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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第38部分阅读

子里面还是对于垂帘听政这种事情非常反感甚至是反对的,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说不罢了。“牝鸡司晨”在中国历史上一向被看作是亡国的先兆,就是和慈禧再贴近的大臣中,也不乏对慈禧垂帘听政感到厌恶的人存在,尤其是当皇帝大婚后还这么做,这就更加反感了,可惜在这个当口没有慈禧不行,当年曾国藩不敢做的,现在更是没有人敢做了。

    李鸿章和恭亲王奕訢已经开始在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面前或是上章,或是借势推荐,其一个中心目的就是为了再一次的“扩大”翁同龢的权力——推荐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个时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专司对外交涉事件,恭王奕訢和李鸿章的用意非常明显——既然你好在对外交涉事务上放言高论,全部顾及办事诸人的实际困难,那现在就以“请君入瓮”的方式让他自己来挑挑这个胆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对洋人的交涉容易办的很。

    光绪皇帝自然希望老师的权力能够越来越大,这样对于他主政也是极有帮助的,而慈禧太后则是认为翁同龢在办万寿的过程中已经由助力变成了阻力,这个时候给他安排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算是加重其工作负担,转移其视力省得从中作梗。两个领导者内心中的不同出发点却归于一点,都认为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对自己有利,可惜翁同龢在这个问题上却难得精明了一次,说什么也不去,搞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这个努力,翁同龢也是有段日子要好受了……

    谭延闿在恭王正式会晤张之洞之前要打个前站,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羊纺织厂正式收购湖北织布官局,收购的代价是三十万两白银外加承担当初借款汇丰银行的十万两白银的外债,出于巴结张之洞,谭延闿还额外出资十万两在湖南和湖北建立两所书院。

    从商业角度上讲,这笔买卖对于抵羊来说是好坏参半,总共四十万两来买下湖北纺织官局显然是有点亏,不过好在亏得并不多算是让张之洞占点便宜,但是正是因为成功收购湖北纺织官局,这使得抵羊一夜之间在华中地区掌握了一个集生产销售为一体的纺织品网络。并且张之洞也做出了让步,将湖北纺织官局的所有权力全部出让给了抵羊,湖广总督府与纺织官局再无一点瓜葛——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让步,张之洞本人是信不过民间资本的,只是抵羊背后的谭延闿官方身份最终让张之洞做出了让步。

    这笔交易的背后,谭延闿也向张之洞做出了保证——将会在两湖地区彻底遏制外国纺织产品的侵入,并且在教育、工业上继续支持张之洞。不过张之洞却没有想到,这同时也是为了执行谭延闿的下一步计划——为接手日益岌岌可危的汉阳钢铁厂做最后的准备。

    谭延闿不是大大咧咧的就去见张之洞的,对于张之洞他事先做足了准备,并且还专门找到了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他是张之洞的内兄。王懿荣是皇家大学国子监的祭酒,又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金石学家,加之他人品好,在京师学界颇有口碑,不少名流学士都愿意与他打交道。谁得了什么宝物,都想请他给鉴定鉴定,每每会学到不少的知识,来到北京的古董商大都知道王懿荣的名气,所以有事没事的,也来请教一二。

    谭延闿数月前第一次进京办事的时候在琉璃厂的地摊上就听说过王懿荣的大名,不过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张之洞的内兄,这还是恭王奕訢告诉他的——谭延闿手中的甲骨文龟板恭王奕訢也是很重视的,可惜他的爱好并不在这上面,联想到王懿荣的身份便推荐谭延闿拿甲骨文残片去见王懿荣,然后由王懿荣来做引荐去见张之洞。这样一来虽然麻烦了不少,可是这却正对“三鼎甲”出身张之洞的胃口——政治味道淡了三分,学术请益浓了十分,张之洞对于国学后进是最为推崇的,也可增加谭延闿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甲骨文的分量谭延闿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可是中华文字的起源,能够记载甲骨文的残片至少都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无论是从古董上还是学术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王懿荣在见到谭延闿所拿来的甲骨文残片立时就被震惊了——谭延闿不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发现甲骨文的人正是王懿荣,可惜他前生不是干考古这行的,所以对此也没有听说过。

