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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调子杀手第2部分阅读

    “我想重建浸心堂的愿望快可以实现了。”

    “你钓到凯子了?”她一不小心,惯用语就从舌尖溜出来了。

    或许是玛莉亚正沉浸在无上的喜悦里,并没有加以追究。她兀自咕哝:“我从来没想到还会遇见他,他一口就答应要帮我们重盖一幢更大的浸心堂,有花园、有更大的弥撒堂,还可以代办幼儿园的场所,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美?”

    “这人把马子还真是大手笔,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时代还有肯做白工的傻瓜吗?”

    这种话拿来唬人也只有“纯洁”如玛莉亚才会相信。

    玛莉亚回过神来了。“诗画,你今天是不是又犯口戒了?”

    “没——唉呀,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粒的,我不小心嘛!”

    “这是不对的,总而言之,在晚餐前还是按照旧惯例——五百遍的赞美诗。”

    对这档事玛莉亚非常坚持。

    “五百遍,玛莉亚,我的指头会断掉。”明知道她跟弥撒堂中的风琴有仇——

    “没得商量。”只要涉及信念问题,玛莉亚绝无让步的可能。

    唐诗画颓丧地低下头,她就知道她的霉运要大开了,自从遇见亚历山大和鄂图曼两大霉星后。

    “扫把星!”她对着地板抱怨。

    “再加一百遍,诗画。”玛莉亚笃定地说着。

    唐诗画恨不得口吐白沫昏倒了事,恨只恨她的身体一向好得像头牛,就算倒下也没人会相信的。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圣堂,掀起琴盖。“万能的圣母,这没天理嘛,诗画从小就在流氓太保街长大的,说粗话是本能,玛莉亚为什么非把南方的橘子变成北方的枯枝呢?矫枉过正是不好的,你说对不对?”她不看琴键,却膘着彩绘玻璃上的塑像抱怨起来。

    圣母玛莉亚一片默然。

    “我就知道你跟玛莉亚阿姨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指尖一沾上黑牙白皮的琴韵,叮叮咚咚的乐声登时由她挥动的手中流泻了出来。

    她嘟嘟嚷嚷的一堆话全倒进斜倚在教堂门口的快手耳中。

    她弹风琴的样子说不上顶美,特别是在蹙脚的琴艺下,听她的演奏更谈不上任何享受——甚至是噪音,但他就是无法移动自己的脚。

    初见她,她又辣又凶,如画的眉目经常泼洒着青春的任性,鲜明的个性直来又直往,呛得连弯也不肯转一下。

    如今坐在琴凳上的她,许是那份专注,令她凭添了一分难得的温柔,此刻那身修女服不但不再刺眼,他反而还觉得十分适合她。

    “咳,如果你的天主那么喜欢听赞美诗,这会儿不被你吓得落荒而逃才怪。”

    “叮——”风琴走音了。

    “哪个缩头缩尾的乌龟蛋?滚出来!”是哪只打不死的蟑螂?

    “啧啧,你还真是出口没好话,你这修女八成是拿着幌子骗饭吃的。”他忍不住消遣她。

    “是你!”他摸上门来作啥?果然是只甩不掉的臭虫。“你敢侮辱我神圣的身份?”

    “我可没见过满口脏话、行状粗鲁的修女,你呀,只有那张脸勉强够格骗吃骗喝,其余的,免了吧!”他喜欢招惹她,因为好玩。

    “我的琴艺是不怎么样,你呢?净嫌我弹得烂,你有本领端上台面来瞧瞧。”

    十根指头不一样长,他以为弹琴跟吃饭一样容易啊!

