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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玲珑第4部分阅读

    喝、寸步不离的守在妻子病榻旁细心照顾,就算他有钢筋铁骨、绝世武功也一样。

    事实上,当夫君的医疗助手那么多年来,她发现越是武功高强的男人,越爱追逐名利权势。当女人和这些东西排在一起时,就会变得非常的不重要。

    反倒是寻常的乡野村夫会比那些英雄大侠还要注意自己的妻子,若是妻子病了,虽是不懂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呵护照顾却不会或忘。

    这年轻人是难得的,真的很难得。

    她在两天前便知道那群强盗被他一人歼灭了,山寨被烧,只余残烬。他仅一个人便灭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纵使是如她这般寻常的无知妇人,也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由此可知,他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

    但他并没有因为灭了那群强盗而有些许的得意,或是一副施恩的模样,也未曾要求村人的感谢,他只是守着兰儿,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着她。

    是以,她知晓他并不在乎那些如过眼云烟般的东西,他只在乎兰儿,那位三天来躺在病床上挣扎求生的姑娘。

    年过半百,她至少还有这点识人之明。所以她三天来并未开口要他谨守礼教,只是她怕兰儿要是再不醒,纵使他是铁打的,怕也会不支倒地。

    望着桌上他未动分毫的午膳,陈大娘本想劝说,但见他坐在床边动也未动的身形,她还是叹了口气,端起木盘识相的退了出去,将门轻掩。

    现下她只希望兰儿能安然存活下来,不然教这双有情人情何以堪?

    老天爷,你可得开开眼啊!

    醒来,便代表她还活着;而她——不想活着!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既然还能睁开沉重的眼帘,便表示此生还未完结,当然事情也就不如她意了。

    可这一睁眼,是否代表了未完的噩梦将持续上演?那条一再抽打在她身的长鞭可会再度落下?

    背光的高大黑影映入眼帘,她只意识到她还没死,还没解脱。

    瞬即,她用尽全身的气力从胸肺发出惊恐的尖叫,整个人忙不迭地爬起向后退,慌乱害怕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能自由移动,也没发现她正在温暖的床榻之上,她只是拚了命的踢打那想靠近她的巨大黑影,害怕的哭叫。

    “走开!走开!不要不要过来!”她吓白了脸,不断的用受伤的手脚踢打着,本已稍稍愈合的伤口又因剧烈的动作而扯裂,鲜血直流。

    赫连傲被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反应吓了一跳,趋前想安抚她却被连踹了好几脚,他的身上也因此沾上了她小脚伤口上的血,右脸也被她的指甲抓伤。

    虽然声音仍然沙哑,但她还是一再的大叫和做无谓的挣扎。几道伤口相继被扯裂,他见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依然大力反抗,只得上前制住她踢打的手脚,低吼一声,“住手,你这个笨蛋,是我!‘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兰儿害怕地紧紧闭着双眼持续哭叫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她的双手虽然被他抓住,脚也被他压着,但她仍不断的扭动身子还想反抗。

    紧抓着她手腕的大掌感觉到湿热的液体,他知道她的手腕也在流血,可兰儿依然没有停止挣扎的意思。他火大的咆哮,“妈的,不要再动了!不准动!”

    那句命令让她下意识的停止了挣扎,似乎被那巨大的音量和怒气吓着了,她整个人僵住,可是仍不住颤抖着,泪水直流。

    。她的停止挣扎一点也没有改善赫连傲的情绪,只是让他心情更加恶劣。

    可恶,她竟然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笨女人,张开眼睛,看着我!看清楚点,是我,不是那些强盗:”他怒不可遏的说。

    兰儿闻言并没有张开眼,反而死命的闭着,然后不停地发抖。

    见她那副德行,赫连傲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切齿的命令,“把眼睛张开!”

