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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第38部分阅读

    道你怨恨哀家处置珍妃,你那个得意学生文廷式就是他的老师,处置了她也就等于让你脸上不好过,可是翁同龢,你真是糊涂啊!珍妃的亲戚裕宽花了银子,通过珍妃居然说动皇上外放他四川总督!景仁宫如此不明事理,你让皇帝该如何自处?!”

    翁同龢听后不禁有些愕然,珍妃被降为贵人这件事他还真是不清楚,这道上谕是礼亲王世铎拟写的,回头从天津回来,满脑子都是和李鸿章在天津商量议和与恭王出山的事情,知道后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番原由听后让他大吃一惊。

    当然,翁同龢绝对不相信慈禧太后是如此光明正大,刚刚被扳倒的庆亲王奕劻说白了就是她和李莲英卖官鬻爵的代理人,只是中间奕劻连慈禧的银子都敢贪下,惹怒了慈禧才会遭到这么严重的打击。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之下,不是老佛爷开这个头,后宫珍妃这样的人怎么这么干?还四川总督,真是不想要脑袋了,要是放在康雍年间,就是皇后至少也是削去名号打入冷宫,甚至是连脑袋都要搬家的!

    被慈禧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的翁同龢,几乎在走出仪銮殿的时候分不清哪里是东南西北了。此时他最弄不明白的便是慈禧太后在朝鲜局面的真实用意——前段时间他之所以去天津见李鸿章,这是慈禧让他去做的,慈禧明确的告诉他要议和,他也坚决推辞天津之行,不过慈禧出人意料的坚持要他去天津,不过任务却变成了传上谕,而且特别要求他走水道去天津见李鸿章。

    天津,大雨滂沱,涤荡这座天子卫城的大街小巷。

    李鸿章独坐书房,面对着一份份电报欲写什么,悬着的胳膊肘却久久地落不下来,毛笔的顶尖处早已干了一块,在砚上舔舔再要写时,李鸿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这辈子杀的人多了,但手从来也没抖过,不过这封电报上的消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利了——聂士成部血战两天终于不敌日军,安州被日军占领,聂部败走定州,随后不过两天功夫缺少物资补给的聂士成和宋庆两部人马在抵抗了三天之后怕日军包抄后路,还是放弃了定州,现在已经快要到鸭绿江边朝鲜一侧的义州了,而江的对面便是大清龙兴之地的盛京九连城。

    李鸿章可以想象这么一封电报转递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皇帝后,将会在京师惹来怎样一场风暴,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他又将会迎来什么?李鸿章已经颓然了,前几天他见到了翁同龢,这对他而言是一次非常诡异的会面,更是一次令他更加迷惑的会面——从翁同龢的嘴中,他已经听出来慈禧太后那边终于是铁了心要和议了,但是最可恶的便是这翁同龢又蹦出了圣上主战到底,并且不容日军跨过鸭绿江进入盛京的死命令!

    “这他娘的算是什么?!”李鸿章郁闷了……

    “中堂……”

    “不是说不要打扰老夫么?!怎么……”李鸿章正在郁闷的当口,随口说出但是看到来人后一个愣神,下半句话停滞在舌尖上没有说出来。

    “晚生拜见中堂大人,仅数月光景未见,中堂清减许多……”

    “组安?!你不是跟随令尊在京师么?怎么会来老夫这里……”李鸿章看清来人后,很是吃惊地问道。

    谭钟麟这次大老远的从广东赶到京师,除了为太后贺寿之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一举扳倒庆亲王奕劻,这还是李鸿章在紫竹林招待谭钟麟的时候,谭延闿言语不清的透露给他的。庆亲王倒台而上台的却是被闲置十年的恭王奕訢,这对于陷身泥潭中的李鸿章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随着恭王奕訢的上台,朝廷的对日口径不再是死抗到底了,这是正处于焦头烂额中的李鸿章的福音。

