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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第26部分阅读

……”

    唐天霄看着她半梦半醒地自腕间滑落,无力地说道:“可浅媚,我早晚给你气死!”

    那厢药已煎好,唐天霄等着看侍女喂了,可浅媚昏昏沉沉又睡过去,方才起身离去。

    出门之际,他叫了香儿吩咐道:“明日淑妃醒来,若她不问起,你们不必说朕曾来过。”

    香儿应了。

    步出宫外时,已经接近四更天了。天高云淡,月色如水,红枫瑟瑟,落叶萧萧,阵阵冷意直侵肌肤。

    唐天霄扣紧披风,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靳七道:“你说,刚才可浅媚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根本就是在做给朕看?”

    靳七一呆,含糊答道:“淑妃瞧着神智不是很清醒。”

    唐天霄哼了一声,道:“或许朕根本不该来看她。她最是诡计多端,晓得逃不出去了,便是心里想着别人,也会故意地对朕表白表白,想着哄朕欢喜了,能如先前那般待她好。”

    靳七陪笑道:“没错,淑妃到底年少,什么心思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睛去?”

    唐天霄道:“你也别哄朕欢喜。真能猜透她心思,还会让她逃出宫去,差点逃得连影子都不见?”

    早已觉出唐天霄近日言不由衷的话特别多,靳七再不敢争辩,由着他自说自话去了。

    唐天霄自己眺着前方夜色溟蒙处出了会儿神,叹了口气道:“若这次纵了她,下次更不知会怎样。除非她自己上了表来向朕谢罪,立誓绝不再犯,朕绝不恕她。”

    “啊!”

    靳七惊讶。

    闯这么大祸,做出那么些事,别说唐天霄是一国之君,就是一个寻常的男子,一个寻常的丈夫,他也算被可浅媚把尊严踩到了脚底,居然上道表谢罪就完了?居然会是这么简单的处置?

    唐天霄皱眉问:“怎么?有什么不妥?”

    靳七忙道:“没什么,没什么,皇上说得甚有道理。想可淑妃也不是不懂事,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才会乖乖地领受太后的责罚吧?”

    唐天霄满意了,点头道:“没错,她极不像话,但母后这次也算是狠狠罚了她,就算了吧!”

    他下了决心,也便松了口气,连踏向乾元殿的脚步也轻快许多。

    靳七却已不晓得该说什么。

    望一眼远处仍透着灯光的怡清宫,他摇了摇头。

    翌日,靳七得着机会,便去找卓锐。

    唐天霄既然和他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希望尽快与可浅媚和好了。

    只是他身份尊贵无比,又明摆着是可浅媚辜负了他,已经和她撂出了那些决绝的话语,无论如何也得先找个台阶下。

    但可浅媚是异族公主,看样子平时也不像喜欢插手政事的,又病得晕晕乎乎,就是心里想和唐天霄认错,只怕怎么也想不出上表谢罪这么官方的法子。

    靳七想为皇上解忧,便不得不找人去提点一二了。

    虽然寻常侍卫无事不许踏入宫内,但卓锐是唐天霄信用的心腹护卫,奉旨带人监守着怡清宫,又曾亲去北赫迎过可浅媚,和可浅媚私交不错,因此有机会还是可以进去探望探望她,可浅媚也愿意和他说说话,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卓锐自然也是个心思灵敏的,靳七稍露口风,也便晓得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叹笑道:“皇上这回也算是用尽了心思了!我瞧着淑妃待皇上也算是真心,偏又闹出这样的事来!”

    靳七无奈道:“可不是这话!你说这淑妃吧,也忒不近人情。便是那北赫的太后或是前楚的信王对她再好,现在都是咱大周的淑妃娘娘了!以皇上对她的情意,若能生出位皇子来,更不知会宠成什么样。算算这宫里除了太后娘娘,谁还能越得过她去?居然听了几句话就和人私逃了!这也亏得皇上素来好性儿,换了历朝哪代帝王,她会逃得过一个死字?”

