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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围城小说:婚姻之痒第3部分阅读

    纠葛,绝对不到考虑婚姻是否是个错误的程度。或者,这只是个磨合期,过上个两三年,总会互相体谅起来的。世上有那么多从没离过婚的夫妻,他们能没有过不和谐的地方?一定是熬过来的。别人能忍受的,为什么我不能忍?”马小波就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继续闭着眼睛想象高山大海。

    洁白的海鸥在蔚蓝的海天之间翱翔,潺潺的溪水清亮亮地在林间流淌,马小波感到了微微的睡意。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大作,马小波猜又是庄丽“回心转意”后表示关怀来了,他咬了咬牙没动窝儿——她的那些关怀,早被实践证明了是心血来潮的短命鬼,见不得光,一旦面对面,全部都不算数的。但这可恼的电话响得很执著,看来不接的话,觉也睡不成了。“你总是好心办坏事!”马小波骂了一句,提起电话来,毫无感情se彩地“嗯”了一声。

    “马小波,你不上班在家干啥呢?”——这么动听的声音,当然不是庄丽的。

    “你是哪位?”马小波的脑子像风车样飞速转动,寻找能发出这声音的面孔,呼之欲出,就是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庄丽的。

    “先别管我是谁。你下楼来,我在你楼下的茶艺馆。我要跟你好好谈谈。”对方声音略带娇气,却有不容推辞的霸道劲儿。

    但马小波还是推辞了,他甚至有点不高兴地告诉对方:“我正在睡觉。”

    “谁让你睡觉了?赶紧下来吧!”

    马小波没吭声,真想把电话挂了。谁他妈吃多了在这儿逗人玩呢?缺不缺德!

    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阴阳怪气的,语气中透露出胸有成竹的从容不迫:“下不下来随你便吧,反正庄丽出了事也跟我没关系。”

    马小波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睡意全无,他同时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庄丽出任何事情,他始终牵挂着她。“庄丽怎么了?”他紧张得开始结巴。

    “下来告诉你。”对方挂了电话。

    真可恶!马小波明知这或许是个骗局,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冲出了门。他一边跑一边胡乱猜想着庄丽可能出事的各种画面,结果发现哪一种都令他不能承受。只要老婆不出事,他倒宁愿她每天在身边唠叨。马小波祈祷着,一边飞快地顺着楼梯跳跃而下。

    冲出小区大门,横穿街道,街这边有好几家茶艺馆,个挨个的,有现代装饰设计的门面,也有斗拱飞檐琉璃瓦挂一串大红灯笼的,还有干脆打扮成一座林间小木屋的。那会儿电话里光顾斗嘴了,忘了问清在哪一家,马小波站在这一排各色杂陈的茶艺馆前晕眼了,那些茶馆仿佛围着他旋转起来,真是急花眼了。

    马小波心中慌乱,进东家出西家,把几家茶艺馆跑了个遍,却没发现一个脸儿熟的。

    没头苍蝇般乱撞了半天,最后站在街边的人行道上,看着阳光下来来往往的车辆,马小波有点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故意折腾自己呢,闹不好,正是庄丽那帮死党在替她打抱不平。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跟上掺和个啥?无聊!马小波想给庄丽打个电话教训她一顿——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夫妻之间的情感纠纷──掏了掏口袋,却发现刚才走的急,忘带手机了,就气冲冲地往回走。

    第一年的婚姻像层纸(2)

    一上楼,却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打扮入时,爽心悦目。马小波站在比她矮几级台阶的楼梯拐弯处,心气难平地打量着她。女子转过脸来,嫣然一笑。马小波觉得那一笑其实已经隐藏了很长时间,好比一枝花,早就开了,现在才拿给你看。马小波从这一笑里捕捉到一个信息:眼前这个女子对自己(的事情)了然于胸,她与刚才的电话肯定有关系。但马小波不能这样没头没脑地问,因为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他决定报复性地捉弄她一番,就用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和严厉的语气辅以犀利的眼神问道:

    “嘿,走错门了吧?楼下就是派出所,你胆子也忒大点了吧?”

