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里氤氲着热气。
前几日,这双手还替她烘干衣服,还将暖暖的汤婆子塞给她,带着暖暖的热,带着外婆的温暖,如今,却冰凉的让人心中发痛。
霍凤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翁婆,我在这。”
“凤姑娘,都怪我,如、如果不是我答、答应他们,虎儿会死的,我对不住你……”翁婆的话说的断断续续,不住的在说着对不住,说到最后,已经近似于呓语,却依旧不住的说着,倾尽心血只为向眼前这个她自觉对不住的女子说着歉意。
她对不住的人如今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而她自己却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甚至要搭上他们老两口的性命,她却不住的在说对不起。
一滴眼泪,晶莹而圆润,落到冷和搂抱住翁婆的手上,冷和敛眉。
她……哭了?
“翁婆,我带你去看大夫,对,我带你去看大夫!”霍凤猛地醒悟过来,伸手搂抱住翁婆的身体就要往外冲,堪堪触及的刹那,手却被冷和按住。
冷和脸上有悲色,却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救了吗?
霍凤跌坐在地,眼泪滚落两腮。
既然她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要让她过来,与其如此,她还不如死在自己的时代!
为什么,老天爷!让她过来就是见证这些人的死亡吗?然后验证自己的无能为力,验证自己的罪恶!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这样的身体,她苦苦强自占着又有什么用处!
手中冰凉忽的一动,翁婆混沌老眼微睁,“姑娘,老身求你一件事……”
“翁婆,你说。”拭去婆娑泪眼,霍凤忙应道。
“虎儿是我们翁家的血脉,求、求凤姑娘,救、救他,救救他……”
霍凤只觉自己的手被翁婆拽的生生的痛,手劲之大,根本不若是濒死之人。这就是母亲的爱吗?伟大的超越死亡的极限。
翁婆还在低喃,脸上却是别样的灿烂,回光返照!霍凤心中一紧,忙用力握住她的手,郑重起誓,“翁婆,你撑住,我一定救他。”
闻听此言,翁婆脸上光芒倏地夺目辉煌,唇角扬笑,双目微闭,竟然已经是去了。
霍凤心魄早就归飞九霄云外,瞪着翁婆脸上尚残存的笑容,只是喃喃低语,“我会为你们报仇,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霍帝师。”声音似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仿佛就在耳边,极远而极近,飘渺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似乎已然痴了,紧搂住翁婆尚且温热的尸体,就这么坐着。
冷和心中怜惜,声音略扬。
女子抬起眼,凤眸之中尚有星泪,星泪之下俱是令人心惊的迷茫与苍白,泪不再落,一点神情也无。
他一惊。
她似已经陷入怔仲疯魔之症。
心中一紧,他小心翼翼的扳开她紧握翁婆身体的手,迷茫的凤眸瞪着他,他展眉而笑,声音低柔,“霍凤,我们回去吧。”
凤眸之中有迷惑之色,却还是乖乖任着他牵住她的手,慢慢走离充斥血腥与死亡的屋子。
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如今的霍凤。
霍凤一回府便睡的昏天暗地,不食米粒,不食滴水。
冷和日日到霍府里为她号脉,虽然担忧,也只是吩咐了沈今任她睡下去,若醒来赶紧通知。沈今心中虽有疑问,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只有等着。
这一睡便是三日。
冷和强行将一碗药汤给霍凤灌了下去,接过小园子捧着的帕子替她拭脸,动作轻柔而小心。沈今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虽说医者父母心,可这般细致体贴,恐怕会落人口实。毕竟,冷御医毕竟还是主子的妹夫。他忙上前,“冷御医,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
冷和看了他一眼,反倒是将帕子交给了小园子,“小园子,你来。”
小园子粉颊微红,自去替霍凤擦脸不提。
沈今见冷和如此,略微了悟,心头不由又添了些许愁烦。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恐怕日后风波大了很。瞥了眼床榻上的霍凤,不掩忧色,“冷御医,主子再这么睡下去,恐怕……”
冷和呵怜看向床榻上的霍凤,三日昏睡倒是让她愈发清瘦了,少了以往的艳色,倒是显得清丽孱弱。他走到桌边拟了一张药单,“你去熬了,下午让她喝了。若是晚间还未醒,我会过来用金针迫他清醒。再这么睡下去,对她的身子也不好。”
万万没想到,翁婆翁伯的死对她打击如此之大。
“是。”沈今应了声,见了冷和提着药箱往门外走,他忙道,“冷御医!”
冷和顿住脚步,“何事?”
