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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第4部分阅读

    的宫廷政变知之甚详,肃顺倒台后他得以幸免,回到湖南当起了教书先生。由于整个事件充满了诡异和血腥,慈禧太后到现在还是大权独揽,所以这种事情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可以讲的,王闿运授谭延闿以帝王之学,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案例,不过对于恭亲王和慈禧太后之间的矛盾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学士倭仁在翰林院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为父当时就在翰林院当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翰林……在京当官显要但也同时是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带上,想为父这样没有什么背景的翰林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便是站队,比如说站在肃顺、恭亲王、太后……选择一个靠山比较大的依附,然后时间长了办事能力不错,自然可以外放得个实缺,以后再图谋发展;另外一条相比之下便要凶险的多了……”

    “父亲当年便是选择了第二条路?当今太后对我谭家恩宠不断,若是父亲在哪个时候出头保恭亲王,不说人微言轻不起作用,恐怕太后心中也会暗生怨怒,那倭仁岂不是更加不会善罢甘休?!”谭延闿问道。

    “倭仁……嘿嘿,死背书本还是有两下子的,可惜他看不清局势,以为太后就真的想将恭亲王一抹到底?没了恭亲王,太后靠谁来控制刚刚稳定的局面,就是退一万步,恭亲王地位尊崇又是太后的重要拐杖,下手处理了恭亲王岂不是太过让人寒心?不要忘记那个时候是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慈安太后手中还握着一道王牌,这件事湘绮先生应该跟你说过吧?!”谭钟麟冷冷地笑道。

    “湘绮先生曾经提到过,这好像和张之洞的幕僚桑治平有点关系,本来肃顺可以除掉太后的,可是没有下手。肃顺的幕僚便建议以当今太后出身和圣祖祖训来制约太后,当时的咸丰皇帝也下了密诏给慈安太后……”

    “这官场上的事情如果涉及到势不两立、尤其是宫闱之变的时候,那就容不得妇人之仁,肃顺才干是有了,但是相对当今太后而言,他的手腕实在是软的像豆腐,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出息,若不是靠着出身焉有当日之权势?!说来倭仁和肃顺是一路货色,看不清局势有仗着自己的权势,唯一不同的是倭仁的靠山够硬,就算败了也不会贬官,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后来恭亲王能够脱险是父亲办的吧?!”

    谭钟麟摇摇头:“其实当时的形势没有这么凶险,为父也不过是审时度势而已。想想一个小翰林和大学士作对,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我能够今天在这里和你说话,也是因为太后不想做绝。当时为父单独联系了吏科给事中、宗室广诚联名上奏,为恭亲王说情,就以‘庙堂之上,先启猜嫌,根本之间,未能和协,于大局实有关系’作文章,太后才顺着教训了一下恭亲王,此事又不了了之了。”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不仅当时的倭仁看不清形势,恭亲王面前那些平日趋炎附势、百般献媚之徒恐怕也都当了缩头乌龟,而父亲虽是一个名不经传的翰林,也没有和恭亲王有过任何关系,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他说话,日后恭亲王自然会投桃报李……”

    谭钟麟笑了笑:“这些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当时自己手心里面也都是汗,就是现在想想心中也是后怕的很,尽管为父前前后后都计算了一番,但是若是不成的话,恐怕为父就要回家种地去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为父从来不后悔,就算当时的结果走向反面,为父依然也会这么做——一个毫无根基的翰林就这么虚耗年华在北京城里,为父不是那些软骨头的人,不屑依附于权贵,走这样的路既可以说公道话,又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是再凶险十倍也是值得的!”

    “能够冒险固然可贵,若是父亲本身才干不够也是白搭,父亲能够有今天依然没有依附他人!”谭延闿笑着说道。

    谭钟麟听后站起来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从那以后恭亲王深怕我留在京中受到报复,故找了个机会把我放到杭州任知府,就在知府任上,为父还重重的得罪了太后的第一恩人吴棠,有意思的是二十六年前,吴棠正是当时的闽浙总督。当时可把浙江巡抚给吓坏了,还想压服我朝吴棠赔礼道歉?结果最终还是吴棠知礼,得知是自己下属仗势欺人、强买强卖,把人交给了我来治罪。此后的经历你也就该知道了,为父在官场上可谓是春风得意,一路畅通无阻,由河南按察使到陕西布政使、浙江巡抚、陕甘总督,一直到今天的闽浙总督……天下翰林何其多,能够像为父这样的却可以一只手数出来!”