    “你不后悔?”快手爱笑不笑。“我的琴艺平平,不过也够你惭愧得自杀谢罪了。”

    “法螺吹大了不怕破掉,有种就上来。”两人间走火的电流一触将变成火花。

    快手姗姗步上琴阶,五指看似随意地飞掠过琴键,试过音后,一连串清越的音符立刻荡满所有空间。

    唐诗画的脑波连线霎时中断。

    ——是韦瓦第的小提琴协奏曲,而他居然用风琴将小提琴的味道全保存下来,行如流云水荡。然后,是古诺的圣母颂,一时圣洁纯净的乐声如诵如行板——

    她从来没好好打量过鄂图曼,这下不由留了心。并非他长得不够抢眼,相反的,他那由本身自信累积出来的硬骨气和独特的浓冽狂狷气质比一般五官俊美的男人更容易俘虏人心。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和潇洒如流云的不拘小节,这样大开大阖的男人肯定是讨喜的,他喜怒形于色,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凡事锱铢必较的严肃男人相去甚远。

    这并不代表她心动,她的心已经奉献给天主,此时,她只想当一个杰出的修女,男女情爱于她太缥缈了。

    再说,她讨厌他,容貌是一回事,那种一见面就讨厌的感觉发生的毫无道理,她自己也参透不出所以然来。

    “如何?”最后一个单音由快手的指尖流逝,一曲终了。

    “不坏。”她由衷点头。他确有狂妄的本钱。

    快手略带讶色。“原来你也有诚实的一面,我以为你又要死鸭子嘴硬言不口不由衷了。”

    唐诗画扬着眼睫,斜睨他。“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讨厌你了,”她故意吊胃口地顿下。“你傲慢又偏执,跟你在一起不用两分钟,我就全身冒汗,呼吸困难,我很难相信有人受得了你。”

    他把她的贬当作褒。“这样有什么不好的?”那是他的本钱啊!

    他清楚自己天生的优势,骠悍是男人的天性,难不成有人喜欢娘娘腔?

    她讨厌他,无所谓,反正他也看她不顺眼。不买他的帐,他自然有法子驯服她,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服服贴贴的,挑战于他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调味料,他会征服她的,在这之前,他必须先行观察——

    “你骂我傲慢是一种偏见,因为你嫉妒我自由的心,我率性做我爱做的事,你却不能。”

    “你强词夺理,自由是需要道德规范的,一旦任意妄为,这世界不全完了?”

    什么陈腔滥调!自私主义的男人。

    快手低低地笑。“我们的标准显然天差地远,看来,有必要经常沟通了。”

    “谁理你!”

    “真遗憾,”快手恶作剧地叹息一声。“你讨厌我,不过,从今晚起,你恐怕会无时无刻地看见我。”

    “你话里有鬼,到底啥意思?”她受不了人家拐弯抹角,而且,他的恶意太明显了。

    快手笑而不答,他低吹起口哨,因为硬把他拽来的正角儿上场了。

    “你就是诗画?好标致的娃儿。”天涯的大光头一出现,整个空间似乎都亮了起来。

    他穿着正式,长袍马褂,显然将此行看得十分慎重。

    “你是谁呀……”她瞄了眼站在天涯身后的玛莉亚,口气蜕变。“伯伯。”不驯的口吻主动烟消云散,化成连迭甜蜜。

    快手把这幕情景收入眼底,原来她也有惧怕的人啊!

    “我喜欢你滴溜溜的眼珠,和你娘一模一样。”天涯笑呵呵地注视着唐诗画,就像打量一件古董,只差没动手去摸而已。

    他那眼光也太过热情了,唐诗画觉得有些怪异,但对这光头佬她又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十分矛盾。

    “伯伯跟我妈很熟?”

    他忽地有些警戒。“唔,算是吧!”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她不记得她妈有这么一号朋友。

    “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天涯毫不掩饰的欣赏叫人起疑。

    她睨向玛莉亚。这葫芦里是不是卖着她不清楚的药?她怀疑。“什么意思?”

    “咦,快手这二楞子没告诉你,你和玛莉亚暂时要搬到浅水湾去住一阵子?”

    “你跟玛莉亚是什么关系?”天上不会凭空掉下一个冤大头的。“你就是准备要资助浸心堂改建的投资人?”

    天涯的考脸因为她的咄咄逼人而红了起来。“请你相信我是真心诚意的!”

    唐诗画无动于衷。“骗子会在自己的脸上刻字吗?再说我们干么要搬去跟你一起住,你太殷勤了,有企图。”

    天涯眨巴着眼聆听她不输大人的剖析言论,不住点头。“果然不同凡响。”

    这老头简直鸡同鸭讲,他,智商有问题吗?唐诗画很不给面子地露出怀疑的眼光。

    天涯不舍地将眼光投向玛莉亚,温柔又商量地询问着:“不如将事实告诉她吧!”