    有了王懿荣这层关系,谭延闿见到张之洞就容易多了,当天在王懿荣的盛情款待之下吃过晚饭便被拉着来到张之洞在京师的临时住处——张之洞堂兄张之万在京师宽街留下的宅子。这是一次推迟了一年多的见面,本来谭延闿在乡试后专门前往湖北想要见见这位在近代史上颇有地位的传奇人物,可惜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时隔近两年之后,谭延闿已经是一个五品军机章京了,而且还是慈禧太后钦点的军机章京,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谭钟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倒如日中天的庆亲王奕劻,在这个官员满地爬的帝国心脏,谭氏父子颇为耀眼。谭延闿的身价一路高涨对此张之洞并非全然不知,要不然在抵羊收购湖北纺织官局的时候,张之洞也不会一再降低价码,从六十万两一路降到了四十万两外加两所书院,这本身就是自身实力的体现——张之洞做官要诀之一便是不得罪“权贵”。

    第八十九章 石遗

    五十七岁的张之洞给谭延闿的感觉并不好——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也有这晚清重臣张之洞的照片,上面的张之洞可是威风的紧,可惜现在他看到的张之洞矮小瘦弱,一点也没有照片上那么威风凛凛。失望归失望,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谭延闿还是懂得,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手里面掌握着自己最想要的汉阳钢铁厂还有近代军工史上赫赫威名“汉阳造”的汉阳兵工厂,就算让他拍马屁说张之洞是俄国大力士的身材,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晚生延闿,拜见香帅!”谭延闿弯腰行礼说道。

    正和王懿荣寒暄的张之洞听后转身看看他说道:“莫非是湖南解元谭延闿谭组安?!”

    王懿荣笑着说道:“香涛,此子正是谭组安,说来也巧,组安可是发现了一样了不起的东西呢,这不拿过来请你过目!”

    “呵呵,老夫可是常听汤生念叨你,夸你是绝世奇才,不仅文章写得好,办洋务更是一个好手。石遗虽未曾和你谋面,但是对你的《劝学篇》可是赞不绝口,老实说要见见你这个湖湘第一才子……汤生这次没有随老夫来京师,石遗可是来了。来人,快叫石遗过来……”张之洞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对谭延闿也是非常的热情,不知道的可能没有什么,但是想到在两湖的官员们面见张之洞受气的事迹,恐怕他们要大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石遗……”谭延闿疑惑地问道,因为他和梁鼎芬、辜鸿铭交好,尤其是辜鸿铭时常和他有信件联系,所以对张之洞的幕府情况比较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字“石遗”的人……

    “呵呵,这是老夫前几个月刚刚得到的一个福建才子陈衍,曾做过刘铭传的幕僚,前湖南学政张亨嘉和现在的江标对他的才能都是赞不绝口,充入老夫幕友之后更是得力臂助……”张之洞热络地说道。

    “香涛,你来看看这样宝贝,这可是组安在彰德府弄到的好东西,保证你会沉迷其中!”相对于张之洞,王懿荣则更像是个学者,在他的眼中甲骨文可比“幕僚”、“政治”要重要得多。

    “哦?”张之洞带上西洋老花镜,从王懿荣手中接过两片发白的龟板,看到上面有些刻痕,再看看龟板的形状两下一拼居然是一块完整的龟板,上面刻着十五个“字符”,张之洞当下惊呼:“这莫非是字?!”

    王懿荣和谭延闿相视一笑,王懿荣说道:“不错,这正是字,而且还是殷商时代的字。香涛,这你可从来没有见过吧?!”