“二小姐这几日偶感风寒,已经咳嗽了几天。若是冷御医有空,还是过去看看才是。”沈今委婉的说道,他从来不是多事之人,虽然不曾见过一对未婚夫妻冷淡如是。可如今……
冷和掩下眉中阴霾,抬眼,回头,深深看了沈今一眼,眸光却是温润如玉,灼灼其华,“我知道了,待会我会过去。”
沈今惶恐垂首,往后退了半步,以示不敢。他一退半步,露出床榻上的霍凤来。冷和敛眉,“好好照顾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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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妇人之仁
待冷和走的远了,沈今才直起身来。视线落到床榻上依旧昏睡的霍凤,忍不住蹙眉。如夫人的案子已经迫在眉睫,如今主子又是一直昏睡,恐怕……看来,非得插手不可了。吩咐了小园子好生伺候着,沈今随即跟着冷和之后出了去。
霍凤醒是自然而然的醒的,已是傍晚时分。
屋子点着烛火,火苗不断舞动,屋内全是温暖之色。窗扉半掩,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雨声。小园子匍匐在桌边打着酣,脸上俱是疲惫之色。此情此景,陡然想起一句诗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却话巴山夜雨时呵,今日情境,她又该与谁共剪西窗烛,又与谁诉。
手肘撑着床板撑坐起来,床板发出咯吱声,小园子猛然惊醒,忙过来扶她,欢喜道,“家主,你可醒过来了。”
霍凤一边借着她的手站起来,一边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
“三天?”声音蓦地扬高。霍凤吃了一惊,她只记得她在牢里,然后混混沌沌的跟着沈今回家,然后只觉得累的很,却没想到居然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她掩下眸,目中俱是坚毅之色,“把沈今给我找过来。”
小园子犹疑了下,“家主,你不要休息一会?”
“已经休息够了,该做正事了。”
小园子听不明白,也不敢问,匆匆下去唤人。
霍凤轻叩桌面,发出声声清脆声响。睡了三日,她也彻底明了,与其一谓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
不到一会,房门被推开,却是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长发未束,青衣着身清冷若竹,正是沈今,而后那人以青伞遮雨,青伞轻抬,眉眼俊美,斜鬓上挑,温润而笑可眼里全是冷意。白衫长襟绣有滚龙金边,边缘微微染上湿意,赫然是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司马天熙!
他怎么会来这里!
霍凤呆了呆,连忙跪下,“霍凤见过陛下!”
双臂被人扣住,霍凤被那股力道带着不由自主起身。司马天熙微笑,“老师不上早朝已有三日了,所以孤特地来看看。”
“霍凤不敢,外面还下着雨,陛下还是早日回宫才是。”
“老师……这是在赶孤吗?”司马天熙努努嘴,嘴一扁,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霍凤瞠目结舌。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那日他们都已经说个明白了,怎么又演上了?瞥了眼沈今,她忽然了悟。虽然两人已知道彼此本来面目,可外人却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势必要演下去。
司马天熙见她不说话,唇角微扬,自顾自在桌边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嘴上称是,“老师到底是雅致之人,卧房之内不见奢华到处却是精雕细琢,光是这文房四宝便不是凡品。笔是徽郡狼毫,墨是央州粉墨,砚是黑山石水砚,纸是滁县香笺,光是这四样便将孤的文房四宝比下去了。”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不曾上朝,虽然知道她确实昏睡了三日而不是故意避着他,不知怎的心中总有怒气。可看见霍凤的呆样,忽的愉悦起来,这三日里憋闷的火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如今才知道,原来霍凤还有这般功效,看来今日是来对了。
霍凤依旧一脸呆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额上冒汗。
她压根听不懂。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都城百里开外的茶楼,这么几个地名她可从来没听过。
抬眼见到司马天熙笑意吟吟看着她,脸上全是看好戏的意味。死小孩!暗暗咒骂了声,霍凤冷静了下来,淡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些俗物而已,哪里比得上陛下所用之物,不过如果陛下喜欢,送与陛下就是了。”
“罢了,孤还知道不求他人心头好的道理。老师,不要跪着了,起来坐着吧。咱们之间向来不拘泥这些虚礼。”
坐着?她现在想把他踹出去!
霍凤暗恼,撇了撇嘴依言坐了下来。沈今沏了两杯茶送了过来,“陛下,家主,喝茶。”
霍凤接过茶,转而看向司马天熙,正色道,“陛下,霍凤要与沈今商讨如夫人一案,多少有些乏味,若是怠慢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正好,孤也要听听你们查到何处了。当孤是个听客便是了。不由管孤的。”
“谢陛下。”霍凤道了声谢,也不客气,“沈今,可查到那些东西的去向了?”沈今是个聪明人,她睡了三日,不代表他一点动作也无。
沈今摇摇头,“沈今无能,发现除了一些东西进了春风阁之外,其余的东西完全没了下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怪你,丢失的东西,大都都不是凡品,我手上一时之间没在市面上出现也不算稀奇的事情。”这样一来,线索便断了。霍凤肃然站了起来,附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细雨如幕。她忽的转身,“沈今,你帮我去找一个人。”
“谁?”