    玛莉亚绯红上颊。“都已经过去的事,再提出来不好啦!”她居然有些忸怩。

    “纸包不住火,事情总有一天会公开,就像我从来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他语中有着款款深情。

    快手知道的部分并不比唐诗画多,他只是司机,被抓的公差,能见到唐诗画是意外中的收获,至于天涯和玛莉亚的部分并不清楚。

    玛莉亚有些如履薄冰。“你不会把全部都——”

    姜是老的辣,天涯恰如其分地打断玛莉亚的话。“把我们曾是情人的关系公开有什么丢脸的,难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原谅我?”

    玛莉亚被他大胆的坦白弄得一阵躁热,她的皮肤原就皙白,如今红得像张艳缎,倍增姿色。“唉呀,都好多年纪了,你讲话还是口没遮拦。”她将不安的双手藏进宽大的修女袍中扭动着,一不经心,便流露了小女儿的娇态。

    天涯一阵心荡神驰。“老天真是厚爱我,让我在风烛残年再见到你。”

    “你不要这么说,你还年轻呢!”

    “真的?”天涯双眼发光。

    “我们认识那年你还是个青年才俊,现在仍差不了多少。”情人眼中出西施,西施眼中出范蠡,道理千年颠覆不破的。

    两人虽没有炽烈的浓情狂爱,眼神交会中却仍有一片渐缓如溪流的潺潺深情。

    原来如此。唐诗画和快手眼光互为交会,首次有了共识。

    第三章

    让一群人进驻他的别墅有违快手的生活习惯,但是将猎物诱进他的势力范围内,牺牲一些生活品质是值得的。

    唐诗画在三票全数通过的情况下,一点也不情愿地住进快手的华宅。

    “我先声明,浸心堂一完工我就要搬出去。”环顾一遍她这生想像不出来的风景,住在这种宛如天堂的地方会不会是种罪过?

    “成。”快手也不啰嗦。

    “还有,给我最简单的房间。”她是修女也!

    “你太吹毛求疵了。”修女都这么龟毛,不知什么叫随遇而安吗?

    “可是我受不了那些蕾丝。”她指着房间的窗帘和精致的家具。

    “你是女生吧?”快手梭巡了环境一遍,不客气地发出了质问。

    “你讽刺我?”是他求她搬进来的,芝麻绿豆的要求有何不可?

    “不敢,我还以为只要是雌性动物都喜欢这调调。”没有女人像她这般挑剔难伺候,她以为他的家是随便阿狗阿猫都给住的吗?!

    就是这样,没一次他们的意见不相左,唐诗画想过,既然住在人家屋檐下,行为举止当然要斯文点。但是他就是有办法挑起她极力掩藏的负面暴戾性格。

    坏的开始是失败的一半,她对未来开始抱着不乐观的心情了。

    “我能够想像如你这般的纨挎子弟怎么少得了女朋友,但是——”她把脸孔抵到他下巴,努力端起气势。“别把我和你的妹妹们一概而论。”她才搬进来就免不了看见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女生。

    “是她们自动送上门来的,我不接受会伤了她们的心。”快手也不辩解。

    “花心大萝卜、花孔雀、花蝴蝶、花花公子!”

    “这么说就不对了,女人就像食物一样,美食当前,我是凡夫俗子,肚子会饿,吃掉她们是本能,这跟花心萝卜有什么关系?”女人的观念一个比一个怪。

    他居然没有一丝傀咎,理直气壮得令人恨不得踹他一脚。可念头一转,他的行为还真挑不出一丝错来,没人会把送上门的好肉丢掉的,在苛责他无耻的同时,那些有所图的女生难道就没错吗?若要真正追究责任,宠坏男人胃口的祸首不正是有所贪图的女人。

    唉呀!她何必研究得那般深刻,管他男女纠葛,总而言之,那是红尘俗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管谁对谁错,都轮不到她来批判。

    “吃吧!最好哪天吃坏肚子,上吐下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讨厌花花公子,骂他是因为他活该。

