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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不相离第24部分阅读

    她自己灰头土脸,双眼如同蒙了灰,走路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随风飘走似的。

    宫人若不是看七良扶着她那谨慎讨好的样子,定不认出萧绰。

    再回到这个皇宫,这种不被人打扰的静,耳边只有呼呼的微风扶叶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声鸟鸣,天空干净透彻,这漫长的甬道也不再让她感觉压抑,反而是轻快,是自在。

    萧绰十分放松地微笑,第一次真正把这里当做归宿,当做家,因为这里有他,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不用故作坚强的去面对血肉模糊的身躯。

    七良及时为萧绰找來了轿辇,否则她摇摇晃晃的似乎不能坚持走到宫殿,七良一再问萧绰是否要先去永兴宫里给耶律贤报个平安,萧绰一口否决,要先回崇德宫。

    萧绰也不是不想立刻见到耶律贤,只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会让耶律贤担心。

    下了轿辇,婢女搀扶着萧绰走进了崇德宫,萧绰此时已经完全沒了力气,又饿又累,身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伤痕。

    “母后!”观音女见到萧绰,惊喜地叫了一声,跑过來的时候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萧绰见到了女儿,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她扯着婢女向后退了两步,不让观音女靠在她身上,她有气无力地笑道,“燕哥,乖,母后身上脏,碰不得…”

    耶律隆绪听到大姐在喊,很快跑出宫殿,也跑了过來,说了声,“母后,您怎么了…”他的眼眶蓄满泪水,可皱着眉就是不让它流下來。

    一双儿女推开婢女,非要一左一右搀着萧绰进去,萧绰拗不过,便欣慰地笑了笑。

    寝宫的门大开着,从那扇门后面,出來一个小小身影,依旧那么孤傲,“母后…”

    萧绰分明看到隆庆想要像哥哥姐姐那样冲过來拉她的手,可是硬是攥着小拳头站在那儿,萧绰红着眼圈笑着,“嗯…”

    两个孩子扶着,一个孩子在后面跟着,几个婢女跟在后面,萧绰就这样被簇拥着进了寝宫。

    梳妆台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逆着光站着,修长的身形,看不清黑影之下的五官轮廓,窗外投射进來一束柔柔的光,可萧绰却看得发晕,她又走近了些,笑容渐渐加深,直至泪水涌出。

    寝宫沉默了片刻,三个孩子看着这两个人静静站着许久不说话,于是打量着瞧他们怎么了。婢女们十分有眼色地将皇子公主都带了下去,关上了寝宫的门。

    寝宫里继续着沉默,萧绰在泪眼朦胧之中,看到阳光微暖投进这间屋子,细微尘土在空气中浮动。

    他的眉眼仍是那样让她痴迷,让她心醉,可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积压了许多的话,都说不出來了,只是化作泪水,不停地涌出。

    “回來了?”耶律贤率先打破沉默,他沒有笑,眉间的皱褶,让人感觉异常心疼。

    “嗯,回來了…”萧绰听到这阔别已久的声音,掺杂着哽咽,笑出了声。

    耶律贤不再说话,想过千遍万遍斥责她的话,到嘴边了却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不悲不怒,不痛不痒,可掀起心中层层涟漪。

    萧绰的身子晃了晃,她定神,努力站稳,笑得虚浮,“你,记得想我了吗?”她张开双臂,“抱抱我好吗…我…”

    话沒说尽,双眼一黑,向前栽去,摔进了耶律贤的怀抱。

    皇后随军征战这件事,并沒有张扬,只是对外称病,所以这一次也是秘密宣召值得信任的太医进宫诊治。

    崇德宫里都忙忙碌碌,原本萧绰一走,这群皇子公主年幼,需要人照顾,萧绰一回來,还是带着伤,所以这宫里的人始终都是忙个不停。

    萧绰安心地睡了一天一夜,耶律贤在崇德宫守了她一天一夜,七良也在这一天里,向耶律贤汇报了萧绰这次出行的所有情况。

    深夜,万籁俱寂,疲惫的心灵都在沉静的夜里安静睡去,萧绰的床边,始终有耶律贤在相陪。

    耶律贤看着萧绰熟睡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这个人,让她心痛,她为了自己,不惜屈尊冒险身赴疆场,只为了自己想亲眼看见取胜的愿望。

    韩德让,你又一次为了她而冲动,身为文臣却上战场,一路随行保护她,可见一颗真心。他对韩德让,是感激,是敬重,可这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颇不是滋味。

    可自己为她做过什么,让她在皇宫中禁锢着,丢了自由,沒了父亲,曾经心碎,如今又差点赔上一条命…

    钻心的痛,痛彻心扉,耶律贤握着萧绰的手,眼睛不眨一下,微微低头,一滴泪落在了萧绰的手背上。

    “你哭了?”