“翁虎。”
“翁虎是谁?”说话的人不是沈今,倒是司马天熙,司马天熙一杯茶早就喝完,往沈今方向一递,沈今忙转身替他再去续杯。霍凤冷眼看着他把沈今当作奴才使唤,哼了声,“陛下可好生健忘,那人不就是当日迫得你我跳湖逃生的罪魁祸首。”
司马天熙做恍然大悟状,随即接口道,“可孤记得,孤是被老师你推下去的啊。”
“……陛下,真是好记性。”霍凤磨了磨牙。
“不过孤记得那一干人等都被京兆司尹拘押在大牢之中了。”司马天熙蹙了蹙眉,“为何老师又要沈今去找此人?莫非……”俊目之中闪过阴狠之色,“老师怀疑这翁虎便是杀害如夫人之人派来的?”
“哦,陛下不怀疑是微臣下的手?”
“老师聪明的很,怎会如此蠢钝,让人可以挑到错处。”
霍凤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司马天熙一眼,“陛下可真是太看得起霍凤了。”
“好说。”
完全处于下风……霍凤低咒了声,自知斗不过这只狐狸,悻悻住嘴。转而看向沈今,“去吧,寻到翁虎以后严加看管着,千万不要让人害了他。”
沈今领命匆匆离开。
屋里便只剩下了霍凤与司马天熙两人,司马天熙伸了个懒腰,面上温文笑容渐退,冷傲之色取而代之,俊眸之中全是嘲讽之意。“不要让人害了他?若是我是那背后之人,恐怕他早就死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要他不死,我便要保他平安。”
“霍凤,你死而复生,倒是变得妇人之仁了。”
霍凤不以为意,“霍凤本就是妇人,妇人之仁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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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别扭的关心
“哼,你倒是浑不在意。”不过是与她见过一面的老翁老妪而已,她便如此伤痛,甚至昏睡三日之久。这样的儿女情长,哪里有往日的杀伐独断的魄力!想及此,心中暗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猛然重重拍桌,“你这般如是,不用孤动手便可将你置于死地,你这样还配与孤相斗?这样的你,你也配跟孤提保护霍家,真是笑话!”
霍凤怔怔的看着他。
他冒雨过来就是跟她说这些东西?
虽然态度恶劣而且都是责骂之语,可是,不难揣测这些言语之下的……关切。
他不是一直视她为敌,她昏睡三日如果就此沉溺其中,正好落他下怀,他应该趁机打压才是。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敌人之间的友谊,心心相惜却又独占的友谊。也是,若是自己的敌人并不是败在自己手上,骄傲如他,果真还是会失落吧。一想通这个道理,霍凤暗笑自己刚刚差点往男女之上联想,舒了口气,“陛下放心,霍凤已然休息的够了,那日所说誓言自然作数!”
司马天熙见她面上带笑,凤眸之中全是朗风霁月,全是昂扬斗志。这样的霍凤,与往日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不心下一松,可一松之后却又别扭的恼了,他轻松些什么,他巴不得她死了才是。
“哼,随你。我没有旁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了。”话一脱口,顿觉得失言,连忙垂首喝茶掩下尴尬,口才碰到茶杯,却是更加尴尬了。
他的茶杯早就空了,滴水没有。
“……”霍凤眨眨眼,很给君王面子的不笑出口,但仍然有些不明所以,“我该误会些什么?”话一说完,却得到了一记更加凶狠的瞪视。
咳,君王之心果然是深不可测,她这个凡夫俗子真的看不透。
伟大的君王怒了,“我走了。”
“哎,陛下!”
她一喊,门口那人顿了顿,反倒走了更快,转瞬之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君王潇洒离开,外面细雨雨幕连天,霍凤伸出一半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
门口,被某人遗忘的青色雨伞静静放着,与门外窸窣细雨遥相呼应。
他应该,不是一个人来吧。
所以,不送过去,也没有关系吧。
打了个哈欠,撑起那把伞就往厨房里走,她饿了。
第二日上朝,照例与自己方的大臣们寒暄了阵,左右环视,只是不见欧阳时易,想来刀伤尚未痊愈。早有擅于察言观色之人接口说道,“霍帝师不用担心欧阳尚书,昨日我等还去看过,欧阳尚书刀伤虽然未愈,但精神也算矍铄。”
这段时间,欧阳尚书不知怎的颇为受霍帝师重用,众人诧异之余,早就有识相的人上门一日三省。
众人纷纷附和。
霍凤微笑也应了几声。
这些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其实完全与职场斗争差堪相拟。司马天熙是空降的oss,夏侯逸是保boss派领袖人物,而她则是一方独大势力,而各朝官则是各种级别的职员类。她好歹在现代职场上混迹过几年的白领女郎,稍一熟悉自然便混的如鱼得水。
再一环顾,才发现夏侯逸居然也没有上朝。
旁边人见她往那边看去,立刻提供小道消息,“霍帝师,相爷告疾在家,也已经两日不曾上朝了。听说,是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那个人居然也会染上风寒。
这其中,到底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眼角忽的瞟到一个身影,凤眸微凝。那人相貌清秀,言态清冷,说是夏侯逸的人,却是与夏侯逸那派人马格格不入,独自站在角落之中也不说话。天启惯例,朝臣朝服都是统一样式,只有在官帽边缘用颜色加染,等级分七品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顺阶而下,再加以白黑之色而加以区分文武之职。这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