    “昨儿晚生已经向恭邸请过假了,连夜动身赶到中堂大人这里,就是为中堂大人报喜来的!”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喜从何来?老夫这里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李鸿章颓丧地说道,将桌子上的电报递给谭延闿,这封电报对于谭延闿来说是迟早要知道的,进入军机处成为令人侧目的红章京,谭延闿怎么说也算是从北洋出去的人,虽然时间短了些,但是出谋划策为北洋出了不少力,李鸿章也认为他是自己人。

    谭延闿仔细看过电报后放在桌子上,说道:“聂士成和宋庆应该是主力未伤还有再战之能,退到义州也是不可长守,想必现在人已经都到了九连城,以二人之能必会将鸭绿江沿岸的舟船全部损毁不留给倭人渡河之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盛京造成威胁……”

    “那又如何?聂士成和宋庆指挥部下不力,无法形成拳头来抵挡倭人,到头来还不是一触即溃?!”李鸿章有些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对于自己部下不争气他真是除了生气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诚如中堂大人所言,两部人马不能从上到下形成合力对付倭人,这才是战事不利的根本。不过晚生此来也是为了解中堂之忧,为大人寻来了一个得力帮手……”谭延闿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现在着急说什么都晚了,在朝鲜汉城的左宝贵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想来一支孤军悬在那里处境怎么想也好不到那里去。除了汉城之外,现在日本人终于是完全占领了朝鲜了,应该说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上,现在的局面都应该比原本历史上要好的太多,海军暂且不说,就谭延闿所知道的,叶志超丢了平壤之后是一路奔逃五百余里逃回国内,紧接着又被日军赶鸭子一般横扫辽东,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错了。

    看到谭延闿这么说后,李鸿章才想起来这个年轻人冒着大雨连夜从京师赶过来,还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做呢,说道报喜,眼下又有何喜可言呢?!

    看到李鸿章略显疑惑的眼神,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昨晚圣母皇太后已经下懿旨起复刘铭传与张学醇了,估计皇帝下的圣旨此时已经用电报传到安徽去了……”

    “好!”李鸿章听后沉思了半晌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安徽大别山东麓六安的山沟里有一座依山傍水的两进院落,这便是台湾单独建省后的第一人巡抚刘铭传的家了。光绪十六年七月,刘铭传在接到了皇上关于“留任”的圣旨后,舅舅地站在台北巡抚衙门口,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称病辞职不干了——翁同龢也许拿根深蒂固的李鸿章毫无办法,但是对付一个远在台湾的“小巡抚”还是非常容易的,尤其这个战功赫赫的巡抚仅仅因为一个“官督商办”的项目便被朝廷大大的教训了一顿之后,老翁终于达到了他剪除李鸿章臂膀的目的。

    仗英雄三尺剑,横扫中原,却东国旗,麾西土旄,竖南天柱,任北门锁,闻声破胆不言勋。但万里留题,处处轻纱笼胜际。

    披居士六朝衣,来寻旧雨,吟梁父词,赌谢傅棋,顾周郎曲,策韩王蹇,拜爵抽身才及壮。劳九重垂念,年年优诏问元戎。

    这是当年薛时雨撰赠给刘铭传的一副对联,而刘铭传对这幅对联十分满意,悬之厅壁,宝爱无比。不过今天这个两进院落将会迎来一批显赫的客人,一个三品按察使,一堆各级官吏,这些显贵的客人却面临着大门紧锁的尴尬场面。

    终于在日头升至最高的时候,刘府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家人对着安徽按察使和他的手下们说道:“我家老爷说了,这门为官为民划得清清白白,四年来还没有一个朝廷官员跨过这道门槛!劳累各位大人在门外久候也是不得已,请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这个刘铭传架子大是出了名的,不过这还不足以让一个三品按察使后退,算起来就是巡抚也不过比他高半级,更不要说刘铭传是一个过了气的巡抚。但是直接由京师慈禧太后发下懿旨来重新起复刘铭传,这就让所有安徽大大小小的脑袋们心存忌惮了,不要说在这荒郊野外的站上半天,就是再站上一个晚上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第八十八章 反算

    众人急急问道:“老人家,刘大人既然看了圣旨,可曾……”

    老家人说道:“众位大人,我家老爷今天天未亮就已经从后门骑驴出去了,至于到哪里去却未曾说清楚……”