    女子并不接招,笑声里稍带点歉意说:“不好意思,电话是我打的。我以为请不动你,就自己跑上来了。”

    “你这是调虎离山计吧?告诉你,这种把人骗出去再入室行窃的招儿已经不新鲜了!”

    这话马小波自己都感到过于刁毒了,但女子竟然面不改色。

    “你真是幽默,怪不得庄丽整天把你挂在嘴上。”

    “你跟她很熟吗?”

    “当然,我们是同事,又是好朋友。……她没跟你提起过我吗?我叫范红。她真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原来你就是范红,是庄丽派你来考验我的?”马小波确信打电话的事是她俩的合谋。

    “是的,你过关了,看来你们的关系没有小丽说的那么严重哟!”

    “你别听她瞎叨叨,她总是恶人先告状。”马小波的懊恼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不打算请我进去了?你的表现还要靠我的汇报呀。”

    “对不起对不起。”马小波一步两个台阶地上来。范红让到一边,让他开门。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让马小波心中一荡,马小波忍不住稍稍回了一下头,对那双妩媚的紫色眼圈笑了笑。

    进了门,请范红坐下,马小波边倒水边说:“你第一次来我家吧?”

    “才不是呢,你不在时,小丽带我来过几次,我对你们家的情况很了解。”

    马小波觉得她语带双关,忍不住暗恨庄丽什么都往出说。

    “早就想来见见你了,小丽都把你夸成了一朵花。”——范红此话出乎马小波的所料。

    “你不是来替她打抱不平的?”马小波把水杯放到范红面前,问道。

    “我才懒得管你们的家务事呢?我是来看‘花儿’的。”范红直勾勾地望着马小波。

    马小波始料不及,浑身燥热,别扭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传说中的好男人是什么样子。”

    “让你失望了吧?您怎么能相信别人夸她老公的话。”马小波有点不好意思。

    “我结婚不到一年就离了,所以想看看婚姻幸福是什么样子,想看看能给一个女人幸福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范红的眼里透出平静的哀伤。

    马小波不禁汗颜,她想不到庄丽给他塑造了这么一个光辉的形象。但既然已经是范红心目中的好男人了,多少也得做个样子给她看看吧,就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大道理来安慰她:“其实结婚第一年不过是个磨合期,两个人的个性都要经过一个碰撞、适应的过程,如果彼此不能容忍对方,难免出事。”

    “是呀,第一年的婚姻,就像一层纸,稍不留神,就会捅破。”范红黯然神伤。

    马小波不由暗吃一惊,范红的比喻叫他猛然反省。

    “如果不介意,你坐到我身边来好吗?”范红软弱地望着马小波。

    马小波又是一惊,犹豫着。

    “没事,我不会告诉小丽的。我也不是要勾引你,我想感受一下好男人的呵护。是不是为难你了?那就算了。”

    “不,不。”马小波咬了咬牙,坐到她身边去,不自然地把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范红拉起他的手,让他把自己揽住。马小波抱着这个柔软而陌生的身体,心中动荡不安,不由揽紧了她。

    范红把头靠在马小波的胸前,喃喃地说:“我是个受过伤的女人,你不要怪我这么做。我从小丽那里借你一会儿吧,你能不能给我说点体贴的话?”

    马小波觉得同时抱着两个人,一个庄丽,一个范红,干着很不人道的事,还得编造人道的话,很不得劲。就问:“说,说什么?”