    卓锐皱眉思量,说道:“若论淑妃娘娘这性情……我也想不出她怎会这般糊涂。她已有了决断,按理不会再听那些人摆布才对。”

    靳七还是摇头,显然为自家至尊无上的大周天子不值,却又问他:“淑妃的病情怎样了?若皇上听说咱家曾来过这边,一定又会问起。”

    卓锐笑道:“这个就请皇上放心吧!晨间我便问过,说已经退了烧,伤处也换了药。刚听说喝了一碗菜羹,还吃了两块糕点,并没有再吐,精神看来不错。太医说,只要卧床休息一两日便无大碍了。就是腿上的伤,并未伤筋动骨,有个十天半个月,也便能养得差不多了。”

    靳七闻言道:“她倒是能吃能喝呢,皇上那里却睡都睡不安稳。夜间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早上喝了半碗清粥就扔下了。咱家还是先回去侍奉罢!等回明了淑妃这里状况,皇上午后应该就能补个好觉了。”

    卓锐便笑着送他出门。

    正要告辞之际,卓锐忽然想到一事,忙又将他叫住。

    “七公公,还有一事相询。”

    靳七站住,疑惑回头,“什么事?”

    “那年我们跟着皇上平定康侯之乱时,瞧着皇上亲自领兵,行军进退有序,功过赏罚分明,有王者气度,亦有大将之风。莫非之前攻打前朝南楚时也曾亲自领兵打过仗?”

    靳七笑道:“拿下南楚之前,朝政军政大事都是摄政王父子做主,皇上哪里有机会亲自领兵?不过皇上自幼颖慧过人,熟读兵书,又见过大阵仗,所以后来亲自率军也不怯阵,连康侯那样强敌不是一样灭了?”

    “见过大阵仗?”

    “是呀!”

    靳七眼睛中难得闪过惊悸,“当年摄政王渡江攻往瑞都的同时,皇上、太后也从北都赶往江南,预备亲自看着大周军队进入瑞都。当时江北基本已被大周肃清,只有晋州城还在负隅顽抗。”

    “晋州城?”

    卓锐听说过,“便是那个张友崇守的城池吗?传说此人骁勇善战,十分了得,是南楚数得上的名将之一。可惜他忠心的那位南楚皇帝是个昏君,就怕他和朝中几个武将联合起来造他的反,生生地把好好一个统帅之才贬到远远的江北去做了个晋州守备。听说后来江北只剩了晋州一个孤城,还坚持了好些时日。”

    “没错,就是这个张友崇,厉害得很。皇上在南行的路上几次问到晋州动向,听说还没有拿下,就亲自带了五千精骑抄近路前去驰援。”

    卓锐怔了怔,“便是一时拿不下,就剩了一座孤城,还用得着皇上亲自去吗?”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

    靳七离他近些,放低声音道,“先帝英年早逝,说是伤病而亡,其实就是被这张友崇一箭射死的。当时张友崇还是楚军统帅之一,刚打了几个胜仗,正率着楚军与周军对峙。大周诸将要出战迎敌,可摄政王另有居心,想先行争夺皇权。为安定军心,拖延对外用兵,才故意隐瞒了先帝驾崩真相。”

    卓锐顿时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皇上想手刃仇人!”

    “何止手刃仇人!卓护卫你也晓得,皇上因为幼年丧父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

    靳七鼻子里笑了一声,“皇上以五千精骑协助攻下晋州城后,直接令人砍了张友崇的人头,悬于城门,又把他一家无论老小一律枭首,并暗示辛苦攻城数月的周军可在晋州劫掠三日以作奖赏。围困晋州的周军死伤也多,据说是晋州守军的数倍,因此对这张友崇恨之入骨,得了皇上的旨意,当即血洗晋州城。”

    “血洗晋州城?”

    “这个也是咱家后来才听说的。据说男的差不多砍光了,女的充作营妓,完了要么弄死,要么弃于郊野。等周军撤走时,晋州直接成了座死城。”

    “这……这不就是屠城吗?”

    “不算屠城吧……”

    靳七迟疑了下,“皇上也没料到周军下手这么狠,估计是憋了好几个月,怨气都撒到城中那些拥戴张守备的百姓身上了。后来听说死的很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也有些懊恼。”

    记起那日可浅媚和他打听屠城之事一脸紧张的模样,卓锐再想不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只觉手心发凉,满心忐忑,许久才道:“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靳七道:“皇上本是悄悄儿去的,为不让摄政王疑忌他是刻意在军中树立威名,后来也只说是前去观战,功劳都记在了攻城的将领头上了,所以知道此战的人并不多。”

    卓锐点头道:“不多就好,不多就好……皇上以仁治国,这事过去了,再不要提得好。”

    靳七笑道:“谁会提这事呢,若不是给你问起来,咱家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卓锐应着,一路送他远去,才抬起手,擦一擦额上的汗。