    谭延闿上前用指头指着龟板说道:“这上面应该刻着十五个字,这龟板落到晚生手中也有好几个月了,晚生认出来三个,太学师一会功夫便认出了五个字……喏,这个便是‘雨’字,是能够认出来最为复杂的一个字了,太学师第一个认出来便是此字……”

    王懿荣曾三任翰林院庶常馆教习,三为国子监祭酒,“诸生得其指授,皆相勉为实学”,时人称其为“太学师”。他光绪九年就任翰林编修了,谭延闿不过是个解元,翰林乃是天下士子众望之地,辈分是万万乱不得的,称呼王懿荣为“太学师”一点也不为过。

    张之洞此时更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儿童一般,让家仆将电灯移近到一张八仙桌上,把两块龟板合并到一起坐在桌旁仔细验看,对此谭延闿只能是轻微地摇摇头——张之洞是个能吏,但他更适合做个学者而不是官员。

    看到张之洞这幅用功劲,想来在四川当学政的时候为了想一副对联苦思两昼夜的事情是真的,这个时代的官员如果是正派的话,总免不了另外一个身份——学者。若不是对于一些问题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太深以至生出了错误的判断,他确实是能够干一番大事业的,即便如此他在湖北搞的那些洋务办的像个衙门一般,但是基础和底子已经摆在那里了,打个对折依旧是了不起的事情。

    此时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稳步走入客厅,谭延闿回头看看他后试着问道:“可是石遗兄?在下茶陵谭延闿。”

    那个中年人听后微微一笑:“在下陈衍陈叔伊,督署里都叫我石遗。呵呵,常听汤生谈论组安如何如何,在下也是久读大作,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组安,石遗曾做《说文举例》和《说文辩证》,诗文也是写得极好的,与你并列的陈宝箴之子陈三立可谓是双壁……”王懿荣看到张之洞沉迷于那两块龟板,知道这个内弟的毛病又犯了怠慢了客人,遂为谭延闿介绍陈衍。

    “太学师夸奖了,比起《劝学篇》,在下的那两本就算不得什么了,眼下富国强兵效法西学,组安的《劝学篇》正是适宜之际。湖广总督督署幕友广为传看赞不绝口,今日见到组安说不得也是石遗的福气。”陈衍笑着说道。

    王懿荣是个清流,在对待洋务派上倒也没有像倭人那样一切排斥,说起来更像是孙家鼐一般,属于不支持、不提倡、有限选择、出现弊病坚决抵制的那一派。陈衍的经历倒是和谭延闿手下的沈静与陈飞一般,都是屡试不第,后改为西学,以科举出身学习洋文翻译洋作,不同的是沈静陈飞还有过从商经历,最后还是与陈衍一般投入实权派麾下来作幕僚施展生平所学。

    陈衍他们的经历也是现下读书人一种比较流行的趋势,对科举考试失望后遂另寻门路曲线救国来实现自己的治国梦想,说到底陈衍这手还是更多偏向刘铭传的对头左宗棠的道路——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左宗棠正是投身于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府,得到骆秉章的赏识后作了湖南的“真巡抚”,以此为发迹点扶摇直上最终达到了人生辉煌的顶点。谭延闿虽说有个好老爹,但是严格算起来他也是幕僚出身,以此得到了老爹的赏识才会有今天的,对于这些幕僚的心思他倒是理解的很,不过有几人能做到左宗棠那个水平就是一件值得斟酌的事情了。

    谭延闿看到陈衍这么夸奖自己,连说:“不敢!不敢!”

    “早闻组安在军机处做章京,今日为何来此?”陈衍问道。

    “早先几个月的时候,在下在京师闲逛在同仁堂买了几块‘龙骨’的药材,发现上面有刻痕,在一打听这些龙骨都是出自彰德府小屯村,那正是殷墟遗址,遂大胆猜测这些刻痕乃是殷商祭祀所用,上面刻的痕迹就是当时的文字。随后请教太学师,亦得到认可,这不正巧香帅在京师,太学师便带在下来请香帅教益……”谭延闿笑着说道。

    “哦!”陈衍颇有深意的看看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可是件大事情,可惜这龙骨只有一块,已经被香帅给霸占了,我要想看看说不得还要等上几天了。”