    耶律贤抬头,对上萧绰那一双微笑着的眼睛,他微微笑,却苦涩得很,“是啊,是不是很沒骨气?”

    萧绰的手紧紧握着耶律贤的手,借着力使劲一拉,便坐起來,拥抱住了他,喃喃道,“我亲眼看见我们的军队取胜了,胜了,你该放心了…”

    耶律贤身体一僵,也紧紧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发。

    方才还为韩德让的事情陈郁伤神,这都是自己给自己添的心病。与萧绰相处这么久,难道还不能看懂她心的归属吗?

    还有什么比这一份真心更加珍贵的呢?他还有什么不完全相信她呢?

    半响,粗重的鼻息声在沉默中渐渐大了起來,他的呼吸缓缓平稳,这浓重呜咽声才消失。

    萧绰听着耶律贤这难过的声音,双臂紧紧缠在他的脖颈上,心中酸涩,她将这数日藏起的恐惧和柔弱,用眼泪释放出來,打湿了耶律贤的肩膀,“我…杀了人…好多…我好怕…好怕…”

    她不是杀人不眨眼,只是在战场上无所依无所靠,不能退后,第一次退后,便再也沒勇气上前。

    她的依靠就在这里,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不用再设,她的软弱,不用在他面前藏起。

    “有我在,有我在,有我在…”

    耶律贤就这样的三个字,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可是让萧绰哭得越凶,或许是心安吧。

    s5 流言

    哭声渐止,萧绰离开耶律贤的怀抱,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在黑夜之中,看不清彼此,看得清心。

    萧绰本就沒受什么大伤,自己常年练武,十分强健,睡个一天一夜便精神大好。

    耶律贤沒有早朝,准备陪着萧绰一同用早膳。

    “父皇,母后!”观音女眼尖,他们一出來便让她看见了。

    几个皇子公主一一上前参拜,十分守礼,“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正经作揖后,都开始嬉皮笑脸起來。

    长寿女温柔笑着,此时已经四岁了,她和双胞胎哥哥隆祐形影不离,一直拉着哥哥的手,隆祐也十分照顾妹妹,两兄妹是众兄弟姐妹中少有的文静,就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观音女是长女,最受宠爱,也最活泼,她调皮地笑着,挽着萧绰的胳膊。

    萧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笑着又瞧了瞧隆绪和隆庆。

    隆庆虽然只有六岁,可是总是一身傲气,像是小大人,可是有派。

    隆绪八岁,时常去平王隆先那里走动,对着诗词也通晓,汉话也学得有模有样,甚至举手投足间,都有些儒雅之气。

    萧绰微笑,又有些疑惑,扭头问观音女,“燕哥,你三妹妹呢?”

    观音女环视了一圈,兴奋地指着延寿女的小房间,“在那儿呢。”说着一溜烟儿跑去,不一会儿牵着一大一小就出來了。

    观音女牵着的是阿语的女儿淑哥,许久不见她了,这女孩长得文静乖巧,小时候见到她,觉得她和阿语的模样像,可这行为举止却和阿语沒有一点儿相像的。

    淑哥抱着才两岁的延寿女,扭扭捏捏地不敢过來,却被大大咧咧的观音女半拉半扯地弄了过來。

    观音女抱过延寿女,又递给婢女,用胳膊肘碰了碰淑哥,淑哥抬眼,见观音女挤眉弄眼地示意她,淑哥这才向耶律贤和萧绰作揖,喏喏说道,“淑哥,拜见父皇,母后…”

    她的声音越來越低,细弱游蚊,甚至不敢抬头。

    耶律贤已经坐下,萧绰站在淑哥面前笑得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耶律贤,却发现他在喝茶,玩味地回看了她一眼。

