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北洋 > 北洋第47部分阅读

北洋第47部分阅读

    一次翁同龢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得知张謇的卷子之后,在其他考官还没有阅卷之时,就已经力压张之万确定了状元,现在说起来张百熙这股子热心劲还算是小儿科了。

    现在的谭延闿就像是大爷一般在议察厅中接受着“超规格”的待遇,为了让他免受风寒,胥吏们弄好了小炉子,而且还有专门的单间——当然这是经过四大主考的安排之后才被允许的。在别的考生深陷那不足两平米的考棚中,吃喝拉撒睡全在其中,还要经受严酷的智力考验……前两天还好,不出三天就算此时的天气不如盛夏炎热,几天里考棚中粪桶中积累下来的粪便恶臭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

    而在别的考生喝风闻臭的时候,谭延闿这家伙却睡得极为踏实,按时吃着考官们的饭菜,然后等待下一场考试的到来。这中间的待遇犹如贫民窟和五星级酒店一般差距巨大,此时连谭延闿都对自己能够想出这个办法已经自我崇拜到家了……

    第四天考策论,第六天考试贴诗……对于谭延闿来说每一场都比较轻松,唯独最后一场试贴诗耗费的时间比较长,但也没有超过一天,下午便交卷出场了。也许是谭钟麟的魅力指数随着官位的升高,谭延闿刚在考房交卷,便有人跑到灵寄寺去报信了,灵寄寺距离贡院非常近,他还没有走出贡院多远,就看到赵恒君驾着一辆马车朝这里奔来。

    赵恒君刚把马车停下来,方榕卿就掀开门帘毫无淑女风度的跳下来走到谭延闿身前说道:“你没有事吧?这几天可真让人担心死了!”

    谭延闿对她笑了笑,眨眨眼说道:“我不过是不愿意在考棚中受罪待上几天罢了,略施小计便在议察厅舒舒服服的把会试糊弄过去了……放心,除了试贴诗之外,其余两场考得都是非常顺利,一两个时辰便答完交卷了,你就等着静候佳音吧!”

    “佳音不佳音先放到一边,只要你心中满意就好,在我心中中不中进士你都一个样!只要你没事就好,这会试你千万把心放平了,考过去就过去了,千万别‘也应有泪流知己,只觉无颜对俗人’就行!”方榕卿一看谭延闿这样子,便知道这几天她是白担心了。

    方榕卿知道自己的丈夫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太“娇气”——谭延闿最重享受,天冷了一定要用德国产的水炉子而不是常用的煤炉来取暖,嫌煤炉燃烧呛人;等到夏天的时候若是在家,一定要穿湖丝短衫旁边专门配个扇扇子的下人,哪怕在他写东西的时候也一样……先前方榕卿也有些担心,考棚中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真是不知道这么爱享受的丈夫该怎么在那个躺下也伸不直身体的地方伴随马桶过上好几天,没有想到丈夫居然想出这么一招苦肉计,把考场内外关注他的人全都给涮了!

    “榕卿,等回去后可千万别露底,否则老头子非要打死为夫不可,这做戏要做全套,半道露馅老头子也不是这么好惹的。呵呵,贡院会试中能够像为夫过得这样舒服的人,从古到今恐怕找不出一人来吧?!”谭延闿笑着对方榕卿说道,他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这几天对他可是担心怕了,便好生出言安慰,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赵恒君一声呼喝稳稳的驾着马车直接进城回谭府去了。

    谭延闿回到家中,老头子倒是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般,就连他会试考得怎么样也都没有问上一句,唯独在吃饭的时候,谭延闿注意到饭桌上的饭菜都略显的清淡了一些,这和老头子一贯的重口味不同。这个时候老头子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在考场中生病,这两天也就不要吃口味太重的饭菜了,这几道菜都是月仙楼大厨专门辅以中药做出的药膳,京师里面也算是一绝,有助于你恢复元气……这场中莫论文,考过去就考过去了,就算失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有得是机会,恐怕这次参考的举子当中,也就你的岁数最小了……”