    谭延闿就这么巧在张之洞入京后通过王懿荣来张之洞的府上?陈衍在心中对这个理由是绝对不信的,要骗骗王懿荣这个学究还没有问题,但想要瞒过他的眼睛是不大可能的。谭延闿来拜访张之洞无非是为了湖北的洋务产业,再就是眼前的中日战争了,后者的面更大些,毕竟湖北纺织官局已经落到谭延闿的手上了。

    只是转瞬间,对于谭延闿的来历,陈衍就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而谭延闿从陈衍的眼神中也觉察到了什么,对此他并不以为意——能够上张之洞的门的,有几个没有特殊目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况且自己来这里是做正事的,无论是汉阳钢铁厂也好,还是目前的中日战争也罢,况且自己的背后便是恭王奕訢和李鸿章,无论谁想要插手中日战争,从外交、政治到军事行动想要绕开这两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之洞上章想用两三千万两银子买通英国来平息战争,这个主意说不上好坏,在谭延闿眼中若是这个办法真的能够诱惑英国人出力将中日战争摆平也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尽管窝囊了点,但总比便宜日本人两亿两白银外加朝鲜和台湾要划算的多——当然现在的战争局势远比历史上的甲午战争对中国有利的多,就算真的和日本人谈判所达成的协约很有可能不是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马关条约”了。

    “无妨,石遗兄若是真的对甲骨文有兴趣,在下这几个月也收集了不少龟板牛骨残片,石遗兄所需小弟哪里敢推辞?况且这甲骨文乃是殷商时代的中国文字,中间失传了这么长时间,想要破译这些文字,一两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在下的想法是原本在两湖各建的书院经费干脆用在香帅开办的两湖书院上,这样也可以节约不少经费,同时再捐出两车甲骨,由书院先生来专门整理,集两湖才学高士之力来破译甲骨文的奥秘……”谭延闿想了一会说道。

    “哦?!这可是一大善举啊!”王懿荣笑着说道。

    陈衍点点头,倒是没有王懿荣这么高兴,但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不错的想法。两湖书院经费主要出自湘、鄂两省茶商捐赀,故名“两湖书院”,专取两湖士子入学肄业,每省员额两百名,另为报答茶商资助,专录商籍学生四十人。光绪十七年,张之洞札令湖北、湖南两省学使通饬各属,选调才识出群、志行不苟的秀才各100名人学,因茶商捐助办学,另收录茶商子弟40名。课程分经学、史学、理学、文学四门,还可兼习有关科目,另设算学、经济两门为兼习课。

    谭延闿肯将珍贵的甲骨文原片捐赠给两湖书院,这无形中便会为两湖书院吸引来一大批的名流大儒,在学界两湖书院亦会因为这些甲骨残片扬名中国现今书院。谭延闿的十万两银子注入两湖书院,毫无疑问将会大大提升两湖书院的规模,让两湖书院能够资助更多的学生来完成学业。

    “不管这个谭组安来意如何,这份诚心倒是难能可贵,不过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只怕是所图亦会不小!”陈衍心中暗暗想到。陈衍与辜鸿铭不同,辜鸿铭从小就在国外出生长大然后才回国效力,对于这些歪门路数认识绝对没有陈衍想的深。

    “组安,你打算如何安置湖北纺织官局呢?”

    “石遗兄,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过在下以为最好是交给抵羊纺织厂的那些股东来去办理此事,一是在下身在京师,诸多事务缠身无法离开;二是在下并不精通商务,能够做到的便是搭起一个唱戏的台子,然后好好的保护这个台子,至于演什么戏还是要看戏班来做的,他们虽然是商人,但是在商言商十个延闿加起来也未必有他们一只手厉害。术业有专攻,在下想来商人经商总比我们这些人要强上不少吧?石遗兄以为如何?!”谭延闿笑着说道。

    “说来也是惭愧,湖北纺织官局开办也不算晚,只是积弊重重,再加上碰上棉纱价格飞涨,这布局亏损愈发严重了,不仅是织布官局,就是汉阳钢铁厂已经五六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