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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第5部分阅读

    里,那些一蠢蠢欲动的j臣吗?据说,这些年来,南陵王也勤于跟那些人走动,似乎在筹拟着什么——

    楚狂神情极为严肃,缓缓地开口。

    “记得《孙子兵法》第十三卷吗?”

    她俏脸愀然而变,声音沙哑。“用间。”

    间谍!

    楚狂的意思很明显。方府内,有南陵王的内间。

    “不可能。”舞衣握紧双拳,用力摇头,娇小的身躯紧绷着。

    他点头。

    “不!”她嘶声喊道,全力反驳。

    他看着她,不言不语,目光中透着怜惜。

    那样的眼神,让舞衣的心更加冰凉。

    不,她不相信!他怎么可以质疑她的亲人?!

    “不会的……不会的……”她轻摇着头,反覆说道,语气却愈来愈弱。

    楚狂克制着不忍,狠着心逼她正视那些事实。这对她来说,的确太过残酷,但眼前危机四伏,他强迫她正视一切。

    不只是他,就连聪慧过人的舞衣,也有着盲点。

    那桩诡计,就是靠着他们的盲点,悄悄进行到现在。

    “这是唯一的可能。”他沈声说道

    “不会是我的人,绝对不是!”舞衣双手捣住耳朵,不肯听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满泪水。

    “那么,南陵王如何知道出货时间?又是怎么查出虎帐弟兄的行踪?”他缓慢地说道,注视着她。“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并不识字?”

    她哑口无言。

    “迎接卿卿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情,倘若袭击是有预谋的,肯定是有人事先通知了南陵王。”

    一句又一句的例证,让舞衣脸色转为惨白,她低下头,紧闭着双眼,唇儿颤抖着,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只能不断摇头,拒绝那些事实如潮水般席卷她的理智。

    他不肯放松。

    “这些事全都有迹可寻。在浣纱湖上,石板崩塌并非只是意外,而是一项警告。”

    她惊愕地抬头,痛楚地望着他。

    “不……”

    他脊背一紧,一咬牙,狠下心肠。

    “之后在锦绣城,是你误拿了我的马鞍,才会遭遇危险。事实很明显,那人的目标是我。”

    舞衣不断颤抖着,像是被人投进冰冷的水池里,浓重的寒意,从体内流窜而出。她的心好疼好痛,几乎要被他的话撕裂!

    “事情发生后,我要属下们调查,但对方太狡猾,一发现形迹可能泄漏,就立即停止行动。”他注视着她,缓缓说道。“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她更加剧烈地颤抖着——

    有人要杀楚狂;有人不赞同她跟楚狂的婚事,即使在两人成亲后,仍不死心的要拆散他们。这些缜密的诡计,全是为了除掉楚狂。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她身旁最亲密的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定是你误会了……一定是……”舞衣声音微弱,不肯放弃,她紧握着他的衣衫,用力到指节泛白,泪眼欲滴,几近恳求,迫切地道:“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调查,就像我能证明山狼的无辜,我一定也能证明——”

    楚狂看着她,浓眉深锁。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对吧?”

    “我的亲人跟那些诡计没有关系……”她辩解着,口吻却变得十分软弱。

    “你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他淡淡地说道。

    舞衣脸色刷白,猛地推开他。过多的冲击,逐渐汇成愤怒的情绪,她紧握双拳,怒瞪着他,全身充斥着奔腾的怒气,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她没有不承认,她不要怀疑任何人,那些都是她的亲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他冷酷地逼问。

    舞衣回答不出来,愤怒让她失去理智,这一刻她只迫切地想远远逃开,不愿看见他。那些温柔的情绪,全都荡然无存,她整颗心好乱好乱。

    当他走来,伸手想碰触她时,她像被火烫着般,踉跄退了两步。

    楚狂站在原处,没再上前,黝暗的目光锁着她。

    那样的目光让她无法忍受。“不,不可能,你冤枉我的亲人,我不信你。”她激烈地喊道。“我要休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震,室内一片死寂。

    她喉中一梗,泪眼门着复杂的情绪,小手轻捣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狂一动也不动的,一脸漠然。