    那音量又让她吓了一跳,全身一震,等了好一会儿,那沾着泪珠的长睫毛才缓缓上扬。

    那黑色巨大的人影映入眼中,然后慢慢清晰起来,她看到了一对冒着怒火的双眼、火冒三丈的表情,跟着才终于认出眼前的这张脸是石头。

    “看清楚了没?是我!你这个笨蛋!”赫连傲确定她不会再弄伤自己后,才忿忿不平的松开手起身,气兰儿竟然将他看成那些伤害她的强盗。

    松脱了他的束缚,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兰儿才慢慢恢复过来,认知到她脱离了那场梦魇,不会再有人鞭打她了,她安全了,安全了……

    她眼中的泪没有因此停歇,反而如滔滔江水般汹涌泛滥。她曲起膝,紧紧抓着被褥呜咽,不敢相信那场噩梦真的结束了。

    赫连傲拿来干净的清水和布巾要清洗她扯裂的伤口,他本想叫她不准哭,但怕旧事重演,所以只是一言不发的冷着脸帮她处理手脚上扯裂的伤口。

    该死的!他本来打算从今以后要对她好一点的,偏偏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他脸色难看的清理包扎她的伤口,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发抖,每次当他触碰到她时,她就会僵住,然后抖得更厉害。但因为她本来就在发抖,加上他正忙着在心底咒骂自己,是以迟钝的赫连傲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最后,兰儿终于因为过于疲累而不再紧绷,缓缓陷入沉睡。

    再度醒来,她看到的是年迈和蔼的陈大夫和陈大娘。

    老实说,她睁眼前其实很怕之前的清醒是场梦,但是当她鼓起勇气张开眼,看到了陈氏夫妇时,她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真正正的安全了,感激的泪水因而迅速涌上眼眶。

    怎么样,你还好吧?“陈大夫微微一笑,关心的问。

    “嗯。”兰儿缓缓点头,声音哽咽。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陈大娘眼中也有着泪水,紧紧握着兰儿的手。“你终于醒过来了,这几天可把大娘我给吓坏了。”

    “对不起……”兰儿虚弱的道。

    “别说对不起,咱们才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那时挡下了那群强盗,咱们北村还要多死几条人命……”陈大娘吸吸鼻子,感激的说。“你好好休息,咱们俩一定把你的伤治好。”

    她拿手绢拭去眼角的泪,然后帮兰儿坐起身,“你应该饿了吧?我一知道你醒了便煮了碗粥。”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清粥,舀了一汤匙喂兰儿。“来,吃点,还热着呢。”

    “谢谢。”兰儿感动的道谢。

    “丫头,别和大娘客气。多吃点才会早点恢复体力。”陈大娘又舀了一汤匙喂她。

    兰儿闻言便不再客气,乖乖的吃着,不久一碗粥便吃完了。

    这时她忽然发现石头并不在场,眼光忍不住搜寻着两人身后。

    陈大夫知道她在找谁,忙道:“赫连小兄弟去休息了。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直到你度过危险期后,我一再保证你不会有事,他才松了口气。”

    “你要见他吗?我去把他叫醒。”陈大娘边说边起身。

    兰儿急忙阻止她,抓着她的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了!我……我很累,想睡了……”

    “是吗?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也不打扰你了。”陈大娘不疑有他,帮着她重新躺下,便和丈夫一同出去了。

    兰儿紧抓着被褥,等人都出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种心态很不应该,但她现在实在很不想看到高大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石头也一样。