    “老头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尽管他的仕途有很大的投机性质在里面,不过能够两次违逆慈禧太后几十年后的今天还和慈禧关系不错,甚至官至闽浙总督,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有多少人敢违背慈禧太后一次便终结仕途的比比皆是,翁同龢两代帝师何等尊崇,不照样被贬回家?!”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谭延闿又想到现在自己所要面临的麻烦,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父亲认为这是孩儿的一次机会?!”

    谭钟麟看着他点点头,笑着说道:“鸦片之害罄竹难书,虽然林则徐当年结局不好,但是这和当时的大环境有着很深的关系,最重要的是林则徐是硬碰硬的对着干,无论当年的战争结局如何,林则徐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战事一起无论胜负,起先挑起战争的人肯定会受到那些京城里的‘清流’弹劾,如果当年胜了,林则徐的势力大涨,朝中也不会放过他,既然败了就只好当替罪羊!倘若当年的林则徐不这么强硬的没收英人商人的鸦片,而是想办法先造出像你这样的戒毒药丸,或是干脆强行把吸食鸦片的人都给关起来强制戒毒,导致英国商人的鸦片卖不出去,双方对峙上几年,肯定英国人先吃不住……”

    谭延闿听后心中摇摇头:“英国人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鸦片的利益,毕竟那实在是太丰厚了,而且也不像现在这样,英国人自己内部就有强烈反对鸦片的呼声,舆论压力对于英国人来说是很要命的,但是当时可以没有,发动战争不可避免,唯一可能的是英国不敢这么快冒险罢了。”

    “组安,你对朝廷内部不是很了解,现在太后虽然还政皇上,但是太后依然是乾纲独断,皇上是没有什么权力的!换句话说,只要太后认为可以,你就不会有问题,为父早就修书给太后了,估计回复这两天就到,虽然现在对你很不利,不过关键是太后对鸦片也是深恶痛绝的,能够不引动洋人而禁烟,想来太后是非常赞同的!另外太后马上就要过寿了,为父把那五万两银子汇到户部翁同龢翁中堂那里,以前是阎敬铭阎阁老当户部大臣,阎阁老是胡文忠公(胡林翼)的老部下,湘军硕果仅存的元老,阎阁老持身甚正,太后要修园子户部又没有钱,可把阎阁老给愁坏了,无奈之下只有求去。这五万两银子是我的私钱,翁书平拿去救急,而太后那边肯定是知道的,两相一来都会承我的好处,这样一来你的事至少在朝廷看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谭钟麟说完后直了直腰,谭延闿立刻上前轻捶他的后背,谭钟麟满意地笑道:“至于那些帮会杂鱼,闽浙总督府是他们可以招惹的么?你不是已经决定编练家将了么?正好可以拿他们来开刀,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过戒毒丸关键是可以提高你的地位,就凭这个,他日谋求退路的时候也不失一个保障,我谭家也会由此受到百姓的保护!”

    “看来老头子比我还强硬,不过说归说,自己的安全还是靠实力来保证的。那些帮会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想要彻底应对也颇令人头痛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他在想推出戒毒丸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可能会面临这方面的挑战了,只是这篇该死的报到确实让他有些心慌。