    舞衣脚跟一旋,仓皇奔出大厅,没有发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僵立在原处,紧握着双拳,不动。

    第十七章

    中秋将近,以往这时候,人们总忙着准备赏潮过节。但今年却一反常态,人人意兴阑珊。

    城主夫妇的情绪,影响了整座浣纱城。

    自从那场激烈争吵后,舞衣始终愁眉不展,绝美的小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让每个瞧见的人,都不由得心疼。

    争吵过后没几日,急促的警钟在初更时分响起。舞衣才刚睡下,一听见警钟的声音,披了一件袄袍,立刻就夺门而出。

    来到城墙上时,楚狂已先行赶到。他站在城墙边缘,黑眸眺望远方,神色阴骘严酷,当他回过头瞧见她时,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下去。”他说道。

    舞衣抬高小脸。“不。”

    “这里太危险。”粗暴的口气中,隐藏着对她的关心。

    她不理会他的命令,转头看着城墙最高处,扬声喊道:“报告情况。”

    守门者应了一声,视线还凝在远方。他的脸色发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有大军来犯。”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这个答案让舞衣皱起眉头。

    “哪个方向?”

    守门者迟疑更久。“四面都有,整座城都被包围了。”

    舞衣大惊失色,连忙奔到城墙边缘,双手攀住石墙。等到亲眼瞧见四周的景况,美丽的小脸,瞬间只剩一片惨白。

    夜色之中有着数以万计的火炬,众多的兵马,以精良的阵行围住浣纱城,守得滴水不漏。这群军队明显是有备而来,士兵们被着战甲,持着兵器,在队伍的最前方,还有着数车的火药。

    那不是盗匪,而是官方的军队。他们趁着夜色,偃旗息鼓,直到包围了浣纱城,才举起火炬。

    “他想攻城。”楚狂走到她背后,徐缓地说道,如鹰的双眸,即使隔着浓浓夜色,也能眺见远方的南陵王旗帜。

    大概是畏惧黑衫军的声威,南陵王集结了上万兵马,才敢进犯浣纱城,准备以人海战术,攻进城来。

    “别出城,两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她抬起头。

    楚狂考虑半晌,才缓缓点头。无疑的,在守城方面,舞衣的经验远比他丰富。

    “我把护卫队跟黑衫军们都调上城墙。”他低下头,锐利的黑眸扫过她的小脸,有某种激烈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炙热的目光,让她心头纷乱,她知道,他在等着她开口。

    其实,舞衣不得不承认,楚狂的说法几乎无懈可击。虽然坚称亲人无辜,但她不敢去调查,深怕结果不是证实亲人的无辜,反倒是印证了他的推论。

    从小累积出的信任,在一夕之间被他摧毁,她从不曾这么慌乱过。

    但楚狂用话语将她逼到绝境,让她心绪大乱,无法思考,才会一时意气用事,对他喊出那句话。

    我要休了你!

    几乎是一说出那句话,舞衣就后悔了。

    这几日来,她总是在担忧着,不断猜测他会是愤怒、还是伤心?她躲进书房里,不敢见他,不敢去知道,自己究竟伤害他有多深

    舞衣凝聚勇气,抬起头来望着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她甚至有一些些感谢今晚的大军压境,至少他们的到来,暂时打破她与楚狂的僵局。

    “老大。”有声音在城下喊道。

    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掉转视线。

    秦不换跃上城墙,脸色凝重。

    “出事了。”

    “怎么回事?”舞衣追问,心中浮现不祥预感。

    “弟兄们的晚膳被下了药,有七个帐的人全瘫了,喜姨看过,说是被下了软筋散。”秦不换说道,眯眼察看前方军情,斯文的气质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战士的杀气。

    舞衣全身一震,沈稳的情绪变得马蚤动不安。她的信心,开始动摇。

    “喜姨能以药解毒的。”大军压境之际,黑衫军却瘫了一半,这场战还能打吗?

