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之色。
“我地武士地干活，杀人厉害厉害地。”真叶四郎可管不了那许多，他还得为自己祈命呢。
“跟你说了，别一口一个武士的，海盗就是海盗。”
“我地真正地武士干活，岛津大名座下。”
“真是武士？岛津家的？”
“哈依。”
“嗨你妈的嗨，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是！我地岛津大名家武士地干活。”
“你一个武士大老远的跑海上杀人？”
“哈依……不……是！是！我地奉命追杀宋人周桑，八名武士，我地活着，他们都死啦死啦地了。”
“你妈的，听着真别扭。”主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岛津派了八名武士追杀一个叫周桑的宋人？你另外七个同伴都死啦死啦地了？”说着主人又笑出了声，这下可好，边上几位也憋不住了，肆意哄笑起来。
“是地，是地，追杀周同富桑。”真叶四郎可不敢怠慢，很“负责”的作了一小点修正。
“你他妈的，刚说的周桑怎么一会儿又变成周同……”主人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一扇小门“呼啦”一下被推开了，一个老头“冲”了进来，事出突然，屋里的人有两个把刀都拔出来了。
“你说是岛津要杀我？”老头直接冲着真叶四郎嚷嚷上了。
“我说老头，你能不能往后站站。”挥手示意手下收起了兵刃，主人的语气也有点不高兴了。
谁知道老头连理都没理他，一个劲地质问真叶四郎：“说！是不是岛津要杀我！”吼叫的声音之大，绝对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
“哈依！是！是！岛津大人吩咐追杀周桑，绝不能让周桑活着去源氏家。”
“扑通”一声，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不停的哆嗦着，嘴里喃喃念叨着“岛津，源氏，岛津，源氏……”良久良久，蓦地发出一声嘶嚎：“我的儿啊！是为父害了你啊！”……
主人眼瞅着这幕闹剧开演落幕，模模糊糊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再一琢磨，关自己什么事啊！当下伸手一指真叶四郎：“把他给我……”
“杀了他！”老头很突兀地打断了主人的话。
“大人，杀了他！”老头就地换了一个姿势，跪在了主人面前，顺着真叶四郎的叫法也这么称呼上了：“他们杀了小老儿的独子，绝不能就此放过这个畜牲，杀了他，杀了他！”
“你叫我杀我就杀啊，那老子多没面子。”连续两次说话被这老头打断，主人明显的话里带上了几丝火气。
“大人，小老儿愿意奉上万两白银，但求能报此血仇。”
“万两白银？”
“十万两！”老头一见主人还在犹豫，立马又加了十倍。
“十万两？”老实说，主人真就有点动心了，一个屁都不是的小日本鬼子，能换来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为什么不换？刚想开口答应，冷不丁眼睛一瞅老头那模样，心里的火起“腾”的一下又蹿起来了，这他妈的什么眼神啊？真以为吃定老子啦！
“十万两很多吗？”
“五十万两。”老头一咬牙又翻了五倍。
“有钱了不起啊！老子不缺那三瓜俩枣！”主人也有点上火了。
“大人你到底要什么！”老头开始绝望了。
“要什么？老子要硝石！要铜料！要船！要船队！你有吗？”主人揶揄道。
老头怔了一怔，好半晌才开口：“我有。”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主人开始不敢相信了。
“老朽周同富，大宋泉州人士，以海上营商为生，手下有四只船队，计有大小海船三百一十七艘，在日本有硝石矿三处，在麻逸、勃泥有铜矿七处。”
“周……周同富是吧……”主人脑子有点赶不上趟了。
“正是老朽。”
“你说你有那么多的船，怎么这趟就一艘船上路？”主人还是不敢太确定。
“老朽手下的船队都是往来货运，此次自日本去高丽看望一个老友，谁知……”老头说着又哽咽起来。
“周老请上座，长者吩咐，晚辈自当效劳。”主人家的脸变得那个快啊。
“大人，你地不能杀我，你地答应我地干活。”老头还没表态，真叶四郎在后面叫上了。
“傻逼！老子答应你什么了？”主人用手一划拉：“把他给我看好了，周老的东西一到，立马开剐。”说完又回头冲着老头：“不知周老愿意出多少货几艘船来买他的小命？”
“这个……”老头有点接受不了他这么突然间的变来变去，一时之间倒说不出话来了。
“周老，要是晚辈把那个岛津给一块给收拾了，你老人家打算出什么价？”
“我……”老头眼一晕，半晌才回过味来：“敢问大人尊姓。”
“不敢不敢，晚辈石方，石头的石，方正的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其心所指
要说人老了老了，性情自然会变沉稳无比，可这条用在现在的周同富周老太爷身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老头眼睛瞪得溜圆，呼吸格外的急促，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症，别闹个好歹才是。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打我们石大人不知从哪抠出一筒子地图后，老头的神情就有点不得劲了。
说是地图，却除了山川河流之外，压根见不着什么路什么乡镇，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地形图更为确切。可老周是什么出身？他眼睛根本就没往那些山山水水上瞅，他老人家的心思全放在别处了。没路？没关系！没乡镇？那又怎么样？这分明就是一份珍贵的海图。