    平时老头子对他宽严有度,尤其是学业上,就算老头子不说,他每天除了繁重的功课之外,还要练习专门的书法,尤其是仿慈禧太后的“细笔”书法,他更是下了一番功夫,时间虽短但写下的大卷也有数十本之多。不过此时谭延闿才觉得老头子并不是没有人情味,只是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下来已经把自己的本性隐藏的格外深罢了,即便如此老头子难免还是会有真情流露的时刻。

    第一百零九章 会元

    谭延闿在试贴诗这一场考试交卷时间比较早,所以想要发榜出红录还要等上几天。琉璃厂出红录每三年一次,当然碰上了类似于皇太后过六十甲子生日、皇帝大婚等偶然事件加考,这出红录在当时的京城绝对是一件轰动全城的盛事。原本出红录这种事情是在礼部进行,不过也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就变成琉璃厂了,也许是因为外省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大部分都居住在这里,而且也带动了这里诸如笔墨纸砚、古玩字画的产业发展,渐渐地琉璃厂也变成了京师的文人聚会中心。而出红录本身也是琉璃厂笔墨纸砚庄和闱中杂役事先结好头的,这也算是最早的“赞助商”之类了。

    琉璃厂出红录,但是传统还是要尊重的,什么时候这贡士榜单还是要在闱中填写,聚奎堂上,这一届的会试总裁裕德、副总裁张百熙等人坐北向南,十八房堂官东西列坐,当堂拆卷。这拆一名,唱一名,而琉璃厂的“赞助商”们便派人在门外候着,拆出一名便在门外有个小厮专等闱中杂役从门缝中塞出一张带人名的字条来,小厮接到字条之后便飞奔琉璃厂去贴在琉璃厂的大红门上,整个过程下来便是“出红录”。

    京师现在还能有什么比出红录更加热闹?天色不亮街道上便有不少行人,中间十个里面倒是有七八个朝着琉璃厂的方向前进——琉璃厂出红录是从上午巳时(音同“四”)也就是上午的九点开始,这对于在京师生活悠闲惯了的人们来说,未免还是早了些。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从礼部出条子然后跑到琉璃厂绝对不是一个比较短的距离,每科取士若是人比较多的话,非要等到午夜子时结束,甚至还要闹到子时以后。若是唱道最后五名,琉璃厂大门前的人们会将灯笼火把一起举过头顶,琉璃厂的门前明晃晃的亮若白昼,满堂华辉,好事之徒再燃放起烟花,点燃爆竹,此时唱出一名台下的人们便竞相呼应的高喊那幸运儿的名字——这便是出红录最为精彩的高嘲“闹五魁”的景象了。

    闹五魁不过是闹出会试的会元和会魁,等过两天红录上的贡士们再经过复试之后才有资格进入殿试环节,以此来角逐科举的最高巅峰——状元。

    谭延闿心里还是属于那种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在会试之中他虽然感觉良好但也绝不奢望能够弄到前五名,毕竟这中间的偶然性实在是太高,不要说是闹五魁,就是看出红录他也是不愿意去的。不过相对于谭延闿的平静,方榕卿做为妻子却不能不上心,除了让赵恒君一早就出门抢占琉璃厂的最佳位置之外,她还要让下人们将一个个洋银装进红包——足足准备了两提篮这样的红包。

    像谭方两家这样的世家,中间出过几个进士一点也不意外,尤其是谭延闿素有文名,在出嫁前母亲早就和方榕卿交待过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应该做什么,准备这么多的红包也是防备上门来讨喜的人们,到时候发不出红包来那可就有些太薄世家脸面了。不仅是红包,还有笔墨纸砚等物品,都要备好,上门来道喜的人绝对不只有讨红包的,若是取的名次靠前,还有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前来,希望能够得到新贡士的笔墨纸砚,等到他们下次再考的时候,就用这些来进考场,希望能够多占些好运——科举考试从来就不是文章好坏来做决定的,里面的运气成分不比谭延闿前生记忆里面的五百万大奖要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谭延闿倒是心平气和的在书房中写着一些东西——军机处恭王奕訢那边传来消息,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前日接到俄国国内发来的电报,为此前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见恭王奕訢,表示将会连同其他列强国家向日本施压,以保证日本不能单独在朝鲜驻军——由日本保护朝鲜变成国际共同接管。