    “不行,倒下的人太多,就算来得及做解药,等到药效发作,南陵王也攻进城了。”楚狂伸出手,扶住她娇小的身子,黝暗的视线落在她眼中。“我们中计了。”他徐缓地说道。

    她咬着红唇,握住他宽厚的掌,却刻意掉开视线,不敢看那双眼睛。

    只有内神,才能通外鬼。

    楚狂的推论是正确的,有人为南陵王做内应,在暗处动了手脚。

    “能调动的人有多少?”他问,握紧她的肩膀,无言地提供支持。

    “连同城内的护卫队,大概只有一千多人左右。”

    锐利的双眸,再度掉向远方,南陵王的军队已逐渐逼拢,战鼓的声音传了过来,声势惊人,连地面都为之动摇。几万的军队整装,预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攻下浣纱城。

    无数的兵器,在火光下发出银光,看来怵目惊心。

    倘若弟兄们没事,聚合护卫队后,硬拚起来,两方胜负还很难说,但城内百姓众多,必须先考虑他们的安全。保护一座城,跟军队单打独斗不同,城民的性命比胜败重要。

    他飞快地思考着,浓眉拧皱。握住舞衣双肩的手,缓缓地将她转了过来。

    “城墙受得住火药吗?”

    舞衣的视线拉不回来,凝望着那几车火药,身躯不禁窜过一阵颤抖。

    浣纱城虽然固若金汤,但毕竟是石砌,并非铁铸,无法抵御火药的轰炸,南陵王早有准备,调来大量的火药,准备一举炸开城门。

    “回答我!”楚狂摇晃着她的肩膀。

    舞衣摇头,连指尖都冰冷了。她有能力应付军队,却无法对付火药。

    他咬牙,当机立断。

    “通知所有人,我们撤。”楚狂说道。

    撤?

    她错愕地抬起头来。“难道不迎战?”

    楚狂看着她,表情漠然,说出的话却让她全身颤抖。

    “一旦城破,他们会屠城。”南陵王的意图很明显,他根本不在乎人命,一心只想攻下浣纱城。

    血腥的画面在舞衣脑中一闪而过,她努力忍住那阵欲呕的冲动。她了解楚狂的牺牲有多大,他为了城民,甚至愿意放弃决一死战的机会,那对战士而言,等于是抛弃了尊严——

    “你曾经提过,城下有水道,先让城民们从那里撤退。”他尽速吩咐着,视线如火,在她脸上来回巡视,表情复杂。半晌之后,他一咬牙,将她推开,俊脸上只剩严酷与绝情。

    “要留下多少弟兄?”秦不换问,模样冷静。

    “派两帐黑衫军上来,我暂时挡住他们,等城民撤完,我再走。”他没有回头,语气严厉。“你也先撤。”他匆促地说道。

    舞衣咬紧红唇,克制着反驳的冲动。倘若她在此刻坚持留下,他说不定会打昏她,将她送走。

    她没有回答,转头就往城下冲,决定先保护城民的安全。

    “撤城!老弱妇孺先走,男人们殿后。”她行动快捷,沿路奔喊,一面努力压抑心中的担忧。她不敢回头,不敢看楚狂,怕一旦看见他的表情,就会冲动地奔回他怀里。

    城内一片喧闹,原本预备迎战的城民,一听见撤城的消息,虽然极为错愕,却也立刻遵守指示,抛下所有家当,尽速在指挥下集结撤退。

    “让城民分散,从不同水道离开,一等人们走完,就放下水道中的阻水铜门,将水道封住。”她吩咐着。

    淙纱城下有着密如蛛网的水道,城民们撤退得极为迅速,转眼间城内已经空了大半,只剩方府还有灯火。

    织姨脸色苍白,迅速走了进来。“舞衣,你必须先走。”她坚持道。

    “不,”舞衣摇头,已经下定决心。“我要等他。”方府内还留有一条水道,她要等着楚狂回来,一起离开。

    他不回来,她就不走。她还没能告诉他,自己好后悔对他说出那句话——

    所有的女人同时摇头。

    “不行,太危险了。”织姨喊道,担忧地看着城门。她不断听见巨大的声音,在城外响起,庞大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狂吼叫嚣着。

    情况太危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香姨也扯着她,拚了力气要将舞衣拉进水道。

    “南陵王的目标是你,一旦城破,你是最——”话还没说完,城墙处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款纱城都为之震动。

    城门被火药炸开了!