    观音女也不由耶律贤和萧绰吩咐,将淑哥拽了起來,低声和淑哥咕哝了几句,又向她撇撇嘴,这才笑着对萧绰说,“母后,这宫里淑哥与我年龄相仿,我与妹妹极为投缘,她在且与宫里也无事,我便问过她的母妃,便让她与我來宫里与弟弟妹妹们玩了,说是午膳时來接淑哥妹妹回去。”

    观音女也是一番好心,她要想带淑哥去玩,渤海妃怎么敢阻拦?观音女是正经的嫡长公主,受耶律贤的宠爱,而阿语只是妃嫔,丝毫不得宠,任由着观音女带着淑哥走了。

    萧绰看着淑哥,生得面容十分可爱,身子十分瘦弱,让人瞧着心疼,萧绰笑着拍拍淑哥的肩膀,又握着她的手,“淑哥,既然你大姐姐叫你來玩,你就别拘谨,母后是他们的母后,也是你的母后,崇德宫也是你的家。”

    淑哥不敢相信,睁大眼睛看着温柔慈爱的萧绰,她想起阿语时常告诉她,皇后有多不好有多阴狠,可眼前的皇后对她像是亲生孩子一样,让她受宠若惊。

    宫人见到她,也不如对待观音女那样尊敬,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如崇德宫的姐妹,所以向來对阿语低眉顺眼,对宫人的无礼也忍气吞声,弄成了现在这样谨慎文静懦弱的性子。

    淑哥的小脸涨红,羞涩一笑,“淑哥,谢谢母后…”

    萧绰一笑,对观音女一努嘴,“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吧。”观音女便欢欢喜喜地拉着淑哥去玩了。

    这几个孩子们都走远后,萧绰坐到耶律贤身边,目光深远,仿佛在思索什么,复又叹了一口气。

    耶律贤“呵”地轻笑,捉过她的手,“怎么了?”

    “我虽然不喜欢阿语,可淑哥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这些年,我们对且与宫不闻不问,少了阿语兴风作浪,可还是牵累了淑哥受委屈,她叫我一声母后,我心里也不忍。”萧绰十分悔过地低着头说了这番话。

    耶律贤一直不答话,只是用沉静如深睡的海水一般的眸子望着她。

    萧绰微微弓着的背部因深深吸气而拱起,她缓缓抬头,怅然地看着耶律贤,“自我进宫,专房专宠,我们是不是错了?”

    自萧绰进宫至今,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她从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成为一个敢作敢为有勇有谋的皇后,他从一个翩翩少年到如今这样一个而立的有为皇帝。

    十年的光阴,是他们携手相伴在彼此身旁。

    耶律贤的目光闪烁着光彩,因为淡淡微笑而显得更为耀眼夺目,如雨后初晴的那一抹绚丽。他的手摩挲着萧绰的眉,眼,脸颊,唇,像是在看一件罕见的雕刻品。

    萧绰看得痴了,这样的眼神,她不是沒见过。耶律贤不再如当初那般年轻,可他迷人的眼神,是萧绰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

    温温的气息在萧绰的脸庞萦绕,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相爱何错?若是有错,那也是我的错,长生天会惩罚我,而你会一生平安,一世无忧。”

    相爱何错…何错之有…

    萧绰蓦然绽放笑颜,用脸颊贴着耶律贤的脸颊,心中只有暖意,她只知道,这一世无论平安喜乐与否,遇见他此生便无憾了。

    萧绰回宫这才一天,不知宫里的流言怎么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一到十,从十到百,疯传个不停。

    这些个宫人,茶余饭后,甚至做活的时候都在窃窃私语着。

    “皇后前几日并非病重,而是出宫了。”

    “出宫上战场去了,真是不敢想…”

    “这还不算什么,听说韩大人也跟着去了,而且两个人是骑着一匹马进城的…”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

    “韩大人可是为了皇后受的伤,听说啊,这韩大人和皇后是青梅竹马呢…”

    “原來如此,那么他们…”

    就是这样暧昧不清,说得不明不白的话,令人遐思。

    这样的话,奴才自然是不会说给主子听的,那么便由主子來说给主子听。

    萧绰回宫的第二天,阿语便來崇德宫探望,专门拣着耶律贤在的时候來了。

    耶律贤和萧绰正准备出去走走,这时节这是春红柳绿,沒料到阿语正好过來。

    阿语盈盈一拜,问过安后,神色担忧,“皇后病可是大好?臣妾这些时日可是担心皇后的病呢。”

    萧绰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又拿过淡绿色披风,慢条斯理地系着,系好之后,又给耶律贤整理了衣领,“不劳渤海妃挂心,有何贵干?”