    一觉起来,唐诗画的眼多出熊猫的眼袋来,拜那张弹簧床的功劳,她一夜都睡不好。只一夜,她已开始想念浸心堂的木板床了。

    摸黑做完早祷,她自动自发地从冰箱找到半条土司,这样不算不告而取吧?在浸心堂打理三餐是她的工作,不能说因为换了住所,习惯也一并打破。

    她才将两份早餐端上桌,快手已下楼了。

    “如果你不是穿那身别扭的白袍,我会误以为你是贤妻良母。”他毫不客气地将一杯鲜|乳|灌进肚子。

    “铿!”是锅铲失手掉进水槽的声音,唐诗画探出半颗头,刚好瞧见快手正不客气地搜刮桌上的食物。

    “唉!”那副吃相活像饿死鬼投胎。“那是我和玛莉亚的早餐。”

    实在不是她小气,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玛莉亚不在了。”他满口食物地嘟囔着。

    “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了?”她冲到快手面前揪住他的衣领。

    快手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蛋黄扫进肚子,满足地拍拍肚子。“不是我把她怎么了,是玛莉亚跟着天涯回海南岛去了。”天涯迫不及待地想献宝。玛莉亚受他煽动,两人兴致勃勃地连夜出发了。

    唐诗画如五雷轰顶。“你骗我,阿姨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快手睨她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师妹回去见师兄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他们好几个十年没见面了,人之常情嘛!”

    “师兄妹?”又一件足以打击她信心的事。“为什么你都知道?”

    “世界上有什么我想知道又无法知道的事?”他的行事或许没有牌理可言,而且超乎平常人想像,只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平常人。

    “不要宝弄文字,我有知的权利。”

    “你只要清楚字面上的意义就好,反正人已经走了。”

    他是不是看扁她的智商?“这是阴谋。”

    快手笑了,那是一种讥笑加上大量嘲讽的笑法。“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斜眼打量她。“你以为自己有多少斤量值得人贪图?”

    唐诗画在他强势的眼光下瑟缩了下。她是人才钱财全无,但也不需要把话说得那么坦白。

    快手似有还无地瞄着她那时而起伏的表情。“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我还以为你是打不死的蟑螂呢!”

    蟑螂?唐诗画果然如他所愿地仰起头,丧气尽去,小脸又充满迎战的意味。

    “你少看不起人了,玛莉亚不在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快手以尾指挖着耳朵,慢慢地站起来。“是吗?我会把眼睛擦亮等着瞧。”

    看着他就快走掉,唐诗画才想起什么。“唉!你要去哪里?”

    快手以一种自然却充满魅惑人心的姿态回首,几绺长发因为头部移动而掉到眼前。“工作啊!”

    他每天固定四点起床,例行的飞镖练习后,是沐浴、早餐,然后便是一天的开始了。

    “工作?原来你不是无业游民,今天你又要去跟踪哪家的良家妇女了?”

    “我对良家妇女没兴趣。”

    好一下唐诗画才明白过来,她恍然大悟。“你拐着弯骂我。”这流里流气的痞子!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除非有人自己承认。”他不在乎地将双手插进裤袋,睨见唐诗画恼怒的表情后,施施然走开,一路还吹着口哨。

    没想到惹恼她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庐鬼!那个男人肯定是撒旦投胎出世,个性别扭讨厌不说,还有张教人痛恨的嘴,为什么冥冥中他们总要牵扯在一起?

    正当她恨不得将手中的铲子往地上扔时,阳光透彻的门又被一堵阴影横亘住。

    快手仍是方才吊儿郎当的神态。“忘了告诉你,你刚才煎的蛋太老了,明天要改进!”语毕,翩然转身走掉。

    唐诗画瞪大水灵滚动的眼瞳,双手几乎要捏断那可怜的铲子。“你——是个集无耻下流卑鄙龌龊于一身,又叫人齿冷的三流痞子!”

    “这话你旱在一年前就骂过了,冷饭热炒不新鲜了,换新词吧!”

    “王八蛋!”她果真把铲子丢了出去。

    可怜的门做了替死鬼。

    夏天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知了的喧吵或满天的灰尘,而是地狭人多的闷热。

    早晨的最后一堂课,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