    她不想……不想再见到高大的男人,或者应该说,她害怕看到体型高大的男人……

    忆起那场周而复始的鞭打,兰儿胸口顿时充满恐惧,身不由己地开始在被窝裹不停颤抖。

    第六章

    和平的北村,晴朗的早晨。

    花草林木在晨光中吐露着芬芳。

    围栏中的公鸡挺胸昂首迎着朝阳高声啼鸣,宣布新的一天来到。

    老黄狗懒洋洋的从躺卧处站起,打了个呵欠,甩甩头,抖了抖身子,然后跟在扛着农具的主人身后,缓缓往稻田里去。

    几户人家冒出袅袅炊烟,几户人家听得打水洗脸声,也有几户人家传来妇人呼儿起床的话语。

    晶莹剔透的露水滴溜溜地从绿叶上滑落,窗外屋檐下有着一片因被晨光照射而如金丝般的蛛网,一只长脚黑蜘蛛在上头站得稳稳的,静立不动。

    屋外准时的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兰儿立时闭眼装睡。

    来人步到床前未发一语,兰儿问着双眼,极力让自己的呼吸徐缓平稳,小手却缩于温暖的被窝中,紧张地在胸前握起。

    赫连傲见她仍在睡,却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这几天下来,她总是睡不好。日日清晨他都来探视她,皆见她额际冒着细汗,双眼闭得紧紧地僵缩在床上,全身僵硬地看起来像被人搬上床摆置、没有生命的陶俑。

    她像是无法在睡梦中放松。

    他想伸手替她拭去额上细汗,但怕吓到已经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兰儿,所以只是杵在床边看着她,过一会儿,才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木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兰儿缓缓的睁开了眼。当她望着窗外的晨光松口气的同时,却也有着想哭的冲动。

    他在担心,她知道。他虽然没说出来,却总在每日清晨来探望她。可是她总对他的接近与碰触下意识的感到害怕,所以她每天都装睡。

    因为怕被他看出端倪,她在白天夜晚刻意的躲着他,闪躲他的接近与碰触,规避与他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身上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可是她依然怕他,对他的接近感到恐惧。纵使她的理智知道石头绝对不会伤害她,她的身体却仍旧对那伤害还有着残留的记忆,每当他巨大的身形靠近时,那天的情景便会窜进她的脑海中,那些高大的人影似乎又在周围呼啸,让她惧怕地无法呼吸,忍不住发抖……

    不是他的错,她却依然怕他。她对自己这种心态感到很惭愧,但她没有办法,她就是怕……

    眼前的景致被泪光模糊成一片,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对他的信任。

    悲哀的是,以前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好安全,他是她最最最安全的堡垒,但自从那一夜后,她却开始怕起他的高大。让她感到安全的人,却也同时能引发她最恐怖的记忆——

    如今的石头像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想靠近却害怕,也不敢让他接近。

    对她来说,在经历那么一个风雨交加、血腥恐怖的闇夜后,这个世界上,似乎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

    又几日过去,她体力虽仍虚弱但已能下床行走,并做些简单的工作。因为刻意的闪躲,这些天来,她依旧没和石头说上几句话。

    这天晚上,屋里四人一起用饭,兰儿帮着陈大娘摆放碗筷及上菜,正当她端着大汤碗要摆上桌时,脚下一个跟跄,碗里满满的热汤差点便飞溅而出。

    赫连傲一个大步上前伸手欲扶稳兰儿,可他高大的身形一过来,大手才至眼前,那恐布的压迫感及恐惧便排山倒海的袭来,兰儿一惊!整碗热汤反而因此跌落。

    锵琅一声,瓷碗触地破碎,热汤四溅,所幸只有一些飞溅至兰儿裙角-并未造成太多伤害;赫连傲则及时闪避,一滴都没沾到。

    屋里有一瞬的安静,兰儿白着脸仓皇失措的呆立当场,赫连傲则一脸怪异的看着她,所幸陈大娘很快的跑过来担心的检查着,怎么样,你还好吧?有没有烫到?“

    “没……我没事。对……对对不起,我马上收拾。”感觉到他的审视,兰儿有些结巴,心虚的忙蹲下要捡拾破掉的汤碗,不敢看他。

    “不用了,不用了!”陈大娘抓着兰儿带她至一旁椅上坐好。“你在这儿好好坐着,那些东西我等会儿来收拾就好。你的伤才刚刚结痂,要是不小心又割伤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兰儿脸色苍白的被带至桌边坐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内疚的还要再说。

    陈大娘和蔼的打断她,安慰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身体还虚弱,大娘本来就不该让你端这么重的东西。放心,不过是一个碗,大娘我早想换个新的了。厨房锅里也还有汤呢,别担心。”