    当然喀希尼心中对此也没有底,因为他不能肯定俄国能够联络几个列强国家同时对日本施加压力,而且施加压力的方式也是很是值得商酌——俄国在远东只有一个舰队,虽然舰队规模已经超过英国成为远东战斗力最为强大的舰队,但是俄国不是英国,它还没有日不落帝国那样的霸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还要看能不能联络其他列强国家,哪怕只要是一个态度上的表示,俄国的远东舰队也有足够的借口进入日本,相对于日本战后那些可怜的舰队,俄国人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

    谭延闿听后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记得甲午战争之后,中国将辽东半岛都给弄丢了,《马关条约》上也是以割让辽东半岛的条款。这引来了俄法德三国的武装干涉——三国舰队进入了日本,以舰炮来证明拿破仑那句经典名言“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日本由此屈服交还了辽东半岛,但索取了三千万两白银的赎辽费,而三国列强也以此为借口向中国索要了众多好处,包括旅顺这样的国之要塞。

    由于谭延闿要考会试,而谭钟麟仅仅是交接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务后,便放下来让自己的幕友堂和李鸿章留下来的幕僚来共同主持工作,他则回到京师似乎是颐养天年的样子。谭钟麟非常明白,在政务上他有些厌倦了,这些事情谭延闿来做比他要更好,而自己岁数大了也不想分出这么多精力——谭钟麟的任务就是走高端路线,他留在京城时常取拜会恭王奕訢和得老佛爷颐和园召见。

    恭王奕訢将这则消息通传给谭钟麟,也是希望看看他有什么看法——一直以来都是李鸿章来主持中国的外交,而现在李鸿章既然去了,应当承接外交事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却依旧不得不尊重北洋大臣对外交事件的意见。而恭王奕訢也非常希望谭延闿能够在这个时候为他出谋划策,他对谭钟麟的根底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他们两人没有过于紧密就是因为谭钟麟对洋务没有多少兴趣,很难想象像谭钟麟这样连洋务都兴致缺乏的大臣,能够对外交有什么有益的看法,通传谭钟麟就是为的谭延闿。

    谭延闿此时正在写的东西便是要带谭钟麟上呈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军机处的折子,对此他不能不上心,而旁边正在为他磨墨的方榕卿,脸上却一直心不在焉,不过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的脸上越来越显得有些焦急。

    直到晚上谭延闿书房中的座钟敲满了十下之后,谭延闿才收笔写完这封奏折,拿起镇纸轻轻的在上面吹气晾干后才工整的收好。见坐在一边的方榕卿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才笑着说道:“怎么不耐烦了?时间还早,这科取士有三百二十人,若是按照已往的经验,这红录非要出到子时以后不可,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可以,着什么急么?”

    方榕卿说道:“这不总是放心不下来么!早知道个信就早放心了!”

    谭延闿听后大笑着说道:“你啊你!虽然几天前送我进场的时候还满不在乎,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行啊,这皇上不急太监急,小方子,不要急,该是你的绝对跑不了!”

    方榕卿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才是太监呢!”

    “这科考并不能够代表什么,当年的胡文忠公因人牵连虽是翰林出身但不捐官,照样不干出了一番事业来么,可惜就是死得早,也没有子嗣血脉留下来……现在我多少也是朝廷五品官员,军机章京升官还是非常快的,少不得以后你还要做个朝廷一品的诰命夫人,这个恐怕是跑不了的!”谭延闿笑着打趣地说道。

    “公公做官几十年都以古稀之年才做到了一品,你再快还能够强过公公么?你当这一品官员是店里的笔墨纸砚,想要就要啊?!”方榕卿笑着说道。

    “天下一品何其多,哼哼,一品大员也未必能够满足我的心思!大丈夫在世官员品阶是一个方面,但是若是做不出与之相应的事业来,那这一品不要也罢!”谭延闿不在乎地说道。

    “湖湘三公子中与你齐名的另外两位谭嗣同和陈三立,其中陈三立是八年前就中了进士,谭嗣同却四次乡试不应,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捐了候补知府……”

    “呵呵,你不知道但我却是非常明白的,别忘了谭嗣同论说也是谭家出去的一支,不过他那一支比较显赫罢了……他捐候补知府是受张之洞劝说,张之洞两江好友不少,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把谭嗣同弄到两江谋个实差呢!”