    众官差听后就差哭下来了,尤其是按察使大人心中大叫吃亏,被这个老家伙给耍了,想想也是憋气,自己一个堂堂朝廷三品封疆大臣,结果却被一个前巡抚的家仆给耍了,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可惜他却不敢多说话,两江总督刘坤一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在收到慈禧太后的懿旨后,当即就点了他的名去请刘铭传出山,合该他倒霉。

    老人家看到众官差这幅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半天后才缓缓地说道:“我家老爷早就料到如此,体谅众位大人辛苦,已经拟写好了电报也好交给众位大人回去交差……”说完走上前去将一封信筏递给排在第一个的按察使大人手中,转身便将门关起来,继续完成它的使命——不让一个朝廷官吏迈过这道门槛……

    按察使大人在看完刘铭传的电报后,心中松了口气说道:“这下咱们可以交差了!”

    “前台湾刘抚电复:来电敬悉……庶民食毛践士尚思报国,身受厚恩,何能漠视国事?庚午、庚辰、甲申皆奉谕即行,公谊私情断不敢托词推诿……”

    老家人在关好院门之后,返回到中厅客堂,一个布衣老者站在客厅中出神地看着那副对联,老家人躬身说道:“老爷,外面的人都已经给打发走了……老爷既然决定出山,那什么时候动身,老奴好早作准备……”

    那个布衣老者便是有着枭雄之称的刘铭传,这客厅中的对联里面,上联是记述了刘铭传一声的戎马战功,遍及东西南北各处边疆,事实上却过于夸大了;而下联中所引用了“梁父吟”诸葛亮,“谢傅棋”谢安,“周郎曲”周瑜,而“韩王蹇”指的是南宋中兴名将韩世忠。将刘铭传和这些人相比,薛时雨这幅对联对联相对而言这马屁嫌疑肯定是跑不了的。

    刘铭传听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所有的一切,朝廷都给足了面子,三品按察使居然在他的门前恭敬的站了一个上午,这不能不让他得意万分,也充分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在听到家仆的问话后,他伸展双臂,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明早动身……”

    相比之下,起复张学醇远比刘铭传要容易的多,不过张学醇在前线的作用无非是帮助宋庆镇住手下的兵勇,聂士成的铭军也不是好惹的茬,好在聂士成敢杀人,一时半会铭军将领对于聂士成也是心存畏惧,倒也还指挥的动。就这样,刘铭传在前往京师路上的时候,鸭绿江两岸中日两国军队相对呈现了一个较为平衡的态势,清军自然是无法对日军构成威胁,但是清军在义州城象征性的抵抗了两三天,将城内物资全部运回到江对面的九连城之后,便主动放弃了义州这块清军在朝鲜控制的最后地盘返回对岸盛京去了,临行前将鸭绿江所有的船只都收走了,日军短时间内也无法过河。

    谭延闿在雨夜前往天津与李鸿章密谈之后,便在天亮前告辞返回京师。谭延闿最终求动了父亲谭钟麟,找了一个借口面见慈禧太后,明目张胆的揭了翁同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慈禧以皇太后的身份颁下懿旨启用刘铭传和张学醇,来主持和日军的陆战。

    当然这样一来谭氏父子可是狠狠的得罪了翁同龢——皇宫中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尤其是谭钟麟在面见慈禧之后,立刻颁下懿旨重新起复刘铭传,就是傻子也知道这里面谭钟麟是说了话了,至于这话有多重,没有人能够比翁同龢更加深有体会。

    以前是算计庆亲王奕劻,但是现在摆在谭氏父子面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如何算计翁同龢了——翁同龢的地位和对他们的态度已经让谭钟麟感到非常的不安了。不过想要找翁同龢的麻烦的时候,谭延闿父子才真正感到了非常棘手——翁同龢出身名门望族,是两朝帝师,身世显赫,家道殷实,不贪钱财,单凭这一条对付翁同龢远比扳倒庆亲王奕劻难度大了不止一点半点,无欲则刚,他翁同龢根本不怕经济上被查出什么问题来,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翁同龢和阎敬铭恐怕是大清王朝立朝以来最不怕查账的两代户部尚书了。