    她怕兰儿想太多,忙笑着招呼其它两个男人,“来来来,坐下来吃饭,别光站着。”

    陈大夫配合的坐下来吃饭,赫连傲虽然也坐下来了,但还是蹙眉紧紧的盯着兰儿,而兰儿则低首紧张的绞着双手。陈大娘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忙着调和餐桌上诡异的气氛,却徒劳无功。

    一顿晚饭吃下来,赫连傲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兰儿,弄得兰儿是从头到尾白着脸,食不知味。

    陈氏夫妇则因搞不清楚这一对年轻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面面相观。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顿饭,兰儿忙假籍身体不舒服之名,早早回房休息。

    这一晚开启了赫连傲的狐疑,从那一餐开始,他才注意到兰儿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他,每一次他一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会紧张起来;要是靠近她,她就会脸色发白、全身绷得死紧;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她,她更是会微微颤抖,眼底则有着掩不住的害怕,似乎想拔腿就跑。

    原本他还不怎么确定,但一天一天观察下来,兰儿越来越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而且胆小的程度比八年前的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是突然发出的声响,不管再怎么微弱,都能使她血色尽失。

    她乌黑的双眸总是闪着惊慌不安,却又极力想掩饰根本无法遮掩的恐慌。

    被兰儿又闪避了几天,赫连傲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每次他想找她说话,她就会借故离开,不是说大娘有事找她,便是说身体不舒服。

    昨天他好不容易逮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喂鸡,便上前想问个明白。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儿一见到他便白了脸,偷偷的退了一小步,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眼眸透着微微的惧悸,顾左右而言他。“没……我只是想动一动,便主动和大娘说要帮她喂鸡。”

    “不要装傻。为什么躲我?”他紧盯着她心虚苍白的小脸。

    兰儿更加慌了起来,结结巴巴的敷衍道:“我……我我没……没没有。我……我还得去帮忙煮饭,陈……陈大娘在等。”说完,她便转身想离开。

    他一瞇眼,猛地伸手强拉住她,没想到兰儿竟然吓得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才赶紧掩口,用那双黑瞳惧怕的看着他。

    他的心瞬时一紧,只觉得自已像是抓着可怜小白兔的猎人,大手不觉一松。兰儿先是退了一步,泪眼盈盈的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老天,她真的是落荒而逃!好象他是什么残忍的怪物,会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一个事实兰儿怕他!

    兰儿怕他,真的怕他!

    这个事实让他不敢相信,而且无法忍受,囤积几天的不满全因为这件事而爆发。

    他要问清楚,他一定要问清楚!除非他是白痴,才会让这个女人继续这样没头没脑的怕他,还死命的躲他。

    所以今儿个一早,他便和村尾的刘寡妇买了辆状况还不错的马车,强制带着身子仍然孱弱、脸色死白的兰儿向众人辞行,不顾陈氏夫妇的反对和慰留,往大师兄所在的玉泉镇而去。

    因为他若是在这儿问兰儿,她一定又会闪闪躲躲;他不要被任何人打扰干涉,也不要有谁能帮她传言,他一定要亲口听她说明白为何怕他。

    这几日皆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黑鹰在马车上的蓝天中盘旋着。

    赫连傲冷着脸在前头驾车,兰儿则缩坐在马车里抱着膝头缩成一团,害怕着,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在摇晃的马车中,不觉过了几个时辰,当她恍恍惚惚渐入梦乡时,隔开前头的布帘突然被人掀开,她立时清醒,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原本心情已经有些好转的赫连傲一看到兰儿退缩的动作,不由得又青了脸,握在手中的面饼差点被他捏破。

    “拿去!”他咬牙将面饼递给她,一等她接过便气冲冲的甩下布帘,回身坐好。老实说,他实在很想破口大骂,但又怕这一骂她会变得更害怕,所以才忍了下来。

    马车里,兰儿两手捧着面饼,泪水又扑簌簌的掉下来;他只是要拿东西给她吃而已,她却表现得好象他要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