    耶律贤更是沒有看阿语,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萧绰。

    阿语尴尬,干笑了一声,“皇后好就好,皇后待淑哥甚好,淑哥感激,臣妾这是特地來向皇后道谢的。”

    整理完一切,萧绰回身來盯着她,想起淑哥那可爱又可怜的模样,心中无限痛恨阿语这嘴脸,她撩了撩披风,便先行出了宫门。

    耶律贤睨了阿语一眼,也踏出了宫门,“朕和皇后正要去走走,你也來吧。”

    萧绰和耶律贤两人十指交握,甚是亲密,看着这恣意生长又蔓过围墙的绿叶红花,两个人的心里都很畅快,不一会儿便相视一笑,情意绵绵,默契十足。

    阿语只是跟在后面,和七良的地位也相差无几,她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忍下怒气,强作欢颜,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皇上,皇后,臣妾知晓我大辽助北汉取胜,心中也甚为欢喜,南院大王带兵果然神勇。”

    阿语素日不问政事,听她这么一夸耶律斜轸,萧绰还有些别扭,可仍是接过话來,“嗯,那是自然。”

    阿语见她接话,便又笑道,“大军返城那日,宫中也忙活不停,似乎在迎接什么人,”她故作隐忧的模样,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听说当日在城门处,有人亲眼瞧见皇后和韩大人共乘一骑,且都受了伤…”

    萧绰眼中浮现出在战场上的杀意,她松开握着耶律贤的手,攥拳几乎就要上前。

    耶律贤不动声色地,迅速紧握住她的手,暗暗使劲,示意她不要胡來。他偏过头仿佛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语,又有深意地看看萧绰,“哦?有这样离奇的事?”

    既然引起耶律贤的兴趣,阿语便不再藏着掖着,仍是那般惺惺作态,欲语还休,想说不敢说的瞅了瞅萧绰,“宫里的流言蜚语,都已经传开了,臣妾管教不过來,可也为皇后抱不平,韩大人,不过是和皇后自小一同长大,这情分自然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可皇后待皇上之心,日月可鉴…”

    耶律贤的目光越过阿语,如火般烤炙着七良,七良看着耶律贤,瞬间明白,赶紧摇摇头,像是拨浪鼓似的。

    那日是耶律贤暗中派七良去接萧绰,这其中的细节七良也最为了解,可七良向來口风严,想必是那些随行的侍卫。

    s6 训斥

    再者崇德宫为了迎接萧绰回來,上上下下都在伺候受伤的萧绰,自然也是知道内幕的,这些又不是萧绰的亲信,随便打赏些套个话不是难事。

    随后耶律贤收回目光,对着阿语别有深意地笑了,这让阿语心中隐隐不安,强作笑脸。

    耶律贤松开萧绰的手,萧绰有些惊讶,她盯着耶律贤。

    “皇后行为骄纵,且回宫反省,朕还要与渤海妃在园子里逛逛。”

    话虽然这么说,可那口气却柔极了,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萧绰自然懂得耶律贤的意思,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知道他始终相信自己,于是看了看阿语,便扬长离去。

    阿语听着耶律贤的口气,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揣着的一颗心上下不安。

    “淑哥乖巧,这么多年朕沒有好好关心她,朕心中有愧。”耶律贤在前面漫步,语气平淡地说着。

    说起淑哥,阿语心中涩涩,她对淑哥又爱又恨,淑哥的到來,是她这几年间的陪伴,可正因这是个公主,也是她最后希望的破灭,所以她时常对淑哥冷漠。

    阿语接过话,讨好道,“皇上多虑了,淑哥对皇上可是…”

    “朕对她有愧,并不代表你可以再宫中翻云覆雨,兴风作浪!”耶律贤突然拔高嗓音,转过身瞪着阿语。

    阿语被吓得退了几步,不敢说话,有些颤抖。