    谭钟麟和翁同龢相交几十年,对于这个“好友”认识非常深入,这家伙就是一个“职业搅局者”,这样的对手难就难在他就像是个刺猬一般,你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但他总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刺你一下,搅得你终生不得安生,摆在谭氏父子面前的李鸿章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鸿章和翁同龢那些烂事谭钟麟是非常清楚的,谭钟麟也看出翁同龢是汲取了经验教训的,那就是他只一心一意在京为官,再不愿放外缺图个封疆大吏独当一面什么的了。于是近三十年的时间倒也顺利,混到了眼前的地步。不过谭钟麟同时又看出,翁同龢是个并不甘于寂寞而颇有政治抱负的人,他还有一个帝师的身份,每日还要到皇上读书的毓庆宫给皇上讲课,有一个任何人也没有的‘独对’之权,于是翁同和对于朝政的影响,便是不言而喻的事。

    李鸿章都拿翁同龢奈何不得,还反被他搞的非常惨,谭钟麟自问自己远不如李鸿章,也许儿子有李鸿章这份见识,但是却缺少扎实的权力基础——和翁同龢作对就是和皇上作对,没有李鸿章那份底子,能和皇帝拍板么?就是刘铭传这个枭雄也不是被翁同龢给收拾了,丝毫不念其保台大功,扁了就是扁了,刘铭传不愿意应召除了认为朝廷轻视他之外,还有对光绪皇帝的无情的愤慨。

    谭延闿之所以雨夜前往天津,其身负的一个重要使命便是看看李鸿章那里有什么办法没有,同时也是期待在刘铭传负责陆上战争之后,李鸿章能够渡过这次危机,虽然实力大损,但是大学士的名头依旧丢不了,占着位置让翁同龢做不了“真宰相”。只要李鸿章能够渡过这一关,那下面的事情便是与之结成联盟,同时也要联系老翁同学的其他冤家对头,不然等慈禧寿辰过去了,谭钟麟要返回广东,而谭延闿说不得就要成为翁同龢菜板上的一块肉了,就是有恭王照应也很难说。

    李鸿章在与谭延闿会面之后,也明白刘铭传能够出山,谭氏父子是出了大力的,放任翁同龢这样的人于己于人都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既然谭氏父子与翁同龢结仇来寻求联盟,在道义上李鸿章是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的,只是他现在至少也要迈过这道关口才能够有精力对付翁同龢。不过谭延闿这次天津之行也不是空手而归,他带回了李鸿章对付翁同龢的一个好办法——翁同龢自负为清流元老重臣,他是看不起那些以“洋务”起家的新派人物的,甚至不愿意接近一切与洋务有关的事务。

    翁同龢不比倭人等顽固保守派分子,但是身受传统教育出来的他对于外国人的洋玩意是非常深恶痛绝的。根据李鸿章的叙述,翁同龢在来到天津这几天里,不会使用电灯、不会开门——天津紫竹林的客栈门锁是那种带上后自动反锁的西洋门锁,就这么一点差别,翁同龢在紫竹林这几天过的非常郁闷,晚上李鸿章亲自到房间拜访的时候,还要给翁同龢来关灯。

    “翁书平在外交事务上楞充行家,处处与老夫作梗,偏偏还拿他没有办法……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给拉进来,让他亲自尝尝和外国人打交道的滋味!”李鸿章如是说——他的那个争议颇大的女婿张佩纶便是因为好发高论,被人弄到中法战争的前线去“体验生活”的,弄到现在这个境地。

    谭钟麟和恭王奕訢对此也是非常感兴趣,翁同龢一直高调喊着主战,就是慈禧发话主和并且还让他亲自去了一趟天津专门和李鸿章协商这件事,等他回到京师后依然是这个调调,搞的李鸿章极为被动。同时也是因为翁同龢的主张和影响,现在的光绪皇帝也是主战的思想,这已经造成了皇帝和太后之间的严重分歧。

    谭钟麟、李鸿章或是恭王奕訢,他们尽管都摄于慈禧太后的威严不敢冒犯,甚至是兢兢业业的为其做事,但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