    “说庄丽最爱听的。”

    马小波突然醒悟到,也许庄丽一直是深爱着自己,也觉得自己对她足够好的,他们之间的不快,只与个性有关,与感情无关。这使他释然,仿佛抱着的就是庄丽了,很自然地投入了角色,用脸颊轻轻地蹭着范红光洁的额头,温柔地说:“我爱你。”

    “再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爱庄丽但也能爱我的理由。”

    马小波不想说出范红比庄丽好的话来,他觉得在妻子朋友面前说出让妻子抬不起头来的话过于卑鄙了,只好又说出一个大道理:

    “一个人是可以爱很多人的,爱情总在不断地发生,只不过有些走向了婚姻,而更多的还给了时光。就像开满了花的一棵树,有的花朵结成了果实,而有些花朵只是在时间中美丽了一会儿而已,但我们不能说他没有开过,因为我们记住了美丽。所以,我也是爱你的。”

    这显然不是范红期待的话,但她还是很满意。她靠在马小波怀里闭了一会儿眼睛,抬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下巴。

    第一年的婚姻像层纸(3)

    “你说的真好。女人就是用来哄的,而我的前夫却总是要跟我把道理讲个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女人其实不需要懂很多,她只要知道你爱她。我的前夫要像你这样会哄人,我又怎么会离开他?”

    范红坐正了身体,端起马小波为她倒的水,轻轻的呷了一口,嘴唇湿湿地说:“谢谢你,好男人。再嫁人,我一定要找个像你这样的。”

    马小波由衷地说:“你真的很可爱,也很聪明。”

    范红凄楚一笑,起来告辞。马小波送她到门口,范红转过身又抱住了他。两个人抱了很久,都感到很熨帖,彼此相挨的身体虽然隔着衣服,血液却好像流进了对方体内。

    范红终于放开了马小波,出了门,对换上了一副愉快的表情的马小波做了个鬼脸,低声道:“保密啊!”马小波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范红“噔噔噔”地下了楼,手里的坤包扬起老高。马小波心说:“我敢不保密吗?!”关上门回来,又躺回床上补他的觉去了。

    女人是用来哄的(1)

    庄丽下班回到家里,见马小波还在床上睡着。她没心思做饭,索性也躺到床上,睡在最靠边的地方,离马小波远远的。她一时睡不着,这一天里,在办公室、在路上都感到郁闷,回来看到马小波,就像找到了烘烤自己的光源,莫名其妙地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睁着眼,突然间想到了死。天还不是很晚,窗外天光是深蓝色的,这么有诗意的时光,她却只看到黑洞洞深不可测、不可名状的绝望。她猜想马小波也许醒着,只是不愿搭理她,不由更加气闷。

    马小波却说起了梦话,声音虽然含混,庄丽还是听清楚了,他嘟嘟囔囔地说:“小丽,你要是跟我离婚,我就炸了你全家。”庄丽吓了一跳,支起上身来看着这个睡梦中的人的脸,只见那家伙闭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接着嘟嘟囔囔:“你不就是病了吗?动手术!我不怕花钱,大不了房子不买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庄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突然想哭。屋子里光线微弱,她探过身去,凑得很近才把那张曾经写满爱意的脸看了个大概。她不由给他下了个结论:马小波人变了,但心还没变。这个结论令她好受了些,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盯着他的脸,一门心思地要听他接下来说什么。马小波在睡梦中“嘻嘻”地笑了半天,说道:“你不就是神经病吗?”庄丽忍俊不禁,笑了一下,又赶紧捂住嘴。她在昏暗中翻了翻眼睛,轻轻地骂了句:“你才神经病!”但是马小波没搭理她,也不再出声了。庄丽胳膊都支酸了,见他一直不开金口,就把脸侧放到枕头上歇一歇。头刚沾枕头,屋子里却响起了呜咽声。庄丽毛骨悚然,差点就钻到马小波被窝里去,仔细听了听,原来就是马小波在哭,他咧着大嘴口齿不清地哭诉:“我要跳楼,我要跳楼……”

    庄丽费劲地审视着马小波睡梦中的脸,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跳楼?”马小波竟然接上话,回答道:“你不动手术,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他还来了一句英语:“i love you,for ever!”