石方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愉快！尤其是看到老周头那副嫖客遇见野鸡的模样，老石心底的那份愉悦更是又添了几分。
确实不容易啊！
打从水蓝晶到手之后，石方心里就很清楚，此生此世，海洋对自己来说，就是自家的后花园了。这不，遇到个懂行的老周头，立马就把他的老魂给勾过来了。
“周老可知这是哪里？”石方指着亚洲地图的一处问到。
“这是耽罗，本自为一国，现今已是并入了高丽，成了耽罗郡。”
石方微微一笑，他指的是后世的济州岛：“周老可知耽罗现下局势如何？”
“局势？”老头有点摸不着头脑，眼光终于从地图上移了开来。
“高丽人好手段啊，吞了耽罗全境，假惺惺的依旧任命耽罗王为星主，可事实上呢？这才几年的工夫，曾经的耽罗王一家子已然尽数死绝了。”
老周头知道，所谓的星主就是耽罗王的称谓，可他还是没明白石方想说的是什么。
“耽罗现在不太平啊！”石方深深的瞟了老周一眼。
“大人说的是……”老周有点明白过来了，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瞒老丈，我有个手下，本是耽罗王义子，这么说周老可明白了吗？”
“丝……”老周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位爷好大的野心，目标竟是直指耽罗。要知道，那可是曾经的一国啊！
老周的脸色难看起来，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位什么石大人有能力吃下整个耽罗。凭什么呀？叫你大人那是客气，就你手下这帮子海盗，也想图谋一国？再一转念，老周又开始为自己担心上了。这么隐秘的事情，他就这么丝毫不见外的告诉自己？要是自己露出半点异样，这位会不会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老周头额上见汗了！
“周老可是不敢相信？”石方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很热心的问了一句。
“老朽……老朽……”可怜老周头朽了半天却不知怎么接下去才好。
“周老可知道耽罗境内有多少兵壮？”
“老朽不知。”老周头回答的很干脆。也是，他哪有功夫操那份闲心啊。
“呵呵，曾经的耽罗国常年拥兵不过两万，现今嘛，耽罗本土的士卒不过五千，另有高丽派遣的军卒三千。”石方显得很耐心。
老周头听得一哆嗦，八千人，已经不少了，心里对石方的事越发的不看好了。
“周老可知我有多少人马？”
老周眼睛一闭，只当没听见，你爱咋咋地吧。
“不瞒周老，晚辈麾下有七千劲卒。”石方说的是唾沫横飞，特别是那“麾下”两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响，怎么听怎么觉得带劲。
老周头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眉毛却不经意间挑了两挑。
“不是晚辈夸口，三千人便足以横扫全岛。”石某人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老头这下睁眼了，那意思明摆着，你都“足以横扫全岛”了，还巴巴的把我这把老骨头拖下水干吗？
石方不紧不慢的又是一笑：“我要周老的船，一来是我这几千号人人要靠您老的船队一次性运过去；二来，我要用你的船队封锁高丽的海境。”
老头听到这差点没吓趴下。封锁高丽海境？老天爷！到底这位爷是哪路神仙下凡呢，这高丽海境也是说封就能封的？
石方这会儿可没心思欣赏老周头那副精彩之极的表情，他整个人都快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的确，他打济州岛的主意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以说，自打离开大宋的那天起，老石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手里捏着水蓝晶的石方，最先想到的是宝岛台湾，可最终几番斟酌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济州岛。一来南边不产马，再者就是台湾那边基本属于热带，在那练兵可以，但要想去挑契丹蒙古什么的，那可真就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了。
济州岛好啊，地处海上要冲！
想做点生意，周边有高丽，有契丹，有金国，有日本，还包括大宋，离得都不算太远。想整点牛羊马匹什么的，直接就能从东北那噶哒往回运，听说契丹对大宋实行封锁，私贩马匹是砍头的大罪，可再北边呢？那些更北边的小部落呢？别说契丹现在被女真打得不轻，它管得过来管不过来是一回事，即便它不爽了，又能怎么样？石方心里闪过一句粗话：“你咬老子鸟！”
“这个……这个……石大人，老朽实在想不出，就靠我那些商船，怎么就能把高丽海境给封锁了呢？”老周实在忍不住发问了，毕竟关系到自己的老命，不问清楚了这心确实放不下来。
“嘿嘿，明天我带您老转转，到底怎么回事，明天自然见分晓。”石方没有正面回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老头还有点不甘心。
“周老啊周老，你就别急着催我了，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明天，等到明天就好啦。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是不是好多了？你老人家起码也应该比我沉得住气吧。”石方一边打断了老头说话，一边还没心没肺的调侃起老人家来。