    也许,一切是他多虑。

    这事……果然是再不要提得好。

    可浅媚的身体一向好,这日在床上卧了一天,没人再来折磨她,又有医药调理,精神便恢复了不少,到晚间时再也呆不住,凭着香儿等人怎么劝,也要披了衣下床来在屋里慢慢走动着,又走到窗口,坐在椅子下扶着窗棂眺望宫中夜景。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又是个花好月圆的夜晚。

    静静看了片刻,她曜亮的眸子便渐渐地黯然暗了下去,很是伤怀地叹了口气。

    卓锐远远见了,也便走过去,立在院中,隔窗见过礼,便问些她病况。

    除了身畔侍女,可浅媚难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倒也不厌倦,一一地答了,又以手抵唇,轻笑着问:“卓无用,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吧?”

    卓锐奇道:“淑妃怎么连累我了?”

    可浅媚道:“皇上派你来看守怡清宫,你不是也得陪着我窝在宫里很多日子?”

    她的漆黑的眼转动着,忽然笑了,“如果我一辈子给关着,皇上不会让你看守我一辈子吧?”

    卓锐正想着怎么提起这事,闻言忙道:“淑妃多虑了!皇上怎么会当真关你一辈子?上午七公公还过来问起你呢!”

    “靳七?”可浅媚支颐浅笑,“必定说是皇上念着我了?”

    卓锐笑道:“淑妃不信?”

    可浅媚眸光流转,明亮中倒映着夜色的苍茫。她喟然而叹:“我信。皇上必定会念着我,也必定会想着尽快忘怀我。他晓得我吃了苦头,不放心,所以问起我;可如果发现我没什么事了,一定又会丢开,克制着不见我。时日久了,便能把我给淡忘了。”

    卓锐怔了怔,道:“淑妃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浅媚轻笑道:“我离开他时是这么想的,那么,他离开我必定也是这么想的。我既然舍得先离开他么,他自然也舍得离开我。”

    相识这么久,可浅媚的言行还是常常出乎卓锐的意料。

    她便这么笃定唐天霄会和她一个想法?

    他注意到眼前女子眼眸里少有的无奈和怅惘,低声道:“其实未必。”

    “哦?”

    “我听七公公的意思,皇上虽然不悦,但并没有真打算把淑妃丢开。只是前儿和淑妃吵闹时,大约话说得重了,颜面上一时抹不开,估量着淑妃肯认真谢个罪,也便没事了。”

    “认真谢个罪?”

    “比如,淑妃可以上一回表文,和皇上认了错,皇上觉得面子能下得来,自然转怒为喜。”

    “是么……”

    她答得极是散漫,眼神飘忽,似乎根本没有专心在听卓锐说什么。

    卓锐越发想不透她在想什么,继续道:“七公公侍奉皇上那么久,皇上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既然这般说了,淑妃明天不妨试试吧!”

    可浅媚没有回答,垂下头抚着自己腕间的伤处。

    太医用的药极好,此刻皮肤破损已结了疤,只是尚未完全消肿,粗粗的一圈青紫,像长入肌肤里的铁铐。

    卓锐忙道:“有一件事,淑妃可能不知道。皇上自把淑妃接回来,便一直病在乾元殿里。因此太后派来前来怡清宫的事,他是到昨日傍晚才听说的。并不是……并不是真的那般心狠,要眼看着淑妃受苦。”

    可浅媚低低“哦”了一声,依然垂着头不答话。

    卓锐沉吟道:“那些表文之类,淑妃应该不大会写吧?要不,我出去找人写好,拿进来给淑妃誊写一遍,怎样?”

    可浅媚终于抬头,黑黑的眸子在卓锐脸上一转,莫名地便让他胸口闷闷地疼起来。

    那淀在曜亮眼眸最深处的,是什么?

    那如萤火般看不分明,却是确实存在的,是忧伤?还是悲哀?

    这般隐得极深的苦涩和痛楚,几时出现在他迎回中原的北赫小公主的眼睛里?

    她明明应该是个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女子。

    她喜欢笑,喜欢鲜明多彩的衣衫,喜欢无拘无束的广阔天地,开朗得像从不会发愁,——便是发愁,也不会发愁多久。

    她总是快活着。

    那样明亮的快活,不仅感染着唐天霄,也感染着唐天霄身边的人……

    可此刻,她的笑容亦是凄凉。

    她慢悠悠道:“不怎样。我也没打算认什么错。”

    卓锐愕然。

    可浅媚立起身,却又疼得弯腰去扶自己受伤的膝盖。

    香儿忙去挽住她,劝道:“娘娘,还是赶快回床上卧着吧!才好些,小心别碰了伤口!”

