿,欢呼呐喊声震城堡;忆起他在校场里以比武用的钝剑将她父亲打倒在地,还打败了罗德利克爵士。不行,他一定能认出我来,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我?阿莲犹豫要不要跪在对方面前寻求庇护。他没为罗柏而战,怎会为我而战呢?战争已告结束,临冬城成了废墟。“罗伊斯大人,”她怯生生地问,“您需要美酒以驱除寒意吗?”

    青铜约恩瓦灰色的眼珠半隐藏在她所熟悉的浓眉毛下面,当他们目光交汇时,那双眉毛不禁一皱,“姑娘,我们会过面吗?”

    阿莲惊得几乎把舌头吞下去,幸好奈斯特子爵替她解了围,“阿莲是峡谷守护者的私生女儿。”他粗声告诉表兄。

    “小指头的小指头折腾得挺欢的嘛。”林恩·科布瑞挂着一丝恶作剧的微笑评论道,贝尔摩听了哈哈大笑,阿莲只觉红晕爬上脸颊。

    “你多大了,孩子?”韦伍德伯爵夫人问。

    “十四岁,夫人,”她差点忘了阿莲的年龄,“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有过月事的女人。”

    “是吗?还没开苞吧?”小杭特伯爵的大胡子将他的表情完全遮住。

    “现下还没有,”林恩·科布瑞接嘴,当她不在场一样,“不过我瞧这妞儿是含苞欲放了。”

    “心宿城的操守规矩已沦落至此了吗?”安雅·韦伍德也是头发花白的老人,眼角皱纹斑斑,下巴皮肤松弛,可语气中的尊贵令人肃然起敬,“这姑娘年纪轻轻,温顺知礼,却不幸经历过恐怖的事件。注意你的言辞,爵士。”

    “我的言辞我自己知道关心,”科布瑞反唇相讥,“夫人您注意自个儿就好了。许多死人可以告诉您,我可不是喜欢听人教训的骑士。”

    韦伍德伯爵夫人不再理他,“带我们去见你父亲,阿莲,这里的事越早处理完越好。”

    “峡谷守护者在书房等候大家,请大人们移步。”众人出了新月堂,爬上一段大理石阶梯,途经地窖和三个杀人洞——诸侯们假装对顶上的机关不闻不问。等到达顶端,贝尔摩已是气喘吁吁,如同铁匠的风箱,而雷德佛的脸色变得跟他的头发一样灰败。守卫们打开闸门,“这边走,大人们,请随我来。”阿莲引大家穿过一条挂有无数华丽织锦的拱廊,来到罗索·布伦爵士把守的书房门口。他为大家开门,并跟着进去。

    培提尔坐在搁板桌前,一只手握着一杯葡萄酒,另一只手翻弄着一张脆弱的白卷轴。当公义者同盟的诸侯们进入时,他翻起眼睛打量大家。“大人们,欢迎之至,还有您,我的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