可怜老周头还能怎么办？沉住气？没被某人气死就不错了。
“还有我的这些宝贝，可不敢露面太久喽。”石方很是做作的用夸张的姿势卷着地图，眼睛却斜斜的往老头那边瞄去。
果不其然，老头又一蹦老高……
“哈哈哈哈……”
远远的，一声长笑往四下里荡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铁奇兵
周同富老先生明显昨夜没怎么睡好，两只眼睛红得直接就能教人联想到一种叫做兔子的动物，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被石方的海图勾去了魂，还是被某人说的话给吓破了胆。
“周老这边请，小心脚下，路不算太平整。”石方领先老周头半个身位，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提醒。
周老头瞅了瞅身后的四名警卫，不禁苦笑连连，也不知是否该接受这所谓的讨好。
“叮叮……叮叮……叮叮……”前方传来一阵异响，其音连绵不绝，还别说，听着还煞是悦耳。
“这是……”老周头脚下不禁一慢。
“无妨，过去看看便知。”石方还是脸泛微笑，只是看在老头眼里却是更添了几分不自在。
“站住！口令！”冷不丁的，从小路两旁蹿出两个人来。
老周头脚一软，直接就要往地下哧溜，好在身边还有个石大人，反手又把他给拽直了。
“子曰，有教无类。”
“买东西应该排队。”
老周好容易回过神来，猛一听又差点晕过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统领，你老今天又来给兄弟们上课了？”对完乌七八糟的口令之后，两人中的一个陡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你奶奶的，要上课的也就是你小子，说说，最近又有没有犯事啦？”
“哪能呢，就是老窝在岛上有点不得劲，统领，咱们什么时候起事啊。”说着那小子一脸的渴望之色。
“老子都没急，你急个屁啊！耐心点，有你小子显能耐的那一天。”石方笑骂道。
别过警卫之后，石方不得不拉着老周头一起走路，瞧那意思，老头连走路先迈那条腿都糊涂了。
“周老不必惊惶，这只是预先布置的岗哨罢了。”石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好言开解。
“是……是……”老头茫然呐呐回应着，好半晌才回复过来。“对了，敢问大人，听先前那位小哥所述，大人还为贵属授课？”老头这边刚恢复，立马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他实在是感到好奇，海盗也好，义军也罢，没听说过干杀人的买卖还要实行文化补习的。
“我哪有能耐授什么课。”石方笑道：“这帮小子都静不下来，长时间不开仗都闲得难受，我只能时常过来跟他们谈谈心罢了。”
石方说的轻描淡写，老周头听了却禁不住又是一阵心慌。这都什么人啊，静不下来？不开仗就难受？要知道，大宋承平已久，举国皆重文轻武，老周什么时候听过这般充满野性阳刚的言语了。
就在老周满怀感叹之中，“叮叮叮叮”的声响越来越大。
“敬礼！”
老周头光顾着低头想心事了，猛不丁又被吓了一大跳，一抬眼，赫然又是数名大汉出现在了眼前。“嘭”大汉们右手重重的在左胸一击，老周头眼皮又是一跳。再看那位石大人以及后面的四人，也都伸手在胸前一击，老头这才明白，这古怪的一击还是一种礼节。
“统领，您是路过还是进去？”领头的大汉问到。
“进去转转。”
“我为您带路。”
“不用了，你忙你的。”
“是！”大汉胸膛一挺，随即往边上一让。
“周老，请。”石方嘴里说着请，一伸手，又把老头给拽了过去，谁让他老是呆不呆傻不傻的，实在怀疑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的可能……
热！
不是一般的热！
这是老周头进了所谓的营门之后的第一感觉。
再往前面一看，老头又傻了，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硕大的一片空地上，数不清的人头上下攒动，这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帮人在干的事：打铁！
带我到匠户营干什么？这是老头的第一反应。
“吡吡……”
不远处传来一阵哨音，随着哨音一起，老头算是又长见识了。就见原本乱纷纷的场景陡然一肃，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原地挺身直立，目不斜视不说了，除了数不清的炉火还在猎猎作响，凡是人能发出的声响竟是半点也没有。
离老头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座火炉，可能是刚加的煤石，火蛇狂蹿处，不时的有火星四下飞溅，老头眼睁睁的看着几颗火星溅到了一名小伙子的脸上，那小伙脸上却只微微抽了抽，便再无别的动静了。
壮哉！老头感叹，可一转念，又冷汗直冒，可怕呀！
“踏踏踏……”一名大汉自远处奔来。
“报告统领，强人军团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请指示。”大汉大声吼完后立即一个漂亮的击胸礼。
“正常进行！”石方也大声的回答。
“是！”大汉又是一礼，旋即后退一步，一个转身：“各部照常训练！”
“叮叮……叮叮……”久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这竟是几千人一起打铁的声音。
老周头现在的的确确感到自己脑子跟不上趟了，撇开那些云里雾罩怎么也听不懂的话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