    可浅媚点头,倚在香儿身上缓缓走向床榻,忽又回头问道:“卓锐,我的那些朋友,是不是真的都给他下令处死了?”

    卓锐一呆,道:“这个……我后来跟随皇上,倒也没听说。”

    “暖暖和小娜呢?”

    “不……不清楚。”

    卓锐头上冒出汗来。

    可浅媚也不追问,叹了口气,自语道:“他待身边的人好,可待拦着他路的人,却从不手软。一定都死了,说不准比死还惨些。”

    那边桃子放下帘帷,她那有些蹒跚的身形便隐到了那浅粉的丝帷内,只被烛光投下了淡淡的黑影。

    薄薄的,如一张剪纸,一阵冷风过来,便能吹得零零落落。

    卓锐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算明白过来。

    唐天霄作为一国之君,因她的出逃和不忠已丢尽了颜面,伤透了心。

    他和靳七都认为只要她认个错便了事,对她已是宽大之至,可她并不这么认为。

    她根本没打算认错,没打算和唐天霄和好。

    如果告诉唐天霄,她是因为记挂着被他下令格杀的乱党而拒绝屈服,唐天霄会不会后悔没再让太后折磨她几天?

    毕竟,被杀的乱党中,跟她关系最好的,明显就是那个与她暧昧不清的卡那提……

    两人都不肯退一步,或者唐天霄愿意退一步,可浅媚却不知趣,不晓得下面会闹成什么样。

    他又想起了晋州城屠城之事,抱着肩打了个寒噤。

    但愿只是他多心。

    如果可浅媚真和那座城池有关,即便念着两人的情谊自己下不了手,也绝不会有荆山上的舍命相救。

    慢慢走出宫门,走向外面的值房时,只觉霜风凄紧,落叶飘砌,竟冷得厉害。

    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一转眼,烈日流火的炎炎夏日,竟彻彻底底地过去了。

    可浅媚倚在床榻坐着,手间翻来覆去,是那把断了的梳子。

    已是两截。

    折断的裂口并不整齐,锯齿般起伏着,扎在掌间时钝钝地疼。

    香儿见她神情萎蘼,将新蒸的一碗蛋羹送上她跟前,笑道:“娘娘,晚膳用得少,不如喝点这个吧!”

    可浅媚点头,在她手中喝了两口,便道:“怎么蒸的呢?寡淡得很,没什么味道。不喝了。”

    香儿忙另拿了碗勺来,自己盛了一口尝尝,笑道:“娘娘,奴婢尝着还好呀,莫不是娘娘心情不好,才吃着不合胃口了?”

    可浅媚道:“我能吃能睡,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多半睡得太多,倒了胃口。这可真奇了,越睡反而越困。”

    她打了个呵欠,叹道:“可惜真的睡下时,又睡不着。”

    香儿觑着她脸色,道:“若是皇上在此,陪着娘娘说说笑笑,一定就不困了。”

    可浅媚眯了眯眼,懒懒地笑了笑。

    香儿试探着问道:“娘娘,既然皇上有和好之意,何不顺手推舟呢?听说太后那里又派人送了两名女子过去,长得都是倾国倾城,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听说……听那两名女子,长得挺像当年那位宁淑妃的。”

    可浅媚笑道:“他曾因我长得像清妩姐姐对我另眼相待,如今,我触怒了他,想必他很快可以移情到那两位身上了。”

    她转眸,自嘲道:“如此说来,我该上表去恭喜他了?”

    香儿吓了一跳。

    若有那样的表文过去,唐天霄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

    这位来自异族的淑妃娘娘满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忙道:“皇上并未移情。听说这两名女子都被安置在别处了!但若淑妃总不肯低头,他伤了心,只怕真会传她们侍寝。若有新人过来分了皇上的心,日后就是挽回,只怕也没法再像以往那般对淑妃好了!”

    “香儿,你说错了!”

    可浅媚倦倦说道,“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若被人分去了,便再也没有了!”

    她低眉沉思道:“若他的心再不在我身上,他快活了,我也被真的会给他在这里囚一辈子吧?”

    香儿急忙道:“娘娘这都想哪里去了?奴婢瞧着,皇上和娘娘这等相处,也和寻常夫妻不差什么,自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