    “二品以上大员子弟在获得秀才功名之后,可以通过入监或是直接捐银进入官场,出身视如正途,那还不如入国子监呢!”

    “他现在都三十多岁了,你让他入国子监,这‘湖湘三公子’不就毁在他手里面了么?!他可不会干,也看不上,要不是张之洞的劝说,他现在连捐班都不入……这些读书人,脑袋就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捐班有什么,考科举不就是施展报复么?”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说起来谭嗣同这样有血性的近代名人,他心中还是非常佩服的,不过也难怪历史上的他们斗不过保守派被捐班出身的袁大头出卖,被人家一锅端,思想上的差距——文人想科举首先是荣光然后才是做事,到底还是太理想化了,比不得人家袁大头这样的现实主义行动派。

    谭延闿和方榕卿在房中闲聊,时间也是过得飞快,一会座钟便连敲十二下——已经是午夜子时了。谭延闿看看座钟,虽然脸上很平静,但是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神色,便站起来故作轻松地说道:“现在红录也出得差不多了,算上脚程赵师傅应该快要回来了,再等半个小时,如果赵师傅没有带来好消息,我们就吹灯睡觉!”

    方榕卿此时到不急了,她也知道任谁科考不第总是会难受的,这更加重了丈夫的负担,便笑着说道:“今天不练字了么?”

    “字哪里是一天便可以练好的?少练一天吧,反正父亲这几天也不那么严格,等过上几天就又来了,正好我可以偷懒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在书房这种地方现在只会让谭延闿更加烦躁,在他的建议下方榕卿和他换到了琴房,在这里有一架方榕卿从天津带来的钢琴,原本计划是要随着谭钟麟成为直隶总督后搬到天津去的,不过谭延闿觉得麻烦便又从天津购买了一架,还顺便买了一把小提琴。此时方榕卿对于钢琴算是入门了,尽管学习时间还比较短,但架不住她聪慧,现在她可以弹奏一些比较简单的曲目了,但是两人却从来没有合作过。

    谭延闿在琴房中坐在沙发上,换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斜躺着,而方榕卿则正襟危坐在钢琴前,一首比较舒缓的钢琴曲便流淌在屋中,两人就这么你听我弹,静静的守候着……

    相比谭延闿夫妇的闲适,在琉璃厂等着出红录的赵恒君现在仿佛正处于地狱当中——琉璃厂出红录可不比当年乡试出榜,现在的琉璃厂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你根本挤不动,若不是赵恒君是个有数的内家高手,恐怕以他五十岁的年龄的身板在这里早就被别人给踩扁了。

    围着看热闹的人不急,但是等待唱名的士子们可是心急如焚,那可真是度日如年。不果等到亥时之后,原本兴致高昂的赵恒君也按奈不住了,现在都没有唱道谭延闿他心中不禁有些急切了,一名一名的往前赶,虽说越往后名次越高,但是赵恒君却也是愈发的担心谭延闿是不是落榜了?!到了子时已经报到前十名了,人们的欢呼声在每唱道一个名字之后都是一阵整齐的高呼,弄得赵恒君这名武者的心脏也是砰砰的作响,可怜五十来岁的老人还要在这里受这份苦罪。

    真的如往年的闹五魁一般,好事的人在第六名的时候就开始燃放烟花,到了第三名的时候干脆连炮声都来了——整齐划一的三十个响天雷在唱名之后被发射出去,站在前排的赵恒君甚至能够感觉到响天雷在半空中爆炸时弄得他头皮都发麻。过了一会终于唱道第一名的时候,唱名的人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