    无数的士兵,像潮水般涌入,他们个个面容狰狞,持着刀剑吼叫着。当他们发现,整座城早已变得空荡荡,人们像蒸发般全都消失时,愤怒的咆哮此起彼落。

    有一部分帮助城民撤退的黑衫军们重返,跟城墙上的楚狂会合,在敌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所经之处,血雾飞散。

    火炬逼近,照耀在款纱城的街道上,气氛显得更加肃杀。

    “不许杀他,抓活的!”站在战辇上的南陵王下令道,瞪视着浴血奋战,却仍矫健如雄狮的楚狂,表情恶毒。

    黑衫军骁勇善战,但双方人数毕竟相差悬殊,长达三刻厮杀下来,不少战士已经挂彩,全身浴在血里。敌人却前仆后继,不断涌上来,他们的力气逐渐消褪,情况更形危急。

    “老大,回方府去,夫人还在等着。”鹰帐帐主吼道,抽刀挂了一个士兵。

    楚狂回过头来,战袍早已残破,连不羁的长发上也沾了血。

    “她怎么没走?”他咆哮着,血液发凉。

    该死的,他早该料到,舞衣不会舍下城民先走!

    “夫人在等你。”秦不换说道,挥动长剑,又解决了三个骑兵。他的肩膀上也受了伤,鲜血染红了白袍。

    长剑停顿,楚狂扬起一道浓眉,表情复杂。末了,他发出一声呼啸,砍尽四周的士兵,往方府大步奔去。

    几名黑衫军先行赶到,在花圃的井旁发现舞衣等人,除了她们之外,府内的仆役们也早已撤离。

    “井下有水道,让她们先走。”舞衣持着火炬,对黑衫军们说道。

    织姨还想作最后努力。“舞衣——”

    “这是命令!”她厉声说道,双眸圆瞪,背后有着熊熊火光,衣裙沾了血,在风中撩乱飞舞,那模样有着令人震慑的权威。

    秦不换在这时赶到,俊容上略显疲惫,衣衫凌乱,看来却仍是俊美无俦。

    “所有人都撤尽了,走!”他催促道,没有说出,南陵王的士兵已经群聚在方府四周,而老大坚持殿后,正在应付多如蝼蚁的敌人。

    黑衫军们点头,背着阿姨们下井。他们在井底看见一条通道,用厚砖筑成,很是坚固,但空间狭小,勉强能让一人通过。通道里水深及膝,没有什么光线,能通到浣纱湖的另一端。

    行走数十步后,有一扇巨大的铜门,已经有数十年的历史,上头布满铜锈。

    这些水道,是由前代主母设计的水道系统,以地面与地下两路,分散过多浣纱江的江水。要是江水泛滥,无法阻挡时,就必须从内部将铜门放下,防止江水倒灌。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南陵王搬来火药,炸了方府的大门。

    战辇在大批士兵的护卫下,在漫天烟硝中抬进方府。他坐在华丽的辇车上,喝着随从奉上的好酒,气定神闲地张望,享受胜利的快感。

    数万的军队,以及安排好的内应,让他稳操胜算。这座富庶的浣纱城,转眼已是他的囊中物。

    楚狂咬紧牙根,边打边退,众多士兵包围他,一块儿拥入方府。

    一声娇叱从后方传来,娇小的身影跃入战局,姿态轻盈,银光乱闪,撂倒无数士兵,没人近得了她的身,一一落败。

    得到援助,他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气急败坏。

    “你怎么还没离开?”他对着妻子吼道。

    “你不走,我就不走。”她坚定地回答,双眸闪亮。

    南陵王挑起眉头,看着围困在花圃中的两人。“两个都别想走,给本王留下。”他冷冷地说道。

    自从那日屈辱地被驱离,他就心怀怨恨,迫不及待想擒住这对夫妻,将先前受过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