    庄丽撇了撇嘴,也哭了,她隔着被窝搂住马小波,哽哽咽咽地说:“宝啊,我死不了,我死不了,为了你我也不会死的。”她趴在马小波身上,动了老半天感情后,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到马小波依然熟睡的样子,猛然省悟过来,坐起来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马小波“吭吭”地咳嗽,拉开她的手,鼓着眼睛叫道:“哎呀,你要谋杀亲夫!”

    庄丽不依不饶,作势欲扑,气极败坏地问:“你不是在做梦吗?怎么知道是我在问你?我趴在你身上折腾半天了你还不醒,你吃上安眠药了?你说,你是不是装睡?是不是耍我呢?!”

    马小波涎着脸笑,问道:“你不生气了?”庄丽哼了一声,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马小波一把没拉住,爬起来喊道:“你干什么去?”

    “做饭!”庄丽在厨房里“冷冷”地回答。

    因为晚饭后马小波抢着洗锅刷碗,庄丽念其有悔改表现,上床后就没有把他踢出被窝。马小波竟然得寸进尺,暗中动手动脚,最后还被他得逞,把庄丽折腾得死去活来,残存的那点怨气也倒腾出了胸腔。事后,夫妻俩兴奋得难以入睡,索性打开床头灯算起这些天的一笔笔账来。马小波牢记范红那句格言:“女人是用来哄的,道理讲不通。”任凭庄丽把罪过全栽在他头上,照单全收。在无人应战的情况下,庄丽一个人打了半天活靶子,痛快了,就想起了一些正经事儿来。她问马小波:

    “今天有人来过吗?”

    马小波心虚,不敢把他充当好男人的事讲出来,就老着脸皮回答:“没有。”

    “真的没来吗?那我得给范红打个电话。”庄丽伸手去拿电话。

    马小波一看纸里包不住火,赶紧阻止她:“对对,我想起来了,来过,范红来过。”——心说坏了,范红一定泄密了,这下完了,前功尽弃,又得生气。

    “范红来过?不对吧,我今天一天都跟她在一起呀。再说,我不在家,她来干什么?”庄丽看马小波心怀鬼胎的样子挺有意思,又问道,“你见过范红吗?她长什么样?”

    “高高挑挑的,白白净净,还算看得过去吧。”马小波学乖了,在妻子面前绝不过度赞美另一个女人。

    庄丽乐坏了,笑得在床上乱滚,半天才忍住些,说:“范红又黑又胖,你是第一个这样赞美她的,信不信她听了一定爱上你!”

    马小波真蒙了:“那今天来的是谁?难道真是个贼?”

    “什么贼不贼的,大惊小怪,那是范红给你请来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马小波不解。

    “可不?”庄丽洋洋得意地说,“我告诉范红你经常欺负我,心胸狭窄,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她帮我分析了半天,说你一定是有心理障碍,应该找个心理医生帮你治治。范红有个同学是学心理学的,开着家心理诊所,就打了个电话,告诉了那位心理医生咱家的地址和电话,请他们来帮你治疗治疗。看来效果还不错。”

    马小波哭笑不得:“原来那个女的是心理医生,冒名顶替来整我!不过,她的手段还真高明。”

    庄丽十分得意,突然又审视着马小波问:“老实交代,你们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女人是用来哄的(2)

    马小波沉下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把我当什么人!”

    “没有就好,”庄丽温顺地伏到马小波胸上,嘟着嘴说,“早知道那医生是个女的,还‘高高挑挑白白净净’,跟你生一辈子气我也不会让她来给你治病的。”

    马小波揽着羊羔般温柔的妻子,不无侥幸地想:多亏了那个女心理医生演的那出戏,不然我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女人是用来哄的,那这辈子可要受累了。

    每个女人都在威胁着自己的婚姻(1)

    马小波发现,那个冒充范红的心理医生确实高明,她戏剧性地改变了自己对婚姻和妻子的看法和态度,从那以后,马小波开始学会了谦让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