    第九章 庶出

    谭钟麟的手段让谭延闿大开眼界,像这么一个政坛不倒翁不是仅仅做到不得罪人就可以的,未雨绸缪的功课要做好,不然事到临头再去做肯定手忙脚乱。谭钟麟正是靠着算无遗策来规划自己的命运,尽管需要冒险投机,但是每一步基本上都将风险控制在自己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最后就等事情临头了,这和一味的赌博冒险不同,以前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也没有少听过破釜沉舟发家致富的例子,但现在想想也是人家都把所有的风险都算计好了才去冒险,只要老天不死命跟着作对的话,成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当谭钟麟谈到慈禧太后修园子为难翁同龢的时候,谭延闿心中却沉重的很——1894年的甲午海战已经非常临近了,他却不能够为此做些什么,尽管他知道最终结局是什么,也知道以自己的分量根本不可能做些什么,但是心中却是非常郁闷。

    谭延闿不是没有想过给翁同龢提供财力,使其能够尽量少触怒慈禧太后,一直把这个户部尚书做下去——历史上正是因为阎敬铭被撤掉户部尚书,而继任者翁同龢也因为修园款项受到慈禧太后的责难,最终翁同龢也失去了户部的权力,其接任者为了讨好慈禧太后动用了本就不宽裕的北洋水师预留款;也想过直接给李鸿章送钱来保障北洋水师的弹药和训练……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现在中国的官场有多么黑暗,送钱就可以使北洋水师正常运转?谁能够保证这些钱不会被人给分掉!至于花钱给慈禧太后修园子,这种傻事他更不会去干——再有几年就是八国联军侵华,颐和园的命运也不过是比圆明园好一点没有被烧掉罢了,被抢劫一空是跑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这么多钱,也许戒毒丸会在日后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财富,但是他却并不想拿出钱来——除非他掌握北洋,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自鸦片烟弛禁以来,流毒几遍中国,吸食之人,废食失业,病身败家,数十年来日形贫弱,实由于此,言之可为痛恨……近闻臣工内平日沾染嗜好者仍不乏人,或明陈戒断,其实未尽祛除;或瘾已成疴,表面巧为掩饰;甚或明目张胆,吸食如故……微臣劣儿受异人指点所造戒毒丸,经微臣验证后,确认能够有效戒除鸦片之毒瘾,而无在戒毒中危害人性命之忧,窃以为可以为朝廷所用……”

    此时的慈禧太后正安然半躺在一张精致的藤椅上,身边只有几个宫女在服侍,而正在读信的人则是一个老年太监,谭延闿若是在此的话是不认识的,但是他绝对听说过——总管内务太监首领李莲英。

    李莲英正在念信,慈禧太后突然间挥了挥手打断了李莲英,李莲英立刻走上前去躬身问道:“老佛爷有何差遣?”

    “听闻谭文卿给户部尚书翁书平送了五万两银子修园子专用可是真的?”慈禧太后不经意地问道。

    “老佛爷,是真的,户部前天便已经把这五万两银子拨到账上去了!”李莲英轻声回答道,仿佛身前的慈禧太后会因为他说话吹出来的风而融化。

    慈禧太后点点头,微微笑了笑:“这封信不用再念了,无非是谭文卿怕朝中有人会因为断了财路而伺机报复提前吹吹风罢了。着人写封回信,告诉谭文卿不用担心,什么事情也没有,他倒是有福气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若是能够不用像林则徐那么强硬惹出事端,能够把这鸦片烟给戒了倒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李莲英听后脸上仿佛笑出了一朵花一样,半跪着说道:“奴才明白了!”

    “慢着,谭文卿的儿子不会真的像洋人的报纸上说的那样只有十五岁吧?”慈禧太后又问了一句。

    也许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不光张之洞和李鸿章手中有个专门为之服务的翻译科,就是慈禧太后这个在他心中头号保守派,身边也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翻译团体,专门就每天的外文报纸进行摘要翻译。慈禧太后也根据洋人的报纸里面对中国的一些评价,重要的是一些地方官员的评价来决定自己的谋划。

    “老佛爷,洋人报纸上说的那是周岁,听说去年刚在长沙府通过童子试得了秀才后,随谭总督到福州的。”

    正如谭钟麟说的那样,没有等几天,他们便收到了慈禧太后的信件,信中对谭钟麟大加褒奖,户部尚书阎敬铭也来函,象征性的订购了一万两银子的戒毒丸——这是户部尚书阎敬铭强烈要求的,用以给京官戒毒所施用,他还向全国各省督抚号召订购戒毒丸,在自己辖下的地区进行戒毒行动。户部因为筹备慈禧太后寿辰,现在银钱非常紧张,阎敬铭已经多次受到慈禧的警告,一万两虽然在一般人的眼中觉得户部尚书有些小气,但是能够在这个时候他还能够拿出一万两白银来购买戒毒丸已经实属不易了!

    没过多久,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直隶总督李鸿章、两广总督李翰章都派专人来到闽浙总督府,来洽谈购买戒毒丸之事。在这些人当中,李鸿章和张之洞在后世名气非常响亮,刘坤一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至于两广总督李翰章,这连附身谭延闿的冯文郁在前生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李翰章却是李鸿章的大哥,李鸿章在家排行老二,家中真正能够做到总督这个位置的就他们两人。

    关于戒毒丸的事情,谭钟麟都全部交给谭延闿来管理,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封建大家族,谭延闿由此有了除了《强学文摘》之外的第二份收入,这是独立于家族之外的,和他的兄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谭钟麟亲自在家中点头许可的!当然无论是《强学文摘》还是戒毒丸,这些都是非常敏感的东西——《强学文摘》可以走边缘路线,隐晦的宣传革命和民主思想;而戒毒丸的广泛使用更是牵扯太广。这两样东西都是在谭钟麟的闽浙总督的名义下开展的,谭延闿的年龄又非常年轻,家族里面对这两项产业,尤其是健民药业都是紧盯的很。

    谭钟麟共有五个儿子,分别为三位夫人所生,陈夫人生宝箴,颜夫人生宝符,李夫人生延闿、恩闿和泽闿。谭延闿的母亲李夫人娘家没有势力,早年父母双亡,与其弟相依为命。二十年前谭钟麟奉命赴陕西布政使任,其元配陈夫人患病不能随至任所为由,闻李夫人明达贤惠而纳聘之,直到去年谭钟麟从北京出发任闽浙总督,路经北京郊外长辛店,李夫人悲从中来——二十年嫁入谭家,就随夫辗转南北之间,无瑕再回娘家,这个时候谭延闿才与舅父相认,并且才知道外祖家为长辛店人。

    在冯文郁附身谭延闿之前,谭延闿虽然是总督谭钟麟的三儿子,但是当时对他的称呼却不是“三公子”、“三大人”,而是“小老三”——这是长辈有意无意对他的称呼,另外还要说一句,谭钟麟一共兄弟四人,他排名第三,结果老大、老二、老四先后夭折,根本就没有长大,这所谓的“长辈”便是元配陈夫人和同为侧室的颜夫人的称呼,当然除了这两个之外,谭钟麟还有四个没有生过孩子的侧室。谭延闿在湖南应童子试,入府学为附生,这是哄传士林的事件,毕竟十五岁便可获秀才,这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这“三公子”的称呼便是从几个月前刚开始喊的。至于“三大人”是因为谭钟麟的赐书堂有株铁树,谭钟麟调任陕甘总督的时候开过一次花,已应过祥瑞之兆;这次谭延闿以少小之年入了府学,铁树又开了花,应该是前程无量,所以对他又改称“三大人”,这也是因为谭延闿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几乎当了半个闽浙总督,别人对他就更加敬服了。

    谭延闿的母亲虽然为谭钟麟育有三个儿子,但是谭钟麟本身便是晚清的显贵,旧的礼教等级观念非常严重,不但作为家庭成员的女人地位有别,连所生子女已由嫡庶之分:平日用膳,妻可入座,妾则只能立着而食,如果没有生育的小妾,则只能够在杂厅中用餐。谭延闿的母亲因为是谭钟麟的小老婆,长期未能够取得与其父同桌而食的权力,谭延闿以十五岁的年龄中得秀才,比他的两个哥哥要早的多,所以在谭延闿回到福州后,谭钟麟才向全家宣布:“李氏夫人可以入正厅就座用膳。”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